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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四章 柳條折盡與君別(二)

    徐碩拍拍周亦的肩:「哥們兒,你太有才了。」一句話把周亦的深情敘述拽回了調侃的語調,我方才輕鬆一笑。
    聊了一會兒,徐碩跑到陽台上去抽煙,屋裡只剩我和周亦。他已有幾分醉意,像回憶往事似的一邊看著我,一邊敘說著和我認識的點滴。我有些驚訝,從不知道,一個人能把這麼瑣碎的事情都記住,也沒有料到,不甚言辭的周亦,能像電影回放似的,將往事歷歷細數。
    看著我有些倉惶的表情,周亦笑道:「說完了,我也沒什麼遺憾了。」
    我有些動容。因為懂得,所以珍惜。他對我們的記憶,歷歷在目,一如我對子越的記憶,絲絲入骨。
    半晌,我不知該說什麼,只道:「以後,一定會有個很美,很好的女孩子走到你心裡的。」他勾唇笑笑:「可惜不是你。」
    我的心一突,轉移著話題:「公司的事,你繼續努力吧。」他和周川的爭鬥,不知道算是結束還是個新的開始,但是從老周總的態度來看,我有些為周亦擔心,不覺勸道:「有的事,既然你父親有了定奪,可能爭取也沒用,也許還會惹更大的麻煩。」
    周亦看著我若有所思,頓聲道:「你,知道我在爭取?」
    我點點頭,他的爭取,我一直看的到,從張萌事件、併購酒廠、爭取貸款、人事改革——包括最後的第二輪張萌事件,只有我和他,忍不住問道:「張萌的家人,這次徹底安頓好了吧?」
    周亦眸中笑意綻開:「原來,你一直知道。」轉而問,「你怎麼知道的?」
    「第一次安撫張萌家屬,我問你怎麼做的,你笑而不答,以你的風格,一定是留了以後的伏筆。只是我不知道你會怎麼做。」我看看周亦又道,「直到網上又起風浪,我想,可能是你留的伏筆起了作用吧。」
    周亦看我的神色有幾分讚許:「小薇,我知道你聰明,但是你揣度人心思的能力還是超過了我的想像。」轉而黯然,「你這種絲絲入扣,在我剛入公司時,是很大的支持,所以公司的事情,我也願意同你說。可惜,最終還是不能一直留住你。」
    我淺淡一笑,說不上什麼揣度心思。其實分辨一件事情,有時也簡單。看最後得利者是誰,不見得次次都是漁翁,也有處心積慮者。就如張萌的家屬第二次鬧事,得利的是周亦,其中的原因就可見一斑了。
    周亦的善謀,我不是第一次見識。從最初的驚訝,到後來的習慣,我不覺的震動。何況,他的這份謀略,只用於商場,並沒用於我。但是朋友一場,最後提醒他也是應該的。
    周亦輕輕啜了口茶:「有的事,也不是自己想放手就能放。」
    我一陣惆悵,說不出話。徐碩走進來:「還聊的熱乎呢?」
    幾人又調笑幾句,時間也不早了,我笑著:「再不走連晚飯也一塊兒吃了。」方才作罷。
    出了飯店,徐碩低聲打趣我:「你也不送個臨別禮物給人家。留個念想。」
    我瞪了徐碩一眼,轉手將身旁的柳條折了一支下來,走前幾步趕上周亦:「送你的。臨別禮物。」
    周亦的一臉悵惘,忽然化開,轉成了與微風拂面相稱的柔和,他臨風淺淺一笑,接過我的柳條,沉聲動情說道:「謝謝,小薇。」柳條折盡花飛盡,借問行人歸不歸。博古通今的周亦,一定懂得。
    徐碩抽著涼氣:「小薇,你也太摳了,嘖嘖。」
    周亦看著徐碩,一聲歎息:「這是最好的禮物。」我白了徐碩一眼:「學著點。」
    周亦定定了看了我片刻,轉身上了車。徐碩低聲道:「你知道他的子公司在哪兒嗎?」接著說了個地名,深看向我:「他比你還傻。」轉身也上了車。
    我看著車行遠去,揮了揮手,心裡不是滋味,徐碩說的那個地名,是我故鄉的省會。
    對周亦,有著特殊的情感,不是愛情,卻又比友情深一些。回想和他一起的時光,有著輕鬆的快樂,也被他牽著,體驗了一回商場的跌宕起伏,瞬息萬變。
    周亦就這樣走出了我的世界,有時夢迴,也會想起:一語鴟吻讖,一曲牡丹亭,一首別離歌,都如一幅江南水墨暈開至淡去,付與了光陰的流水昔年。
    送走了周亦徐碩,我心裡的感傷寸寸襲來。忽然有種落淚的衝動。原來再美的景,再好的人,也總有惜別的那一天。能陪伴我們終身的,除了父母,還有誰?
    我的腦海裡迫切的浮現出子越的身影。今生想走到終老的人,也只有他。與子越九曲十八彎的走到了今天,難道就因為我不願意要孩子就再次分道揚鑣?我的心扯痛起來,不要!
    以前總是我懦弱,我被動,等著他主動哄我。這次我可不可以撒個賴,去磨磨他?不管那麼多了,甩開面子自尊什麼的,直接給他打了個電話。響了幾聲,他接起來,有些鼻音:「怎麼了?」
    「你在哪兒?我想見你。」我的聲音微微顫著。
    「公司。」他有些疑惑,「你沒事吧?」
    「沒有,」我平息了下語氣:「我想去接你回家。」
    電話那頭一片寂靜,我靜靜等著他的回答。半晌,傳來了一聲「好。」語氣溫柔。
    我掛了電話,奢侈的打了輛車奔到順義。已經四點多了,坐公交肯定趕不及。到了門口,門衛打電話確認了一下,把我放了進去。
    熟悉的辦公樓,我抑制不住撲通的心跳。曾經我看到這座樓就害怕到不敢邁步子進去是因為他,後來愧疚害怕人指點不敢進去也是因為他,如今心如脫兔急切想衝進去還是因為他。
    跑進了辦公樓,路過原來的辦公室瞟了一眼,裡面人很多,都在低頭忙碌著。我沒敢久看,匆忙掠過步子到了他的辦公室門口。敲了敲門,隨著他「進來」我推門進去。
    屋裡李秘書正和他說著什麼事,他看到我沖李秘書一揮手:「待會再說。」
    李秘書立即識趣的出去,衝我點頭一笑。
    幾天不見,他神色如舊,只是有些疲憊,臉色泛青。看著我,沒有說話。
    我忽然不知道怎麼說了,他的冷靜把我剛才的一腔激動瞬間凝結了,我變成了蚊子哼哼,低頭看地:「你還在生氣啊?」
    他點了一支煙,靠著窗子,唇際微挑看著我,還是沒說話。
    「你不要生氣了。我們只是,沒有談好,以後可以慢慢談。你生氣不回家,也不回短信,這是鬧什麼嘛。」我雙手疊著,有些語無倫次,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鬧什麼?」他眉間幾絲戲謔,「我鬧?」
    我手足無措起來,不由放了狠話:「你要是想自己安靜幾天,或者乾脆要分手,我都同意。」
    他冷冷出了句:「承認錯誤是這個態度?」
    我一愣,眼淚忽的冒了出來,原來冷了這麼久,是要我承認錯誤?我憑什麼就錯了?我抹著眼淚,怨氣不小:「我哪錯了?我只是不想讓你難過,才沒告訴你,我又不是故意的。你就發脾氣,不理人,還逼著我承認錯誤。你不講道理,你蠻橫強硬,你心胸狹窄,你顛倒是非——」我嘰裡咕嚕說了一大堆,就是覺得百般委屈。也不知道怎麼就像吃了雄心豹子膽似的,第一次在他面前一頓數落,聲音不大,只是嘟囔,眼淚也越滾越多。
    看著我的眼淚滑落,他一愣,走到我身邊,揉著我頭髮,有絲無奈:「怎麼倒全是我的錯?」
    他的動作輕柔,讓我的埋怨忽然像開了閘的洪水止不住,眼淚更洶湧:「就是你錯,你錯的離譜。你明知道我對你的心,還冤枉我,冤枉了我就不敢回家,還拿腔捏調的裝生氣,扮冷酷——」我當時估計是腦子短路或者偶像劇女主角附體了,想到什麼說什麼,完全前言不搭後語,就是一通發洩。
    他抽抽嘴角看著我貌似神經錯亂的嘀咕,一把把我擁進懷裡,歎口氣:「真拿你沒辦法。」我毫不客氣的把眼淚蹭到了他的衣服上,看著他胸前的衣服濕了一大片,我忍不住撲哧一笑。
    他扶著我的肩,眉眼都展開:「又哭又笑,學會鬧騰了?」
    我咬咬嘴唇,看著他試探道:「不生氣了吧?」
    他有些無奈:「你現在學壞了,耍賴,沒法生氣。」看向我輕歎一聲。
    我嘿嘿的樂了。他咳嗽了兩聲,我一驚:「你怎麼了?感冒了?」
    他點點頭:「這幾天公司事情多。他們都在通宵趕進度。」
    「那你呢?」我好奇,「以身作則?」
    「我沒那個氣度?」他有些好笑,遞給我一把鑰匙,「去旁邊會客室待會兒。」
    我知道那個轉角有個會客室,裡面有書報,還有茶水,以前熟悉的。我便轉身出門。卻是迎頭差點和小麗撞上,「小薇?」小麗驚喜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