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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八]

詠物之詞,自以東坡《水龍吟》最工,邦卿《雙雙燕》次之。白石《暗香》《疏影》格調雖高,然無一語道著,視古人「江邊一樹垂垂發」等句何如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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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繼續探討詠物詞,推舉出兩首最出色的作品。雖說文無第一,但每個讀者都有自己心目中的第一。王國維心目中的詠物第一便是前一章裡介紹過的蘇軾《水龍吟》楊花詞,第二名則是南宋詞家史達祖的名作《雙雙燕·詠燕》。

史達祖字邦卿,號梅溪,是南宋主戰派宰相韓侂胄最倚重的一位幕僚,韓相文書大多出自他的手筆。史達祖閒來填詞,儼然也有一代宗師的風範。韓侂胄北伐失敗,獲罪被殺,史達祖也因此受到黥面之刑,從此在士大夫的行列裡再也無地自容。歷史還做了一件雪上加霜的事情:韓侂胄被《宋史》定為奸臣,自然也連累了史達祖的千秋萬歲之名。只有在時間的水流徹底沖淡了興亡成敗之後,史達祖的詞藝才受到人們愈來愈多的重視。

對文學作品的推重既有公論,亦有私見,兩者不必相合。姜夔《暗香》《疏影》是歷代傳誦的名篇,王國維卻在本章貶其「無一語道著」,但是,王國維對史達祖的《雙雙燕》的推重卻半點也不曾違背公論,如王士禎《花草蒙拾》早已稱道它有巧奪天工之妙。這首《雙雙燕》,對於今天的讀者而言,很需要一點耐心來讀:

過春社了,度簾幕中間,去年塵冷。差池欲住,試入舊巢相並。還相雕樑藻井。又軟語、商量不定。飄然快拂花梢,翠尾分開紅影。

芳徑。芹泥雨潤。愛貼地爭飛,競誇輕俊。紅樓歸晚,看足柳昏花暝。應自棲香正穩,便忘了、天涯芳信。愁損翠黛雙蛾,日日畫闌獨憑。

春社是古代祭祀土地神的日子,與立春相鄰,正是燕子飛返的時節。「過春社了,度簾幕中間,去年塵冷」,一雙燕子穿簾度幕飛來,卻發覺房間裡一派清冷蕭條的感覺,全不似去年的模樣。「差池欲住,試入舊巢相並」,它們不禁有些猶豫,還要不要回到去年的巢穴裡去呢?拿不定主意,「還相雕樑藻井」,將那雕樑與藻井仔細打量,呢喃著,「又軟語、商量不定」。最後商量的結果還是要在這裡定居下來,於是這對小夫妻一般的燕子「飄然快拂花梢,翠尾分開紅影」,從花梢上輕盈飛過,不再猶疑。

「芳徑。芹泥雨潤」,芹泥正適合修補舊巢,燕子便在歡快中忙碌著,「愛貼地爭飛,競誇輕俊」,直到黃昏時分才「紅樓歸晚,看足柳昏花暝」。它們在巢裡睡去了,「應自棲香正穩,便忘了、天涯芳信」,只顧著築巢,只顧著嬉戲,竟然忘記了向女主人傳達天涯遊子的音信,害得她「愁損翠黛雙蛾,日日畫闌獨憑」。

詞到結尾,驟然呼應上開頭的「去年塵冷」。為何燕子會覺得今年與去年大不相同?因為男主人遠行未歸,只留下女主人在寂寞中獨守空閨。這樣的詞,簡直有了短篇小說的味道。而上闋描寫燕子的「欲」字、「試」字、「還」字、「又」字,構成了何等豐富而曲折的心理描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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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夔《暗香》《疏影》是為范成大而寫的,可以說是南宋雅詞中最受人稱道的典範。

大詩人范成大晚年回故鄉蘇州隱居,修築石湖別墅,與賓客談詩論道,那是何等風雅的生活。至今蘇州仍以一條「范成大路」紀念著這位本土名人,但隨著宋詩淡出人們的視野,今天識得范成大之名的人確實已經為數不多了。

當年隱居石湖別墅的范成大有漂亮的政治履歷,有過人的文學眼光,有大把的金錢與閒適時光,所以他太願意接納姜夔這樣有絕頂才華的門客,讓後者在舒適的環境裡,在豐裕的物質保障下,心無旁騖地創作出當世第一流的文學。

姜夔在石湖別墅裡填詞度曲,為全新的音樂填出了兩首全新的詞。范成大把玩不已,使樂師與歌女演練嫻熟,將音節諧婉,以林逋「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之語為之取名為《暗香》《疏影》。姜夔詞下小序記載因緣說:「辛亥之冬,予載雪詣石湖。止既月,授簡索句,且征新聲,作此兩曲。石湖把玩不已,使工伎肄習之,音節諧婉,乃名之曰《暗香》《疏影》。」這兩首詞連環成章,以《暗香》開始:

舊時月色,算幾番照我,梅邊吹笛。喚起玉人,不管清寒與攀摘。何遜而今漸老,都忘卻、春風詞筆。但怪得、竹外疏花,香冷入瑤席。

江國,正寂寂。歎寄與路遙,夜雪初積。翠尊易泣,紅萼無言耿相憶。長記曾攜手處,千樹壓、西湖寒碧。又片片、吹盡也,幾時見得。

這首詞通篇白描,只有「何遜而今漸老,都忘卻、春風詞筆」用到一則掌故。何遜是南朝蕭梁時代的文人,一生沉淪下僚,基本上都在做著幕府書記的工作。梁武帝天監年間,建安王蕭偉出鎮揚州,何遜以書記官的身份隨行。揚州官廨之外有梅花一株,何遜日夕吟詠其下,寫下一首《揚州法曹梅花盛開》:

「兔園標物序,驚時最是梅。銜霜當路發,映雪擬寒開。枝橫卻月觀,花繞凌風台。朝灑長門泣,夕駐臨邛杯。應知早飄落,故逐上春來。」

後來何遜隨調洛陽,竟然每每犯起花癡,對揚州的那株梅花日日思念不已,只有遞交申請,希望還能派自己到揚州任職。苦心人終於如願以償,待何遜再到揚州的時候,正值梅花盛開,何遜在花下彷徨,再也不忍離去。

以今天的眼光來看,何遜也許生了一點心理疾患,但也正是因為這樣一種不可理喻的偏執,使何遜的名字成為與揚州、梅花密切相關的一個文學語碼。及至杜甫詠出「東閣官梅動詩興,還如何遜在揚州」,何遜的名字便再也擺不脫揚州與梅花的糾葛了。

其實六朝年間的揚州並非今日的揚州,其治所在建業,即今天的南京;何遜花癡的故事亦未必屬實,很可能是出於宋人的假托;《揚州法曹梅花盛開》很可能原名只是《詠早梅》,與揚州並無干係。比較可靠的史料其實只有南宋吳曾《能改齋漫錄》引《三輔決錄》所謂:何遜在揚州時看到官梅盛開,為賦四言詩,人們爭相傳寫。但考據上的焚琴煮鶴從來不會影響到文學上的將錯就錯或明知故犯,何遜的故事就這樣深入人心,在詩詞的世界裡早已不容任何更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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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時月色,算幾番照我,梅邊吹笛」開篇道出懷舊的基調:今日的月色一如往日,我亦如往日在月光下,在梅花旁,吹響橫笛。不知是月色、梅香抑或笛聲,「喚起玉人,不管清寒與攀摘」,使玉人不顧寒意,上前攀折梅枝。(這一句裡的「與」字不是連詞,而是表示「親近」的動詞。)詞人以何遜自比,「何遜而今漸老,都忘卻、春風詞筆」,年華老矣,已不再能夠寫出吟詠春風的詩句,「但怪得、竹外疏花,香冷入瑤席」,只因為這梅花太美麗,冷香太醉人,我才勉強提起老去的詩筆。

攀折梅枝,寄給遠人。當年陸凱在江南時,恰逢有使者即將北行,便托使者帶一枝梅花給北方的友人范曄,並附詩一首:「折梅逢驛使,寄與隴頭人。江南無所有,聊贈一枝春。」但此時「江國,正寂寂。歎寄與路遙,夜雪初積」,路途太遙遠,天氣太冷冽,縱然折下梅枝,又能夠寄往哪裡?於是「翠尊易泣,紅萼無言耿相憶」,翠色的酒樽裡盛滿酒漿,好似眼眶裡噙滿淚水,對著梅花的紅萼默默思念遠人。「長記曾攜手處,千樹壓、西湖寒碧」,永遠不會忘記當初攜手西湖,看千樹梅花盛開。「又片片、吹盡也,幾時見得」,梅花在風中片片吹落,往昔共度的美好時光也被歲月吹成了往事,不知道何時再能開遍梅花,何時再能與你重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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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疏影》從另一個角度吟詠梅花:

苔枝綴玉,有翠禽小小,枝上同宿。客裡相逢,籬角黃昏,無言自倚修竹。昭君不慣胡沙遠,但暗憶、江南江北。想佩環、月夜歸來,化作此花幽獨。

猶記深宮舊事,那人正睡裡,飛近蛾綠。莫似春風,不管盈盈,早與安排金屋。還教一片隨波去,又卻怨、玉龍哀曲。等恁時、重覓幽香,已入小窗橫幅。

這首詞與《暗香》之白描不同,連續鋪陳五個典故,分別以五位女性比擬梅花。

「苔枝綴玉,有翠禽小小,枝上同宿」,字面上是說梅花如玉石一般綴在枝條,有小小翠色的鳥兒在枝上棲宿,實則暗用羅浮遇仙的故事:柳宗元《龍城錄》記載,隋文帝開皇年間,趙師雄遠赴羅浮,某日天寒日暮,微醺之中將車子停靠在林間酒肆之旁。忽見一名女子,淡妝素服前來迎迓。當時天已昏黑,殘雪對月色微明。趙師雄興沖沖地與她交談,但覺她芳香襲人,語言清麗,便與她一起到酒肆小酌。少頃來了一名綠衣童子,笑歌戲舞,很可娛人。趙師雄不覺熏熏睡去,及至醒來,東方已白,只見自己睡在一株大梅樹下,樹上有一隻翠綠色的鳥兒啾啾鳴叫著看著自己,看天空月落參橫,恍然若失。

那位淡妝素服的女子便是梅花所化,綠衣童子則是那只翠綠色的鳥兒,這正是「苔枝綴玉,有翠禽小小,枝上同宿」的景象。

「客裡相逢,籬角黃昏,無言自倚修竹」,詞人為客石湖,在黃昏中的籬邊與這梅花相遇,看梅樹生在竹叢邊,如同杜甫詩中那位「天寒翠袖薄,日暮倚修竹」的不肯與世界同流合污的佳人。

杜甫《佳人》作於唐肅宗乾元二年(759),即安史之亂的第五年,寫一位在戰亂之時失去父兄並被夫家遺棄的豪門女子,以女子的高貴品格抒發詩人的人格寄托。所以當讀者讀到「無言自倚修竹」的時候,想到的是杜甫所描繪的一個完整的佳人形象:「絕代有佳人,幽居在空谷。自雲良家子,零落依草木。關中昔喪敗,兄弟遭殺戮。官高何足論,不得收骨肉。世情惡衰歇,萬事隨轉燭。夫婿輕薄兒,新人美如玉。合昏尚知時,鴛鴦不獨宿。但見新人笑,那聞舊人哭。在山泉水清,出山泉水濁。侍婢賣珠回,牽蘿補茅屋。摘花不插發,采柏動盈掬。天寒翠袖薄,日暮倚修竹。」

「昭君不慣胡沙遠,但暗憶、江南江北。想佩環、月夜歸來,化作此花幽獨」,這幾句用王昭君故事,化自杜甫《詠懷古跡》「環珮空歸月夜魂」。昭君出塞,於漠北思念中州,魂魄歸來,或許就化身為這幽獨的梅花吧?

下闋起首「猶記深宮舊事,那人正睡裡,飛近蛾綠」,用宋武帝之女壽陽公主的故事:《太平御覽》引《雜五行書》記載,壽陽公主倦臥含章殿簷下,有梅花落在她的額頭。待她拂去這一朵落梅,眉心卻留下了梅的烙印,洗之不去,清晰可辨。三日之後,那花痕才逐漸消失,然而宮女們早已訝異於梅花烙的美麗,紛紛模仿落梅剪裁各種小飾物貼於眉心,這便是梅花妝的由來。「蛾綠」本義是女子描眉用的一種青黑色的顏料,這裡代指女子的畫眉。

「莫似春風,不管盈盈,早與安排金屋」,這幾句用漢武帝金屋藏嬌的故事:《漢武故事》有載,武帝幼年時,姑母將他抱在膝上,開玩笑地問他可想娶妻,再將左右宮女百餘人讓他挑選,他卻無一選中。最後姑母指著自己的女兒阿嬌問道:「阿嬌可好?」武帝答道:「好!若能得阿嬌為妻,我會建一座金屋來給她住。」

當春風起時,百花競放,梅花卻會凋零殆盡。所以詞人道出惋惜:早些安排金屋,好好將梅花呵護起來,莫使它受到春風的侵害。但人力又哪能扭轉季節的輪迴呢,到頭來「還教一片隨波去,又卻怨、玉龍哀曲」,梅花終會落盡,梅邊的笛聲無限哀戚。

「玉龍」是笛子的代稱。漢代大儒馬融《長笛賦》有「近世雙笛從羌起,羌人伐竹未及已。龍鳴水中不見己,截竹吹之聲相似」,形容笛子的聲音宛如水中的龍鳴。「玉龍哀曲」即羌笛名曲《落梅花》,以音調哀婉而著稱。李白《與史郎中欽聽黃鶴樓上吹笛》有名句「黃鶴樓中吹玉笛,江城五月落梅花」。姜夔於《暗香》起首處說自己「梅邊吹笛」,吹的應該就是這首《落梅花》吧。「等恁時、重覓幽香,已入小窗橫幅」,待到春來,若想重覓梅花的幽香,便只有從月光灑在小窗上的梅枝影中去想像追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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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香》《疏影》字面上雖詠梅花,細細品味起來卻覺得還藏有無限的情致。宋代太多文人從中讀到的是對靖康之恥、二帝蒙塵而生發出的家國愁思,今天的文學研究者從中讀出了詞人發生在合肥的一段撲朔迷離的愛情往事。

這兩首詞在士大夫的世界裡甚至比姜夔的成名作《揚州慢》更受推崇,後世論雅詞亦每以其為最具代表性的作品。范成大當時在擊節歎服之餘,定要以美女贈才子,將家伎小紅贈給詞人。後來詞人辭歸,帶著小紅一路上「自琢新詞韻最嬌,小紅低唱我吹簫。曲終過盡松陵路,回首煙波十四橋」,在無限風雅中繼續著顛沛流離的清客生涯。

《暗香》《疏影》歷來在詞壇上得到的待遇,一言以蔽之,就是「交口稱讚」。南宋詞家張炎《詞源》甚至稱這兩首詞「前無古人,後無來者,自立新意,真為絕唱」。其他人的評價縱然達不到這樣的極致,但讚美之詞總是源源不斷。而王國維竟然說這兩首詞「無一語道著」,即沒有一句話能得梅花之神理,可以說是冒天下之大不韙的觀點了。

當然,還有一位比王國維更加離經叛道的人,那就是胡適。胡適以自己的文學標準編選了一部《詞選》,其中對姜夔有這樣的評語:「他的詞長於音調的諧婉,但往往因音節而犧牲內容。有些詞讀起來很可聽,而其實沒有什麼意義。如他的《暗香》《疏影》二曲,張炎稱為『前無古人,後無來者,自立新意,真為絕唱』(《詞源》)。但這兩首詞只是用了幾個梅花的古典,毫無新意可取。《疏影》一首更劣下,故我們都不採取。」

王國維可以說是立於傳統詞論與胡適新說這兩極之間。胡適鼓吹白話文,倡導白話詩,最反對文縐縐的語言,認為凡是文縐縐都不是鮮活的。其實在這一點上,王國維的看法應該說與胡適很相近,只是不曾走到胡適那樣的極端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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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邊一樹垂垂發」,語出杜甫《和裴迪登蜀州東亭送客逢早梅相憶見寄》,也是詠梅詩的名作之一:

東閣官梅動詩興,還如何遜在揚州。

此時對雪遙相憶,送客逢春可自由。

幸不折來傷歲暮,若為看去亂鄉愁。

江邊一樹垂垂發,朝夕催人自白頭。

詩題中的裴迪早年在終南山做隱士,與王維有許多詩歌往還,晚年入蜀為幕僚,成為杜甫的詩友。蜀州即今天的四川崇慶,裴迪在蜀州東亭送客,適逢早梅開放,因之思念杜甫,作詩相寄。杜甫以詩作答,便是這首《和裴迪登蜀州東亭送客逢早梅相憶見寄》。時為唐肅宗上元元年(760)年尾,安史叛軍氣焰正盛的時候。

首聯以何遜比裴迪,說蜀州東亭的梅花搖動起裴迪的詩興,正如當年揚州官捨的梅花搖動起何遜的詩興一般。頷聯敘說相思,亦點出亂世之中人生的不由自主。頸聯說幸而裴迪不曾折梅相贈,否則只會令自己徒興歲暮之悲,徒惹鄉愁繚亂。尾聯是說就在自己所住的浣花溪畔也有一株梅樹正在開花,每天都會綻開一些白色的花苞,彷彿在催人頭白似的。

尾聯中的「垂垂」一語正點出梅花的特色:梅花開時往往呈現下垂的樣子,吳防《雪梅賦》有「冷雪之垂垂」。這正是最能為王國維所欣賞的修辭,倘若他單獨評價這一句詩,應該會說它「得梅花之神理」吧。姜夔《暗香》《疏影》卻不曾寫出這樣能得神理的句子,所以王國維才會批評說「格調雖高,然無一語道著,視古人『江邊一樹垂垂發』等句何如耶」。

在王國維的觀念裡,詠物詩詞必須「得其神理」,否則無論寫得多好都當不得第一流的作品。在這一點上,王國維與前輩詞家的評價分歧其實在於標準的不同。若以常州詞派的「比興寄托」「深美閎約」為標準,《暗香》《疏影》理當君臨天下,遠遠將杜甫的「江邊一樹垂垂發」甩在後邊,但如果以「得其神理」為終極標準,王國維對上述詩詞的評價與排序自然也無懈可擊。當代研究者在這個問題上之所以有很多糾結,實在是因為人們太習慣以單一標準來評價一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