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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火樹銀花不夜天,莊絡胭靠在穩穩前行的步輦上,看著空中炸開的煙花,不知怎的突然想到淑貴妃前些日子說的話,如煙花般絢爛卻又轉瞬即逝。

女人的青春年華短暫,剛出生是不懂事的稚兒,待懂事了還沒有享受多少少女的天真,便要成親生子,然後餘生便獻給了丈夫,孩子,丈夫的父母。三從四德,寬容大度,是女人一生恪守的本分,儘管她的男人三妻四妾、花天酒地,甚至完全不把她放在眼裡。

後宮的女人除了比其他女人多了幾分尊貴與奢華外,比普通的女人更為淒涼,一步踏錯便是萬劫不復。莊絡胭是個識趣卻有貪生怕死之人,所以她遵守遊戲規則,努力讓自己過得更好。有時候當人沒有退路時,便不能與老天較勁。

「主子,泰和殿要到了,」雲夕見莊絡胭神情恍惚,壓低聲音提醒道,「奴婢瞧著前面似乎是徐昭容。」

莊絡胭回過神,看著從對面行來的徐昭容,面上露出一絲笑意。

徐昭容容貌並不是絕色,難得的是身上那抹嬌弱的風流,她也知道自己容貌在後宮中算不得上等,所以很懂得突出自己的優勢。所以今天著一身純白紗緞羅裙,配著鵝黃披風,更是讓人覺得弱不禁風。只是看到莊絡胭裝束時,她心裡卻有些膈應起來。

沒有一個女人喜歡看見另一個女人更適合自己喜歡的顏色,徐昭容不甘心,卻又不得不承認莊絡胭穿得恰到好處,這雪色紅梅襦裙配白狐裘,不僅讓人心生幾分憐惜又不失華貴,出現在今晚的場合恰到好處。

莊絡胭看著徐昭容卻忍不住打個寒噤,這大冬天的就穿這麼些,也真不知道是美麗動人還是凍人了?誰說徐昭容嬌弱的,在這種天氣裡穿這麼少的,只有鐵血真御姐才抗得住。

「昭充儀妹妹,」徐昭容矜持的頷首,但是她坐的步輦卻半點不含糊的行在莊絡胭前方。待風起,讓她披風下的裙擺在夜色中搖曳,頗有幾分味道。

默默抽了一口氣,莊絡胭不自覺緊了緊身上的狐裘,確定漏不進一絲寒風,才又面帶笑意重新擺回優雅的坐姿。

行進泰和殿前,莊絡胭下了步輦,扶著雲夕的手緩緩從右側門進去,傳唱的太監見到她,低下頭大聲道:「昭充儀到!」

莊絡胭進殿,看到現場居然是男女分左右坐,不過整個殿很大,中間還搭建著檯子,男女隔著不短的距離。瞧這樣子,這個朝代男女大防並沒有前世歷史上某些朝代變態,至少這種情況下男女是待在一個地兒的。

又是一番互相請安,莊絡胭在自己座位上坐下,小心掩飾著看向坐在上首的皇帝,不曾想對方竟也在看她,微微一愣後,露出一個羞澀笑意,轉而垂首看自己手腕上的玉鐲,卻不小心把手撞到桌沿,臉上的笑疼得扭曲起來。

「嗤,」封謹端起酒杯,想要掩飾自己的笑意,最後還是逸出了一聲輕笑。

皇后轉首看了眼皇帝,轉而回頭看向安靜坐在一邊的莊絡胭,眉頭微挑笑道:「皇上,今日天寒,昭充儀從熙和宮趕過來,又有身孕,不如賜她一碗熱奶茶暖暖身子。」

「一切由皇后做主便是。」封謹斂了臉上的笑意,看也不看莊絡胭。

皇后笑容不變,招手讓宮女下去準備,然後對其他幾位妃嬪與宗室命婦道:「昭充儀如今有身孕,難免要小心些。」

眾人紛紛稱是,生過孩子的還大談懷孕要注意的一些事情。

莊絡胭頂著一張羞澀的笑容與周圍的女人打太極,心裡卻暗暗咬牙,皇后這是在給自己招仇恨值呢。

接過宮女呈上來的熱奶茶,莊絡胭起身向皇帝與皇后謝恩,毫不猶豫的喝了一口,奶茶味道很正常,應該沒有添加什麼特別的東西。

沒過一會兒,高美國的太子帶著使臣走進大殿,行了朝拜大禮,便有使臣念出一串禮單。每一樣貢品名字都很吉利,但是仔細琢磨一樣,便知道這些東西並不是什麼稀罕物件。

莊絡胭打量著這位高美國太子,不高不矮不胖不瘦,長相也算不得多有特色,雖為一國太子,但是在封謹面前,顯得恭敬過了頭,失了一國太子應有的氣勢。

「太子不必多禮。」封謹擺手,「來人,賜座。」

「謝尊貴的皇帝陛下。」樸泰阮再度謝恩,又朝妃嬪們的方向行了一個禮,才在自己座位上拘謹坐下,連眼睛都不敢亂瞟。

莊絡胭看著這個高美太子一舉一動,不知怎的就覺得這個太子並不如表面這般無能。畢竟但凡一個流氓的國家,必定有一張無敵厚的臉皮。這廝面上做出恭謹的樣子,不定在心裡想著怎麼在九州討好處呢。

「太子來得甚巧,今日剛好乃是臘八,平日朕與諸位愛卿為朝事繁忙,難得放鬆舉行宴會,太子今晚也不要客氣才是。」封謹也不待樸泰阮回答,一個擊掌,便有舞姬歌姬樂師魚貫而入,頓時整個宴席熱鬧起來。

琵琶如玉珠落盤,歌聲如天籟,舞蹈翩躚,莊絡胭不得不承認皇家養出來的確實很不錯,至少比後世所謂古典舞有美感。

「莊大人,聽聞昭充儀懷有龍子,下官先在這道賀了。」

莊侍郎看著眼前的官員,皮笑肉不笑的舉杯:「昭充儀為皇上孕育龍種,乃是本分,蘇大人客氣了。」這人雖不是什麼大官,卻是蘇家旁支的人,這會兒來祝賀,料想也不是真心。

這個官員面皮一抽,姓莊的這話面上是謙虛,內裡是嘲笑淑貴妃連本分沒有?誰不知淑貴妃得寵幾年裡也沒有懷上孩子,「哪裡哪裡,龍種也不是誰都懷上的,昭充儀果真是聖眷正隆福澤深厚啊。」

「蘇大人言重了,皇上厚愛罷了。」莊侍郎輕啜一口酒,怎麼也不接此人的話茬。如今妹妹懷有身孕,不知有多少人盯著莊家,他可不想拿著把柄往別人手上送。

這個官員還想說什麼,見宮女們端著一碗碗臘八粥魚貫而入,只好不甘的收了心思,看著精緻的臘八粥端上來。

待再無人打擾,莊侍郎看了眼坐得離御座很近的妹妹,僅僅一年的後宮日子,似乎讓原本任性的妹妹變了很多。他一眼瞧去,甚至覺得有幾分陌生。他早知後宮艱難,前些日子妹妹失寵,他卻無力相助,如今見她再度得寵,也不知該為她憂慮還是高興。

就在這當頭,皇后卻突然開口了:「今年的臘八粥熬得很精細,昭充儀該多用一些,有了身子的人,多吃些豆類十分有益的。」

莊侍郎心頭一顫,皇后這話明顯是想把妹妹推到風口浪尖上,後宮形式複雜,妹妹肚子裡的孩子才一個多月……

「皇后不必過於小心,」封謹開口了,「你這般心疼她,怎麼忘了自己也是愛吃這些的了。昭充儀身邊伺候的都是精細的,等會兒朕再派兩個懂孕事的嬤嬤到熙和宮便是,你別累了自己。」

在外人看來,這話既表示了對皇后的關愛,又表達了對昭充儀的恩寵,實在是再合適不過。可是皇后卻覺得,皇上對昭充儀腹中的孩子是有些看重的,至少不同於之前幾個有孕的妃嬪那般淡漠。

「原來尊貴的皇帝陛下后妃有了子嗣,」樸泰阮起身道:「皇帝陛下得上天庇佑,臣等拜服。」

一個后妃懷孕你有什麼好拜服的?莊絡胭對高美國拍馬屁不要臉的程度感到震驚,低頭掩飾抽搐的嘴角,果然人之賤則無敵。

「朕之行事,不求天地,只求問心無愧。」封謹淡淡一笑,顯然不吃這套馬屁,「高美太子高看朕了。」

「皇帝陛下心胸寬廣,是臣等狹隘了。」樸泰阮馬屁拍到馬腿上,也不見半點尷尬,仍舊一頂頂高帽子送了上去。

封謹挑了挑眉,對這種馬屁沒興趣,視線輕移,便看到他的昭充儀愛妃臉上的……看來他的這位愛妃對高美國這種行為也看不上眼。勾了勾嘴角,封謹放下酒杯,那怪那夜會說出那樣的話,還當真有意思。

皇后順著封謹的視線看過去,看到垂首用臘八粥的昭充儀,握著銀勺的手微微一頓,隨即神色正常的收回視線。

「主子?」淑貴妃身後伺候的菱紗見其碗中的臘八粥還沒動,小聲的喚了一聲。

淑貴妃垂下眼瞼,看著碗裡黏糊糊的粥,似乎失了胃口。

「淑貴妃今日胃口似乎不好?」賢妃看了眼淑貴妃,擦拭著嘴角,「我倒是覺得今年的臘八粥做得比往年更好一些。」

「賢妃喜歡便多用一些,」淑貴妃舀著碗裡的粥,笑著答道:「本宮今日胃口略差了些……」

「主子!」

淑貴妃的話被一聲驚叫打斷,她往發出尖叫聲的方向望去,卻看到昭充儀捂著肚子趴在桌前,身上的雪白的狐裘被染成鮮紅,那紅色在白色狐裘上,顯得格外刺眼。

第52章 、流產

隨著雲夕的一聲驚呼,鄰座的諸人都朝昭充儀看去,這一看便嚇得諸人變了臉色,這一身的血……昭充儀是流產了?

封謹聽到驚呼聲時,便覺得不妙,看向莊絡胭時,對方已經面色慘白,但卻忍著疼沒有呼出聲,他腳動了動,又看了眼在座的宗室與大臣們,終究沒有起身。

「雲夕,不要喧嘩,這可是國宴之上,」莊絡胭抬起頭,攏了攏身上的狐裘,「啟稟皇上,妾身子不適,望皇上恩准妾先行告退。」

封謹捏緊手中的酒杯,咬牙一字一頓道:「容稟。」說完,轉身看向身邊的高德忠,「雪大路滑,你替朕送昭充儀回宮。」

「奴才遵旨。」高德忠哪裡敢耽擱,忙匆匆退了下去。在場很多朝臣與命婦並不明白怎麼回事,只是看到皇上身邊第一得意太監送昭充儀回宮,在心裡感慨一番昭充儀如何受寵。

幾個坐得離昭充儀近的宗婦卻看得心驚肉跳,幸好昭充儀懂得大局沒有吵嚷出聲,不然今兒皇室就要丟臉面了。把後宮爭鬥害得龍種流產這種事,擺在這種明面上,就很難看了。

出了泰和殿,高德忠立馬讓大力太監抬來步輦,壓低聲音向管事宮女雲夕急問:「可傳了太醫。」

「回高總管,已經讓福寶去傳了,」雲夕紅著眼睛扶著莊絡胭上步輦,握住她的手,勸慰道:「主子,很快就到宮裡了,沒事的。」

「雲夕,我的孩子是不是保不住了?」莊絡胭慘白著一張臉,聲音很小還帶著顫抖,卻讓在場每一個人聽得清清楚楚。

高德忠瞧著神情哀戚的昭充儀,覺得她那張臉比她身上的狐裘還要白。在心底歎息一聲,終究沒有這個命啊。

莊絡胭的離開,並沒有讓在場幾位妃嬪覺得放鬆,反倒是有些忐忑不安。昭充儀莫名其妙的流產,必然惹人懷疑,她們幾人俱在場,若是皇上遷怒或是懷疑她們……

「皇上,您看這……」皇后見皇上臉色雖然如常,眼神裡卻藏著陰霾,便知皇上對昭充儀腹中孩子還是有所期待的,心裡不由得開始慶幸,幸好這個孩子沒有生下來,「要不,妾去看看。」

「不必,你是一國之後,國宴之上怎麼能少了你,」封謹放下自己捏了有一會兒的酒杯,示意身邊的太監倒酒。待太監倒酒時,又覺得這個太監伺候得不夠順心,還是高德忠伺候得妥當,又不耐的揮退。

皇后瞧皇上這番做派,也不再開口,神色平靜的看著天際炸開的煙火。

柔妃瞟了眼空出的座位,又看了眼皇后與淑貴妃,撇了撇嘴,嘴角露出嘲諷的笑。

高美國太子自然注意到方纔那番亂子,壓低聲音問身邊的使臣,「剛才離開的是皇帝陛下身邊的哪位寵妃?」

「太子,臣打聽過了,剛才離開的那位是九州皇帝陛下最近的寵妃昭充儀,前幾日傳出懷有身孕,不過臣瞧著似乎不太對勁。」這個使臣也知道一些後宮裡女人那些彎彎繞繞,不免為這個妃嬪可惜。

樸泰阮咂摸著嘴,擺擺手:「這是皇帝陛下的事情,與我們無干,不必討論。」

莊侍郎皺眉瞧著妹妹離開後空著的座位,為什麼妹妹會突然在國宴上離開,難不成發生了什麼事情。他疑惑的看了眼皇上的臉色,並沒有發現什麼不對勁,難道是自己多想了。

整個宴席封謹笑得很少,但是諸位大臣已經習慣他的威嚴,倒也沒有誰覺得不對勁。

皇后心裡有些不是滋味,她自幼與皇上認識,那時候她還是福寧公主伴讀,後來得先皇賜婚,成婚那年十里紅妝,羨煞了不少人。

如今多年過去,她也從無知的十五歲少女變為深宮婦人,憶起當年的情分,不由得心生幾分苦澀。帝王家的人無情,她看著身邊一個個女人得寵,又慢慢失寵,即便習慣了,看在眼裡仍舊苦澀難耐。

如今眼看著皇上又寵愛上一個女人,她心裡的苦澀蔓延到嘴裡,說不出的難受。

「也不知昭充儀怎麼樣了,」柔妃語帶擔憂,「今兒天這麼寒,可別感染上風寒了。」

「昭充儀是個有福氣的,想來不會有事,」賢妃笑著挑眉看向柔妃:「不曾想柔妃妹妹與昭充儀關係這般親密。」

柔妃面色不變:「都是姐妹,難不成我們這兒誰不擔心昭充儀?」但是為什麼擔心,就說不一定了。柔妃在心裡冷笑,今兒昭充儀流產,也不知是誰下的手,在國宴上也敢算計。

「自然都擔心的,」徐昭容歎息一聲,「這世間總是變幻無常。」

柔妃瞧不上她那副故作嬌弱的模樣,嗤笑一聲,不去搭理她的話。

賢妃這時突然開口:「嬪妾方才瞧淑貴妃娘娘沒怎麼用粥,是不是身子有恙沒胃口?」

「謝過賢妃關心,本宮無恙。」淑貴妃淡淡的瞥了賢妃一眼,想把嫌疑往她身上扯,哪裡這般容易,「不過賢妃當真心細,觀察力非同一般。」

「好了,」皇后這時候開口了,「諸位姐妹既然擔心昭充儀,等下便去熙和宮探望,不必在此討論。」

封謹面無表情的看了幾個女人一眼,放下手中的銀筷,然後漱口擦嘴,淡淡開口:「時辰不早了,諸位愛卿隨意。」說完,站起了身。

諸位大臣見皇上準備離開了,忙起身行禮恭送。

皇后看著皇帝的背影,眼神暗了暗,按捺住心底的情緒,與宗婦命婦們說了些場面話後,也起身離開。

宴席到這裡也算完了,眾人三三兩兩離開,幾位妃嬪也隨著皇后離開,但是心裡都明白,今晚又是個不眠夜。

「娘娘,」出了泰和殿,和玉把湯婆子遞給皇后,「可是回景央宮?」

皇后歎了口氣:「也不知昭充儀這會兒怎麼樣了,本宮心裡擔心,哪裡能睡著,去熙和宮看看吧。」

京城的冬天總是沒有江南冬日那般柔和,冷厲的寒風刮在身上,便能涼進骨子裡。

皇后坐在綿軟的貴妃椅上,明明屋子裡炭火足夠的旺,卻覺得足底冰涼。她忍不住側首看向坐在一旁的皇上,從昭充儀被送回熙和宮內室後,皇上坐在外室裡就沒有說過一句話。

國宴上鬧出這樣的事,雖說做了掩飾,但是目睹經過的人誰看不出昭充儀流產得十分蹊蹺,好在昭充儀識得大體,沒有大吵大鬧,安撫住身邊伺候的人,讓人送了她回宮,才沒有讓事情走到更難堪的一步。

皇室的面子保住了,只是不知道昭充儀腹中胎兒能不能保住,若是保不住,後宮就要鬧好些日子了。

「太醫,昭充儀怎麼樣了?」雲夕擔憂的看向兩位太醫,說來也巧,今日值班的竟又是毛太醫,另外一個張太醫與毛太醫關係十分好。兩人都是太醫院的老太醫,向來十分穩妥,醫術也了得,所以福寶才把兩人都叫了來。

張太醫俯首替昭充儀請脈,面上雖是如常,心裡卻疑雲頓生,昭充儀這個脈象並不是流產之相,雖說有些弱,但更像是女人月事時的脈。他不由得看了眼好友,當初昭充儀有孕,是好友診斷的,好友向來穩妥,怎麼會出現這種事情?

高德忠見張太醫一直不說話,面色越來越難看,不由得皺眉道:「張太醫,昭充儀的孩子還保不保得住?」

「這……」張太醫收回手,「昭充儀脈象虛弱,需要好好補補,不若毛太醫再來瞧瞧。」

高德忠知道太醫院的人向來喜歡求穩妥,便道:「那快些請脈,皇上與皇后都來了,若是昭充儀有什麼事,你們便瞧著辦。」

隔著布絹搭上脈沒片刻,毛太醫面色一變,請脈當日他喝了兩口小酒,替昭充儀把脈時是滑脈,便說其有了身孕,現在清醒了,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女子在月事前幾日,也可能有滑脈之相的。

想著誤診的後果,又想著皇上對昭充儀的寵愛,毛太醫嚥了嚥口水,緩緩起身,看了眼張太醫,見他並無拆穿之意,只得開口道:「高公公,女子有身孕的前三月需要特別注意,昭充儀的胎兒……已是保不住了。」此時他已經在心裡慶幸,幸而今日是他與張太醫來與昭充儀診脈,若是別人,他一家老小就保不住了。

雲夕聽到毛太醫這般說,就知道主子是賭對了,不管毛太醫是何種原因說主子有身孕,但是現如今主子做出流產之態,便是讓毛太醫明白,不管是真孕還是假孕,流產卻是要做實了。若是誤診,毛太醫必定不敢說出真相。若不是誤診,而是有心人故意陷害,毛太醫也不敢說她是假懷孕,畢竟說她有孕的是他自己,所以一切苦果還是他自己吃。

所以不管是何種原因,毛太醫只有一個選擇,便是對外宣稱昭充儀流產了,就算抓不到陷害之人,也能讓皇上產生兩分憐惜,也能解了眼前的危機。

「怎麼會這樣,」雲夕面色慘白的踉蹌一下,這時見到床上的主子醒了,忙露出安慰的神情,「主子,您醒了?」

「我的孩子呢?」莊絡胭聲音顫抖的問。

「主子……您以後還會有孩子的。」雲夕眼眶一紅,卻強忍下淚意,替莊絡胭壓了壓被子。

半刻的寂靜後,床上傳來聲聲啜泣聲,雖然壓得極低,卻能讓人聽出哭聲中的悲痛。

高德忠瞧著屋子裡這番景象,無聲退到了外室,對皇帝皇后行過禮後道:「啟稟皇上,昭充儀的孩子沒了。」

皇后聽到這句,說不出是鬆口氣還是什麼,本想說出幾句安撫的話,但是偏頭看清皇上面上冷凝的臉色時,卻什麼都說不出口了。

因為皇上眼中的憐惜,是當初徐昭容流產時所沒有的。

第53章 、誰是贏家

宮裡流產過的妃嬪很多,皇后、徐昭容、葉淑容,還有某些低位份的妃嬪,昭充儀不是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後一個。

皇后從不看重哪個妃嬪流產,可是這次昭充儀流產不是意外,而是人為,更何況皇上寵愛她,對她腹中的孩子有感情,那麼這一次就不會如徐昭容葉淑容那般情拿輕放。

就在皇后思索間,皇上把茶几上的茶杯揮到地上,沉著臉道:「好好的怎麼會流產。皇后,國宴素來由你負責,你難道沒有注意到有人做手腳?還是說,你巴不得昭充儀的孩子沒了?!」

「皇上,妾冤枉,」皇后見此事牽扯到自己,忙起身跪在皇帝面前,「妾沒有察覺有人算計昭充儀,是妾之過錯,妾不敢推諉。但是妾怎麼會想昭充儀沒了孩子,畢竟孩子出生,也會叫妾一聲母后,那也是妾的孩子啊。」

「那你說說,昭充儀又是為何流產?」封謹也不讓皇后起身,任由屋內其他幾個妃嬪看皇后跪在地上。

「回皇上,妾已經讓人查過昭充儀用過的食物與餐具,昭充儀用過的食物並無問題,只是她用的一些碗碟上侵染了歸尾、桃仁、榆白皮、通草、丹皮、附子等物熬製而成的藥汁,桌椅也由藥物侵泡過。妾已經把擺放桌椅還有做膳食、端膳食的奴才抓了起來,不知皇上是否派人問罪。」皇后心裡冷笑,便是她不出手,想要昭充儀流產的大有人在,這次也不知是誰出的手,竟鑽到了國宴的空子。

「好一個處心積慮,朕的後宮還真是安寧!」封謹冷眼看了眼在場其他妃嬪,妃嬪們被皇上看得膽戰心驚,不自覺紛紛垂下頭,不敢迎視。

「罷了,皇后起來吧,」皇上收回視線,冷哼道:「朕把這事交給你查,希望你給朕一個交代,後宮亂成這般,是你皇后無能,若你查不清楚,這後宮的事宜也交給別人來管吧。」說完,拂袖走近了內室。

皇后臉一白,沒有實權的皇后還算什麼皇后。即便如此,皇后仍舊穩住身形,跟著皇帝進了內室。

剩下的幾位妃嬪面面相覷,誰也不敢露出幸災樂禍之意。

高德忠同情的看了眼皇后的背影,皇上終於忍不下趙家了,如今藉故給皇后沒臉,只怕日後皇后在後宮的日子難復往日風光了。

進了內室,一聲聲壓抑的痛哭聲讓封謹步伐頓了頓,方才走向床邊。往日鮮活亮麗的女子面色慘白,面下的枕巾已經濕了一大片。見到這個情形,他微微一愣,記憶中昭充儀似乎從未哭過,每次見到他總是會露出開心羞澀的笑意,讓他瞧著便覺得心神通泰。如今昭充儀沒了笑,沒了活力,他心裡終究起了幾分憐惜。

「皇上,孩子沒有了,妾沒有照顧好我們的孩子。」床上的女人抓住了他的手,白嫩的手掌不停的顫抖,溫熱的眼淚滴落在他手背,燙得讓人有些心慌。

「我們的孩子沒有了,妾沒有為您生下孩子,妾沒有用,沒有用。」聲音壓抑而又嘶啞,卻比嚎啕大哭更讓人覺得悲傷。

封謹伸出另外一隻手把人攬進懷中,輕輕拍著懷中的後背:「愛妃,你還會有孩子的,一定還會有我們孩子的。」

跟著進來的皇后剛好聽到這一句,身子微微一晃,幸而和玉把她穩穩扶著,方才沒有讓人瞧出異樣,當年她流產時,皇上曾說過這樣的話安慰她嗎,是沒有說還是自己忘記了?

被皇帝擁在懷中的莊絡胭哭得撕心裂肺,彷彿天地都崩塌一般。皇后卻覺得這個場面異常刺眼,感覺不到半分莊絡胭的悲慼,所以她也說不出一句安慰的話,只好靜靜站在一旁,看著皇上擁著另一個女人。

隨後進來的淑貴妃賢妃等人見皇后不說話,也都靜靜站在一旁。聽著莊絡胭的哭聲,不免有了兩分兔死狐悲物傷其類,今日昭充儀的孩子保不住,那麼待他們有了孩子,就一定能保住嗎?

後宮中沒有簡單的女人,簡單的都失寵了或者死了,剩下的女人注定要鬥一輩子,知道決出最後贏家為止。

「太醫,昭充儀傷了身子,要好好替昭充儀補身子,朕希望不久後能看到一個健健康康的昭充儀。」封謹撫著莊絡胭的髮絲,像是要撫平莊絡胭的悲傷般,「天不早了,你們都退下吧。」

「是,」皇后面色泛白的看了眼皇帝的側影,扶著和玉的手出了熙和宮,看著飄飄揚揚的雪花,她上步輦的動作停下,「和玉,本宮怎麼覺得今兒特別冷呢。」

和玉張張嘴,卻不知該說什麼好。

「罷了,走吧。」皇后坐上步輦,回頭看了眼熙和宮的牌匾,緩緩閉上了眼睛。

「恭送皇后娘娘。」幾人目送皇后離開後,淑貴妃淡淡看了眼賢妃:「賢妃心細,想來應該去幫皇后看看,哪些奴才膽大包天算計皇家子嗣。」

「這是嬪妾的本分,嬪妾聽聞淑貴妃母家有人在殿中省當差,定也能幫著詢問一二替皇后分憂才是。」賢妃笑著的看向淑貴妃。

淑貴妃嗤笑一聲:「我等無能,皇后娘娘掌管後宮,哪裡還需我母家那點些微本事。天冷,本宮也該回宮了,先走一步。」

「恭送淑貴妃,」賢妃盈盈一拜,看著淑貴妃儀仗離開,轉身看著其他其他人,「我也該回宮了,諸位姐妹自便。」

「這會兒二皇子獨自一人在宮裡,我也該回了,」向來寡言的寧妃笑了笑,坐上步輦離開,最後只剩下柔妃與徐昭容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