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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為什麼……為什麼……他要找慕容凌日報仇可以堂堂正正去做啊……」蕭謠搖著頭,她不敢相信這一切……什麼慕容凌日才是真兇,而葉逸卻是眼前一切的幕後黑手……

石室的門被推開,蕭謠與慕容聽風下意識轉頭,而來人……正是葉逸。

他依舊穿著那身青灰色長衫,神態冰冷倨傲,「我來告訴你為什麼。」

蕭謠愣在那裡,她的目光始終停留在葉逸的臉上。他果真還活著……他果真操縱著蕭紫風……他果真騙了她。

「因為就算我對整個武林說,我用雙眼看見慕容凌日折磨死我的父母,我只能躲在他們身下的密室裡咬著自己的手掌避免自己哭出聲音來,我父母的血液從密室的縫隙中滲下來落在我的臉上我的肩上……你覺得有人會相信我說的話嗎?比起慕容凌日,他們只會把矛頭指向鏡水教。」葉逸的目光掃過慕容聽風,歪著腦袋,眉眼之間均是一種銳利的痛恨,「估計就算我說了,慕容莊主也有指鹿為馬顛倒黑白的本事。這本來就是他的專長。」

「你跟我說了,我會信你。但是你選擇騙我!」蕭謠捂著自己的胸口,咬牙切齒,眼淚奔流,「你讓我相信你死了!你讓我覺得一切都不可挽回!你要報仇卻將刀刃也在我的心頭上一片一片割下去!我對你而言算什麼?還是我自作多情根本就不應該離開清塵築來找你!」

「你對我很重要。」

葉逸的聲音,緩慢而鄭重。但是在蕭謠聽起來卻滿是諷刺。

「這就是你所謂的『重要』?當初你口口聲聲說願意和我回去清塵築不理江湖是非,原來竟然只是我一人自作多情!我對你根本不重要……」

「如果你對我不重要,我就不會對你說『不要為我報仇』,我就不會囑咐你回去清塵築遠離江湖是非,我就不會在你代替花家堡出戰的時候囑咐阿媛一定不能讓蕭紫風傷到你!」葉逸向前一步,而蕭謠卻受驚一般後退。

「原來你早就計算好了,連死的時候如何說辭都想好了!」蕭謠只覺得自己是全世界最傻的人,「好吧,你要報仇就報仇……你想怎樣就怎樣……至此之後,你的事情我不會再管了……」

蕭謠拉過慕容聽風就要離去,卻被葉逸伸手擋住了。

蕭謠沉下聲音道:「怎麼,葉神醫要將我們和那蕭肅一樣吊起來施以酷刑嗎?」

「我……真的不是故意要騙你……」葉逸此人一向不在乎他人想法,但是在蕭謠這裡,他做不到以往那般隨性了。

蕭謠掰開他的手,低著頭走了出去。

「慕容聽風,按道理我應該殺了你。」葉逸背對著他們開口道。

慕容聽風停下腳步,無奈地一笑:「但是在蕭謠面前,你做不到。而且事到如今你也不怕被拆穿,握著蕭紫風這樣一柄神兵利器,就算整個武林與你為敵,你又有何懼?」

「所以今天是你命大,他日再見我絕不留情。」葉逸握緊拳頭,寒霜攀上了他的目光,凝聚成流,似乎要反噬著將他自己衝垮。

「多謝。」

蕭謠一直沉默著向前走,而慕容聽風跟在她的身後。

他們來到地宮之中,殷無羈還在與蕭紫風較量之中。

看著殷無羈的那一刻,蕭謠終於哭了出來。

「師父!不用再打了!我們走吧!我們回家!」蕭謠的哭喊聲在地宮內徘徊著,硬生生撞進遠處葉逸的心裡,像是崩裂的冰川,再也無法恢復。

阿媛趕了過來,打了一個響指,蕭紫風收了招數,而殷無羈也退回到了蕭謠他們身邊。

看著她滿臉淚水的樣子,殷無羈不需要多問也明白了結果。

「好,我們回家。」

蕭謠吸了一口氣,轉身對阿媛說:「希望你的主人大願得成!」

說完,他們三人便離開了。

蕭謠爬出地宮的時候,卻沒有再哭泣。

此時的鏡水,就像她的心緒一般——哀莫大於心死。

蕭謠坐在井口邊,吸了一口氣。像是承受多時的重量頃刻間終於壓了下來。慕容聽風也不急著離開,既然葉逸在地宮裡沒有要殺他們,此刻也不會。他悠閒地陪著她坐在井邊,修長的雙腿懸空搖晃著。殷無羈坐在蕭謠的另一側,手指在她的眉心一彈。

蕭謠努力擠出一張大笑臉對著殷無羈道:「師父,這次我們真的可以回家了!蕭謠沒什麼牽掛的了!」

殷無羈伸手摟過蕭謠的腦袋,回身看向慕容聽風道:「二公子真的能放下你們慕容山莊不管,置你父親與危險中而不顧,隨我們回去清塵築嗎?」

慕容聽風嗤笑了一聲,隨意將一塊碎石扔向鏡水,層層漣漪之後一切綻開的波紋又消失不見了。

「興衰榮敗,是萬物之道,慕容山莊也身在其中,又豈是聽風一人所能左右?至於我爹……他從以前開始就醉心於名利,我曾經勸過他,但是他卻拿慕容山莊還有列祖列宗來為自己的私慾開脫,我唯有不將自己陷入他的執著之中。況且天道昭昭疏而不漏……這就算是他種下的因得到的果吧。」

葉逸靠著石室的牆壁,緩緩坐了下去。

掛在半空中的蕭肅不顧肩胛的劇痛,哈哈笑了起來。

「我說葉逸……這算不算的上是天意?八年前是慕容凌日殺死了你全家……八年之後你因為報仇而痛失所愛……你就算報了仇,也什麼都沒有了……」蕭肅艱難地扯著唇角晃動著鐵鉤,就是為了轉過身來好好看一看葉逸的表情,「你……和我一樣……都是什麼都沒有的人……」

葉逸仰面,淡聲道:「閉嘴。」

「不過我和你不一樣,我想要的從來沒有得到過,所以也就無所謂失去……這一副臭皮囊我也預料到了會不得善終……但是你呢?你曾經有過的,只是現在沒有了!哈哈……哈哈哈……」

葉逸向四周望去,才發覺這裡就是他的地獄他的修羅場,他可以折磨蕭肅的身體,令他痛不欲生。而蕭肅區區幾句話就能將他的心千刀萬剮,萬劫不復。

「主人……蕭姑娘她真的走了……」阿媛推門進來,她與葉逸並肩坐下。

葉逸沉默著。

「主人為什麼不留下她的?」

葉逸就像什麼都沒聽見一般。

「蕭姑娘他們會不會把主人沒死的事情說出去啊?」阿媛有些擔心。

葉逸搖了搖頭,「扶我起來……」

這裡,他半刻都不想再待。

蕭謠一行離開了鏡水湖,來到一處城鎮,投宿在客棧裡。

慕容聽風特意點了幾樣可口的小菜,但是蕭謠卻不是很有胃口。

殷無羈給她倒上茶水,輕聲道:「一念放下,萬般自在。」

蕭謠點了點頭,抓過饅頭大口咬起來。她明白,每個人追求的不一樣。她要的和葉逸要的不一樣。由始至終……他們的方向都不一樣。她無法迎合他的,而他也無法因為她而妥協。最好的方法,就是放下。此間過往,蕭謠會記住他好的模樣,他一直是她心裡面的樣子。

「聽風,如果你真的跟我們回去清塵築,以後只怕沒什麼機會再回來了。有沒有什麼想做的事情?」殷無羈問他。

「我沒什麼好牽掛的了,只是既然要走,我想在走之前去祭拜一下我的亡母,告訴她我要走了。」

「這是應該的,我們陪你同去。」

也許是因為看開了,蕭謠只覺得舒心了不少。晚上她坐在桌前用草葉編著一隻蚱蜢自娛自樂,沒想到慕容聽風敲響了她的房門。

「咦?聽風,你不累嗎?我還以為你會早早歇息呢?」

「你不是也沒睡?」慕容聽風拉起她的胳膊道,「走,我有一樣東西給你看。」

「給我看?什麼?你娶我的聘禮啊!那也應該拿去給我師父看啊!」蕭謠故意打趣道。

「這個只能拿給你看。」

蕭謠來了興致,跟著他來到客棧外。此時已是半夜,星光之下只有他們兩人。夜風輕揚,慕容聽風白衣如月,彷彿隨時化風而去,蕭謠心中一陣輕顫。

慕容聽風隨手折下一根樹枝,內力一震,枝頭的樹葉紛紛飄散。

他縱身躍入月光之下,舞起劍來。蕭謠沒有在意他的招式,只覺得他的身姿輕狂,一招一式瀟灑不羈,衣擺騰飛,踏夜流風。

他收招之後,看向蕭謠道:「方纔那十招,你看清楚了嗎?」

「啊……」蕭謠摸了摸鼻子,「那個我剛才光看你了,沒注意你的招式……」

「是嗎?」聽風笑了。

「好像是《千鈞劍訣》吧?你沒錢買聘禮,就拿你們家祖傳劍法來討好我了?」蕭謠故意挖苦他。

聽風走過來,將樹枝放在她的手裡握住,「我陪你舞一次吧。這幾招是《千鈞劍訣》裡面我最喜歡的,所以我想和你分享。」

他靠著她,那個姿勢剛好將她抱在懷裡。這樣的親暱,蕭謠只覺得聽風將他所有的一切都敞開,只為了她走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