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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待黃楊走出十幾步遠,玉兒才反應過來,她怔怔的看著王爺離開的方向,有些明白當初她被分到翠幽苑伺候時,周圍人同情的眼神是何意了。原來王爺根本不在乎主子,而不是主子說得那樣,什麼王爺內心甚喜主子,這都是主子臆想吧?

若是真的甚喜主子,王爺怎麼會如此無動於衷呢?玉兒緩緩站起身,慢慢往回走,明和公公把話說得這般明白,即便主子不滿,她也已經盡力了。

黃楊回到正院後,便向曲輕裾稟報了這事,把事情從頭至尾細細說了一遍。

「雲傾姑娘?」曲輕裾對雲傾此人,只記得那素白的衣服還有清高的模樣。

堂堂王爺對花魁一見傾心,因花魁高潔更加情根深種,最後抵抗各方勢力,與花魁幸福快樂的在一起,這樣的故事是話本情節。

那個傻女人當真以為賀珩是那話本中的人物了?

「讓人送些藥材過去,叫個得用的郎中給她,」曲輕裾淡笑著道,「不過十六七歲的丫頭,往後日子還長著,犯不著讓她沒了命。」

「王爺就是心善,您不也這麼大,何必感慨別人?」銀柳把一個套著錦緞的湯婆子放到曲輕裾手裡,「當初她那副嘴臉,可是傲氣得很呢。」

曲輕裾笑了笑,把湯婆子捂在兩手中:「你這笨丫頭。」銀柳心計不如木槿,但是這樣性子的人有時也有妙用,更難得的是那一片忠心,她倒聽得這樣的嘮叨。

「這滿府上下都看著呢,」站在旁邊的木槿無奈的看了銀柳一眼,「這麼一個人對王妃來說不痛不癢,就這麼眼睜睜看著她沒命,在別人眼裡成什麼樣了。」

曲輕裾不管兩人的交談,對黃楊擺手道:「這事你親自吩咐人去做,就說我憐雲傾姑娘才貌出眾,讓人好好照顧她。」雲傾其人她不見得喜歡,但還不至於由著她病死,她還沒這麼扭曲的心態。

黃楊領命退下,心下冷笑,那雲傾姑娘不是自認清高麼,現如今還不是因為王妃憐惜才能保著命,有本事別求人,那才是真清高呢。

翠幽苑裡,雲傾臉色蠟黃的躺在床上,聽著玉兒滿臉欣喜的說著王妃仁慈做了什麼云云,眼中恨意越來越深,憑什麼她要讓其他女人高高在上的同情才可保命,憑什麼她才貌雙全還比不得相貌平凡的江詠絮等人?

喝著苦澀的藥汁,她眼中染上了濃烈的求生慾望,她不能死,絕對不能死,她要站在高處,看誰還敢同情她?還敢瞧不起她?!

曲輕裾聽到翠幽苑的雲傾十分配合郎中,饒有興趣的擱下手中的筆,看著紙上翩躚的蝴蝶,端詳半天才道:「心比天高,命比紙薄。」

木槿放了一個纏枝牡丹香爐到桌上,笑著道:「王妃早料到了?」

「這樣的人,哪裡聽得憐惜這樣的話,」把畫紙隨意弄到一邊,曲輕裾開始勾勒一朵艷麗的芍葯花,「馮子矜最近不是很閒,不然怎麼能把府裡的事情傳到敬妃那裡?」

「王妃怎麼確定是她?」木槿猶豫一下道,「瞧著敬妃也不是很看得上她們兩人。」

「敬妃那樣的人,既想打壓不討她喜歡的我,又不想真的讓側妃壓過我,所以她定會在某個側妃那裡瞭解到我一些事,但又不想那個側妃失了規矩,所以當日在鍾景宮中,她會那麼輕易的免了我伺候,而讓兩個側妃從頭站到尾,」曲輕裾揮著筆,很快描出一支桃花,「江詠絮是個聰明的人,所以定不會做這種得罪我的事,那麼最可疑的就是馮子矜了。」這個時代,婆婆待兒媳可能是天底下最奇怪的心態了,很多時候她們喜歡自己欺負兒媳婦,卻又見不得別人讓兒媳婦沒臉。要不然怎麼說女人心海底針呢?

木槿聽了這話,細細一想,也覺得有些道理,但是想起敬妃有時對王妃的故意為難,木槿還是覺得敬妃這個婆婆不好伺候。

一朵簡單的水仙圖躍然紙上,曲輕裾沒了作畫的興致,讓旁邊的金盞收了畫,笑看著木槿沉思的樣子:「你也不必太過憂心,敬妃此人雖難對付,也不是沒法對付。」對付腦洞開得太大的人,天然呆是大殺器,她不是天然呆,總能扮呆。宮裡的女人愛用嘴刀子戳人,光裝聽不懂就能氣死她。反正無亂如何,敬妃這會兒也不敢真的動她,她還怕什麼?

☆、共浴

書房中,賀珩合上手中的密信,瞧著已經完全黑下來的天色,道:「來人,掌燈去正院。」

候在門口的明和聞言示意旁邊的小太監去拿氣死風燈,又親自提了一個垂珠宮燈,靜靜的站在旁邊,等著王爺起步

書房與正院隔著一個花園,賀珩走到花園邊上,看到假山石旁隱隱約約站著一個人影,白乎乎的影子瞧不清是誰,只隱隱聽到一個女聲念著一首詩。

「雁字回時,月滿西樓。花自飄零水自流……」

「誰在那?」賀珩面無表情的看著那個人影,明明暗暗的燭光印得他瞳孔上多了一絲光亮。

「王爺?!」聲音一頓,顯得有些驚慌失措,一個穿著淺色廣袖束腰袍的女人眼眶泛紅的跪在賀珩面前,她的發間只插著一支白玉釵,纖細的身影跪在地上,顯得楚楚可憐。

明和看了眼面無表情的王爺,開口道:「雲傾姑娘怎麼在此處?冬日夜寒,你病體剛愈,還是多穿些。」

賀珩勾了勾嘴角,瞧著雲傾身上那算不得厚實的衣服,舉步繞過雲傾便走,本覺得有些意思,可是瞧著她那楚楚可憐的樣子,突然又覺得沒什麼滋味了,這還不如當初她故作清高時有些味道。這清高的女人突然變得諂媚,總讓人覺得沒意思。

雲傾看著王爺走開,咬了咬牙開口道:「王爺。」

賀珩回頭看著還跪在地上的女人,突然開口道:「你可還記得當初本王要收你做通房時,你如何說?」

「奴說,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雲傾抬起頭,看著賀珩,眼中滿是深情。

「那你現在又是做什麼?」賀珩饒有興致的把雲傾從頭到腳打量一番,最後把視線留在那白皙的脖頸上。

「奴真心欽慕王爺,」雲傾眼淚在眼眶中閃爍,「若知道會到到今天這一步,奴當初就不該在王府留下。」

「嗤,」賀珩挑了挑眉,對明和道,「明日記得提醒本王,把這個女人提為通房,讓人送她回去,這大晚上的,別驚著人。」說完,轉身往正院方向走去,看也不看跪在地上的雲傾。

明和笑看雲傾一眼,「奴才記著呢。」說完,便跟了上去。

待所有人皆離開後,雲傾才站起身,擦乾眼角的淚,睜大眼睛看著王爺離去的方向,眼神變得前所未有的明亮。

賀珩踏進正院,免了下人的通傳,直接進了曲輕裾住的房間。一進門,就看到曲輕裾手裡拿著一枚玉葫蘆墜子在燈光下看,眼神是他不曾見過的沉靜,彷彿時光都停在了她的目光中。

他知道這枚玉葫蘆是王妃生母田氏留下的,這些日子王妃也一直掛在身上,見她這個樣子,以為她是在思念生母,便開口道:「王妃,怎麼今日還未入睡?」

「王爺來了?」曲輕裾把玉葫蘆掛回脖子上,起身走到賀珩面前,看了眼候在門外幾個熟悉的宮女太監,便笑著道,「今日這麼晚了,以為王爺不會來了。」

「長夜漫漫,沒有王妃在身邊,本王可是無心睡眠,」賀珩上前把人摟進懷裡,埋頭親了親曲輕裾額頭,「來人,伺候沐浴更衣。」

大大的浴桶裡飄著熱氣,水面上還撒著花瓣,曲輕裾被賀珩帶進桶中,二人赤/裸相對,在浴桶中體會一番何為肌膚相親。

賀珩手劃過曲輕裾白皙的胸,食指微勾了勾那小巧的玉葫蘆,低沉笑道:「輕裾這個樣子,真是讓人忍不住,」說完,俯身含住那潤澤的唇,他不愛與女人親吻,但是與王妃這般親近,倒覺得有那麼兩分滋味。

借勢坐在賀珩的屈著的腿上,曲輕裾伸手環住賀珩,把柔軟的胸靠進賀珩懷裡,一頭披散的青絲飄散在水中,映襯著那艷麗的花瓣,說不出的旖旎。

溫熱的手掌劃過光潔的背,慢慢的往下,點燃了炙熱的火。

一場歡愉過後,兩人皆覺得十分盡興,賀珩隨手套上一件內衫,彎腰把曲輕裾從有些涼的水中抱了出來,把人往床上一放,親自拿著布絹替她擦起頭髮。

男人在性慾滿足後,總是格外的溫柔,這一點特質在端王賀珩身上得到了很好的體現。

曲輕裾用內衫裹著身子,任由賀珩慇勤表現,她打了個哈欠道:「王爺今日怎麼這麼晚過來?」

「處理了些事情,就晚了,」賀珩見頭髮擦得差不多,又換了塊布絹隨意給自己擦了擦,兩人相互擁著坐進被窩中,在等待頭髮干之前,開始聊起一些小事來。

「我聽聞你把幾個壞事的管事都收拾了一場?」賀珩突然開口道,「那幾個人實在是不像話,你對他們也仁慈了些,這種人直接杖斃便是。」

「人命哪裡就這麼不值錢了,」曲輕裾笑了笑,「我瞧著他們現今辦事也挺老實,吃一塹長一智,他們日後能好好做事,也是王府的一大善事。」

「那些犯上的奴才,你用不著心軟,」賀珩對曲輕裾處理後院的事情瞭解得一清二楚,倒不覺得有什麼不妥,能把後院管下來還能讓人感恩戴德,就是本事,他賀珩要的也是這樣的王妃。

「鬧出人命對我們端王府也不好,」曲輕裾明白賀珩的用意,所以道,「這樣便可以了。」

賀珩聞言便不再繼續這事,轉而提及曲輕裾脖子上的玉葫蘆:「這玉葫蘆倒是什麼精緻可愛。」

曲輕裾聞言摸了摸玉葫蘆,笑容淡了兩分:「這是妾母親生前留下的,一直被繼母掌管著,當初想盡各種辦法,也不能從繼母手中奪回來,如今妾成了端王妃,她便眼巴巴的送了上來。」這話即捧了賀珩,又插了梁氏兩刀,對此曲輕裾完全沒有壓力。

「這梁氏心性倒是歹毒,」賀珩沉下來臉色道,「如今有我護著你,看她還敢猖狂,以往幸而有舅舅護著你,不然我哪裡能得如此賢妻。」

稱田家的為舅舅,稱昌德公為公爺,雖說他為皇室人,怎麼稱呼都不為過,只是這雙重標準也忒明顯了些。

「舅舅與舅母一直都護著妾,不然妾嫁入王府哪裡能有那一百二十抬的嫁妝,還有那些地契房產鋪子,皆是先母留給我還有舅母添妝當日給我的,」曲輕裾輕笑一聲,「妾既不幸又幸運,至少還有個一心護著妾的舅舅。」

「舅舅仁厚,」賀珩笑著把人擁進懷裡,「如今你是王府的主子,平日沒事也可以邀請舅母到府裡來走走,我也想見見兩位表弟。」

「王爺不嫌棄舅舅家,妾日後有機會定讓表弟們拜見你。」曲輕裾抬頭看著端王,笑顏如花,仿似對賀珩親近自家舅舅很高興。

「自家兄弟,談什麼拜見,」賀珩對祥清候府是很滿意的,家風嚴謹,行事有禮,這樣的人家才不墮世家之風,所以稱祥清候為舅舅,倒是十分心甘情願。

曲輕裾聞言笑容不變:「他們哪裡敢真與王爺您稱兄道弟,王爺不知,妾那兩位弟弟整日裡讀書弄得十分迂腐,日日嘴裡掛著天地君親師,要他們無視您的地位,比讓他們不讀書還難呢。」

「這才是知禮人家,」賀珩聽出曲輕裾對田家的親近,拍著她的背道,「日後與田家有什麼來往,你儘管做主便是,都是自家親戚,不必過於拘束。」

曲輕裾自然應了,至於怎麼做,就是她的事了。以田家的家風,自然是忠於皇帝的,賀珩有什麼想法她不敢興趣,但是她卻不想真的讓田家捲入這種事情。

她曲輕裾不是什麼良善人,但卻知道以德報德,以怨抱怨,她莫名佔用這個身體,就要承情。

第二日一早醒來,送走要去上朝的賀珩,曲輕裾又睡了一會美容覺後,才起床洗漱用早膳,這早膳沒用完,就聽到了一件新奇事。

「你是說王爺要把雲傾姑娘收作通房?」她擦著手,看著小甘子,似笑非笑道,「既然如此,那便賞雲傾玉鐲一對,也算是我慶賀她了。」

「王妃心善,不過一個通房,哪裡值得您的賞賜,」小甘子笑著道,「不過是昨兒晚上,雲傾在花園裡糾纏王爺,王爺不耐煩應付,才隨口說收她進房,可也不過這麼一句話,什麼東西都沒有賞下去呢。」

「糾纏王爺?」曲輕裾挑眉淡笑,難怪昨晚上來得晚,原來是被美人勾住了腳。

小甘子見王妃笑得淡然,暗想王妃沒把此事放在心上,才放心的繼續道:「可不是呢,這出生不好的人,也只會那些手段,奴才說來都怕污了王妃您的耳朵。」

「難得小甘子公公能說清楚前因後果,」曲輕裾笑著道,「這些日子府裡事情多,你平日裡替我看著那些採買上的事,也省得那些管事有紕漏的地方。」

「奴才定好好瞧著,」小甘子心頭一喜,這採買可是大油水,王妃發了這話,這些負責採買的管事,不得各個小心捧著他?

果然,日後討好王妃方是上策,他不跟錢常信明和等人比,能在王妃面前出了頭,不也是算他本事?

☆、選擇(抓蟲)

賀珩雖不是四位王爺中最受皇帝喜愛的,但是平日裡給端王府下帖子的人卻不少,今日有人孝敬茶葉,明日有人孝敬莊子上新出的農物,後日就有人送名畫。

但凡女眷的帖子皆會送到曲輕裾手上,有些人見一面,有些人扣了帖子由下面的人接待便足以。

所謂宰相門前四品官,不僅她一個王妃,就連府裡那些妾侍娘家也有不少人捧著。所以看到韓清荷家裡的人呈了拜帖進來時,曲輕裾微微猶豫後,便道:「讓下面的人接待此人,再告訴他,府裡有規矩,但凡年節中秋或是有孕生子,府裡侍妾能接待家人,平日裡便免了。」別說這是王府,便是普通人家的妾侍親戚也沒有在不年不節時上訪的。

「這家人未免也太不懂規矩了,便是王妃您的親戚也沒有無事常登門的規矩,這姨娘倒還特別起來了,」銀柳不屑的看了眼那看起來不起眼的請帖,「奴婢可記得當初韓姨娘猖狂的模樣,不過是仗著最先伺候王爺罷了。」

「好了,」曲輕裾淡淡的看銀柳一眼,「讓人把此人呈上的東西送到韓侍妾那裡,告訴羅氏,不是我不通融,只是府裡要有府裡的規矩。」

如今幾個王爺都惦記著那個位置,這些與王府不熟悉的人還是少來往,不然出了問題,端王只怕要提前掐死自己了。自己囂張死可比被別人陷害死來得好一點。

西院裡,韓清荷看著桌上的東西,不過是些不值錢的小玩意兒,也不知門房看著這些東西怎麼笑話她呢,她勉強擠出一絲笑意,對站在面前的蜀葵道:「有勞蜀葵姑娘了,還請蜀葵姑娘替奴給王妃道聲謝。」

「姨娘不必客氣,奴婢來之前王妃便說了,有親人掛念是女人福氣。只是府裡有規矩,不能讓你們見上一面,還望姨娘包容。」蜀葵原本就是王府裡的人,如今是王妃身邊一等丫頭,府裡裡的下人對她皆很客氣,所以面對韓氏的客氣,她面色如常,但舉止間仍舊保持下人的本分,一直垂著頭以示對韓氏的尊敬。

「王妃這是哪的話,本是奴的家人叨擾,王妃仁慈才留下他們的東西,王妃大德,奴銘記在心。」韓清荷如今已經老實不少,她心裡也明白,原本這些東西拿不到她面前,王妃能讓她拿到這些東西,不管王妃是真心還是假意,她不得不承認,是需要感激王妃的。

她的母家身份低微,送不來什麼好東西,這些東西還是她未入宮前喜歡的小玩意兒,只是自從她跟著王爺到王府,從未收到家裡送來的東西,如今看來,只怕家裡每年都送過,只是下面的人從來沒送進來而已。想起王妃未進府前,府裡最得勢的便是馮子矜,韓清荷在心裡冷笑。

她恨母家勢微,甚至羞於提及,可是看著這些東西,她心裡卻又十分複雜,似乎有什麼東西又酸又苦,堵著出不來。

臘月初二,是個吉利的日子,曲輕裾坐在主座上,下面坐著馮、江、羅、韓四人,此時四人的視線都不在曲輕裾身上,而是在打量站在屋中央身著淺粉色長裙的雲傾。

斜靠在貴妃椅上,曲輕裾用手襯著頭,懶洋洋的喝了一口茶,看著下面的五個女人,緩緩開口道:「既然王爺要收你做通房,我們也沒有意見。通房不比姨娘,不能辦席面。我不忍你無聲無息入了王爺的房,所以你給本王妃還有在座幾位行個禮,這也能讓下面的人知道,你如今不是府上嬌客,而是我們王爺的人了。」

「可不是呢,當初我還以為雲傾你會被王爺收進房,誰知你不願意反做了府上客人,但總算是好事多磨,可算進了咱們府上,」馮子矜笑看著雲傾,「瞧這小臉,嫩得能掐出水來,難怪王爺喜歡呢。」這府上誰不知道事情的前因後果,馮子矜語氣裡帶著滿滿的嘲諷,顯然不想給雲傾留半點臉面。

雲傾面色一白,咬著下唇道:「馮側妃說笑了,雲傾出生卑賤,不過是王爺憐惜罷了,萬萬不及王妃及諸位受王爺喜歡。」

「看來雲傾姑娘還不怎麼瞭解王府的規矩,」馮子矜冷笑,「這通房在府裡主子面前,要自稱奴婢,就連手放在哪,腳怎麼站都是有規矩的。你若是不懂,大可以讓府裡的嬤嬤教教你。」

「奴婢記下了。」雲傾猶豫的屈下膝,頭垂得更低了。

坐在上首的曲輕裾卻看到她毫無血色的唇角,以及隱藏在袖籠下握得緊緊的手。這就跟前世站在講台上的老師與學生一樣,學生自以為小動作做得隱秘,卻不知道老師把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馮側妃見雲傾這幅模樣,無趣的嗤笑一聲,不再開口。

江詠絮等人在曲輕裾面前,本就不多話,這會兒更不可能接下這種話頭,只好埋著頭喝茶。

「既然這樣,就開始叩拜吧。」曲輕裾稍稍坐直了些身子,笑看著站在下面的雲傾。

通房能給正妻行三拜九叩大禮,那是正妻的仁慈和通房的榮耀,但是這種事情放到雲傾身上,只會是屈辱而不是榮耀。

妾侍行禮那也能敬個茶,她一個通房行個三拜九叩禮算什麼臉面?可是即便這樣,她也只能強忍著屈辱跪下來,緩緩的拜,叩首、叩首再叩首,起身重複三次後,才顫巍巍的開口:「奴婢給王妃見禮。」

「嗯,」曲輕裾點了點頭,從金盞拖著的銀盤中取出一隻鎏金圓頭釵遞給她,「日後好好伺候王爺。」

雲傾跪著雙手接過這支鎏金釵,又給曲輕裾磕了個頭,才站起身走到馮子矜面前跪下,行了一拜三叩禮:「奴婢給馮側妃見禮。」

「我不如王妃富貴,早又聽聞你嫌金子俗氣,銀子晃眼,你又是個多才多藝的,這本書《繁花記》就給你翻著玩吧。」馮子矜把書遞給雲傾,笑著道,「想必這書你也喜歡。」

《繁花記》是個故事話本,寫的是一個富貴公子受花魁算計,差點失去心愛的千金小姐,最後富貴公子與千金小姐成了婚,那花魁因作惡多端,被押入大牢判了大刑。

曲輕裾看著那被雲傾撰得起皺的書,默默的埋頭喝了一口茶,直到雲傾給兩個妾侍行完屈膝禮後,她才慢慢開口道:「如今府裡已經有了三個通房,半夏是我身邊過去的,白芷與雲傾都是府外送來的,我這裡規矩不多,無需你們到正院伺候,日後若是王爺不叫你們伺候,你們便好生待在院子裡休息,不用顧慮其他事。」

聽到這話,在座其他四人心裡都是一喜,府裡上下誰人不知,王爺平日並不是特別喜歡丫鬟伺候,而近身的幾個丫頭年紀都大了,有兩個還在府裡指了人。如今這三個通房不能日日出現在王爺面前,還能耍什麼手段。

「王妃心善,這般疼惜她們,若是別的府上,她們捧壺打簾子哪樣能少做?」 江詠絮笑著接話道,「雲傾姑娘還不謝謝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