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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

我扶緊了白玉石壁,沒想到他就這樣突然進來了,除了被乍然填滿的微微澀痛外,還有難以言喻的心滿意足,喘息著輕淺呢喃道:「嗯……好深……」

池水蕩迭,浮光躍金,眼前的景象瀰漫著蒸騰的水汽。

次日我醒來的時候,已經是落日西下的傍晚。殘陽餘光照在窗欞欄杆上,像是給紫玉檀木鍍了一層薄透的紅漆。

床邊空空如也,我忍不住淺聲叫道:「君上……」

並沒有等來回音。

我把鬆軟的被子團成了花卷的形狀,端正地擺放在角落裡。

雙腿和腰都有些酸痛,我抱著枕頭在寬敞的大床上打了一個滾。

殿外傳來一陣細微的腳步聲,我抬頭朝門邊望去,幾個容貌秀麗的侍女捧著錦紗衣裙邁過門檻,身段裊娜衣襟連風,為首那個彎腰行禮後開口道:「請讓奴婢侍奉您更衣。」

這是我第一次在夙恆的宮殿裡看見侍女,此前我一直以為他的身邊只有冥司使,眼見這些侍女嬌態婉轉眸似星辰,我抱緊了柔軟的雲棉枕頭,也不知道為什麼心裡忽然有點酸。

她們捧著衣裙走到了床邊,其中一位躬身挽起素色床帳。

「把衣服放下吧。」我輕聲開口道:「我可以自己穿。」

那侍女抬手將床帳搭上了翡翠金鉤,再次行了一個恭敬的屈膝禮,她端過桃玉雕成的水甕,又把手裡的瓊晶木梳蘸了水,「那奴婢伺候您梳洗。」

我靜默半刻,轉而問道:「為什麼從前沒有見過你們?」

這話問出口以後,拿著梳子的侍女臉面微紅,她身後跟著的那幾位侍女也彷彿很是羞澀,最終有一位姑娘依言解釋道:「回大人的話,奴婢雖是冥殿的侍女,卻幾乎沒有受過傳召。」

我眨了眨眼睛,又問:「那今天怎麼……」

為首的侍女捧過一條錦紗長裙,緩慢遞到了我的手裡,含羞靦腆道:「許是君上覺得大人您……昨晚過於勞累吧。」

想到昨晚的胡天胡地,我的耳根頓時燙如火燒。

明月初上之際,天邊多了幾抹浮雲,殿內的琉璃窗扇開了一半,深秋的涼風拂進室內,有絲絲入扣的清冷寒意。

二狗叼著飯盆跑進了門。

它將珵亮的飯盆擺在我的腳邊,用毛絨絨的腦袋蹭了蹭我的腿,四爪朝天放翻在原地,做出一副餓得快要厥過去的樣子。

我打開雕花木櫃,扒出了一麻袋的瓊脂美玉,挑了幾塊握在手裡。側過臉再看二狗一眼,卻見它雙眼亮的驚人,目不轉睛地將我看著。

我把溫潤流光的玉石放進了它的飯盆,又摸了摸它的腦袋,「你知不知道夙恆在哪裡?」

二狗叼著玉石嚼了兩口,尖利的牙齒咬碎玉塊,發出敲破冰晶般的細碎聲響,然後嗚嗚嗚地叫了兩聲。

這個「嗚嗚嗚」不是很好懂,我仔細揣摩了一下,試探著問道:「是不是在紫宸殿?」

二狗是這樣一隻愛乾淨的小麒麟,它先是舔了舔沾著玉屑的爪子,再仰起臉眸光閃閃看著我,重重地點了點頭。

「紫宸殿裡都是古卷藏書,守衛向來很嚴,你說他這個時候在做什麼?會不會很忙……」我合上手裡的陣法書冊,托著下巴看向窗外,綠影交織的菩提樹連片起伏,像是隱沒在月色雲光裡的聳翠山巒。

二狗連飯都不吃了,扯上我及地的裙擺輕輕往外面拽。

我心神領會,從善如流地問道:「你的意思是想他就去找他嗎?」

二狗嗷嗚一聲,歡欣地搖了搖尾巴。

「不可以。」我再次看向窗外,堅定地回答道:「他一個月沒有回冥洲王城,眼下不知道有多少事等著他,我怎麼能在這個時候去打擾他。」

蒼穹月影偏斜,菩提樹的清影流瀉一地,我手中的陣法書快要翻完的時候,也沒有等到夙恆回來。

我躊躇了一小會,最終還是走出了宮殿正門,想去紫宸殿偷看夙恆。

臨出門前有個毛絨的東西撞上了我的腿,回頭一看果然是我家二狗。

我家二狗大概是以為我要帶著它去紫宸殿常住一段時間,因而帶上了全部的家當,珵亮的小飯盆裡裝著積攢多日的瓊脂美玉,無比珍惜地叼在嘴裡。

我怔然將它望了一會,最後摸了摸它的犄角,溫柔又和藹道:「既然你想叼……那就叼著吧。」

夜色已深,秋風又冷又蕭瑟,在宮道上走著的時候,我點起了一盞微光明滅的燈籠。

二狗一瘸一拐地跟在我身後,一雙大眼睛閃閃發亮,顯然非常高興,但是偶爾清脆一聲響,它飯盆裡的美玉會掉出來。

我彎下腰幫它把掉在地上的玉石撿起來,重新放進它心愛的飯盆裡。

我提著燈籠與它並排走著,「對了,我記得你最喜歡出來玩了。」

目光掃過它尚未復原的爪子,我心頭微澀了幾分,輕咬了一下唇瓣,接著方纔的話繼續說道:「以後會經常帶二狗出來玩的。」

二狗的腳步卻忽然停了。

我抬頭向前方望去,見到一隻頭頂金角的神獸,一身皮毛比二狗的飯盆還要亮,左前蹄卻在泱泱不止地流著鮮紅的血。

正是師父家的那只白澤。

「你怎麼會在這裡?」我呆問道。

那只白澤彷彿受到了極大的驚嚇,瞧見我以後悲慼地長鳴一聲,轉身邁開沾著泥漿的四蹄,不要命地往堅厚的宮牆上撞去。

我扔下手中的燈籠,飛快地閃到白澤身邊,用陣法將它團團包了起來。

它戰戰兢兢地發著抖,黑亮的大眼睛中含滿了淚水,豎的筆直的耳朵耷拉下來,喉嚨裡滾出低泣般的嘶鳴聲。

眼下這只白澤的樣子,和我家二狗害怕時的表現如出一轍,我放緩了聲音,極輕地同它說道:「你不要怕,我不會傷害你。」

它大概一點也不相信我,極其惶恐不安地掙扎著,蹄子上的血越流越多,拚命想往宮牆上撞,彷彿寧死也不願從了我。

「我先給你包紮一下蹄子,」我將陣法放鬆了幾分,又道:「再帶你去找師父吧。」

二狗將飯盆頂在了頭上,我也不知道它是怎麼做到的,總之二狗出現在我和白澤的面前時,腦門上已經頂了一個飯盆。

二狗對著白澤嗷嗚幾聲,眼神變得有些嚴肅,最後還將自己負傷的爪子抬起來,在白澤面前展示了一把。

我是一點也不明白它們兩個說了什麼,但那只白澤倒是真的安靜了下來。

好在白澤神獸算不上天生天養的仙品,不像二狗那樣即便受了傷也不能上藥。

我從乾坤袋裡翻出金創藥,用紗布吸走白澤蹄子上的血跡,又將藥膏小心地塗在它的傷口上。

它卻忽然低鳴一聲,又開始劇烈地掙扎,驚慌失措地後退了一步。

我站起來轉過身,跟著白澤一同後退了一步。

我家二狗頭頂飯盆回了一下頭,驚叫一聲也後退了一步。

蒼涼靜廣的月色下,師父提著長劍站在離我們一丈遠的地方,依舊是身姿挺拔,眉目俊朗。

他的目光一瞬不瞬地定在我身上,從我的臉一直打量到腳底,最後掃過我的脖頸,眸色暗沉的像是濃墨染成的深夜。

想到脖子上那幾道糜艷的吻痕,我紅透了耳根又往後退了一步。

師父並不是一個人,讓二狗和白澤如此害怕的,大概是師父身旁的那位。

青衫羅裙的芸姬姑娘紅唇輕揚,瞧見我以後眸色一亮,話中帶笑道:「嘖嘖,九尾狐狸精,好久不見啊。」

芸姬姑娘的雙腿十分僵硬,行走時依稀能看見裙褶上蒙著的鐵片,作用大抵是幫著她像正常人那樣站起來。

「你們也真是的,怎麼一個個都嚇得往後退,我一個瘸了腿的廢物,難不成還能害了你們不成?」芸姬的手中執了一把團扇,繪著火鳳朝陽的精妙圖案,她輕搖紅木扇柄,心不在焉地輕笑道:「又不會生吞活剝吃了你們,怕個什麼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