綿

【題解】

這是頌揚周民的祖先古公亶父由豳遷岐，建立家園，以及周文王驅逐混夷，任用賢臣，使周族日益強大的一首頌歌。全詩如同一幅幅按時間順序繪製的連環畫，生動而細膩地描繪出周原的廣袤肥沃、人民的勤勞勇敢。特別是對勞動場面的描寫，極其精彩生動，為我們瞭解古代人民的生活情況提供了很好的資料。

綿綿瓜瓞[1]， 民之初生， 自土沮漆[2]。 古公亶父[3]， 陶復陶穴[4]， 未有家室[5]。

【譯文】

連綿不絕瓜連瓜， 周民誕生漸發達， 從土遷到漆水下。 古公亶父創業難， 挖窯掏洞擋風寒， 沒有房屋怎麼辦。

【註釋】

[1]綿綿：連綿不絕。瓞（die）：小瓜。

[2]土：或作「社」，水名。沮：「徂」的借字，到。漆：水名。

[3]古公亶（dǎn）父：文王的祖父。武王伐紂定天下後，追尊他為太王。古公，號。亶父，名或字。

[4]陶：「掏」的借字。復：通「」，窯洞。穴：窟穴。

[5]家室：房屋。

古公亶父， 來朝走馬[6]。 率西水滸[7]， 至於岐下[8]。 爰及姜女[9]， 聿來胥宇[10]。

【譯文】

古公亶父忙視察， 清晨快馬離開家。 沿著渭水向西奔， 來到岐山山腳下。 偕同妻子賢太姜， 勘察地址好建房。

【註釋】

[6]來朝：第二天早上。走馬：馬奔馳。

[7]率：循，沿著。水滸（hǔ）：水邊。

[8]岐下：岐山之下。

[9]爰：乃，於是。姜女：古公亶父的妻子，姓姜，也稱太姜。

[10]聿：語助詞。胥：相，視察。宇：居處。

周原膴膴[11]， 堇荼如飴[12]。 爰始爰謀[13]， 爰契我龜[14]： 曰止曰時[15]， 築室於茲[16]。

【譯文】

周原肥美又寬廣， 堇荼苦菜如飴糖。 大家謀劃又商量， 刻龜占卜求吉祥： 卜辭說此可定居， 就在這裡建新房。

【註釋】

[11]周：地名，在岐山南面。膴膴（wǔ）：土地肥美。

[12]堇（jǐn）、荼：都是野菜，味苦。飴（yi）：飴糖。

[13]始：謀，計劃。

[14]契：刻。龜：龜甲。此指用龜甲占卜。

[15]曰止曰時：曰，語助詞。止，止於此，指居住在這裡。時，是，同「止」意。

[16]茲：此。

乃慰乃止[17]， 乃左乃右[18]， 乃疆乃理[19]， 乃宣乃畝[20]。 自西徂東， 周爰執事[21]。

【譯文】

於是安心住岐鄉， 左邊右邊都蓋房， 劃定疆界理好田， 開溝松土整田忙。 從西到東一個樣， 各任其事喜洋洋。

【註釋】

[17]慰：安心。

[18]左、右：分左右居住。

[19]疆：劃定田地疆界。理：整理農田。

[20]宣：松土。畝：開溝築壟。

[21]周：普遍。爰：語助詞。執事：從事工作。

乃召司空[22]， 乃召司徒[23]， 俾立室家[24]。 其繩則直[25]， 縮版以載[26]， 作廟翼翼[27]。

【譯文】

任命司空管工程， 土地勞力司徒掌， 盡快建起新住房。 拉緊繩墨吊直線， 豎起木板打土牆， 建起宗廟真高敞。

【註釋】

[22]司空：掌握建築工程的官。

[23]司徒：掌管土地和調配勞力的官。

[24]室家：宮室房舍。

[25]繩：繩墨，準繩，以正地基。

[26]縮：束。版：築牆時兩邊擋土的木板。載：載土。

[27]廟：宗廟。翼翼：嚴正的樣子。

捄之陾陾[28]， 度之薨薨[29]。 築之登登[30]， 削屢馮馮[31]。 百堵皆興[32]， 鼛鼓弗勝[33]。

【譯文】

鏟土噌噌扔進筐， 投入版中轟轟響， 搗土之聲登登登， 削牆之聲呯呯呯。 百堵土牆皆豎立， 人聲更比鼓聲旺。

【註釋】

[28]捄（jū）：把土鏟進去。陾陾（reng）：鏟土聲。

[29]度：把土投入版內。薨薨（hōng）：填土聲。

[30]築：搗土使牆堅實。登登：搗土聲。

[31]削屢：把土牆隆起處刮平。馮馮（ping）：刮土聲。

[32]興：建成。

[33]鼛（gāo）鼓：大鼓名，長一丈二尺。敲此以鼓舞精神。弗勝：指勝不過人聲。

乃立皋門[34]， 皋門有伉[35]。 乃立應門[36]， 應門將將[37]。 乃立塚土[38]， 戎丑攸行[39]。

【譯文】

建起都城外城門， 城門高大又雄壯。 建起王宮的正門， 正門莊嚴又堂皇。 建造土壇來祭祀， 大家前來祈吉祥。

【註釋】

[34]皋門：王都的郭門。

[35]伉（kang）：高大的樣子。

[36]應門：王宮的正門。

[37]將將（qiāng）：莊嚴堂皇的樣子。

[38]塚土：大社。指祭土神的壇。塚，大。土，通「社」。

[39]戎：大。丑：眾。攸：乃。行：往。

肆不殄厥慍[40]， 亦不隕厥問[41]。 柞棫拔矣[42]， 行道兌矣[43]。 混夷駾矣[44]， 維其喙矣[45]！

【譯文】

對敵憤怒未消除， 太王聲譽傳得廣。 柞樹棫樹都拔盡， 交通要道皆通暢。 昆夷驚慌忙奔逃， 氣喘吁吁苦頭嘗。

【註釋】

[40]肆：故，所以。殄（tiǎn）：杜絕，消滅。厥：其，指狄人。慍：憤怒。

[41]隕：墜，喪失。厥：指太王。問：通「聞」，聲聞，聲譽。

[42]柞、棫（yu）：均為叢生灌木。拔：拔除乾淨。

[43]兌：通暢。

[44]混夷：古代西北部的少數民族，也稱「昆夷」。駾（tui）：受驚奔逃。

[45]維其：何其。喙（hui）：氣短困頓的樣子。

虞芮質厥成[46]， 文王蹶厥生[47]。 予曰有疏附[48]， 予曰有先後[49]， 予曰有奔奏[50]， 予曰有禦侮[51]！

【譯文】

虞芮兩國不再爭， 文王感化改其性。 我有賢臣來歸附， 我有良才輔國政， 我有良士在奔走， 我有猛將來禦侮。

【註釋】

[46]虞、芮：古代二國名。相傳兩國國君爭田，到周文王前請求評斷。他們到周朝境內被周人禮讓之風所感動，不再爭地。質：評斷。成：指兩國糾紛平息。

[47]蹶（gui）：動，感動。生：通「性」，天性，資質。此指虞、芮國君禮讓的天性。

[48]曰：助詞。疏附：歸附。

[49]先後：指在王前後輔佐之臣。

[50]奔奏：指奔走效力之臣。

[51]禦侮：指抵禦外侮之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