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噩夢總會過去

今天是7月22日,下午5點40分,7月份的第二個好日子。今早狀態恢復,身心健康地上路。Hold住,Hold住,千萬別再嘔吐。

而且今天交流能力明顯恢復。我能順暢地跟同事打招呼、簡單聊天了,不像之前看見了就想躲開。

今天好感動:

「狗嘴裡吐不出象牙」的周真愛,嘰嘰歪歪叮囑我要每天喝半斤奶,曬太陽,不要喝可樂,不要喝紅牛,要睡子午覺……

小E今天送了我一串十八子手鏈,說是可以助我安眠和寧神。我會戴上、收好、記得。

昨天快遞說有我的包裹。我很奇怪,因為我已經一個月沒有上過淘寶了。今早上班拆開,是盧小鴿送給我的禮物。一瓶泰國精油,一隻可愛的輕鬆熊,裡面有一張小卡片,上面寫著:「別那麼累,要工作也要生活,看著都心疼。」

是的。我!太!累!了!——這四個字我一直不好意思說出來。因為「誰不累啊」,說出來顯得很祥林嫂的樣子,控制不好情緒,生生惹人厭棄。「你丫有病吧?」——這句話只能拿來罵沒病的人。所以,有人當面這麼罵我的時候,至少說明我還皮糙肉厚骨頭硬朗著。我感恩還睡得著。

今天一個人在外面遊蕩了一整天,無處可去,無家可歸,無話可說,無言以對。

撐過明晚,必須請假休息了。病假期間關機!大病一場才知道:生命裡真的沒那麼多重要的東西和人。基本上我一到黃昏就癱倒,直到天黑。到了晚上,我想「反正今天又熬過去了,看看美劇就睡吧」,這時感覺又會好一些。

不過這並不具有絕對的規律性,情緒時鐘和身體時鐘大部分時間是亂跳的。我很想找到一些規律,這樣當症狀即將襲來的時候,我就可以找一個無人的角落,鋪好軟墊子,躺倒,安安靜靜地等著它來。可是,它從來都是想來就來,不給人一點兒餘地和預告。

昨天經歷了生病以來最可怕、最煎熬的一天:

從早晨開始就感覺不對勁,在上班路上就開始吐,而且比以往要吐得嚴重。到台裡休息了一會兒,感覺好一點了,沒太在意,覺得可能也就和往常差不多吧,病了這麼久都習慣了。可是節目做到一半,大約8點50分到9點之間,就覺得身體特別不對勁了。心跳越來越快,喘不上氣,吐,開口說話有困難,眩暈,頭疼,腳發軟,出虛汗。但是腦子是清醒的,我不斷暗示自己:「放鬆放鬆。」

9點廣告時段,我跑去廁所洗了把臉,吐了一會兒,深呼吸,罵髒話,哭叫,試圖用各種方法讓自己鎮靜下來。我清楚地意識到身體開始失控了。

接下來的半個小時我都不知道怎麼挨過去的,9點到9點15分我幾乎說不了話,稿子大部分是搭檔在播,我勉強念了幾條簡短的。說話時能聽到自己沉重的喘氣聲,手心的汗在直播台上按出清晰的手印。熬到9點半節目結束,我幾乎癱軟在直播間裡。

下了節目,我倒在沙發上,眼前發黑,四肢冰冷發軟。伏伏看見了,說我臉色慘白,趕緊拿毯子給我蓋上。我躺了半小時,慢慢回到人間。

因為病了這麼久,所以我對於身體的反應,基本上沒有太多的恐懼感了,覺得緩過來就沒事兒了。

緩過來之後,我出去買東西,順便吃了午飯,總體感覺還算正常。可是到下午3點的時候又開始不對勁了,趕緊打車回返,在車上不停乾嘔,頭暈眼花,又癱在了後座,把司機都嚇了一跳。回到台裡坐著又緩了半小時。我覺得做不了節目了,本來想讓阿甘幫忙代班,可是我找不到阿甘了,只好硬著頭皮自己去上。我對自己能不能撐下來一期節目,無比忐忑,於是提前跟導播和主編說:「今天節目我得開著直播間門做,萬一我出什麼狀況,你趕緊進來救場。」我開始覺得自己搞不定了。

也許是戰鬥精神使然,節目還是順利地錄完了。我再次體力不支,倒在沙發上。本來還要開會,阿甘看我那個樣子,讓我趕緊回家,「孔鳥人」開車把我送回家了。

我照舊在家裡躺到了天黑,起來吃了點晚飯,還在微信裡聊了一會兒天,又看了一會兒書,覺得心情平靜了,身體也正常,10點洗完澡上床睡覺。我以為這一天總算是挨過去了。

沒想到一直睡不著。雖然我每晚會醒來很多次,但是我不失眠,可是昨晚我怎麼也睡不著,翻來覆去到12點,乾脆打開iPad看看美劇《破產姐妹》。看著看著,忽然開始覺得身體又不對勁了,這已經是一天之內的第三次,我預感大事不好,因為以往我只要獨自安靜待在家裡,都不會發作的。

我趕緊跟阿甘說:「我要請假。」但是想起搭檔今天過生日,他跟我說了這兩天晚上他都不能編稿,我跟阿甘說:「明後天的稿子還是我來編,但是我可能上不了班了。」

請完假就開始慢慢發作:渾身冷,全身冒汗,頭暈,比白天要嚴重得多。四肢已經酸軟得不聽使喚了,像被抽走了骨頭。我懷疑是晚飯吃少了,導致低血糖,想起客廳裡還有紅牛,準備爬起來去喝一罐應急,忽然發現自己根本起不來,下肢癱瘓掉了,完全動不了。我嚇壞了,準備打「120」,伸手去拿手機,這才發現胳膊也抬不起來,要靠兩隻手捧著手機才能勉強拿起來。全身顫抖。而且我腦子裡忽然閃過一個念頭:「好想從窗戶跳下去。」然後腦子裡就不斷出現臥室的窗戶畫面。

這時候我已經打不了電話了,我看到電話更加難受,趕緊關機。我被絕望和無助徹底纏繞住了,只剩下一個大腦在抓狂:「怎麼辦?怎麼辦?」

我在床上開始哇哇大哭。哭不出眼淚,就乾號。「啊啊啊啊啊」地號叫。為了讓身體恢復知覺,我用盡力氣翻身,拚命翻過來又翻過去。每翻一次都很艱難,大約翻了半小時,胳膊開始恢復了一點力氣,我拚命捶打雙腿。汗出了一身又一身。手是正常溫度,但是腳丫子是冰冷的,我用被子包住雙腿,不停按摩揉搓。一直折騰到凌晨4點,四肢慢慢可以自由活動了,我累得光當睡去。

早晨醒來一切正常。而且今天是狀態特別好的一天,前所未有地好。昨晚發生的一切就像一場噩夢。太可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