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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那如鏡的水面倒映天地,輕風徐過泛起淺淺漣漪。只是人生卻不像這湖水,起伏之後還能回歸原樣。

蕭謠並不是第一次來到鏡水湖,卻是第一次這樣出神地看著這片靜水。

其實海潮洶湧千年萬年,鏡水無瀾亦能滄桑世事。這兩者歸根結底沒有區別,但是後者卻耐得住寂寞,享受平靜。

「真的要下去了嗎?」慕容聽風望向蕭謠的背影,「你還有機會不理會這一切,就此了斷江湖事,回去清塵築。」

「可是真的了斷的了嗎?」蕭謠一聲苦笑,「每一次煮酒,每一次觀潮,都會不經意想起這件事情。它像一根刺,紮在心頭,叫我如何逍遙?」

「走吧。」殷無羈躍入井中。蕭謠與慕容聽風緊隨其後。

「不知道裡面的機關暗器變動了沒有。」蕭謠摸了摸鼻子笑道,心裡卻緊張了起來。

「以不變應萬變。」殷無羈說完,側身發力,雙掌猛然推向石門的一側。

蕭謠眨了眨眼睛,心中暗道還是殷無羈聰明,這樣一來門受力不均,容易突破。

不像蕭謠或者其他人,一掌拍在這門上會引起巨大的聲響,殷無羈這兩掌拍下去,整個井壁沒有一絲晃動,就在蕭謠以為殷無羈方纔那兩掌其實只是熟悉位置並沒有用上內力的時候,只聽見沙沙聲作響,半邊千斤石門竟然就這樣裂開。殷無羈的手指在上面一敲,又是嘩啦一聲……半扇石門徹底碎了。

蕭謠朝殷無羈伸出拇指道:「師父果然好內功!」

「不是我內功好,而是你們只喜歡用蠻力。」

面前的通道像是從前一樣,壁火被從石門吹進去的風帶得搖晃了起來,壓低的勢頭又在風過之後嗤啦啦燒的愈加厲害。

「毒煙?短箭?」

殷無羈乾脆了當地走了進去。

蕭謠與慕容聽風跟在後面,戒備著隨時可能從暗處射來的冷箭。但是讓他們意想不到的是,這一次既沒有暗器也沒有毒煙,他們就這樣堂而皇之地進入到了鏡水教的地宮之中。

「看來蕭紫風應該是在等著我們了。」慕容聽風扯了扯唇角。只要能打開這座石門的人,武功已經到了一定境界,而再在這通道之中耍什麼手段,就顯得多餘了。

地宮之中,燈火通明。

蕭紫風正襟坐在高處那墨玉寶座上,神色不屑地看著蕭謠他們。

瞬間而已,鏡水教眾人便將他們團團圍困住了。

蕭紫風身旁的阿媛巧笑嫣然,「三位貴客駕臨,我等有失遠迎,失敬失敬啊!不過慕容公子,上一次我親自請你你不肯來,這一次卻地獄無門闖進來。難道這就是所謂的『敬酒不吃,吃罰酒』嗎?」

慕容聽風抿起淺笑,別有幾分悠然意味,「阿媛姑娘又憑什麼認定我慕容聽風進得來就出不去呢?」

「你是仗著殷無羈在這裡吧?不過你不要太得意,殷無羈未必能贏過我家主人。」阿媛得意洋洋,「只要慕容公子留下,我可以放蕭姑娘還有她師父平安離開。」

蕭謠冷笑了一下,拍手道:「阿媛,我看你不如直接把你的主人請出來吧!反正大家都相識已久,躲躲藏藏傷感情。」

阿媛仍然掛著大大的笑容,但是蕭謠卻抓住了她唇角那一瞬間的僵硬。

「我的主人就在這裡。」阿媛聲音篤定,可是她越是篤定就越讓人覺得有問題。而那群鏡水教眾緩緩逼近,將那三人圍困其中。

「看來不動手是不行了。」慕容聽風的手放在腰間,隨時準備拔出軟劍。

而石壁之上那些蛇頭雕塑不斷有毒煙湧下,如潮如湧。這次的毒煙和以往的並不相同,而是白色的煙霧。倘若真的是葉逸在背後操縱蕭紫風的話,那麼這些毒煙就只有麻痺之效不會傷他們性命。只是在他們下井之前,殷無羈已經給他們俯下了一種丹藥,這種藥能使得蕭謠他們堅持半刻鐘無需呼吸。

「上!」阿媛拍手道。

她沒想到按道理蕭謠他們應該倒下,可是看他們神色依舊,難道主人特製的迷藥對他們竟然沒用?

殷無羈站在中央絲毫不動,身邊的慕容聽風劍氣驚鴻,蕭謠飛靈颯踏,兩人不到十招,周圍的鏡水教眾便倒下一大片。

左明月與洛西林加入戰圈。左明月擅長暗器,但是在慕容聽風的劍術面前顯得狼狽不堪,加之她之前肩膀受傷,早就不如從前靈活。洛西林本來就無意為難蕭謠他們,兩人對招,他虛與委蛇十幾招之後,故意讓蕭謠擊中他的胸口。

一片凌亂之中,殷無羈仍舊負手仰望著蕭紫風,他神色平靜看著蕭紫風的目光彷彿並沒有將他當做是嗜血魔頭,而是看待一件物品一般。明明俯視一切的人是蕭紫風,可不知為何他在殷無羈的面前卻失了氣勢。他終於按奈不住從座椅上衝了下來,如騰龍入海一掌對向殷無羈。

殷無羈出掌向抵,兩人對招之時,蕭紫風無論三七二十一,將一旁阻礙他出招的鏡水教眾一一擋開,他們中掌之時面具崩裂,倒在地上痛苦不已。這也使得其他鏡水教眾不敢上前。

「走——」慕容聽風拉著蕭謠衝出戰局,臨走時不忘回身一劍漂移,令得追上來的鏡水教眾被那劍氣掃開。

阿媛趕緊追著他們兩人過去。

慕容聽風與蕭謠回憶著殷無羈畫給他們的密室圖,穿梭在一間間地宮之中。

阿媛想要跟上他們,每當她觸上蕭謠的衣角,他們便如同閃電一般閃躲開來,進入另一道門。阿媛氣急,她的輕功怎麼可能比得上他們兩,不消片刻,阿媛便跟丟了蕭謠與慕容聽風。

「怎麼都什麼都沒有?難道葉逸……不在這裡?」蕭謠呼出一口氣。

「再找找!」慕容聽風心想殷無羈應該還能抵擋蕭紫風一段時間,他們還有一兩處囚室沒有打開。

當他們進入最後一扇囚室的時候,慕容聽風與蕭謠愣住了。

一個人被鐵鉤穿過肩胛骨,殘忍地掛在半空中,他身體的所有重量都落在了肩胛上,這是何等痛苦?時時刻刻都受煎熬,這等酷刑到底是誰想出來的?那人閉著眼睛不知道是死了還是沒了知覺。那人臉上血跡模糊,週身衣物已經被血液浸濕結了痂。異味在整個囚室蔓延開來。蕭謠從小到大哪裡見過這般場景,低下頭便嘔吐起來。

「這個人……是蕭肅……」慕容聽風用劍尖小心撥開那人的亂髮,終於看清了他的五官。

「是……他?」蕭謠知道此人作惡多端,由此惡報也是天理循環,但是到底是誰對他用如此酷刑?除非恨他入骨之人……葉逸……

蕭肅忽然嗤笑了一聲,蕭謠本以為他死了,沒想到他還有反應,被驚得退後了一步。

「你……你沒死……」

蕭肅氣若游絲,但即便痛苦他還是要開口說話:「沒想到……來到這裡看到我的慘狀的人竟然是你們倆……不過有句老話說的好,人在江湖漂哪能不挨刀……欠別人的,總有要還的一天……」

「要不要……放他下來……」蕭謠見不得這種場景。

「這鐵鉤是像是西域純鐵打造,我若揮劍斬斷它震動之下只怕會硬生生扯斷他的兩邊肩胛,而且這鐵鉤似乎已經和他的血肉長在一起了……」慕容聽風上前道,「對你用這種酷刑的應該不是蕭紫風吧?以他的性格會直接殺了你,他沒有折磨人的嗜好。」

蕭肅還是在笑,不知道是笑自己還是笑這可笑的世事。

「二公子……現在是我,之後就該輪到你慕容山莊了……」

慕容聽風挑眉,「你什麼意思?」

「問問你爹……當年對《藏世藥典》有興趣的人何止我蕭肅……他不也是其中一個嗎?」雖然說話會讓蕭肅更加痛苦,但是他知道自己再活不了多久,不如將那些被鮮血掩藏的舊事一一戳破。

慕容聽風臉上並沒有露出蕭肅想像中的驚訝神色,他只是淡淡地問:「你是說,我爹也是血洗藥王谷的其中一人?」

「他堂堂武林正道……卻戴著面具假裝我鏡水教的弟子……在我到來之前……他就已經對葉氏夫婦嚴刑逼問……他以為自己做的這一切神不知鬼不覺……卻不知道早有人躲在葉氏的密室裡聽得清清楚楚……我確實血洗藥王谷,只不過我去之後葉氏夫婦已經斷氣了……所以我才想過要抓住葉逸……從他口中逼問《藏世藥典》……」

蕭肅此話一說,蕭謠自然明白那個人就是葉逸!

而慕容凌日卻低下頭,低聲笑著,笑聲裡滿是嘲諷與悲哀。

「他什麼都想要,慕容家的牌匾也滿足不了他……」

這一切不過是葉逸設下的局。他假裝要去醫治蕭紫風其實只是趁機對他使用蠱毒讓他成為自己的傀儡,之後在蕭謠面前假裝死亡,從此以後蕭紫風便再度叱詫江湖,他的目的就是要殺了慕容凌日!想想那日嫦娥山頂的對戰,其實蕭紫風的目標就是慕容凌日!其他門派不過陪襯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