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

【題解】

《毛詩序》說：「《大明》，文王有明德，故天覆命武王也。」這是周部族的史詩之一，從周武王的祖父母、父母寫起，一直敘述到周武王與殷紂王在牧野的最後決戰，生動形象地展現了這一波瀾壯闊的歷史畫面。像這樣的史詩，還有《生民》、《公劉》、《綿》、《皇矣》等篇，這些篇章敘述了從周的始祖後稷創業到武王滅商的全部歷史。讀這些詩，我們不僅能得到高雅的藝術享受，還可獲得不少歷史知識。詩中雖然有不少天命論的思想，但也有對天命產生懷疑、強調以德興國的正確主張。此詩規模宏大，結構嚴謹，跌宕起伏，氣勢恢宏，有較強的藝術表現力。尤其是對牧野之戰的描寫，繪聲繪色，似乎再現了當時的戰爭場面。詩的語言也很精彩，如「洋洋」、「煌煌」、「彭彭」這樣的形容詞，不僅寫出了戰勢的浩大和緊張，讀起來也鏗鏘有力，琅琅上口。一些詩句，如「小心翼翼」、「天作之合」等也成了後人常用的成語。

明明在下[1]， 赫赫在上[2]。 天難忱斯[3]， 不易維王[4]。 天位殷適[5]， 使不挾四方[6]。

【譯文】

明明君德施天下， 赫赫天命在上方。 天命不變難相信， 君王不能輕易當。 王位本屬殷紂王， 卻又讓他失四方。

【註釋】

[1]明明：光明的樣子，意指君王的德政。

[2]赫赫：顯耀的樣子，意指天命。

[3]忱（chen）：相信。

[4]易：輕率怠慢。

[5]殷適（di）：殷的嫡嗣，即殷紂王。適，同「嫡」。

[6]使：此字上省略了主語「天」。挾：據有。

摯仲氏任[7]， 自彼殷商， 來嫁於周， 曰嬪於京[8]。 乃及王季[9]， 維德之行[10]。

【譯文】

摯國任氏二姑娘， 來自大國叫殷商， 出嫁到我周國來， 京都成婚做新娘。 她與王季結成雙， 品德高尚美名揚。

【註釋】

[7]摯：殷的一個屬國名。仲氏：次女。任：姓。

[8]嬪：嫁。京：指周的京師。

[9]王季：太王古公亶父之子，文王的父親。

[10]行：實行。

大任有身[11]， 生此文王。 維此文王， 小心翼翼。 昭事上帝[12]， 聿懷多福[13]。 厥德不回[14]， 以受方國[15]。

【譯文】

婚後懷孕喜成雙， 生下賢兒周文王。 就是這個周文王， 小心謹慎又圖強。 一片誠心侍上帝， 帶來福事一樁樁。 他的品德很高尚， 四方歸附民所望。

【註釋】

[11]有身：懷孕。

[12]昭：明。事：侍奉。

[13]聿：同「曰」，語助詞。懷：來。

[14]厥（jue）：其，他的。回：邪，違背正道。

[15]方國：方百里之國。一說四方歸附之國。

天監在下[16]， 有命既集[17]。 文王初載[18]， 天作之合[19]。 在洽之陽， 在渭之涘。 文王嘉止[20]， 大邦有子[21]。

【譯文】

上天明察眼光亮， 天命歸於周文王。 文王即位之初年， 上天撮合配新娘。 新娘家在洽水北， 就在渭水河岸旁。 文王愛慕新嫁娘， 讚美大國好姑娘。

【註釋】

[16]監：視。

[17]有命：指天命。集：歸。

[18]初載：初年。

[19]合：匹配。

[20]嘉止：美之，以之為美。止，同「之」，指太任。

[21]大邦：大國。指莘國。子：指莘國國君的女兒。

大邦有子， 俔天之妹[22]。 文定厥祥[23]， 親迎於渭。 造舟為梁， 不顯其光[24]。

【譯文】

大國這位好姑娘， 好比天仙一個樣。 下了聘禮訂了婚， 文王親迎渭水旁。 大船相連當橋樑， 大顯光彩美名揚。

【註釋】

[22]俔（qian）：如同，好比。

[23]文：禮。指聘禮。定：訂婚。祥：吉。

[24]不：通「丕」，大。

有命自天， 命此文王， 於周於京。 纘女維莘[25]， 長子維行[26]， 篤生武王[27]。 保右命爾， 燮伐大商[28]。

【譯文】

上天來把天命降， 命令這位周文王， 在那周京建家邦。 莘國有位好姑娘， 長女大姒嫁文王， 天降厚恩生武王。 命你保佑周武王， 聯合諸侯伐殷商。

【註釋】

[25]纘（zuǎn）：「」的假借字，好。莘：古國名。

[26]行：出嫁。

[27]篤：厚。指天降厚恩。

[28]燮（xie）：聯合，協和。

殷商之旅， 其會如林。 矢於牧野[29]： 「維予侯興[30]， 上帝臨女， 無貳爾心！」

【譯文】

殷商糾集大部隊， 士兵多如密林樣。 武王誓師在牧野： 「惟我周軍最盛強， 上帝在天看著你， 休懷二心爭榮光！」

【註釋】

[29]矢：發誓。這裡可理解為誓師。牧野：古地名，在今河南淇縣南。

[30]維：語助詞，有「只」的意思。侯：乃。興：強盛。

牧野洋洋[31]， 檀車煌煌， 駟騵彭彭[32]。 維師尚父[33]， 時維鷹揚[34]。 涼彼武王[35]， 肆伐大商， 會朝清明[36]。

【譯文】

廣闊牧野是戰場， 檀木戰車閃亮亮， 四馬駕車真雄壯。 參謀指揮師尚父， 如同雄鷹在飛揚。 輔佐武王打勝仗， 窮追猛打伐殷商， 清明世界一朝創。

【註釋】

[31]洋洋：寬廣遼闊的樣子。

[32]駟騵（si yuan）：四匹駕車的戰馬。騵，赤毛白腹的馬。彭彭：健壯的樣子。

[33]師：太師，官名。尚父：，即呂尚，姓姜，後人稱姜太公。

[34]鷹揚：像雄鷹展翅飛翔。

[35]涼：《韓詩》作「亮」，輔佐的意思。

[36]會朝：會戰的早晨。清明：戰爭結束天下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