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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生,總要有一刻,可以溫柔地唱歌

單位組織去北海旅行,我其實之前一直是不想去的,因為人太多,我有點兒懼怕集體活動。但是看到長沙的霧霾,還是去吧。哪怕換個地方睡覺也是好的。

由於我的同屋因故沒能來北海,我只能一個人睡一間房。窗外海風呼嘯,我想起上次來北海的時候,跟著當地漁民要一起出海打魚,漁民的妻子問我:「你沒有來例假吧?月經期的女人是不能上船出海的,因為經血屬於血光污物,不吉利。」

儘管理性上知道這些都不過是迷信而已,但這些又何嘗不是一種敬畏呢?我原是無神論者,但是每次去西藏或新疆地區,都會更加覺得要相信神靈,不是因為被氣氛所染,而是在自然環境更加惡劣一點的地方,你會覺得人力似乎是不可勝天的,人對天地的恩澤、自然的力量要更依賴。

這大概是弱者的好處。因為弱,因為對自身能力的不夠信任,因此或許會更多敬畏,以此尋找安全感。比如出海的漁民,懼怕颱風海嘯,所以要拜媽祖;靠水吃水的人,不敢涸澤而漁;靠山吃山的人,不敢焚林而獵。可是如今人類太強了,弱者的敬畏已經越來越蕩然無存。

弱,不一定正確,不一定善良,但弱也有弱的好處,這是我以前從未有過的體驗。

獨自在北海的偏僻小街上找小賣部,想買一桶方便麵,卻意外地發現了一間小廟。廟裡空無一人,打掃得極其乾淨,案台上供著淨水,沉香木屑焚燒出淡淡香氣。在這裡,安靜是一種力量。我不敢說話,腳步輕盈,似一腳跌進了另一種歲月,恐驚了這肅穆的佛堂。

儘管天氣還很熱,我卻忽然很想喝一碗酥油茶,要熱乎乎的;很想聽一張企鵝三星,還帶花的;很想牽一個人的手,還得是暖的。

從佛堂出來,走到海邊,很多孩子在趕海拾貝殼,我忽然哼起了京戲小段:「正月裡,梅花粉又白。大姑娘房裡繡鴛鴦。二月裡,迎春花兒頭上戴,頭上戴。花香勾動了探花郎,探花郎。三月裡,桃花映粉腮,情哥哥他誇我,比那鮮花兒香。四月裡薔薇倚牆開,夜半明月照呀照上床……」

這是根據張愛玲《金鎖記》改編後的唱段。香艷的詞,唱段卻是出自格外悲涼的故事。

我想起了有一年爬山,下山的時候膝蓋疼,賀老師走在我身後,就給我唱歌,唱的是:「桃花來你就紅來,杏花來你就白,翻山越嶺我尋你來呀,阿個呀呀待……」

一生,總要有這麼一刻,可以溫柔地唱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