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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生夢死03

「在玲瓏寒玉中修煉一日, 可抵尋常修真的一年。」

「我又不要成什麼仙聖!浪費那老鼻子力氣作甚……」

少年小巧的舌尖在說話的時候若隱若現, 男子直落落地看著他的唇縫間, 倏然將自己的指尖擠了進去。

少年本想再狠狠咬他一口, 誰知道他的指尖渡了一絲真氣進來, 冷得發抖的身體緩緩暖了起來。

少年不管三七二十一就用力吮吸, 真氣在他的體內一個小周天, 他便迷迷糊糊要入睡了。

「……你是不是……沒摸過活人啊!」

「沒有。」

「我那老騙子師兄……你都沒摸過……」

「沒有。」

「那正好!你趕緊叫老騙子來帶我回家!然後……你想怎麼摸他就怎麼摸他!」少年覺得這是個好主意。

「我為什麼要摸旁人?明明你是暖的,軟的。」

男子緩慢地傾下身來,他的髮絲從耳邊吹落而下, 柔和地落在少年的臉頰上,繞在他的頸間。

「小蟬,告訴我, 你此時在哪兒?」

明明是無慾而冰冷的聲音, 卻帶著無限的誘哄。

「我在鹿蜀啊!」路小蟬的心神忽然與夢中榻上的少年合二為一,他只覺得覆在自己身上的男子味道好聞極了。

男子問什麼, 路小蟬就像被對方牽著魂魄, 輕聲回答。

那道身影瞬間消失不見了。

路小蟬伸手拚命地想要抓住他, 抱緊他, 但攬入懷裡的除了洗練冰涼的月光, 什麼也沒有。

「我在鹿蜀!我在鹿蜀!你……你是誰?你在哪裡?」

路小蟬用盡全力叫喊著, 他知道自己在做夢,而且一旦夢醒就什麼都沒有了。

他只想問清楚……你到底是夢,還是真的在找我呢?

這一醉, 便是整整三日。

江無潮怎麼拍也拍不醒他。

原本酒肆的老闆叫來小二, 要把路小蟬給扔出去,但是江無潮卻又甩了一定銀子給他。

「就讓他在這裡睡。他願意睡到幾時就幾時。我且去辦點事情,回來就尋他問話。」

江無潮還有事情要辦,不可能守著路小蟬。

但是路小蟬終歸是吃了他請的酒,才醉死過去的,江無潮自然不能看著他就這樣被扔出去。

「路小蟬,願你夢中真的能見到美人,也不枉大醉一場了。」江無潮臨走的時候,看著路小蟬睡得都快吹起泡泡的樣子,好笑地說。

於是接連幾日,前來酒肆的客官們都會看見這個小乞丐在角落裡睡得昏天暗地,不省人事。

老闆每日還擔心路小蟬真的死了,囑咐店小二每隔半個時辰就要探一探他的鼻息。如果真的沒氣兒了,就趕緊扔出去,免得給酒肆召來晦氣。

在路小蟬醉酒未醒的最後一個夜晚,他在醉生夢死的酒氣以及各種食物的味道之間,聞到了一種這輩子從來沒有聞過的淡香。

就好像是深夜即將過去,晨曦將至,晝夜交替時枝頭露水的味道。

夜的冷淡與晨的清綣相融合,若有似無,卻又無法忽略。

似乎有人就坐在他的身邊,垂著眼簾看著他。

那人也許抬起了手,可每每指尖就要碰上路小蟬的時候卻又死死收住了,忍得握拳時全身繃緊,像是巴不得把自己都給捏碎了。

這般的克制……

路小蟬沒來由的想起了老乞丐對他說過的話。

——只有極致的慾望,才需要極致的克制。

你想要從我這裡得到什麼?

為何讓自己忍得如此辛苦?

路小蟬睜開眼睛的時候,已經是日上三竿。

耳邊是客官們吃酒品菜,聊天胡侃的喧鬧聲。

路小蟬砸了砸腦袋,這才坐起身來。

睡了太久,他四肢都僵硬了。

「哎喲,路小蟬!你再不醒,我都要懷疑你是個死人,直接給你扔外面了!」

「去去去!我且死不了呢!」

路小蟬摸了摸肚皮,他好餓啊。

「有吃的沒有?」

「你在這兒睡了整整三日,沒把你扔出去就已經是仁至義盡了!你還想要有吃的!」

「那不說這個……我喝醉的這幾日,可有人……」

「有人什麼?」

「有人坐在我身邊?」

店小二捂著肚子大笑起來。

「路小蟬,你是不是真的吃酒吃壞了腦子?你全身髒兮兮窩在這裡,蒼蠅就在你頭上坐窩,你覺得有誰會願意坐你身邊?」

「你說的也是有道理。」

看來是自己醉了酒,做了夢。

莫名的失落感湧上心頭。

他明明以為那陣淡淡的味道,是夢中的男子終於找到他了呢。

「臭乞丐!你醒了?醒了就趕緊走!都在這兒睡了三天了!你一個人佔了一張桌子,讓我平白少做了生意!」

老闆見路小蟬醒了,立刻就來趕人了。

「我走!我走!我這就走!」

路小蟬撿起自己的竹枝,與店小二擦身而過的時候,對方往他的手裡塞了個饅頭。

兩人都很有默契,一句話都沒說。

走出了酒肆,正當午時,雖然路小蟬感覺不到日光刺眼,但是曬在身上的熱燙卻是實打實的。他摸著牆沿,走去一個小巷,那裡曬不著日頭,正好避暑。

只是走了還沒兩步,就聽到了忽急忽緩的呼吸聲,衣物窸窣,木板吱吱呀呀。

路小蟬頓了頓,咧著嘴一笑。

唉,我的親娘啊,人家在辦事兒呢!

這事兒不是該晚上辦嗎?光天化日的,多不好啊!

「你這死鬼!怎麼就完事兒了!」

「我這不還是擔心你家那位回來了,嚇得你肝膽俱裂嗎?」

「討厭!」

路小蟬搓了搓胳膊,雞皮疙瘩都要掉下來了。

原來是壬二娘在偷人呢。

這女人凶的很,就是讓路小蟬睡她,路小蟬都沒那個興致。

他剛一轉身,影子掠過窗欞,正好就被壬二娘給看見了。

「誰?是誰?」

路小蟬趕緊拔腿就跑,別看他是個瞎子,這一帶哪兒有轉彎,哪兒的牆角禿了塊兒磚,他都一清二楚。

壬二娘把衣衫一批,鞋襪草草一穿,就追了出去。

她拽了一把自己相好的:「還不快追!你還想他出去胡言亂語嗎!」

兩人一路追出了巷子,路小蟬別看桿兒瘦,但是他知道一旦被壬二娘給逮住了,鐵定會被「殺人滅口」。

路人見到一身破爛的小叫花子,都紛紛讓開,路小蟬倒是跑得順暢了,壬二娘在後面奔得上氣不接下氣。

「救命啊!救命啊!壬二娘偷人!還要殺人滅口啦!」路小蟬一邊大聲喊著救命。

壬二娘的相好一聽,立刻遁走了。

「臭叫花子!你還敢污蔑我!看我不扒了你層皮!」壬二娘氣急敗壞。

路小蟬的力氣也用盡了,再也跑不下去了。

光腳的不怕穿鞋的,死豬也是不怕開水燙的。

他往地上一坐,梗著脖子問:「若不是我撞見你偷人,你追我作甚!」

周圍的路人也好,擺攤兒叫賣的也好,都看了過來。

壬二娘的官人是個屠戶,他聽見路小蟬嚷嚷的聲音,拎著殺豬刀就過來了。

「怎麼回事!誰說我娘子偷人了!」

一聽那中氣十足的聲音,壬二娘嚇得滿臉煞白,想也不想就開口道:「官人!官人你別聽這乞丐胡扯!是他賊喊捉賊!」

「我是賊?哈哈哈!荒謬!我路小蟬眼瞎!方圓幾里的鄉親們誰不知道啊?我怎麼摸進你家門,怎麼偷東西啊!」

說罷,路小蟬還站起來蹦噠了兩下,他衣衫襤褸,什麼錢財都藏不住。

屠戶的臉色大變,握著屠刀就像是隨時要把壬二娘給砍了。

「我說的是你……你偷看我沐浴!」

「我偷看你沐浴?我都說我是瞎子了!看你什麼啊!」路小蟬叉著腰。

周圍的鄉親都開始指指點點了。

屠戶的手摁住壬二娘,就算不剁了這女人,回去肯定也免不了一頓毒打了。

「官人!官人你信我!我沐浴的時候,這小乞丐就在窗戶下面!我沒騙人!他就算不是想要趁著我沐浴的時候偷東西,也是一邊偷聽,一邊想著一些污穢之事!」

「壬二娘!你可省省吧!就你那潑婦一般的性子,我就是想什麼雲雨巫山,我也不想你啊!」

路小蟬這麼一嚷嚷,又引起了一陣笑聲。

壬二娘一把抱住了屠戶,小聲道:「官人……官人,真是他欺辱了我!你若是還讓他繼續胡言亂語,壞了奴家的名聲!奴家以後可怎麼做人啊!」

路小蟬一聽,這可不得了!就算壬二娘再不守婦道,屠戶肯定也是要關起門來教訓的,在外面,他鐵定是要維護自己的顏面!

完了完了!

路小蟬剛準備跑路,那屠戶一腳踹在他的後心上,力氣之大,路小蟬的心肺差點兒噴出來。

接著又是一頓拳打腳踢,每一下都幾乎要把路小蟬的骨頭踹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