嵩高

【題解】

這是尹吉甫為申伯送行的詩。申伯是宣王的舅舅，宣王對他極為寵信，增加他的封地，派人為他建築謝城和宗廟，又讓人幫他遷到謝城。臨行賜予他車馬介圭，為他餞行。宣王的大臣尹吉甫為此作了這首詩，贈給申伯。《毛詩序》：「《嵩高》，尹吉甫美宣王也。天下復平，能建國，親諸侯，褒賞申伯焉。」朱熹《詩集傳》說：「宣王之舅申伯出封於謝，而尹吉甫作詩以送之。」兩相比較，朱說更符合詩意。全詩八章，都是讚揚的話。首章盛讚申伯不同尋常的降生，以及在周廷和諸侯中的地位和作用。起句「嵩高維岳，峻極於天」氣勢雄偉，出手不凡。方玉潤《詩經原始》說：「起筆崢嶸，與岳勢競隆。後世杜甫呈獻巨篇，專學此種。」這種起筆不凡的寫法，對後世詩賦創造確實影響很大。第二章寫分封謝地，世代守業，成為諸侯國的榜樣。第三章寫宣王派召伯虎建設謝城，並派傅御搬遷家人。第四章寫召伯虎為其建成寢廟，宣王賞賜他駿馬四匹。第五章寫宣王臨別贈言，並饋贈寶玉。第六章寫宣王在郊邑設宴餞別。第七章寫申伯進入謝城盛況。第八章讚美申伯功德，並說明作詩之意。方玉潤評論說：「以下歷敘王命諸臣代伯經營其國，自城郭、宗廟、宮室、車馬、寶玉，以及土田、賦稅之屬，無不具備。所尤異者，伯之家人，亦令傅御代為遷徙；赴國行糧，亦命召伯早為儲備。王之寵臣，可謂至矣。」此詩也反映了古代宗法社會中皇親國戚的特權，及當時的分封情況，極具史料價值。

嵩高維岳[1]， 駿極於天[2]。 維岳降神， 生甫及申[3]。 維申及甫， 維周之翰[4]。 四國於蕃[5]， 四方於宣[6]。

【譯文】

崇高巍峨太岳山， 高高聳立接雲天。 是那太岳降神靈， 生下申甫這二賢。 惟這申伯和甫侯， 他是周邦的棟樑。 諸侯靠他作屏障， 王的恩澤他宣暢。

【註釋】

[1]嵩：山大而高。岳：四岳。東嶽泰山，南嶽衡山，西嶽華山，北嶽恆山。

[2]駿：通「峻」，高大。極：至。

[3]甫：讀作「呂」，呂、申都是姜姓之國。《鄭箋》：「申，申伯也。甫，甫侯也。皆以賢知入為周之楨干之臣。」

[4]翰：棟樑。

[5]於：為。蕃：藩籬，屏障。

[6]宣：宣暢。《毛傳》：「四方之處恩澤不至，則往宣暢之，使沾王化。」馬瑞辰以為宣通「垣」，指垣牆。

亹亹申伯[7]， 王纘之事[8]。 於邑於謝[9]， 南國是式[10]。 王命召伯[11]， 定申伯之宅。 登是南邦[12]， 世執其功[13]。

【譯文】

勤勞不倦的申伯， 輔助周王繼祖業。 在謝修築了城邑， 南國諸侯的表率。 周王命令臣召伯， 定好申伯的住宅。 建成南方的邦國， 世代守業永不改。

【註釋】

[7]亹亹（wěi）：勤勉貌。

[8]纘：繼承。《韓詩》作「踐」。踐，任也。之：其，指申伯。

[9]謝：地名。在今河南唐河南。

[10]南國：周之南的國家稱「南國」。式：法，榜樣。

[11]召伯：召虎，即召穆公，宣王大臣。

[12]登：建成。《爾雅》：「登，成也。」南邦：指謝邑。

[13]執：守成。言世代守其成。

王命申伯： 式是南邦， 因是謝人， 以作爾庸[14]。 王命召伯： 徹申伯土田[15]。 王命傅御[16]： 遷其私人[17]。

【譯文】

周王命令這申伯： 要做南國的榜樣， 依靠謝地的百姓， 築好堅固的城牆。 周王命令這召伯： 理好申伯的田疆。 又命朝廷侍御臣： 遷其家臣同前往。

【註釋】

[14]庸：「墉」的假借，城。一說：庸，功也。

[15]徹：治理。

[16]傅：輔助王治理國政者稱「傅」。御：侍御，王的侍從官員。

[17]私人：大夫的家臣。

申伯之功[18]， 召伯是營。 有俶其城[19]， 寢廟既成[20]。 既成藐藐[21]， 王錫申伯： 四牡蹻蹻[22]， 鉤膺濯濯[23]。

【譯文】

申伯築謝立大功， 召伯繼續來經營。 修繕完美又堅固， 前廟後寢都建成。 新建廟寢真壯麗， 周王賞賜申伯功： 四匹雄馬很強壯， 胸前佩飾閃閃明。

【註釋】

[18]功：事，指築城、徹田等工作。

[19]有俶（chu）：即「俶俶」，新城完美貌。馬瑞辰《毛詩傳箋通釋》：「《說文》：『俶，善也。』」《毛傳》：「俶，作也。」俶，修建。有俶，為城繕修之貌。

[20]寢廟：前曰「廟」，為禮神之所。後曰「寢」，是人居住之所。

[21]藐藐：美盛貌。

[22]蹻蹻（jiǎo）：強壯貌。

[23]鉤膺：馬胸前頸上的帶飾。濯濯：光澤鮮明貌。

王遣申伯， 路車乘馬[24]。 我圖爾居， 莫如南土。 錫爾介圭[25]， 以作爾寶。 往王舅[26]， 南土是保。

【譯文】

王讓申伯去謝城， 路車乘馬來贈送。 「我細考慮你住地， 唯有南方更適宜。 賜你珍貴的大圭， 作為鎮國的寶器。 叫聲王舅你快去， 守衛南方的土地。」

【註釋】

[24]路車：諸侯坐的一種車。乘馬：四匹馬。

[25]介圭：大圭，古代玉製的禮器。

[26]（jī）：語助詞，猶「哉」。王舅：申伯是宣王母親申後的兄弟，故宣王稱其為王舅。

申伯信邁[27]， 王餞於郿[28]。 申伯還南， 謝於誠歸[29]。 王命召伯， 徹申伯土疆。 以峙其粻[30]， 式遄其行[31]。

【譯文】

申伯決定要上路， 王在郿邑來餞行。 申伯決定回南方， 誠心誠意歸謝城。 周王命令召穆公， 申伯地界要劃定。 備好足夠的糧草， 好讓申伯快起程。

【註釋】

[27]信：確實，信實。《孔疏》：「申伯初不欲離王，王告語復重，心開意解，申伯於是信實欲行。」

[28]餞：備酒送行。郿：地名，在今陝西眉縣東北。

[29]謝於誠歸：即「誠歸於謝」。《孔疏》：「誠心歸於謝國，古人之語多倒，故申明之。誠歸者，決意不疑之詞。」

[30]以：乃，就。峙：通「偫」，儲備。粻（zhāng）：糧食。言積蓄糧草，準備出發。

[31]遄（chuan）：迅速。

申伯番番[32]， 既入於謝， 徙御嘽嘽[33]。 周邦鹹喜， 戎有良翰[34]。 不顯申伯[35]， 王之元舅[36]， 文武是憲[37]。

【譯文】

申伯英武氣軒昂， 進入新築的謝城， 隨從人馬步安詳。 周邦之人露喜容， 國有棟樑實可慶。 這位顯赫的申伯， 他是周王的大舅， 文韜武略人稱頌。

【註釋】

[32]番番（bō）：勇武貌。

[33]徒御：徒步的，駕車的。指隨行人馬。嘽嘽（tān）：安舒快樂貌。《孔疏》：「嘽嘽，安舒之狀。行則安舒，貌則喜樂。」

[34]戎：你，指宣王。一說指謝地之人。良翰：好棟樑。

[35]不顯：光顯。

[36]元舅：大舅。

[37]文武：指文韜武略。憲：表率，模範。

申伯之德， 柔惠且直。 揉此萬邦[38]， 聞於四國。 吉甫作誦[39]， 其詩孔碩[40]， 其風肆好[41]， 以贈申伯。

【譯文】

申伯美德人人誇， 和順正直又溫良。 安撫天下諸侯國， 美好聲名傳四方。 吉甫作了這首歌， 詩意深切篇幅長， 曲調優美好傳唱， 以贈申伯表衷腸。

【註釋】

[38]揉：安撫。

[39]吉甫：即尹吉甫，周宣王卿士。誦：歌，指這篇詩。

[40]孔碩：甚大，指詩的篇幅長。

[41]風：曲調。肆好：極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