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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激光治療其他大腦疾病

我定期拜訪卡恩的診所,去考察有大腦問題的患者。通常,我的導遊是卡恩手下40來歲的臨床主任,來自哈薩克斯坦的一名普通外科醫生,斯拉瓦·金(Slava Kim)。金是半韓國、半俄羅斯-烏克蘭混血兒:他對傳統東方的能量醫學很熟悉,那是韓國人帶到俄羅斯的;他對患者使用整體治療,同時他也是那個年齡段的跆拳道冠軍。自俄羅斯研究人員梅沙爾金(Meshalkin)和塞齊夫斯基(Sergievskii)引入了血液低強度激光照射法(這種治療方法,至今西方仍聞所未聞)之後,哈薩克斯坦在外科手術中採用激光治療已經司空見慣。1981年,他們開始對有心血管問題的患者應用激光。

金第一次看到照射發揮作用,是在一個患有白血病(一種致命的血液感染)的患者身上。該名男子對抗生素無回應,瀕臨死亡。因為知道光有助於身體自愈,醫生們通過一根管子,把一套攜帶了632毫微米激光燈的光纖激光器插入病人靜脈。這種方法的共同首倡者是莫斯科的蒂納·卡魯,卡恩也曾在卡魯處學習過。金對該男子驗血時,發現白血細胞迅速降低,意味著感染正在消退。突然之間,先前在他身上失效的抗生素也開始發揮作用。該男子完全恢復了。這再生動不過地展現了傳統技術與能量醫學的新融合:利用靜脈注射光照,而不是藥物。

在哈薩克斯坦,金經常在做完腹部手術後開出IV級激光的處方,以抗擊感染,加速傷口癒合,因為激光對免疫系統有扶持作用;使用激光,他發現自己能夠縮短患者的住院時間。他真正對激光的愈合力量留下刻骨銘心的印象,是來自他本人的經歷:他是一個極具奉獻精神的外科醫生,在持續的壓力之下,他患上了潰瘍,因為內出血而倒下。腸胃科醫生把內窺鏡放入金體內,看到金的十二指腸上長著一個大潰瘍,胃酸極有可能把它燒穿,導致他的腸壁穿孔。通常,這樣的病情需要緊急手術,但她當即對金做了治療:她順著內窺鏡放入了激光,對潰瘍進行照射。經過8輪這樣的治療,金痊癒了,沒有留下手術疤痕,保護了他的消化道。這種方法比手術留下的創口小得多。進行光療還有其他一些巧妙的方法,比如安大略省製造了一種鼻腔內低強度激光器,它可以在鼻子內部(血管靠近表面,也靠近大腦)開啟激光,迅速治療頑固失眠症。

我跟著金和卡恩觀察到了許多病情的痊癒,患者最初並不是來治療大腦的。我見過一位叫艾倫·漢納福(Allan Hannaford)的老人,因為患有頸部晚期骨性關節炎來治療。他的視力也有問題,因為許多年前他視覺皮層中過風,部分視野消失。經過治療,艾倫的脖子好轉了。出人意料的是,他的視野也擴大了,因為照射脖子的激光燈放置在大腦後面靠近視覺皮層的地方。艾倫視力改善後,未再出現惡化。

卡恩和金合力治療過一個非裔加拿大人(我叫他加裡),把這一方法帶上了全新的層面。加裡22歲時染上腦膜炎(大腦周圍的組織感染),徹底失明失聰。腦膜炎導致的炎症和腫脹會給大腦帶來高壓,造成不可逆的大腦和視神經損害。我們見到加裡時,他32歲。他有張親切的臉,留著短髮,穿著藍色的外套和襯衫。他是個熱情的人,髮型類似歌手史蒂夫·汪達。他的右眼似乎卡住了,向上對著天花板。

陪同加裡的是他的一個老朋友,我叫她蘇珊娜。蘇珊娜恰好是一個激光治療師,一天,她突然想到,激光或許能幫助加裡。金和卡恩監督她以及另一位同事治療加裡。他們最初把燈放在加裡脖子後面。很快,加裡耳朵周圍的觸覺恢復了,報告說面部肌肉出現了新的脈動和感覺。經過了大約兩個月的治療,驚人的事情發生了。他恢復了一部分視力。

由於加裡又聾又盲,我只能通過一種「手掌書寫技術」來跟他進行語言交流。我先提問,蘇珊娜以閃電般的速度幫我把每個字寫在加裡手掌上,之後他來回答。

「在嘗試激光之前,你看得見嗎?」我問。

「我之前沒有注意。都是黑的。」

「你能看到影子嗎?」我問。

「不能。」

「使用激光之後呢?」我問。

「自從我用了激光之後,我現在能注意到陰影了,但它忽隱忽現的。比方說,激光治療以後,我在廚房裡,能看到媽媽和侄兒映著窗戶的輪廓了。」窗戶的環境光能讓他10年來第一次看到人影。「我還看不到面孔。」他補充說,「但我可以看到他們移動的棕色輪廓,接著它又中斷了。」

加裡大喜過望,興奮得不能自已,因為他從沒想到會出現這樣的情形。聽說詳情之後,卡恩建議蘇珊娜用光籠罩加裡的整個頭部和所有的大腦額葉。我們第二次見面時,經過了若干次頭部治療,蘇珊娜說,加裡又有了新變化,他能聽到侄女貼著自己耳朵說的話了。我請加裡說明情況。

「我在樓上跟侄女在一起,我對她說了些什麼,她走過來擁抱我,她的臉靠著我的臉,她說了些什麼,我大叫一聲,『啊!』因為我感到一聲響亮的高分貝噪聲進入了自己的耳朵。於是我說:『你說什麼?』她把小臉再次靠過來,又說了點什麼,我又一次感到了響亮高亢的噪聲。當她說話的時候,那聲音就好像穿過了我的耳朵,讓我大叫『啊!』」

最初,大部分的聲音都來自一隻耳朵,但一個月之後,聲音從兩隻耳朵傳進來。雖然他還不能分辨具體的字詞,但能聽出對方說了多少個字了。聽到聲音讓加裡疼痛,我認為這是他大腦經長年習得性廢用甦醒後,還無法調節傳入感覺的跡象。他的疼痛是一套過敏反應系統的徵兆,可通過我在第8章介紹的練習加以解決。

接下來的幾個月,我還看到了其他許多奇跡。我遇到了幾個創傷性大腦損傷患者,損傷原因來自跌倒、運動傷害和車禍等。許多人都有跟加比類似的症狀:腦霧,記憶力下降,疲勞乏力,運動、平衡和視力問題,最典型的還有頭痛。所有人都殘疾了,大多數人多年來未曾恢復,直到接受了激光治療。幾乎所有患者都有改善,恢復了日常活動,並未得到100%好轉的人也說,「我的生活回來了。」另一些人的情緒改善了。一個來治療頸部問題的人發現,不僅脖子痛好了,自己抑鬱的情緒也提升了,他可以減少抑鬱藥物治療了。他的大腦測試得分有了驚人進步。(得州大學奧斯汀分校的一項關於光的研究,已證實了這種認知上的益處。)還有一個人,一年來因為殘疾而深感抑鬱,經光照後發現低沉的情緒提升了,得以回歸工作。最新公佈的數據顯示,在某些情況下,某些抑鬱症裡,大腦處於慢性發炎狀態,故此,消除慢性炎症的治療對抑鬱症有好處,也是合乎情理的。

這就讓我們進入了人們最近對低強度激光展開探索的領域:阿爾茨海默病,最常見的一種老年癡呆症。阿爾茨海默病患者的大腦也是發炎的,線粒體難於運作,表現出氧化應激的老化跡象,也就是分子「生銹」了。激光改善大腦整體細胞功能,故此能夠改善上述所有的3種狀況:發炎、線粒體問題和氧化應激。[1]阿爾茨海默病的特點是,神經元積聚名為Tau蛋白(tau proteins)和澱粉樣蛋白的過量畸形蛋白質,形成噬斑,導致退化。

來自澳大利亞悉尼的一支研究小組,利用光降低了上述蛋白質的水平。他們將與阿爾茨海默病有關的人類基因植入小鼠的DNA,讓後者產生異常的Tau蛋白和澱粉樣蛋白。之後,他們用低水平光療法治療小鼠一個月,把燈放在動物頭部上方一兩厘米遠的地方。他們用的是有助於創傷性腦損傷、帕金森綜合征和視網膜損傷的同類近紅外光,將阿爾茨海默病影響的關鍵腦區的兩種蛋白質(Tau蛋白和澱粉樣蛋白)都降低了70%。此後,「生銹」的跡象減少了,細胞能量站線粒體的功能也改善了。

第二項動物研究表明,光療增加了腦源性神經營養因子(BDNF),改善了阿爾茨海默病患者神經元之間受損的連接。我們迫切需要進行人類研究。在此期間,很顯然,低強度激光是促進大腦整體細胞健康的有力方式,用它來配合第2章介紹的鍛煉計劃和技術,以及第3章介紹的保護大腦整體健康的其他舉措,是很有道理的。

沉浸在光的治療能力的這一時期,我總是情不自禁地注意到,人們是多麼忽視自然光和它帶來的益處呀。醫院對光在治療中扮演的角色十足冷漠,因為它們沒有了陽光明媚的庭院。按南丁格爾在克里米亞戰爭期間的觀察,死在醫院大樓裡的病人,比死在臨時野戰醫院的更多,因為野戰醫院的病人暴露在自然的室外光和空氣當中。當時的醫院受南丁格爾作品的影響,在病房裡策略性地安裝多扇窗戶,好讓患者整天都接觸到自然光。

新近的研究表明,光不僅加速癒合,還減少疼痛,改善睡眠;因為它提高維生素D水平,或許還能降低患上某些癌症的風險。今天,醫院的病人要運氣足夠好才能碰到一扇有陽光直射的窗戶。在人們停留時間最長的封閉空間(如汽車、公寓、學校、公司),窗戶越來越多地採用有色玻璃,以便屏蔽全光譜自然光,節省空調費用。室內「節能」冷白色螢光燈忽隱忽現的蒼白色彩,以極其不自然的幽靈般的光芒照亮我們,一些敏感的患者處在此種光線下,甚至會覺得噁心不適。

「節能」政策有害公共健康,這已經不是歷史上的頭一回了。工業革命期間,大規模使用煤炭,污染了歐美的大城市,醫生凱萊布·威廉斯·撒裡比(Caleb Williams Saleeby)禁不住在20世紀初感歎,哪怕太陽出來,「數百萬人」仍然生活在黑暗的城市天際線下。傳染病猖狂蔓延,醫生們認為,這不止是因為人過分擁擠,部分原因也在於缺乏光照。1905年,紐約推出了限制煤炭厭惡的法律之後,結核感染率下降。

一輪新趨勢出現了。波士頓通過了「藍天法」,患有結核病的兒童登上一艘漂浮醫院船,接觸陽光以自愈。瑞士醫生奧古斯特·羅利耶(Auguste Rollier)把患者帶到阿爾卑斯山,讓他們在療養院裡曬太陽,取得了明顯的治療效果。決定性因素不只是新鮮的山區空氣;氣溫涼爽意味著人們能夠曬更長時間的太陽。但到20世紀30年代發明抗生素之後,日光療法取得的一切成就都被人們遺忘了,人們忘記了它也是一種治療感染、增強患者自身免疫系統的方式。如今,人們濫用抗生素,令細菌產生了耐藥性,抗生素失效,我們恐怕要被迫重新學習前人的技術。

我們的天空或許比從前變得更藍了,但我們的室內空間卻越來越缺少自然光線,而且我們還無從察覺,因為我們使用的人造光往往並不由保護生命的頻率構成。我們不僅在優雅的中庭和演出大廳需要全光譜光線,在日常生活和工作空間裡也需要。過缺乏光線的生活,其破壞性往往隱而不見。我們可以暫時性地容忍陰霾天氣,可一旦進入沐浴在陽光下的空間,我們所感受到的喜悅說明:這不僅是一種審美上的愉悅,更暗示了我們需要光線才能朝氣蓬勃。

★★★

2012年10月7日,加比寫道:「3年來,我第一次自己開車……我扭頭沒了問題,手眼協調也正常了……我隔一陣再上高速公路,眼下開另一條路線。」

她又寫信給我:「有志者也不成:這非常奇怪。我生病之前,一直以為,有志者事竟成。可生病以後我才知道,有時候,意志再強,也沒辦法。如果你的大腦沒法運轉,你就什麼也做不了。有時候,這仍然會讓我吃驚……」

「抱歉這麼遲才回復你的信……很遺憾,我父親最近身體不大好。」

加比重新開始了家庭輔導工作。她開車,唱歌,生活。她漫長而痛苦的每天依靠父母生活的經歷,已經結束了,她的疼痛、她對未來的恐懼、父母為她的心碎,也統統結束了。現在,她很高興能幫助照顧自己80多歲的父親波拉德醫生,還有母親。親密的一家兩代人之間各自承擔神聖義務的倫常安排,也回歸了原樣。與此同時,弗雷德·卡恩50年來都沒有告過一天病假。他現年85歲,仍有事情要做。

[1] 炎症是其他形式癡呆症的一個主要因素。目前普遍認為,至少有一些血管性癡呆(第二常見的癡呆形式),是血管炎導致的。但是越來越多的證據表明,炎症恐怕在大多數血管疾病裡都扮演了角色。如果是這樣,它在大多數血管性癡呆症裡也發揮了壞作用。所以,低強度激光或許也可用於預防血管性癡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