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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嘉彥·駙馬與公主的愛情爭吵

關鍵詞:

李師師

警句:

問琅玕、東風淚零多少。

1.

在男權社會裡,駙馬從來都是最難做的。儘管在外人面前可以風光無限,而一旦回到家裡,面對一個萬萬得罪不起的妻子,真不知該以怎樣的心態應對。平常小夫妻簡簡單單的拌嘴,放到駙馬和公主身上,又不知會被搞成多大的陣仗呢。

韓嘉彥,名臣韓琦之子,迎娶宋神宗的女兒曹國長公主為妻,拜左衛將軍、駙馬都尉,一時間成為人人艷羨的對象。韓嘉彥其人丰神俊朗,豪氣干雲,很有一派丈夫氣概,偏偏不是做小男人的坯子。而公主自然是最有公主病的,偏偏又最有患公主病的資格。於是這一對小夫妻雖然一個是閬苑仙葩,一個是美玉無瑕,雖然也有平凡小夫妻的如膠似漆,卻會因為一點點的口角而鬧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公主有皇帝撐腰,悍然將「直言犯上」的駙馬逐出京城,安置鄧州。

隨著日昇月替,駙馬與公主亦如任何一對平凡小夫妻一樣,開始在糾結中彼此思念,卻誰也不肯率先開口服軟。古往今來,人類的行為模式永遠都是這樣,不分貧富貴賤,這簡直會令人對世界感覺乏味了。

當然,也總會有人先按捺不住,伸出那個其實無傷大雅的橄欖枝,而在今天的愛情準繩裡,人們總是認為該由男方來充當這個角色。男人總該大度,女人總該倍受嬌寵,這是大自然賦予人類的性別角色,順應它總比抗拒它更為合理。

2.

第二年開春,京城裡忽然盛傳起一闋《玉漏遲》。人們愛極它詞句中百轉千回的柔情似水,便總是唱了再唱,只是從不曉得作者是誰:

杏香消散盡,須知自昔,都門春早。

燕子來時,繡陌亂鋪芳草。

蕙圃妖桃過雨,弄笑臉、紅篩碧沼。

深院悄,綠楊巷陌,鶯聲爭巧。

蚤是賦得多情,更遇酒臨花,鎮辜歡笑。

數曲闌干,故國漫勞凝眺。

漢19外微雲盡處,亂峰鎖、一竿修竹。

間琅玕20,東風淚零多少。

這首詞吟詠春光,而在春光裡隱約藏著關乎愛情的字眼,每一句花草間的春意似乎亦是人心裡的春意。譬如那句「惠圃妖桃過雨,弄笑臉、紅篩碧沼」,桃花何謂「妖桃」,便令人想起《詩經·桃夭》的新婚意象,「妖桃」為何會「弄笑臉」,因為「妖」與「夭」相通,意思是女子的笑容。桃花綻開,最似女子的笑容,故而人們很早便已用「夭」來形容桃花了。也因為同樣的緣故,「笑」這個字原本是寫作「芺」的,用以形容花枝招展的樣子,後來南唐時的字典編纂者誤將其編入「竹」部,也就沿用了下來。

辭章傳唱都下的時候,正值教池剛剛開鑿完畢,豪貴人家又多了一處游賞踏青的佳處。公主出遊教池,在風月無邊中總一副懨懨然若有所思的樣子。不知不覺中酒宴已經擺開,京城最當紅的歌伎李師師親為公主唱曲侑觴。她唱的正是那首風靡一時的《玉漏遲》,聲韻淒婉,正是一切滿懷心事的人最禁不起的歌聲。

3.

當公主聽李師師講起這首詞的作者竟是自己丈夫的時候,鬱積太久的思念便再也收拾不住了。我們或許會以為,她應當曉得無論是丈夫的這首詞抑或李師師的這次唱,驟然出現在自己的身邊,有多大的可能會是巧合?她應當聽得出丈夫的心意,她應當知道他們最應該做的事情其實就是團聚。

但公主的倨傲畢竟不是小家碧玉可以相比的。丈夫畢竟不曾把話挑明,自己又怎能這樣輕易地原諒他呢?一邊是小女人的思念,一邊是長公主的臉面,在她的心底深處兵戎相見。她為此臥病不起,沒有第二個人可以醫治她的心疾。

事情的結局幸而是美好的:皇帝擔憂公主的身體,以天子的聖明洞察了這一起清官難斷的家務事,於是派遣使者,急速召駙馬返京。

童話結尾的陳詞濫調用在這裡最是恰如其分:駙馬與公主從此過上了幸福快樂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