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古今文學網 > 深閱讀:信息爆炸時代我們如何讀書 > 讀書是追求「心靈富足」的最佳手段 >

讀書是追求「心靈富足」的最佳手段

用讀書「啟動」大腦和心靈

築波大學名譽教授村上和雄先生是基因研究的權威,他著有一本書,名叫《啟動的活法》。該書指出,人類的基因有 99.5% 是完全相同的,而個體能力的參差不齊,是由每個基因的「啟動」程度決定的。接觸一流人物,就是啟動基因的一種手段。

我格外佩服這種思想,便也時常將之介紹給學生,鼓勵他們按此實踐。的確,向一流人物學習,這一點至關重要。反之,如果總是跟消極悲觀的人、氣量狹小的人在一起,自己也容易變成那一類人,即所謂的「近墨者黑」。

例如,尼采將小人比作「蒼蠅」————指那些嫉妒他人的成功,把自身的軟弱化作對他人的報復心理的人,並提出:「不能把人生用來拍蒼蠅。」

話雖如此,可我們周圍的人未必全是一流人物。為了與社會妥協,我們不得不接觸一些「蒼蠅」似的人,這就是現實。

對此,尼采說了另一句重要的話:「逃去孤獨裡吧,任強勁的風吹吧。」這句話恰恰也適合形容讀書。其含義並非指自憐自艾,離群索居。所謂「強勁的風」,是指一流人物的思想和精神。 獨自承受這種風吹,精神就能得到鍛煉。

事實上,我們能真正接觸一流人物的機會少之又少,但是一流人物的書,任何人隨時都能閱讀。像經典作品等經得起時間考驗的書,更可以稱為「超一流」。我們親近這些偉大的先驅,就能在他們的幫助下,啟動自身的基因。

譬如,我們可以閱讀《論語》,讓孔子幫忙啟動基因。這樣的狀態大概也會對現實生活造成影響,因為《論語》儘管是兩千多年前的書,但其中的許多規訓仍極富現實意義。

「不在其位,不謀其政」(《論語·泰伯第八》《論語·憲問第十四》)便是其一。這句話的意思是說:「既然不在那個職位上,就不該干預那個職位的事。」牢記這句話,以後一旦想隨便干預別人的事,就能在瞬間提醒自己自重,這樣也能使自己免於麻煩。反之,這句話也可能成為推動自己採取必要行動的動力。

換言之,每遇見一位先驅偉人的格言警句,就相當於啟動一個基因。 不斷接觸格言警句,就能啟動多個基因。同時,通過讀書經常接觸偉人,也會刺激「幹勁」等姿態和意志,有助於保持積極的心態。

這樣的狀態若能長久維持,就會形成習慣,而一旦形成習慣,這之後,就全在於自己想把心態維持在什麼樣的水平上了。

信息嚴重匱乏的時代

請回憶一下,你平時獨處的時候會做什麼?對於現在的人來說,首先不可缺少的工具就是推特了吧。主要就是通過互發信息彼此吹捧,發發牢騷,或者說說別人的壞話,傳播一些小道消息。在這種意義不大的交流上浪費大量時間的人,恐怕不在少數。

回頭想想,在 20 世紀 80 年代的電車裡,讀書的人還有很多。後來到了 90 年代,靠漫畫、隨身聽打發時間的人開始增多,讀書的人越來越少。到了如今,絕大多數人都在擺弄手機。即使在自己家裡,原本能夠用來讀書的時間,往往也會被毫不在意地浪費在其他事情上。

如果把上下班、上下學的乘車時間,以及每天在家裡的時間抽出兩三個小時用來讀書,你的思想一定能得到深化。若能每天堅持,就會達到相當深的程度。那些輕易被浪費的時間,為什麼不用來讀書呢?這是我始終難以理解的事。在我看來,並不是喜不喜歡讀書,而是利用時間的方式不同,導致人們的生活方式出現了致命的差距。

今後,信息設備的軟、硬件會更加充實,任何人都能花很少的錢買到手,娛樂的種類也會呈現驚人的激增態勢。到那時,只要有一部手機,想一個人過多久就能過多久,能隨時收看全世界有趣的動畫,能收聽所有的音樂,也能任意挑選遊戲,還可以發表自己的意見,公開自己的演奏。其好玩程度,或許是任何媒體、玩具都比不了的。

娛樂固然重要,但獲得直達心靈深處的知識更重要。當舒適成為理所當然,不舒適的狀態就會變得難以忍受,於是也就不想做讀書這樣麻煩的事了。可是,如果因為覺得麻煩而不加重視,自己得到的知識就會極其有限,精神也很淺薄、脆弱,最終難免吃大虧。

從這個意義上講,我們也許正生活在一個「信息匱乏」而非「信息過剩」的世界裡。

當今時代被稱為信息化時代,可企業的人事負責人卻嚴肅地指出:「最近的學生不讀書,所以懂得的東西太少了。」另外,學生只關注自己感興趣的信息,對不感興趣的信息漠不關心,這種傾向也受到了批評。

書中濃縮著大量信息,我們可以根據自身能力,深入地、迅速地加以吸收。既然如此,就有必要強化讀書意識。倘若不能有意識地將讀書列為利用時間的首要對象,恐怕就會漸漸變成「信息弱者」。

書能彌補精神的荒蕪

稍微誇張地說,這也是關係到生活態度的問題。保持良好的精神狀態,對人生懷有充實感,這才能成為生活的最大支柱。這與社會地位和經濟收入完全無關,所以跟世人眼中的價值觀壁壘分明。

許多在經濟上過著富裕生活的人,都難免在精神上感到荒蕪。相反,譬如喜愛俳句的人,只要創作出一個佳句,就能感受到巨大的喜悅,而這種喜悅足以將生活中的辛苦蕩滌一空。

又或者,若是每天都感覺精神荒蕪,可以考慮用俳句表達出來,譬如將其比喻成瑟瑟秋風,或是皚皚冬霜。這樣一來,每天感受到的愁苦、哀傷等情緒,都能從虛無縹緲變為可堪琢磨,進而化作精神上的一種深度和富足。

個中典型,便是關於愛情的各種俳句與和歌,其多數皆充溢著不得相見的痛苦、渴望相見的思戀、分手後的不捨或怨恨等感情,堪稱源自苦痛心靈的藝術。文學作品和古典著作往往如是。閱讀這些作品,讀者也能跨越時空,產生共鳴,重新自省。

維克多·E.弗蘭克貝的《意義的呼喚》,是更極端的例子。這是一本全球暢銷書,描寫了納粹建立的猶太人集中營裡極端嚴酷的生活。縱然在這樣的環境裡,作者仍思念著心上人,沒有喪失希望,最終活著走了出來。作者以親身經歷告訴我們,希望對於人類有多重要。這不是一本讀起來令人感到輕鬆愉悅的書。

然而,即使初讀時無比震驚,可隨著時間的流逝,書中內容也會在心裡「沉澱」下來,你會將之作為一種現實予以接受。達到這一步,就多少意味著自己變強了。

還有名著中的名著——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罪與罰》,也生動地描述了一個走投無路的人最終在精神上重獲新生的故事。讀這本書,相當於模擬體驗另一種人生,由此即可對自己的精神進行更深入的挖掘。

「優質」的書才有意義

經典作品屬於頂級佳作,但人們在現實中很少會讀。相反,最近倒有不少小說大賣特賣,甚至被拍成電影,引發熱議。

不過,這些作品均有個大致相同的地方,就是角色性格之膚淺,令人不堪卒讀。因此,無論讀得多麼仔細,都無法產生共鳴。我實在很不理解,為什麼像《罪與罰》那樣內涵深邃的古典作品會遭到輕視,而輕小說卻被人視為珍寶。如果起先讀過古典作品,至少該能看出當今作品的淺薄才對。

像福澤諭吉的《福翁自傳》,非常有趣,足以入選日本最佳名著前三,現在卻極少有人看。慶應義塾大學向所有學生分發了這本書,但想來也未必有人會讀。

我以前在該校學園活動的講台上做演講的時候,問下面哪些人讀過這本書,舉手的學生最多只有兩成。連福澤諭吉的「塾生」都沒讀過,其他人能有多少讀的,大概可想而知。

最近,圍繞書的若干問題,在街頭巷尾引發了熱議,諸如書賣得不好、讀書人數減少、人均讀書時間很少,等等。然而,這裡還有一個大問題不容忽視,便是書的「品質」。並不是什麼書都值得一讀,把時間浪費在空洞無物的書上,還不如看一檔好的電視節目更有意義。雖說現在的電視節目口碑較差,但仔細找找,還是有不少好節目的,譬如揭示一流人物思想的節目,或是介紹一流藝術的節目。

換句話說,如果一本書的內容還比不上這些電視節目,就沒有閱讀的價值。當然,為了體會讀書的樂趣,開始的一段時期可能會隨意閱讀,什麼書都想翻翻,這是無可厚非的,但這畢竟只是第一階段。然而很多人終生止步於這一階段,不能深化自己的思想。因此,我們必須繼續前往第二階段,即閱讀優質的書。

例如世界公認的佳作《罪與罰》,所有人都應該閱讀。《卡拉馬佐夫兄弟》也不錯,只是篇幅稍長,若不習慣,可能會讀得很辛苦。再比如加西亞·馬爾克斯的《百年孤獨》,也該列入「必讀書籍」,但這部小說並不重視故事情節,要想充分享受閱讀的樂趣,需要若干技巧。

但不管怎麼說,避開這些古典佳作,一味閱讀膚淺的書,就如同害怕成為職業選手,只能永遠滿足於當業餘選手一樣。 這是非常令人惋惜的。

另外,優質的書還能成為掌握新知識、新信息的起點。在書中內容的刺激下,產生新的興趣,或者對書中介紹的其他書籍和人物展開調查,能讓我們眼中的世界從「點」變成「線」,進而擴大成「面」。可以說,其作用就像東京站、新宿站等中轉車站一樣。

若能由此發現新的起點,「面」就會變得更大。一旦開始這種自體繁殖的循環,我們的意識世界就會發生改變,變得再也不能失去書的存在。

「依賴」使判斷力變遲鈍

在音樂世界裡,古典音樂享有一定程度的「公民權」。無論是誰,多少都應該聽過貝多芬或莫扎特的音樂。

然而,書的世界並非如此。可能有人在不知不覺間聽過《命運》,但不可能有人在不知不覺間就記住了《罪與罰》。閱讀這種行為,往往伴隨著積極的求知慾。水準越高的書,越要求讀者具備相應高度的主動性。以「找找樂子」「打發時間」之類的態度,是不可能讀得下去的。

因為,這些書裡都存在若干障礙,其中既有索然無趣的場景,也有必須深入思考才能跟上情節發展的部分。要想「貼近」高低起伏的劇情發展,讀者必須具備很強的忍耐力才行。

一旦跨越這些障礙,我們就能獲得對於感情變化的寬容性和解讀力,同時具備讓自身感情出現變化的能力。 可以說,這就像越野賽跑一樣,繞著大自然中山野裡高低起伏的線路奔跑,能使我們的身體承擔重負,從而得到鍛煉。

以前,我從高山滑雪國家隊的一位教練身上,聽來一件有趣的事。這位教練曾與有高山滑雪界絕世王者之稱的英格馬·史坦馬克一同訓練,而史坦馬克當時選擇的訓練場地,是一條起伏程度驚人的坡道。

既然能當國家隊的教練,這位先生的技術應該也是極其高超的,可他卻跟不上史坦馬克的訓練。而且,史坦馬克還讓他「解開雪靴上的卡扣」。一旦卡扣被解開,雪靴和滑雪板就很容易從腳上脫離,非常危險。當然,史坦馬克毫無難色地這樣做了。

史坦馬克認為,用卡扣固定住雪靴,腳底的感覺就會變遲鈍,而解開卡扣,能使腳底感覺變得細微精妙,從而把握雪面狀況。也就是說,建立在卡扣上的「依賴」,會使我們應對危機狀況的直覺變得遲鈍。

該理論也適用於當代人的讀書。閱讀陀思妥耶夫斯基的書,就好似解開雪靴的卡扣,從坑坑窪窪的陡峭坡道上滑下去。這樣做可以鍛煉心靈的野性,進而使你掌握敏銳的判斷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