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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個人的心裡都開著花,我呢

記得曾經去西藏,看到一個女人在轉經叩頭求來世。我問她:「你來世想做什麼呢?」她說要做個男人,而我只求來世不要做人了。海底的一塊石頭,沙漠裡的一株紅柳,或者做一頭豬,一隻最不特立獨行的豬,像天下所有的豬一樣,守著豬圈,吃了睡,睡了吃,被人殺了高高興興吃肉,也是不錯的。

自小就不是個樂觀的人,記得老蔡曾經有一次專程來北京,跟我說她和男友的事情,我說:「總之,今時今日說要寵你愛你呵護你一輩子的是這個人,明朝背叛你冷落傷害你的,亦是同一個人。」說得她一臉愕然。我覺得我真是殘忍。

那天回去之後,我寫了一個座右銘,上書:你少說兩句會死啊。   我的墓碑上將來要刻著:這是一個少說兩句就死了的人。

保衛處新來了一個阿姨。她一會兒出現在一樓,一會兒出現在七樓。她自從知道了我的名字之後,一看到我就開啟點贊模式:「啊呀,我最愛聽你的節目啦……」一次,兩次,三次……於是我每次出入,都要羞澀客氣地對她報以微笑。一次,兩次,三次……笑到我幾乎要開啟「謝耳朵」模式了。

我厭煩和人打招呼、微笑,這需要我從身體裡拔出好多力氣。   有一段時間我煩死了出租車司機,沒給他們好臉色看,誰跟我說話我都煩躁生氣,絲毫不想搭理,內心獨白:「你能不能閉嘴,我實在不想開口說話。」可是每次下車用微信或支付寶付費時,我又會偷偷多支付兩三塊錢,算是為我一路上的臭臉作歉疚補償。

生病以來,我變得尤其敏感和柔軟,看到誰都會多體諒,都會覺得對方特別不容易。或許,這也是抑鬱症的好處之一?

今天看到一篇文章中引用了《士兵突擊》裡史今離開時對許三多說的那句話:「三多啊,每個人心裡都開著花呢,一朵一朵多漂亮啊……」這句話突然讓我想念起北京了,想著想著,竟然還哭了。

我想念北京的我,那時候的我還沒有得病,那時候的我還沒有如此不自信,那時候我覺得每天上班是一件很快樂的事情。我想念中央台的我,話筒前的我,夜間部的我,同事眼裡的我,四處租房流浪的我,滿北京找好吃的我,成天想著看演出的我……那個我呢?是什麼時候就忽然不見的?不告而別。

如今,我的心裡開著花嗎?大街上每個人的心裡都開著花嗎?突然心裡生疼。沒有了史今的三多疼了有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