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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正太,你有沒有戀愛過?」她低聲問他。

潘以倫很坦白,說:「念中專的時候和女孩約會過。」

「嗯,我要同你說的是,我活了二十五年,沒有談過戀愛。」

潘以倫在沉默。

「我很平凡,也很普通。也許你將來是天皇巨星,襯得我黯淡失色——」

她沒有說完,他反問她:「你是在說服你自己還是在說服我?」

楊筱光要抽出自己的手,但是抽不出來,她說:「我已經過了可以浪漫戀愛的年齡。」大大歎氣,「你想讓我想像電視劇裡的那些女人一樣問你,你是不是將來會娶我?」

潘以倫說:「楊筱光,我知道你想要什麼。」

楊筱光仰頭看他,這樣顯得她矮了一截,看他也看得吃力。但他的眼睛清亮,聲音低沉,但也是清晰的,他小聲的,對她一個人講:「你太誠實了,什麼都放在一張面孔上。讓我總得到鼓勵。楊筱光,我有時候想,你如果決斷一點,或許我就死心。」他捏一捏她的手,幾乎是用一種耍賴的表情說,「我越來越不想放手。」

楊筱光死死靠在椅子背上,整個人都要陷進去,這樣是沒有後路的,可她仍舊嬉皮笑臉:「正太,太瞭解我的人,我會懼怕,說不定會幹掉你!」

潘以倫另一隻手伸過來,竟然扳住她的臉:「楊筱光,我不會認輸。」

這樣的動作太危險了,周圍還有同事,楊筱光的小心肝噗通噗通亂跳。她要掙脫開,又隱隱不願掙脫開。

他說:「小姐姐,你讓我見到前所未見的光明。」

「正太,我--」

潘以倫退了一步,放開她。他說:「我得先走了。」

那頭有人叫他,他轉身前看她一眼,目光相觸又相離。他最後伸手握一握她的手,感覺到她手心濡濕。他笑起來,明媚又爽朗,讓她的心也跟著雲開霧散。

潘以倫說:「楊筱光,給我時間。」

心似網中千千結

從來打完遊戲沾床就睡的楊筱光也學會失眠,整夜的輾轉,感歎人生如亂麻。

她應該給潘以倫怎樣的答覆?

楊筱光並不百分百清楚,她瞪著黑魆魆的夜,辨不出方向。

曾經幻想的戀愛,應該是美好而水到渠成的。彼此相愛,說起來這樣簡單。但如今每幻想一步都要探頭張望現實,走得太過小心翼翼。

楊筱光想,她何時變得這樣謹慎小心?

自從楊爸揭發了潘以倫的往事,楊媽對比賽也不關注了,在比賽時段存心轉頻道去看電視劇。

楊筱光多少有點心虛,她把自己關在房裡上網。打開公眾論壇,總有他的帖子。他的憂鬱他的乖他的陽光他的沉默都被人們廣泛認知並熱切地去喜歡。

要紅起來多麼快?他這麼合大眾眼緣,連上一回的風波都瞬間成雲煙,人們絲毫不在乎。

這個週末的比賽,他們演了小短劇,照搬某經典電影片段,有女主角搭戲。人人的戲份都有親吻,電視台在比賽裡摻一點葷腥,觀眾更興奮。

潘以倫演的那個角色失戀了,痛苦蜷縮在橋邊,聲聲呼喚心上人的名字,幻想之中,女主角窈窕走來,他猛地站起來,就是一個熱烈的長吻。

他問:「你為什麼不等我?」

那情態,痛苦得入木三分。

楊筱光看不下去,要站起來活動筋骨,轉個頭,楊媽正在她房門口探頭,說:「今天和這個香嘴巴,明天和那個香嘴巴,哪能受的了哦!」

楊筱光翻白眼,她承認,母親的這句話活生生在刺激她。

再轉回頭,潘以倫演的投入,簡直入木三分,就是一個失戀男子,心中有萬分的苦痛。她看著看著,又不忍心了。

屏幕裡的他,像是離開她八丈遠。她和他,到底怎麼牽到了一處去的?

看中潘以倫演出的還有上一次拍廣告的導演,他親自發郵件詢問何之軒,是否可以提前來試鏡頭,他的創作靈感如泉湧。

這樣就催促楊筱光趕著交劇本。劇本是按她的構思請了人來寫的,而她的構思是從方竹那邊討了來的。

最近幾天的上午,方竹沒事就會和她通通電話。她明白,那是老友養病寂寞,她很樂意同老友閒侃一陣,順便報告領導動向。

當然,楊筱光不認為這是打小報告。是方竹先問的她:「你們新廣告準備怎麼拍?」

楊筱光短短說了一下上回的情景構想。

方竹說:「我有一個故事。

「三十年代戰火紛飛的上海灘,唱戲的女孩遇到做記者的男孩,相遇之後是相愛。後來男孩參軍,女孩等他,等了一輩子,他沒有回來。時光飛逝,來到七十年後的上海,繁華的上海街頭,穿著時尚的女孩在十字路口,驚鴻一瞥,看見男孩的身影。」

楊筱光搖頭:「這麼老土的劇情。」

方竹說:「這是真人真事。人生就是一齣戲,你別嫌棄它老土。你的情景構思剛剛好符合這個劇情,三十年代的時尚,跨越戰爭,跨越歲月,如今還能流行,就像那個年代的感情。我們不需要阿達派的JUST DO IT。」

楊筱光靈機一動:「廣告可以叫『我一直在這裡』,哇,懷舊的。」

「沒錯,有年代就有文化。當年的上海相對如今要摩登百倍,拍得色彩濃烈繽紛,比暗黃老照片更有效果。」

「竹子,你應該做廣告。」

方竹笑:「我不搶你們飯碗。」

楊筱光來了幹勁:「我得把構思整理一下,交給人編劇去。這條廣告好,說明咱們的品牌也有歷史感。」她朝何之軒辦公室探探頭,「今天領導下午要開一個項目溝通會,大約六點可以下班了,你安心在家等吃晚飯吧!」

方竹嗔她:「八卦精」。

掛上電話,她活動活動手指。昨天拆了線,現在可以做些輕微的小動作,她試著用筷子吃飯,倒也無妨的。這樣生活就輕鬆很多,處處依靠別人,的確不好受。

昨晚她對何之軒說,等她的手可以碰水了就能搬回去,何之軒答她:「再說。」

她是賭氣的,又怯場。什麼叫再說?他的回答這樣不明確。念大學的時候,她追他,他一直不明著拒絕,她的舍友說這樣就是有問題的。

如今問題的癥結在哪裡?

方竹用手臂推好門,她開了電話錄音。裡頭有很多段對話,她一條一條聽下去,有一段是周阿姨同何之軒的。

周阿姨說:「這兩天你不用過來了,工作又忙又要照顧小竹。」

他說:「好。」

然後是周阿姨絮絮說著她的生活習性,提醒何之軒注意這個注意那個。

他說:「我都知道。」

周阿姨笑了笑:「瞧我這記性,你們好壞做過夫妻,她的習慣你總歸知道的。這回全靠了你,這父女兩個病的病,傷的傷,我就怕忙不過來,只好求你。你能這樣不計前嫌——」

何之軒打斷了她,說:「你放心,她現在恢復的情況不錯,可以拆線了。」

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方竹一直對著電話機發呆。直到窗外夕陽西斜,阿姨敲門問她晚上想吃什麼,她才回了神。她說想吃芹菜,又說想跟阿姨一起去買小菜。

其實不過是想走一走,心頭亂的很,走一走會好一點。

外頭的陽光很好,空氣濕熱,氣候漸漸轉入熱烈的夏季,走兩步就會冒汗,一切都變得浮躁了。

走到菜場門口,阿姨手機響了,她接起來說話。方竹就往菜場門口的書報亭轉悠了下,賣晚報的老頭孤零零坐在報亭前喃喃自語:「這樣下去不是個事啊!」

他的膝頭撂著一摞晚報,一陣晚風吹過,「嘩嘩」作響,畫面頗淒涼。方竹就多事地問:「老伯伯,怎麼了?」

老頭低著頭數報紙,說:「報紙賣不掉,太陽要落山了,晚飯來不及吃了。」

或許是孤寡老人,被子女逼迫在此賣報。這樣的情形方竹遇見過不少,向來能激得她同情心氾濫,問:「還剩多少份?」

老頭說:「五六百張哪!」

方竹把錢包拿出來,小心翼翼地用手翻一翻,一共有兩張百元現金一張五十元現金,全部拿出來給了老頭:「報紙都給我吧,老伯伯你快點回家吃晚飯。」

老頭茫然地把報紙遞給她,那樣重,她不好拿,正犯愁,想找阿姨來幫忙,這時一個中年婦女匆匆跑了來,叫:「小姐,錢你拿回去!」她從老頭手裡搶錢,老頭還不肯給,兩人僵持。

方竹說:「我買報啊!」

中年婦女哭笑不得,說:「買什麼報啊!這些是直送後面小區訂戶的。」

方竹傻了。

「對不住啊!我爺爺有點老年癡呆,讓你誤會了。」

原來如此,方竹失笑。

中年婦女終於從老頭手裡搶出了錢,原封不動還給方竹,還連連道了幾個歉。那頭阿姨通好電話,走到她身邊見到這情景,講:「哦吆,何太太,你良心太好來。以後要問問清楚再給錢哦!這個老頭坐在這裡老是搞得別人以為他們家虐待老人。」

這話說得方竹面紅。她是真武斷,不問青紅皂白。這樣實在不好,她得自省。

阿姨說:「何先生說晚上要請客,何太太你說買點什麼小菜好呢?」

方竹在想,他請客做什麼要請回家裡來?不過還是用心想,說:「總是要有魚有湯的,這個要現做,其他菜來不及做的話,去馬路對面的館子裡買了就是了。」

阿姨應承,按著方竹的意思在菜場裡挑好老母雞,又買了一條大黃魚。方竹站在她後頭,也相幫說說價。這幾年她有空的時候,也會去小菜場買小菜給自己改善伙食,學會挑選菜餚,還有討價還價。

走出菜場時,她手機響了,是何之軒。他說:「『雲騰』的李總今晚要來家裡。」

他說「來家裡」,這樣的話讓方竹心生快躍,她說:「好啊,我和阿姨一道買小菜。」

何之軒在那頭簡短沉默,似乎輕笑了一聲:「好,你注意傷口。」

方竹的聲音溫柔,心也在軟和:「我曉得的,何之軒,你放心好來。」

跟著何之軒一起回來的只有李總一個人。他看見方竹,自然先是很驚訝的,然後就笑開了,打趣何之軒:「我說小何啊,難怪方小姐這麼幫我寫稿子,把我們『雲騰』左誇右誇,原來是你開了後門。連紅包都沒要。」

方竹的笑容很大方,態度也很合適,且一點都不拘束。她說:「李總,不要這麼說,我是為了工作,你這樣說,我要犯錯誤的。」

何之軒脫了西服,把襯衫袖口挽起來,一轉頭,正見方竹瞧著他,她想要接過他的西裝幫他掛起來,但他顧忌她的手,仍自己動手掛好。

李總看到方竹手上纏著紗布,不住問:「這是怎麼回事?不會是我連累的吧?」

方竹催促阿姨上菜,一邊說:「老外是守法公民,怎麼會幹這種事?」

何之軒問她:「你記得是誰?」

方竹搖搖頭:「也許見到會想起來。」

李總說:「要是抓出來是誰,我找虹口扛把子抽死他丫的。」見方竹欲笑不笑的,又解釋,「我粗人,不好和你家小何比,見諒見諒。」

方竹瞅著何之軒進廚房同阿姨說話,她問:「李總早就認識何之軒?」

李總點頭:「前年去買我們牌子那個五百強的香港大中華總部,談來談去要不回我們的『雲騰』,急得我差點沒從維多利亞港跳海。恰巧碰到小何,他請我吃了一頓九記牛腩面,跟我說已經是脫底棺材死都不怕了,還怕什麼?大不了重新來過!」他越說越動情,又講,「沒想到小何一言九鼎,說到做到。他這次回來親自來找我做個項目。人人不看好我買回牌子,他幫我做了不少公關,還幫我搞定網銷渠道。今天回城裡就是要請他吃飯的,結果他說急著回家,原來是回來看太太。我這老頭厚著臉皮跟過來,冒昧的很。」

方竹沒有糾正他,或者根本不想糾正他。心態就是這樣奇怪,明明知道是自欺欺人,還是寧願欺下去,且這樣享受欺騙時刻。就像阿姨喚她「何太太」,她也是應承的。

方竹承認自己的心態可鄙又可憐。

何之軒出來的時候,方竹正和李總聊的歡。他也不打斷,坐在他們身邊,給李總倒了酒,給方竹布好菜。她受傷期間好幾天沒開大葷,今天他特地囑阿姨做了小炒肉和松鼠黃魚,都是能開胃的。

李總遇到方竹這樣能談能傾聽的,不由也說的多了,把創業經歷一股腦都倒一通,說到後來,差點拍案:「現在不是工貿技,就是貿工技,全把技術丟一邊。一開始政策剛開放,大家都在搞大生產,懂的少,以為賣給老外銷售額上去了就是老大,哪裡就知道著了洋人的道。我們不爭出去,別人哪能看得起我們。路是要自己走的,不去走,哪裡就知道走不通?」

這話是說的鏗鏘的,方竹細細地聽,慢慢地想,悄悄地悟。都是血淚經驗,只是太沉重,她往輕鬆裡說:「最近聽我的同事說,他們跟著工商局抽檢國際名牌那條線。鯊魚、都彭、雅格獅丹這幾個牌子問題大的很,不是PH值不合格,就是耐汗漬色牢度比較差,都給罰款整頓了。其實質量做好了,牌子做好了,我們不一定比不過別人。」

李總倒了酒,敬方竹:「可不就是這句話?」

酒還是被何之軒截了去,李總笑笑:「上回小何代你的酒,我就該看出來的,是我老糊塗了。」他對住方竹很認真道,「丫頭很豪爽的,小何雖然不愛說話,但看著就和你是一路人。真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何之軒淡淡笑道:「老李,你喝多了。」

李總搖搖晃晃站起來,的確是喝多了,他說:「天也晚了,我也不能做電燈泡的,你們早點休息。」

阿姨收拾了餐具也正好告辭,便送李總出門。

房間裡又剩下方竹同何之軒兩人。方竹吃得委實飽了點,抱著肚子半躺在沙發上面。何之軒收拾房間,動作很利落,方竹就看著他擦了桌子掃了地,把垃圾清理了。

她說:「何之軒,你這樣照顧我,我是很感激的。」

何之軒手裡的活做完了,坐到她的腳邊。

方竹說:「我承認的,你什麼都比我強,成績比我好,工作能力比我好,辦事能力也比我好。如果那個時候我沒有衝動的要跟你結婚,你的今天也許會更好,你媽媽說的對,真的是我把你給害死了。」

何之軒面色不大好看,看住她,說:「方竹,你又在胡思亂想什麼?」

方竹坐起來,望牢他:「何之軒,真的,是我對不起你,是我拖累的你,我受什麼樣的懲罰都是應該的。你不要對我這麼好,這樣下去,如果有一天你不再管我了,我的心理底線就要崩掉的。我情願——」她想說「沒有再遇到你」,可是說不出口,還在想,總不能一直自欺欺人下去,這樣不好,於是繼續說,「這樣的我是不應該再麻煩你的,你本來就不欠我什麼。作為老朋友的情份,你已經做的很到位了。」

何之軒似乎是坐不住了,他站起來,雙手插到口袋裡,這樣俯望方竹:「方竹,你有這樣的想法,讓我說什麼好呢?」他轉一個身,「等你傷好了再說,這幾天安心修養,算給自己放一個長假。」

我令你一無所有

方竹又回到最初失眠的狀態,她抱著枕頭蜷縮在床上。她睡不著。

她想她是把話說的多了點,本來不應該說的話,她偏偏要說,把好好氣氛破壞掉。何之軒回來了,他在她困難的時候留在她的身邊,這比什麼都重要。她如果拋開去猜測他的所思所想的心,才會讓自己更快樂。

方竹望著窗外白月光,只覺得自己傻。事情裝裝傻,是可以糊弄過去,對大家都好。她就是這樣不留縫隙給自己。

睡睡醒醒,醒醒睡睡。約莫朝陽初起,第一縷陽光灑落進房間時,她的門被人輕輕推開。

方竹翻一個身,是何之軒。他穿戴很整齊,只有領帶微斜,其餘一概整齊得就像一夜未睡。方竹半坐起來,看著他坐在自己的床畔,眼中只得一個他,他的眼中也只有她。這樣四目相映。

何之軒伸手過來,掠過她的發,他說:「方竹,我們復婚吧!」

方竹的唇動了動,她耳鳴,心跳也快,以為自己聽錯了。這樣的清晨,外間的萬物都未醒,有人也會做糊塗的事。

她想要說話,被何之軒打斷了:「你不用急著說話。我知道對於你來說,也許是很突然,不過這幾年我們好像都已經不會再去愛別人,不是嗎?你的心理底線應該不會崩掉,我不是要管你,或許——」他笑一笑,方竹不能辨他的深意,「我只習慣管著你。」

方竹驚訝低叫:「何之軒——」

何之軒收手正好領帶:「我去上班。你好好想一想,不急。」

他起身,方竹抱住他的手,動作一塊,壓疼自己的手,她又收回自己的手。何之軒替她掖好被子,雖然天氣逐漸熱起來,但她天生怕寒涼,不到七八月絕不拋棄被褥。

這些習慣,他是記得如此清楚。

方竹忽然感覺自己無所遁形。

何之軒最後說:「方竹,一切在你。」

他為她關好房門,等來了阿姨,交代好才出的門。

方竹一直維持半坐在床上的姿態。他最後說什麼?怎麼會說「一切在你」?她早已沒了主動權,甚至連最初的勇氣都喪失。

怎麼可能在自己?

她虛軟又無力,不辨微光,扭亮了檯燈,拿手機過來撥號。那頭的人接起來,她說:「阿光,何之軒說要和我復婚。」

楊筱光愣一愣,問她:「你不願意?」

方竹不響。

楊筱光說:「難道你傻了嗎?這些年你不是一直在想他嗎?他肯提這個,不是挺好嗎?」

方竹深深吸氣,又深深呼氣:「不,不是的。」

楊筱光在疑惑:「竹子,我真的不懂你在想什麼。你明明知道自己愛他,為了他你做了這麼多事,你幫他寫新聞,幫他的廣告想構思,幾年前你打工就為了給他買西裝啊!你為什麼要想的這麼複雜?難道不是單純的愛嗎?」

方竹叫:「是的,我愛他,我從來沒有迴避過。可是——」她抿緊唇,又鬆開,「這些都抵消不了我的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