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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t 4 越界的基礎

小說是三十萬字寫三十字

我多麼希望她手上拿的是一本小說。任何小說都好。

有一天我在家裡整理書架,本來只是要把一些覺得灰塵積得多了些的地方清理一下,但是隨手拿起《天龍八部》中的一本,不小心翻到一個地方,這下子就停不住了。

於是我就靠在書架底下,抹布扔在一旁,把多年前看過的金庸這部小說,又讀了一個段落。是段譽、王語嫣兩人先跌進爛泥枯井,真情流露,接著慕容復和鳩摩智兩人也跟著掉進去的那一段。

段譽許久思慕,終於得到佳人回應,讀得固然開心,但是更多的心思卻是在鳩摩智身上。這位吐蕃國的第一高僧,絕頂聰明,少林寺七十二絕技,別人頂多習其三四,他卻不但全部偷學,還加上了一部《易筋經》,結果導致走火入魔。鳩摩智跌入井底之後,內息鼓漲欲炸而不得宣洩之下,掐住段譽咽喉,卻把畢生內功都傾瀉進段譽體內。

接著,小說這麼寫道:

鳩摩智半晌不語,又暗一運氣,確知數十年的艱辛修為已然廢於一旦。他原是個大智大慧之人,佛學修為亦是十分睿深,只因練了武功,好勝之心日盛,向佛之心日淡,至有今日之事。他坐在污泥之中,猛地省起:「如來教導佛子,第一是要去貪、去愛、去取、去纏,方有解脫之望。我卻無一能去,名韁利鎖,將我緊緊繫住。今日武功盡失,焉知不是釋尊點化,叫我改邪歸正,得以清淨解脫?」他回顧數十年來的所作所為,額頭汗水涔涔而下,又是慚愧,又是傷心……這一來,鳩摩智大徹大悟,終於真正成了一代高僧,此後廣譯天竺佛家經論而為藏文,弘揚佛法,度人無數。其後天竺佛教衰微,經律論三藏俱散失湮滅,在西藏卻仍保全甚多,其間鳩摩智實有大功。

也許是因為當時我也略涉佛法,所以這一段看得特別有感觸,直想練武不免好勝,學佛則要去除勝負之心,這兩點真是衝突。作者安排這麼一個段落,讓一和尚得以悟道,真是高明。也因為感歎,所以又把書倒翻回去看看前面的情節。

只是這麼一看,才發現我的感慨,早已由一位掃地僧講出了。蕭峰父子及慕容復父子,加上鳩摩智等一夥人在少林寺藏經閣冤家相逢,相持不下之際,一位真人不露相的掃地老僧早已清楚地點撥了鳩摩智:

「須知佛法在求渡世,武功在求殺生,兩者背道而馳,相互克制。只有佛法越高,慈悲之念越盛,武功絕技才能練得越多,但修為上到了如此境界的高僧,卻又不屑去多學各種厲害的殺人法門了。」

那一天最大的收穫,在於體會了「小說」(fiction)和「非小說」(non-fiction)的差別。

用「非小說」來講鳩摩智的體悟,簡短地說,「如來教導佛子,第一是要去貪、去愛、去取、去纏,方有解脫之望。」這一句三十字以內的話就夠了。稍微說長一點,用少林寺裡旁觀者清的那位掃地僧說的八十來個字也夠了。

而小說,卻要耗費數十萬字,塑造眾多人物,鋪陳數十年的恩怨情仇,才在不經意中點出這個道理。

所以,精彩的非小說,是以三十個字,來歸納數十萬字故事的道理。

精彩的小說,是以數十萬字的故事,來講三十個字的道理──甚至,不講什麼道理。

讀三十個字的道理,好處是清楚、明白、直接。壞處是,你得來輕鬆,很容易會不當一回事。

讀數十萬字小說的故事,壞處是別人的故事可能說得太生動了,光是情節就讓你目眩神移。好處是,多年後偶一佇足,眩目的情節中,別有風光。

一九九七年十月,我去香港出席一個會,坐一大早的班機。

登機後不久,我注意到隔著走道,左前方位置的一位女郎。

她幾乎是從入座之後,就開始拿出一本書,非常專注地讀了起來。並且不久就拿出一個筆記本,邊讀邊做筆記。

看到這麼一位專心的讀者,我就好奇起來,想要知道到底是什麼書,吸引她到如此地步。

空中小姐來送早餐,她頭都沒有抬地回絕了。

機窗外,陽光照進來。女郎穿著一身墨綠的無袖洋裝,外罩一件鏤空的白色披肩,側影十分秀麗。

而我,等待了好一陣子,好不容易才有個機會偷瞄到書的封面,揭開了謎底。是當時一本極為暢銷、談如何成功的書。

一直到抵達香港,飛機在跑道上滑行至機艙門打開之前,她都沒有停止專心的閱讀。所以她不知道有一個人一路如此窺探她,也不會知道那個人曾經為她手上的書偷換了幾十種想像,甚至懊惱起來,為自己曾經出版過那麼多類似成功主題的書籍而感到罪過。

我多麼希望她手上拿的是一本小說。任何小說都好。

在機場,看到西方人,不論男女,手上總會拿一本小說。諜戰的,推理的,驚悚的,愛情的,厚的,薄的。

台灣人,帶上飛機的卻經常是非小說──從薄薄的人生勵志書,到厚厚上下兩巨冊的企業管理書,都有人帶上飛機。

這些書沒有什麼不好,只是你不能不懷疑起一件事:連飛行這麼顛簸的旅程,你都不捨得不努力上進,那什麼時候才有空讀小說呢?

我總覺得一個人應該讀小說(fiction),是因為小說是一個虛構的世界。而你進入虛構世界,需要三把鑰匙:

一、使用自己時間的自信與餘裕──否則你為什麼寧願讀幾十萬字而不是三十個字來體會一個道理?

二、想像力──小說的作者是啟動他的想像力而創作出來的。讀者的想像啟動得越大,越能體會、越不浪費作者為他展開的一切。

三、同情心──小說是人物的故事。讀一部小說,就是認識小說裡的那些人物。你沒有同情之心,沒法進入那些人物的內心世界。

一方面,小說需要你用這三把鑰匙才能進入。另一方面,小說也會給你鍛造這三把鑰匙的機會。

好看的小說,是看人物──你沒接觸過的人物,或者,你熟悉的人物,但有陌生的變形。

所以,你要準備進入情緒的震盪。

好看的小說,第一句話、第一頁就告訴你這是一部好看的小說。

所以,文字是有魅力的。

好看的小說,又不是真要告訴你什麼道理。小說要說的話,總是意在言外。

所以,閱讀的你,最好也有些人生經歷。有些文字魅力,在一個有些經歷的讀者眼中,會轉化為魔力。

《紅樓夢》第一百零五回開場,賈政正在家裡設宴請酒,忽然下人來報,說是有一個錦衣府的堂官趙老爺,自稱與賈府至好,不等通報就帶領好幾個手下走進來。賈政等人還沒會過意來,人家已經登堂入室了。

賈政等搶步接去,只見趙堂官滿臉笑容,並不說什麼,一徑走上廳來。後面跟著五六位司官,也有認得的,也有不認得的,但是總不答話。

賈政等心裡不得主意,只得跟了上來讓坐。

眾親友也有認得趙堂官的,見他仰著臉不大理人,只拉著賈政的手,笑著說了幾句寒溫的話。眾人看見來頭不好,也有躲進裡間屋裡的,也有垂手侍立的。賈政正要帶笑敘話,只見家人慌張報道:「西平王爺到了。」

賈政慌忙去接,已見王爺進來。趙堂官搶上去請了安,便說:「王爺已到,隨來各位老爺就該帶領府役把守前後門。」眾官應了出去。賈政等知事不好,連忙跪接……那些親友聽見,就一溜煙如飛的出去了。獨有賈赦賈政一干人唬得面如土色,滿身發顫。不多一回,只見進來無數番役,各門把守。本宅上下人等,一步不能亂走。

趙堂官便轉過一副臉來回王爺道:「請爺宣旨意,就好動手。」

《紅樓夢》我少年時期讀過不止一次。但這一段錦衣軍抄賈府的場面,在我四十多歲後的有一天,偶然跳進了我的眼底。

那位開始滿臉笑容、後來「轉過一副臉來」的趙堂官,活生生地站在我眼前。我看得到他剛才微笑的唇角,也看得到他轉過來之後,書裡面並沒有說是哪一副臉的那一副臉。因為我在幾年前,也遭遇過一個場面,也有一個人笑容可掬地走進我的辦公室,後來也以同樣的速度轉過一副臉來看看我。

讀《紅樓夢》這種小說,就是你必須經歷了自己的滄桑之後,才能看到年輕時候的你所沒能看到的層次。你這才為這部作品折服。

所以說,閱讀小說需要你花的時間,遠不止看過那幾十萬字的時間。

在過去的中國文化裡,四書五經以外的書,包括農醫之事的著作都是「小說」。因而fiction 被譯為「小說」之後,加上古代的科舉觀念假現代的文憑主義進入學校教育後,「小說」始終背負著不必要的罪名──尤其在做師長的眼裡。

過去,我覺得倒也罷了。

但是到網絡已經這麼蓬勃發展的今天,仍然有這種情況,感觸就很深。

小說被污名化之後,有兩個不利的影響。一個,是像前面說的那個兒子因讀小說被責而跳樓的悲劇,不必要地上演。第二個,是我們沒有機會讓一個讀者享受他應有的小說之路。

契訶夫說過一句話,大約是這個意思:小說的創作裡,所謂高下的層次,像是軍旅裡的元帥與步兵。元帥與步兵,各有各的作用。

我同意他的說法。

一本列入經典文學的小說,和一本通俗小說(commercial novel)或是類型小說,各有各的作用。

所以,對小說,我們第一個心理準備應該是,不用擔心讀的小說低不低級的問題。只要給小說時間,讀起小說,我們會逐漸知道什麼小說是好看的。

然而,同樣重要的是第二個心理準備:要讀到好的小說,是要會讀小說的。小說的閱讀,是需要練習的。

「閱讀小說並不如一般人所想像的那麼簡單,而是一門困難而複雜的藝術,你不僅要有能力去體會作家非凡的技巧,更必須具有豐富的想像力,才能進入藝術家為你所創造的境界,領悟到更多的東西。」伍爾夫說過。

在網絡時代,我們使用文字容易方便、大意而輕率的時代,讓我們對文字的注意,還是從好好閱讀精彩的小說開始吧。

與人邂逅的詩

最有力的文章,也只是用繩索固定在地面的熱氣球,無法離地而飛。而詩,則不然。

有一年夏天,在紐約一家書店,我買了許多工作上需要的書以後,隨手從書架拿下一個聽過、但是沒讀過的詩人的書。打開的那一頁,詩的句子是這麼躍動著的:

It could have happened.

It had to happen.

It happened sooner. Later.

Nearer. Farther.

It happened not to you.

You survived because you were the first.

You survived because you were the last.

Because you were alone. Because of people.

Because you turned left. Because you turned right.

Because rain fell. Because a shadow fell.

Because sunny weather prevailed.

……………

我跟著音節讀著,心跳也跟著難以言述地躍動著,從此愛上了辛波絲卡。

詩和哲學,是兩個說來很有意思的閱讀門類。

哲學,思考人生與宇宙的究竟,是人類很早就會做的事情。

詩,和歌一樣,抒發熱情,也是人類最早就會做的事情。

卻偏偏不知為什麼,兩者後來都被拱上了殿堂,甚至廟堂,遠離了我們。

但不論從哪個理由來看,這兩種閱讀都是不能錯過的。

不談那麼遠吧,給我一個讀詩的理由。你也許會說。

我說,可以給你兩個。

世界總是往外沿擴展了太長的時間,應該是換一個方向,內縮凝聚的時候。

另外,你不覺得這個世界什麼都有,就是沒有韻律與節奏?

何況,讀詩又真是不需要理由的。理由,比不過感覺的。

那個夏天下午,在那家書店書架下幾乎可以聽見自己心跳的感覺,就讓我讀起多年沒讀的詩來。

查字典,查百科全書,在「Poetry詩」的條目下,很容易會看到類似這樣的解釋:「almost impossible to define.」(幾乎無從定義)。

看過一篇文章,說是最有力的文章(Prose),也只是用繩索固定在地面的熱氣球,永遠無法離地而飛。而詩,則不然。

我相信這種說法。

那什麼才是讀詩的時候?

有人說,詩是最令人心力交瘁的。(英國小說家阿諾德.貝內特〔Arnold Bennett〕之語)顯然不是打起精神來細讀,是讀不下去的。

有人說,要排解一日的疲勞,讓自己休閒,就該讀詩。(魯迅之語)顯然詩是你休閒或需要休閒之時才讀的。

我支持魯迅的說法。

因為小說是需要赴約的,而詩是與你邂逅的。

今年三月去故宮看北宋詩畫「大觀」展,遇上米芾的《吳江舟中作》,看到最後兩句:「萬事須乘時,汝來一何晚。」在擁擠的人堆裡,驀然有泫然欲泣之感。

我們和詩,總會不期而遇,總不免「汝來一何晚」之歎。

讀詩吧,就從你書架上一定有的那本唐人詩選,或宋人詞選隨手拿下來開始。

文字是單位面積裡濃縮意象最高的媒體,詩就是單位字數里濃縮意象最高的文字。不讀詩,讀什麼?

為什麼要讀哲學

開始讀哲學,可以從五個重點下手。

詩、小說,是感性的事。從感性越界到理性,最好的切入點就是哲學。

人沒有不思考的,哲學,則是追求一層比一層更深的理性思考,思考的極致。因此,如果想要透過閱讀,能夠幫助理性思考,沒有比哲學更適合的了。

由於哲學和詩一樣,是被廟堂化的代表,高高在上,所以很容易令一個普通讀者望之卻步。事實上,一個普通讀者,找到一本他需要的哲學書,一點也不難。因為判斷的標準很明白:讀了這個題目的這一本哲學書,是否能夠幫助他在這個題目上思考得更清楚。幫助我們思考得清楚,是哲學存在的目的。沒法幫我們思考清楚的哲學書,是不需要的。

我的經驗,找哲學書來讀的時候,可以有兩種方向。

第一種方向,是把哲學當成一種閱讀的基礎來看。

哲學之顯得複雜,是因為人生與宇宙的課題很多,每個哲學家所思考的角度又不止一端。這麼多課題的這麼多思考交纏在一起,對很多人來說都像是一團無從整理的毛線團。

所以,把哲學當成閱讀的基礎來看,就是學習觀察不同的哲學家對不同的課題,進行怎麼樣的思考。我歸納了六個重點:

一、先找一個你感興趣的主題;

二、就這個主題發表過言論的哲學家裡,你找出一個最感興趣的人;

三、這位哲學家的著作可能很多,但是不要管其他的,只讀他主要談這個主題的那本書;

四、先把全書讀完第一遍。碰到讀不懂的地方,不要停止不讀,也不要停在那裡和讀不懂的地方苦苦糾纏,就是要連滾帶爬地先把第一遍讀完。讀完第一遍,再使用一些不同的方法來進一步閱讀這本書。(這些方法請參考本書第192頁);

五、知道他怎麼思考、面對這個主題之後,看看影響他如此思考的前人有誰,他所影響的後人有誰(影響包括「贊成」與「反對」);

六、於是沿著這個主題,設法把這一條線的前後脈絡整理清楚。

譬如說,你對「愛情」這個主題感興趣。這是第一步。

接著,你想到「柏拉圖式的愛情」是大家常掛在嘴上的。於是想看看柏拉圖是怎麼談愛情的。

第三、柏拉圖的著作很多,他探討的主題有政治、教育、靈魂、愛情、文學、藝術,不一而足。但是你可以不那麼困難,就查得到柏拉圖的著作裡,有一本《會飲篇》是集中談愛情的。所以你不要讀他的《理想國》,不要讀別的,就只讀這一本。

第四、《會飲篇》裡有許多人談愛情,有人講得生動有趣,有人也許沒那麼輕鬆,但是只要你讀過了全書,聽了蘇格拉底的發言,就會知道這才是全書的重點。

第五、讀了這本書,你就知道柏拉圖怎麼把愛情一路昇華,解釋為追求宇宙至善至美的一個過程。於是你回頭看他之前的古希臘時代怎麼解釋愛情,知道有「埃洛斯」(Eros)的說法,是宇宙的結合或分離的原動力。你又往柏拉圖的身後看,於是知道亞里士多德把愛情解釋為友愛的一種。

第六、你繼續整理脈絡,接著知道中世紀基督教文明把愛解釋為神愛;文藝復興之後回歸為人間的愛;清教徒和維多利亞時代解釋為保守的愛;到了尼采,喊出人要擺脫神的桎梏,從一切犧牲、義務中解放出來,「愛是一切價值的掠奪者」;到了靄理士和弗洛伊德,愛與性的關係被說明得完整了。

這樣,你就把愛情的哲學和接下來進入二十世紀後一些比較通俗的議題連接起來了。你會注意到勞倫斯(D.H. Lawrence)主張「愛因為被理想化,成為精神和意識的課題,所以愛就失去了平衡,達到一種混沌。而我們在現代必須認真考慮肉體或肉慾獨立的性愛」。又再接下來,有金賽性學報告與G點的發現,又有60年代的性愛解放運動,又有再其後的同性戀正常化。

「愛」,從哲學上的意義到生活上的作用,這就會有一條脈絡,呈現在你眼前。而你從閱讀不同哲學家的不同著作的過程中,體會到他們的思考方向和方法,也就對包括歷史、文化等種種背景有所認識。

所以說,這樣閱讀哲學,是一種當作閱讀基礎的閱讀。

我不把科學列為閱讀的基礎工程,是因為科學是從哲學裡分家出去的,分家不過是五百年左右的事。還有,科學,透過多媒體來敘述得清楚的可能,越來越大了。

另一種方向,則是把哲學當成一種閱讀的終極來看。

因為哲學家在挑戰的,不只是思考得更清楚,而是追求思考的極致,思考出人生或宇宙的終極真理,所以,我們想找一本哲學書來讀的時候,也可以有決心只找出「那一本」有這種意義的書。

我自己是先從第一種方向出發,也就是把哲學當閱讀的基礎來看而開始,後來讀到笛卡兒的《談談方法》,也就是人人上口的「我思故我在」那句話出處的書,則有找到了哲學指引出閱讀的極致的感受。

《談談方法》對我的意義,放在後面《少閱讀一點的理由》那篇文章中,這裡就不多談。

總之,這樣的哲學書也是存在,可以找到的。

換個角度讀歷史的時候

歷史書,是「小說」、「詩」、「哲學」的綜合體──但,要是好的歷史書。

以前上中學的歷史課,讀項羽這個人,雖然說是霸王,但課本上的描述怎麼也看不出。十面埋伏之下,項羽唱起「虞兮虞兮奈若何」的《垓下歌》,這些情節讓我怎麼都不明白項羽怎麼得以和「力拔山兮氣蓋世」的形象聯想到一起。

一直到我看了下面這段場面。

於是項王乘其駿馬名騅,麾下壯士騎從者八百餘人,直夜,潰圍南出馳走。

平明,漢軍乃覺之,令騎將灌嬰以五千騎追之。項王渡淮,騎能屬者才百餘人。至陰陵,迷失道,問一田父,田父紿曰「左」。左,乃陷大澤中,以故漢追及之。

項王乃復引兵而東,至東城,乃有二十八騎;漢騎追者數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