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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想上課了,你們來吧!

高一整個學年,我給學生做的是音樂鑒賞,除此之外,也要求他們自己做詩歌鑒賞。一個學年下來,每個學生平均至少上了三次講台,講了三首詩歌,雖然我沒有限制鑒賞內容,學生鑒賞古典詩詞的有,現代詩歌的有,外國詩歌的也有,甚至還有鑒賞歌詞的,但是他們選擇的詩歌還是以古典詩詞為主。到上學期快期末的時候,我發覺,他們在高一階段幾乎就把高二上學期詩歌單元的大部分詩歌都講過了,於是我半開玩笑地說下學期我可能會失業。

人教版高中第三冊語文有六個單元,其中一二單元都是詩歌單元,跨度從先秦到宋代,內容包括詩經、楚辭、漢樂府、魏晉詩歌、唐詩和宋詞——其中大部分他們在高一的時候已經在鑒賞課上賞析過了,雖然當時他們不知道。於是,假期的時候我就在想,這個學期的詩歌單元該怎麼上。

「我上學期就說過,我們在高一的時候幾乎把高二詩歌的一大半都學完了,不信你們看看手裡的書。」

學生翻著書,竊笑。

「所以,」我繼續說,「本學期我想偷懶了,不想上課了。」

學生多少有些驚奇。

「大部分詩歌同學都講過了,而且講得很精彩,如果這個學期不上課,似乎又有點對不起教育部。因此,我想,這個學期詩歌單元的大部分作品由同學們來上。」

下面一陣騷動。

「具體安排如下:我們按照座位順序,每四個同學編成一組,負責一首詩。我會給你們足夠的準備時間,並給你們提供需要的資料,比如這學期我破天荒到學校領了一本教參。」

學生笑了,他們知道我上課經常連課本都不帶,更沒拿過教參。

「那麼,每個組就是一個備課小組,按照安排好的順序講課。」

學生開始激動了。

「不過,跟上學期詩歌鑒賞還是有一些不同:上學期一個人講一首,這次是四個人合作準備,到講課的時候,至少推出一個人當老師,當然,你們想表演對口乃至群口相聲我也不反對。還有,上學期鑒賞你們還是學生,現在你們就是老師了,走上講台,就要像老師一樣上課,我在下面,你們也可以抽我起來回答問題。」

學生聽了之後更加激動。

「但是,既然是老師,就得干老師的事情,所以不僅是介紹詩歌,還有相應的教學目標,比如檢查背誦,以及佈置作業。當然,大家知道我的原則,作業不要太多,因為你站在講台上是老師,下課之後還是學生,你自己佈置的作業自己還是要做的。」

全班哄笑。

「由於剛剛開學,我們沒有準備時間,所以我打算第一課《詩經》三首詩由我來上,我上完之後,是《離騷》和《孔雀東南飛》,這兩首詩比較長,所以留在後面講,給大家充分的準備時間。因此,我們的一二組將在下周上課,授課內容分別是《迢迢牽牛星》和《歸園田居》。」

下課了,學生們還在熱烈地討論。我走出教室,心裡想,當了十多年老師,終於能在自己的課堂上聽課了。

我之所以敢於這樣做,是建立在上學年學生的充分訓練和出色表現上的。高一他們每個人都站上講台兩到三次,為大家介紹詩歌或者其他自己感興趣而且有一定體會的內容,我已經給其中表現優秀的同學頒發了獎品,除了那些獲獎的同學之外,還有幾個孩子的出色表現讓我記憶猶新:

高一快期末的時候,一天上課,我通知學生,因為期末將近,也因為我們的詩歌鑒賞已經達到了預期目的,因此下周鑒賞將停止。下課的時候楊麗找到我:「夏老師你說的是這一輪之後結束還是這一周之後結束?」我說是這一周之後結束。楊麗鬆了口氣:「那就好,如果是這一輪結束的話,我可就沒戲了。」

今天下午第一節是我的課,中午吃飯的時候,收到一條短信:「夏老師,下午上課是我的詩詞鑒賞,我可能花的時間會比較多。——楊麗」

我回信:「沒問題。你需要多少時間?一節課夠嗎?」

回信:「差不多吧。謝謝!」

我回信:「好的,期待。」

下午上課的時候,走進教室,屏幕上沒有任何東西,但是黑板已經抄滿了,連小黑板都抄滿了。我問楊麗:

「需要時間很長嗎?反正我給你一節課。」

「謝謝!您可以坐在我的座位上。」

我走到教室後面,坐在楊麗的座位上。她講的主題是友誼,黑板上寫著一首詩:

曾經的擁有,

曾經的逝去,

卻曾經沒有留下任何感傷的淚痕。

匆匆的停駐,

匆匆的流走,

卻匆匆帶不走任何美好的永恆。

……

青春的惶惑,對友誼的渴求,對關心的需要,朋友一聲輕輕的告白,一個小小的鼓勵,這些對於我們來說似乎都過於遙遠,但是對這些正值青春的孩子來說,卻是那麼珍貴,那麼不可或缺。

音箱裡放著那首很多人都喜歡的歌:

朋友一生一起走,

一聲朋友你會懂。

一句話,一輩子,

一生情,一杯酒。

……

講台上,楊麗在輕聲訴說:

「上次考試,我的理科成績很不好。班主任勸我改讀文科。那段時間是我最痛苦的時間。在那段時間裡,我的朋友們,有的勸我不要轉文科,有的告訴我如果轉文科之後應該注意什麼……說實話,那時候,我很感動。」

她的聲音哽咽了,一度幾乎講不下去。我環顧四周,有幾個學生也在悄悄流淚。

「但是這段艱難的時間我終於走過來了,我要在這裡感謝我的朋友們,感謝你們所有人,沒有你們的關心,我無法挺過這艱難的時間,感謝你們!」

教室陷入一陣沉默,隨即爆發出熱烈的掌聲。

有這樣的學生,有這樣的表現,我還擔心什麼呢?

不過,作為一項大膽的教學實驗,我還是得先制定規則的。次日,我便在兩個班上宣佈了本次學生執教的規則:

1.本期學生上課內容,暫定為人教版高中語文第三冊第一二單元(詩歌單元),因為考慮到剛開學及講課學生需要準備時間,因此第一課《詩經》由老師上。

2.學生準備方式:按照座位順序,每四個學生(個別組為五個)組成一組,以每組座位第一的同學為負責人,開始準備上課。

3.準備時間:每組準備時間為一周左右。

4.準備方式:通過教參、工具書、其他相關書籍、網絡查找資料,在準備過程中,老師應給予相關協助。

5.上課方式:準備完成之後,按照既定進度上課,由小組推選一人上台作為老師講授,若組內願意推選一人以上,並能保證配合者,可以允許多人上課。

6.上課內容:按照教師上課要求,解決每課的相關重點、難點,並組織課堂活動。

7.每組授課之前,將組員名單及主講姓名寫在黑板上,授課者原則使用白板上課。鼓勵使用多種教育方式及手段,鼓勵使用課外資料及多媒體展示。

8.授課結束之後,由學生對授課者進行評價並打分,整個活動結束之後,評出優秀者並進行獎勵。

本活動最終解釋權歸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