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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化shock

對於一直都有好好上課,平時分可以拿滿的學生來說,要拿優秀很難,但在文科院系求個低分過關還是挺容易的。含光也算是有驚無險地通過了考試,考完以後她直接累掛在床上睡了整整一天,方才是心懷感激地迎接起了忽然間又空閒下來的寒假。

桂思陽、劉德瑜都是考完後就要回家,於元正因為一年沒回去了,也沒做耽擱,含光已經和楊老師打了招呼,說寒假想去歐洲看看。楊老師知道她在做中介古董的生意,而且因為懂得英語的關係,有意往跨國中介發展。所以對她出國也並未有多訝異,只是叮囑了要多加小心,又讓含光得空上他們家來住幾天,便沒別的話了。——畢竟,隨著含光的長大,師生關係,注定不會像是從前那樣極度親密,小孩子大了,總是要有自己的空間的。

含光現在一個人宿舍住慣了,也不大喜歡住別人家去,再加上李年年底懷孕了,現在正養胎,也不便待客,恢復過來以後,她先去楊家坐了坐,看望了一下李年,見她精神不振,昏昏欲睡,也就沒有久留,留在楊家吃了個飯,和楊老師聊了幾句,便告辭出來。

現在一下閒了下來,還真不知道該幹嘛好,含光在小區裡溜溜躂達地走著,正思忖著呢——下午她是有空的,不過桂思陽、劉德瑜都已經結束考試,昨天飛走了。石旻旻好像還沒走,就是過去一學期她都忙得沒空出來玩,聯繫也少了,自然有幾分疏遠,現在忽然去約,也有點奇怪。至於旁人,大部分都走了,留京的熟人也全是不想聯繫的那種——這就是沒有多少女性朋友的壞處了,比如劉景羽那樣的人,就算還在北京,現在她也肯定完全不會主動聯繫了。

正這樣想著,忽然迎面便看到何英晨手裡牽了個女孩子走來,含光心裡苦笑了一聲:看吧,眼前這位就是最好的例子。分明是多年的老同學,可現在連句話都不能多說,不然就怕他多想,尷尬什麼的。

其實這樣算的話,除了何英晨這般的存在,她的男性朋友也非常稀少,勉強只能算有兩三個,女性朋友更是只得三人,和別的男性之間存在的都是亂七八糟的糾葛關係,根本都沒法給她帶來一點正能量,留下的只有一地雞毛,一團漿糊……

一邊在心裡吐槽自己,含光一邊露出微笑,她多少也還有點虛榮的慶幸:還好今天心情不錯,過來楊家之前打扮了一下,不然要是就考試前的那種狀態,何英晨可能都不好意思和女友說她的事情。

身為『前女神』,還是要有點女神的樣子的,因為是好幾個月以來難得的假期,她今日不但挑選了搭配的衣服,而且還淡淡地上了口紅、畫了眉毛。人看著也比前段時間忙成死狗的樣子要精神很多,走到何英晨跟前也沒覺得丟人,笑著和他打了個招呼,便問道,「你今年過年不回家了嗎?」

何英晨看著沒多大變化,手裡牽著的姑娘倒是挺漂亮,見到含光,他明顯一怔,彷彿都有點不認識她一般,來回看了半晌,才訥訥地道,「沒那麼快回去。」

又轉頭對身邊的女友介紹,「這是我高中同學,現在國子監上學的高材生李含光。含光,這個是我女朋友,也是我大學的,陳苗。——你過年不回西安嗎?」

「李姑娘你好。」陳苗頗為客氣,神色也並無半點異樣,主動伸出手和含光打招呼。

含光倒也不是故意,不過她前後兩世,可以說是從赤貧到豪富都經歷過,各階層上到親王,下到乞丐都有相處經歷,眼神畢竟也比較毒辣,瞧了陳苗幾眼,便覺得她雖然穿著比較講究,但從搭配和整個人氣質來看,家庭出身可能也就是平平——所謂的平平,是和於元正比起來的那種平平。

雖然何英晨家也沒什麼底蘊,不過這種家境相差過大的配對,在含光身邊也是很難見到的,她不免多看了陳苗幾眼,方才笑著和何英晨說道,「我不回去,今年就在這裡過年了。你呢,什麼時候回去?」

「可能再過幾天吧。」何英晨有些不自然地說,他在她跟前還是束手束腳,表現明顯失常。「你……你變了好多。」

說起來,兩人斷掉聯繫也有半年多了,不過何英晨本人除了變胖一點以外,看來真沒什麼區別,含光也沒覺得自己會有什麼脫胎換骨的變化,她摸了摸臉,訝道,「是嗎?怎麼變了?我自己都沒感覺。」

「變得……變得幹練多了。」何英晨明顯在努力尋找形容詞,一雙眼黏在她身上,「也成熟多了……哎呀,反正就是看起來不太一樣了!」

也不是含光自作多情,不過她看何英晨那樣,擺明了是對她餘情未了,一時也是有幾分尷尬——女朋友就在旁邊呢,雖然和她無關,但要因此連累兩人吵架,她也有點過意不去。

「謝謝誇獎啊。」她便不想再多聊什麼了,只是很客氣地對陳苗笑了笑,又和何英晨揚手道,「那我先回去了,有空再聯繫啊。」

也不等何英晨回話,便自己走了,結果還沒走幾步,何英晨又追上來,「這裡出去不好打車的,我開車送你吧?」

如果說之前含光對他還有點抱歉的話,現在她已經是很有些尷尬了,回頭看了看,見陳苗還站在原地,她忍不住道,「沒關係,這裡車也不是很難叫,我自己可以等的。」

何英晨望著她的表情,真是寫滿了許許多多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他也回頭看了看,還揮揮手讓陳苗回去,轉而堅持,「那我陪你打車。」

含光沒話說了,只好直言,「這樣不大好吧?你還是回去陪你女朋友好了。」

好幾個月專心工作,感覺好像整個人都沒性別了,只是給大腦功能的機器,其實這種去性別化的感覺挺好的,有種無牽無掛無分心的灑脫感。可才是休假第一天,何英晨就又把整個圍繞著荷爾蒙、性.欲,還有那什麼所謂愛情的煩惱,全部帶回來了,那種說不清道不明,彎彎繞繞牽牽扯扯的感覺,的確是有幾分甜酸,不過淡得只能說是有點點餘味,更濃的還是煩躁和反感。含光站住腳又看了看陳苗,見她居然真的轉身回去屋裡了,真是十分無語——當然她沒過來鬧那是十分不錯的,可這人心也太寬了吧,難道都沒看出不對嗎?

「你不必介意她。」何英晨可能也是看出來含光的想法了,他急急地說,「這個事情和她沒有關係的——」

「她不是你女朋友?」都說開了,含光也不裝傻,「你之前和我說那些胡話的時候我就很想說了,你喜歡一個人,就全心全意和她在一起,不喜歡你就不要勉強自己。這麼搞算什麼,兩邊都不領你的情。你明知道我不喜歡你,也不會喜歡你,又何必這樣?多顧慮一下你女朋友的感受吧!」

何英晨被她說得語塞,一時竟無法回話,含光也懶得和他多糾纏什麼,看把他說退了,便回身又要走。誰想走了幾步,何英晨居然在她身後喊了起來。

「是。」他聲音很大,在空曠的小區內傳出了很遠,「你不喜歡我,也不會喜歡我,可我喜歡你,我有什麼辦法!」

含光頭皮發麻,只想快走,可她人腿多快?音速多快?何英晨還在原地站著沒動,他的聲音裡充滿了怒氣,「我知道我配不上你,你多看我一眼都虧了。可這是我能決定的嗎!我——我沒看到你之前,也覺得我把你忘了,可看到我就都想起來了,這怨我嗎?我也沒想拿你怎麼樣,不就陪你出去等個車嗎!哪裡對不起她了?你能不能講點理?不要老覺得我對你居心叵測?」

她不講理?含光都快氣樂了,更覺丟臉得要死,她真不知道楊老師他們屋子會不會聽見何英晨的喊聲,至於別的鄰居,還好不認識,雖然聽見了……反正頂多她以後少來就是了。

她也不願搭理何英晨了,悶著頭走了幾步,身後腳步聲起,何英晨臉色僵硬,邁著飛快的步子還是跟了上來,也不說話,只是跟著含光悶走,看來是起了脾氣,一定要送她去打車了。

兩人競賽般走了一路,眼看就出小區門口時,何英晨忽然攔了她一下,含光不知他想要做什麼,正是戒備呢,前頭車道裡轉出一輛車來——上午剛下過雪,小區內還沒來得及掃,若非她被何英晨攔了一下,只怕就要被帶起的髒雪濺了衣服了。

剛才僵硬的氣氛,隨著何英晨這一攔,好像又軟化了一點,含光卻還不想說話,走到路邊站定了,只是望著前方。何英晨也不說話,就盤著手站在她身邊,沉著臉,儼然是一臉的官司——卻又忍不住不斷偷看含光。

這個何英晨,該怎麼說他。含光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卻也有點心軟:那些純粹是來撩騷,被她橫眉冷對一兩次後就知難而退的狂蜂浪蝶不算,睿王、劉景羽,甚至是于思平吧,雖然各方面條件都是碾壓何英晨,但是在戀愛方面的付出,誰也沒有他真誠和大膽。

睿王不說了,一開始就擺明也許沒未來,一直都有緋聞在鬧,見面都要躲躲藏藏,那根本不能算是真正的交往,白瞎了兩人那麼強烈的吸引力。于思平也不必說了……誰知道他到底想幹嘛。劉景羽的態度也很古怪,曖曖昧昧的,好像喜歡,但卻又一直都不主動,難得主動一次,卻也就因為這一次的受挫再不聯繫她了。只有何英晨,他是真的喜歡她,一直在表達,即使沒得到她的回應,心意也是確定無疑……

不過換個角度想,對他的女朋友,這人就很過分了。含光的心又硬了起來,本來還想說幾句話寬慰他的,現在也打消了心思,只是看著前方並不說話。

「其實……」可能是感覺到了氣氛的微妙變化,何英晨又訥訥地說,「我剛說她不會在意,是真的……」

見含光眼色橫過來,他忙叫道,「是真的,是真的。」

含光無語了,「這怎麼可能?除非她不是你女朋友——噫!何英晨,你不會是包養自己的同學吧!」

「也不是包養……」何英晨在她跟前總有點笨嘴拙舌的。「反正……反正她自己心裡也清楚,她那個條件是沒辦法進我們家門的。錢上,我是不會虧待她,可以後到了年紀不是分手就是做外室,反正不可能有結果。這些她都明白啊,她也明白我沒有很喜歡她,我們又不是因為喜歡才在一起的。」

不是因為喜歡才在一起……不可能有結果……做外室……含光聽了都不知做什麼感覺了,過了一會,才勉強道,「哦,她什麼條件?她什麼條件也比我一個孤兒強啊,按你意思,你當時追求我也是讓我做你的妾嘍?」

「沒有!沒有!」何英晨漲紅了臉,連忙分辨道,「你和她當然不一樣……你那麼優秀,成績那麼好,我配你都勉強……再說,我……我那麼喜歡你……我家裡人都說了,如果是門當戶對也就算了,要娶小戶人家的姑娘,必須得和你一樣才行。她、她又夠不上嘛……」

無語。這說得好像讓做所謂『大房』還是恩典一樣,含光忽然覺得很有點噁心,廢除一夫多妻制這都多少年了,現在連皇室都是一夫一妻,何英晨家不過也就是暴發戶罷了,說這什麼大房、外室的,還以為自己是多少年的名門世家,有所謂的傳統需要保持嗎?

「這種事很普遍的!」何英晨可能是從她的表情裡看出了什麼,他是真的很著急地為自己分辨,「真的,大多都這樣的,多了去了!這——這真不是我發明的,你要不喜歡這樣,那我明天就和她分手!」

這都什麼和什麼啊,含光琢磨了一會,回過味來,真覺得噁心,她搖頭道,「你們一個願打一個願挨,關我什麼事,我和你反正沒關係也不可能有關係……你不要再說了!我走了!」

見前面來了一輛空車,她連忙揮手攔下,奔過去上車吩咐司機,「快開走!去國子監大學!」

車子很快也就發動了起來,還好何某人沒做出什麼過激舉動,含光她隔了窗戶望了他一眼,見他也盯著車窗裡的自己,滿臉的欲言又止——卻是真有幾分委屈一般,彷彿他並沒做什麼過分的事,她心裡那說不出的噁心感又泛了起來——要說何英晨有什麼毛病,那她能數出一大堆來,但這些毛病裡並不包括騙她。這人真的很喜歡她,他們之間的矛盾衝突只是因為……哎呀,反正不是因為他對她不夠真誠不夠好。他說的話,應該是有幾分真的,這種養外室的事情,應該在他們這種家庭並不少見。

當然這也沒什麼好奇怪的,兩百年前,三妻四妾還是高官們的標配呢,雖然說了一夫一妻,但是暗地裡玩點貓膩不也是人之常情?可含光只要一想到……只要一想到現在社會上還有很多人按照以前那種方式生活,心裡就實在是說不出的噁心難受,這都,這都兩百年過去了……

靠,說不出為什麼不舒服,但何英晨那種理直氣壯真是噁心著她了,含光差一點都沒在車裡吐了,鬧得司機還以為自己開車不穩,小姑娘暈車,滿口地和她道歉。

本來下午還想安排節目的,現在自然是沒心情了,含光呆呆地走回宿舍,坐了好一會兒,忽然間又是心頭一動,想起了劉景羽。

這懷疑的種子一旦落地,生根發芽簡直是迅速無比,含光把劉景羽和她相處的點點滴滴在心頭來回滾了好多遍,越想越覺得疑心,她猶豫了一會,終是沒忍住這沸騰的懷疑,把手機打開,找了劉德瑜的號碼撥了過去。

「德瑜啊,你到家了嗎?」她說,「嗯,沒有,就一個人在宿舍無聊,找你聊天——對了,公司那邊的事情都處理完畢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