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之目文敏者１，動於巨然、北苑內求之２，非是輒雲偽。此如畫竹林諸賢，必寫其沈湎潦倒、科頭袒胸之狀３，而不知山公啟事４，叔夜揮弦５，彼自有正笏端紳６、目送飛鴻時也７。此卷紅樹綠莎８，朱闌石砌，頗極雅麗，是文敏少年得意之筆。以為贗者，乃見橐駝謂馬腫背也９，識者辨之。
【箋注】
１文敏：明書畫家董其昌，字玄宰，號思白、香光居士，謚號文敏。
２巨然：五代、宋畫家。開元寺僧。入宋，隨李後主至汴京。工畫山水，師法董源。董源：五代南唐畫家。中主時任北苑副使，人稱董北苑。與巨然並稱「董巨」。
３科頭：謂不戴帽子。
４山公啟事：晉山濤為吏部尚書，凡選用人才，親做評論，然後公奏，時稱「山公啟事」。比喻公開選拔人才，知人能鑒，薦才舉賢。《晉書·山濤列傳》：「濤再居選職十有餘年，每一官缺，輒啟擬數人，詔旨有所向，然後顯奏，隨帝意所欲為先。故帝之所用，或非舉首，眾情不察，以濤輕重任意。或譖之於帝，故帝手詔戒濤曰：『夫用人惟才，不遺疏遠單賤，天下便化矣。』而濤行之自若，一年之後眾情乃寢。濤所奏甄拔人物，各為題目，時稱山公啟事。」
５叔夜：三國魏文學家、思想家、音樂家嵇康，字叔夜，「竹林七賢」之一。嵇康為曹魏宗室的女婿，官曹魏中散大夫，世稱嵇中散。善彈琴，以彈《廣陵散》著名。彈琴詠詩，自足於懷。
６正笏端紳：猶垂紳正笏。垂下大帶的末端，雙手端正地拿著朝笏。形容朝廷大臣莊重嚴肅的樣子。《禮記·玉藻》：「凡侍於君，紳垂。」孔穎達疏：「紳，大帶也。身直則帶倚，磐折則帶垂。」言臣下侍君必恭。後借指在朝為臣。笏（hu）：古代臣朝見君時所執的狹長板子，用玉、象牙、竹木製成。也叫手板。後世唯品官執之。《禮記·玉藻》：「凡有指畫於君前，用笏；造受命於君前，則書於笏。」
７目送飛鴻：三國嵇康《四言贈兄秀才入軍詩》：「目送歸鴻，手揮五弦。」雙目遠眺送走飛鴻，依依不捨。
８綠莎：綠色的莎草。
９橐（tuo）駝：駱駝。《山海經·北山經》：「其獸多橐駝，其鳥多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