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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章 善謀者成事疏情

    助理陪著出差本是天經地義的事,只是我擔心子越這兩天回來又有不必要的誤會。還是頗為難。
    「去哪兒出差啊?」我問的有些遲疑。
    「不遠,保定。當天就回。」周亦笑笑,「不會讓你太為難。」
    我心裡舒口氣,這也算出差。害得我擔心半天。他的後半句卻讓我有些不好意思,扭捏著虛讓了一句:「怎麼會為難,應該的。」
    周亦扯扯嘴角:「那就再多兩天。」
    我一愣,有些張口結舌:「那,我——」
    周亦哈哈大笑,「快去準備吧,把公司近三年的利潤率,銷售額數據做張明細給我。」
    又開我玩笑,我抽抽嘴角,悻悻的出去了。
    數據都是現成的,公司每年的年報就有。看周亦要的數據,似乎都是想證明公司實力的目的,我又補充了列淨資產收益率,單打了一張明細作為備用。
    準備好拿給周亦看,我有點擔心周亦怪我自作主張,忙解釋著:「那列淨資產收益率,如果沒用,我馬上去刪掉。」
    周亦抬眸看了看我,目光似乎有什麼一閃,又暗了下來,喝了口茶笑道:「你實在是個好助理,讓人不滿意都難。心很細。」說完若有所思的看著我。
    我的抗表揚能力實在很弱,簡單的一句肯定,就讓我神采都要飛揚了。我說了句謝謝正要轉身走,周亦補充了一句:「出差的事,任何人都別說。」
    我有些納悶。卻也不好多問。便點頭答應退了出去。
    第二天早晨周亦來電話,已經直接來小區門口接我了。我換了新置辦的衣服,匆忙下樓。
    高大挺拔的周亦一臉陽光的靠在路虎旁伸著懶腰,引得無數遛狗的已為人「二奶」的美女紛紛駐足側目。使勁的拽著直要向前的小狗。估計心裡也在暗暗咒罵著平日被她們暱稱為寶貝的「寵物」終究是不解人意的「蠢物」。
    見我出來,周亦紳士的把副駕駛的門拉開。我笑笑:「老闆,這是我陪你出差嗎?」
    周亦嘿嘿一笑:「我是當成以公徇私載你兜風去了。」
    車開出北京,我不禁問道:「我們是去做什麼?」
    「考察。保定南邊有個鎮,鎮上有個酒廠不錯,有消息說那邊運營有些問題,我想看看,最好能併購。」周亦的聲音沉穩有力,我第一次發現,他這種決斷有力的樣子也挺有意思。
    我笑笑:「你幹嘛帶我啊?我什麼也不懂。」
    周亦的面色有些沉鬱:「本來已經和父親說好談併購的事兒,周川又說併購風險大。父親把這個建議擱置了。所以我想實地去看一下,做個詳細的計劃再和父親談談。」
    我有些明白了:「你怕周川阻止,但又覺得單槍匹馬沒面子——」
    說完忽然覺得話說的有些直白了,偷眼看了看周亦,他倒沒在意,接著我的話茬:「嘿嘿,總得帶個助手吧。」
    我有些遺憾:「周川怎麼畏首畏尾的?」如果要去調研考察,還得偷偷摸摸的,實在為周亦有些不值。
    「他不是畏首畏尾。」周亦的表情更加凝重,「算了,不說他了。這個酒廠在鎮上,條件不會太好,你做好準備哦。」
    我淡淡笑笑:「放心,就是垃圾堆,你走的進去,我就陪的進去。」
    周亦的車開的如春風得意馬蹄疾般快了起來。
    出京大約三個半小時,到了目的地。酒廠現任的老闆是個光頭的胖子,大約四十多歲。周亦稱宋老闆。
    看到周亦和我,有些驚訝:「就您二位?」
    周亦神態自若,看著極有城府:「先看看。周總還有個備選,都調研調研再說。」一句話說的宋老闆臉上竟有了一絲緊張的神色。
    周亦也夠能忽悠的,兵不厭詐啊。本來是偷偷摸摸出來的兩個人,這麼一說來,倒像是周川不重視的結果,反引得宋老闆緊張。
    先在會客室聊了會,宋老闆不無可惜的說:「挺好的廠子,唉。」
    我也有些好奇,既然挺好,緣何到了這步田地。
    周亦問:「您是什麼時候接手的?」
    宋老闆應著:「前年接的。」
    「原來的老闆呢?」周亦抿了口茶,似乎無意間問起。
    「改投了別的生意,聽說在南邊包礦了。」宋老闆也不太清楚。
    我以為周亦還要細細盤問一番廠子的情況,他卻提議:「去車間看看。」
    隨著他們到了車間,算是領教了周亦所謂的「條件差。」
    也許是慘淡經營的緣故,生產車間裡幾乎難找到落腳的地方,各種味道。周亦回頭看看我:「你在外面等吧。」
    我哪裡就那麼嬌貴了,便笑笑,毫不猶豫邁步下去,下的時候有個台階,我一個趔趄,周亦忙伸手來扶,我晃了一晃,穩穩的立住了。卻發現手已被周亦緊緊的攥在手裡。
    我的臉一紅,慌忙抽了出去。
    繞著廠子轉了一圈,周亦不時的問著一些問題,宋老闆在旁邊答著,最後竟開始像周亦請教起來。待從車間出來,宋老闆不無佩服的說著:「小伙子不錯,不耍花槍,一看就是從基層幹上來的。」
    我使勁憋著笑,這是什麼眼神兒。周亦估計一天基層都沒下過吧。
    周亦又將公司的形式給宋老闆講了講,我做的表也排上了用場,宋老闆看著眼睛直發亮。待我們要走的時候,宋老闆已經拉著周亦懇切的說著:「回去還麻煩你跟周總說說,優先考慮考慮我們。」
    回到車上,周亦比來時神采飛揚了不少。
    「還滿意?」我被他的神情感染了,輕快的問著。
    「比我想像的好,沒什麼複雜的背景,規模也還行。」周亦把車開的飛快。
    「你怎麼知道沒背景?」我好奇。
    「以前的老闆能耐那麼大,都沒把這廠子盤活,還能有什麼背景。」周亦的神情讓我覺得有些陌生,我愣愣的看著他,這是周亦還是馮子越?怎麼腦子都轉的這麼快?
    周亦看看我,咧嘴笑了:「把你嚇著了?帶你去吃大餐,給你壓壓驚。」
    冬天黑的早,雖然才5點,卻已經要全黑了。我看著有些陌生的周亦,也確實沒胃口,便搖搖頭:「回去吧,有點累。」
    周亦眸子一黯,沒有再說話。
    快9點的時候,終於到家了,我和周亦道了再見後,便下車回走。
    剛走了兩步,周亦追了上來:「小薇。」我回頭。
    周亦撓撓頭:「小薇,生意場上,就是這樣。」
    我一時語塞,不知該說什麼,雖然知道生意場爾虞我詐是必然,如果子越這麼做,我會拍手稱讚,因為他在我眼裡本就是個聰明到刁滑的人。可周亦這麼做,我卻有些心裡不是滋味,看著溫文儒雅甚至有些鄰家男孩的他,竟也談笑謀算著他人,是人本就是多面的?還是高處不勝寒,到了那個位子就必須有對應的謀略?我第一次從內心裡真正的把他視為「領導」了。恐怕平日裡我和他的嬉笑言談,也不知道被他從細節裡收羅了多少信息去。
    半晌,我笑笑:「不用和我解釋的。」
    他有些失神,固執的說著:「我要解釋,你在我心裡很重要。」
    我一愣,匆忙掩飾著:「你也重要,我們是朋友嘛。」說完不敢再看他的表情,匆忙走回去。
    晚上卻翻來覆去的難眠。最近的睡眠更差了。只要子越不在的夜,幾乎總是徹夜難眠。數柳樹數羊數猩猩都無濟於事。而今晚不知怎的,腦子裡竟回放了好幾次周亦的身影,有些心慌的膽怯,夜變得格外漫長。
    輾轉反側滾著,忽然短信響了,打開一看,子越的:「睡了?」
    都十一點了,他也沒睡?心裡一跳,我的心忽然踏實了。很快的回了:「醞釀著。」
    他也回的很快:「釀的怎麼樣?」
    我玩心大起:「剛拌好料。」拌料是釀酒初期的一道工序,後面還有粉碎、蒸糠、開窖什麼的。本來對這些也不懂,不過今天剛剛聽周亦和宋老闆說這些術語,耳濡目染也知道了些。便想現學現賣,和他尋個開心。
    他發了個:)的表情:「那還早呢,別釀了,直接勾兌了出廠。」
    白酒有的是用糧食醞釀,有的是原漿勾兌,說簡單點就是水摻酒。我數了數字數:1、2、3——塞,他居然發了14個字。這是我收到的最長的一條了。抑制著小雀躍,回著:「沒有老酒兌。」
    他回:「床頭櫃的抽屜裡。」
    我一愣,蹦起來去翻床頭櫃,居然看到了一小瓶安眠藥。打開一看,還剩幾顆。我有些疑惑,想問問是誰剩下的,卻有些遲疑,很怕答案是我不想看到的。
    想了很久,委婉的回道:「找到了,不知道藥的主人是否介意我借幾顆。」
    發了出去,心裡忐忑不寧的等著答案。
    過了很久,等的我呼吸都緊張的要暫停的時候,他的短信來了:「別瞎想,藥是我的。」
    這個答案很出乎我的意料,我想過這藥是他的什麼親戚朋友甚至別的女人留下的,卻從沒想過會是他的。忽然心絲絲的疼痛起來。我似乎,真的從來沒關心過他。他的生日,他的愛好,他的口味,他的身體狀況,我一無所知。我是個好自私的女人,我總是渴望著他的垂憐,自怨自艾著。可我對他,卻總是害怕的付出,刻意的拒絕、迴避、過濾他的信息。
    我猶豫著,要不要問問,他是什麼時候需要安眠藥入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