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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受你的疼痛

春  曉

春眠不覺曉,

處處聞啼鳥。

夜來風雨聲,

花落知多少。

這首《春曉》,大概是很多中國父母給孩子講的第一首詩,原因很簡單:這首詩簡單明瞭,沒有高深的詞語,沒有用典,遠離了文人的學究氣,孩子很容易理解。而另外一個原因,也許父母們自己也未必知道:從這首詩開始,我們就在給孩子的心田播下了善良的種子。

詩人在一個春天的早晨醒來,陽光已經透過窗戶,射進詩人的房間,婉轉的鳥鳴用大自然的語言告訴詩人,這是一個萬物萌發、生機勃勃的季節。可是,詩人卻十分「不識時務」地想到:一夜風雨,大概有很多花被打落了吧?這首詩妙就妙在,整首詩只有四句,卻形成了由快樂到悲憫,由閒適到沉思的轉換,更重要的是,作者的悲憫和沉思不是(至少不直接是)對自己命運的嗟歎和感傷,不是對自己命運波折的埋怨,而是對「毫不相干」的他者的同情,甚至,這裡同情的對象並不是人,而是一個那樣不起眼的事物,一棵草,或是一朵花。

在欣欣向榮中跟著萬眾一起歌唱、一起歡呼,其實是最容易的事情,也是最討好的事情。中國自古以來,就從不缺盛世的吹鼓手、權位者的抬轎夫。但是,只有最偉大的詩人,才能在一片歡呼聲中看到華麗下的卑微,聽到被鑼鼓聲掩蓋的呻吟,觸摸到盛世之下的疼痛。因為,最偉大的詩人不僅有一般詩人擁有的敏銳的詩歌嗅覺,更重要的是,他們擁有一顆對淚水和疼痛最敏感的心,特別是對別人的淚水和疼痛的敏感。

古希臘人將悲劇地位放在喜劇之上,因為他們認為,悲劇能夠激發起人類心靈中最崇高美麗的一些情感,例如同情,例如對生命的尊重。詩歌亦是如此,當詩歌只剩下對自己心理的描摹和慾望的展示的時候,詩歌也就走到了盡頭,成為無病呻吟和無聊的夢囈,這樣的詩不叫詩,只能叫自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