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車

【題解】

這是一位武士自述他跟隨統帥南仲出征及凱旋的詩。當時西周面臨的敵人，北有玁狁，西有昆夷，為了王朝的安定，周王朝曾多次派兵征討。以南仲為統帥的這次征討，取得了輝煌的戰果。詩人以滿腔熱情歌頌了南仲的赫赫戰功，同時也表達了自己身歷其境的艱辛困苦和勝利後的喜悅之情。方玉潤《詩經原始》說：「此詩以伐玁狁為主腦，西戎為餘波，凱還為正意，出征為追述，征夫往來所見為實景，室家思念為虛懷。」概括了詩的整體架構。接著方氏又分述各章內容，他說：「其首二章，先敘出軍車旂之盛，旟旐飛揚，僕夫況瘁，已將大將征伐聲勢赫赫寫出，驚心動魄，照人耳目。次又言王之命仲，仲之承王，愈加鄭重。義正詞嚴，聲靈百倍，早使敵人喪膽，玁狁懾服。故不煩一鏃一矢，但城朔方而邊患自除。非『赫赫南仲』上承天子威靈，下同士卒勞苦，何能收功立效之速如是哉？」接著他又敘述三、四、五章的內容：「不但此也，方議回軍，復事西戎。故以得勝王師加諸一隅亡虜，更不待衄刃而自解矣。此尤見南仲恩威並著，謀國遠略有非他將所能及者。然當其將還未還時，征夫往來，景物變遷，故覺可感，即其室家，撫景懷人，寧無怨思？總以王事多難，簡書迫我，故不敢顧私情而辭公義耳。迨至今而春回日煖，草長鶯飛，采蘩婦子，祁祁郊外，而壯士凱還，則執訊獲丑，獻俘天子，歸功大帥。」可謂言簡意賅，將詩的內容概括無餘。但詩中有些句子有倣傚的痕跡，如第四章套用《采薇》中的詩句，第五章運用了《草蟲》中的句子等，使有的章節顯得不太自然流暢。

我出我車， 於彼牧矣[1]。 自天子所[2]， 謂我來矣[3]。 召彼僕夫[4]， 謂之載矣。 王事多難， 維其棘矣[5]。

【譯文】

我乘著我的戰車， 來到那城郊野外。 打從天子的住地， 派遣我到這裡來。 喚來御車眾武士， 快把武器來裝載。 國家危難的時刻， 事情緊急莫等待。

【註釋】

[1]於：往，到。牧：郊外。

[2]所：地方，處所。

[3]謂：使。

[4]僕夫：御夫，駕車的人。

[5]維：發語詞。棘：通「亟」，緊急。

我出我車， 於彼郊矣。 設此旐矣[6]， 建彼旄矣[7]。 彼旟旐斯[8]， 胡不旆旆[9]？ 憂心悄悄[10]， 僕夫況瘁[11]。

【譯文】

我乘著我的戰車， 來到那城郊野外。 車上飄著龜蛇旗， 旄牛尾旗豎起來。 還有壯觀鷹隼旗， 無不獵獵迎風擺。 憂慮戰事心不安， 僕夫憔悴身累壞。

【註釋】

[6]旐（zhao）：繪有龜蛇圖形的旗幟。

[7]旄（mao）：用旄牛尾做裝飾的旗幟。

[8]旟（yu）：繪有鷹隼圖形的旗幟。斯：語助詞。

[9]旆旆（pei）：旗幟飛揚的樣子。

[10]悄悄：憂愁的樣子。

[11]況瘁（cui）：憔悴的樣子。

王命南仲[12]， 往城於方[13]。 出車彭彭[14]， 旂旐央央[15]。 天子命我， 城彼朔方。 赫赫南仲[16]， 玁狁於襄[17]。

【譯文】

王命將軍為南仲， 往那北方去築城。 戰車行駛聲隆隆， 軍旗招展色鮮明。 天子給我下命令， 到那朔方去築城。 威名赫赫我南仲， 將那玁狁掃出境。

【註釋】

[12]南仲：周宣王時大將，亦作「南中」。

[13]城：築城。方：指朔方，北方。

[14]彭彭：盛多的樣子。

[15]旂（qi）：繪有雙龍圖形並有鈴的旗幟。央央：鮮明的樣子。

[16]赫赫：聲名顯赫。

[17]襄：除。

昔我往矣， 黍稷方華[18]。 今我來思， 雨雪載塗[19]。 王事多難， 不遑啟居。 豈不懷歸？ 畏此簡書[20]。

【譯文】

往昔北征離家鄉， 黍稷發花揚清香。 如今隊伍轉回來， 大雪飄飄化泥漿。 國家多災又多難， 日日忙碌不得安。 難道不想回家轉？ 只因軍令難違反。

【註釋】

[18]方：正。華：開花。

[19]載塗：滿路。塗，同「途」。

[20]簡書：寫在竹簡上的文書。此指周王的命令。

喓喓草蟲[21]， 趯趯阜螽[22]。 未見君子， 憂心忡忡。 既見君子， 我心則降[23]。 赫赫南仲， 薄伐西戎[24]。

【譯文】

草叢蟈蟈喓喓叫， 田間野地蚱蜢跳。 未曾看見南仲面， 憂心忡忡愁思繞。 如今見到南仲面， 心情平靜不焦躁。 威名赫赫我南仲， 早把西戎來清剿。

【註釋】

[21]喓喓（yāo）：蟲鳴聲。

[22]趯趯（ti）：跳躍的樣子。阜螽（zhōng）：蚱蜢。

[23]降：下，指放心。

[24]薄：語助詞，含有勉勵之意。

春日遲遲[25]， 卉木萋萋[26]。 倉庚喈喈[27]， 采蘩祁祁[28]。 執訊獲丑[29]， 薄言還歸。 赫赫南仲， 玁狁於夷[30]。

【譯文】

春天到來白日長， 草木茂盛色蒼蒼。 黃鶯喳喳枝頭唱， 采蘩姑娘採摘忙。 審問俘虜記戰績， 勝利歸來回家鄉。 威名赫赫我南仲， 平定玁狁國運昌。

【註釋】

[25]遲遲：日長的樣子。

[26]卉（hui）：草。萋萋：茂盛的樣子。

[27]倉庚：黃鶯。喈喈：鳥鳴聲。

[28]祁祁：眾多的樣子。

[29]執：捕獲。訊：審問。丑：指敵人。

[30]夷：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