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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很小

這個故事發生在城市的一角,我與同一個陌生人連續兩次偶然相遇。第一次偶遇是在離我辦公室以東只有幾步之遙的小型醫療中心。第二次偶遇是在辦公室以西幾步之遙的加拿大皇家音樂學院,漂亮的科納音樂廳。

2011年深秋,安大略省醫學協會向本省醫生發出一份俏皮的通知。我們搞了一個小協會,叫「醫生休息室」,每個月在多倫多聚餐,之後在協會總部辦講座。「醫生休息室」是在全省最大的主流醫療組織內部運作的。休息室的會員各種年紀的都有,有很年輕的,也有退了休的,只不過大家都喜歡醫學和科學前沿講座。

從前,每一家醫院都有醫生休息室,穿著手術服、戴著包頭帽的外科醫生,巡視了一整天病房的內科醫生,懷著稍有的輕鬆心情,無拘無束地聊起各自的病人,討論科學及醫學領域最新的消息。休息室是一種有著19世紀老派感覺的地方。但在一個匆匆忙忙的年代,有形形色色的經理、行政人員和「效率專家」來確保上班時間沒人「休息閒逛」,休息室逐漸從醫院消失了。所以,我們懷著逆反的心情,在協會總部復活了休息室,希望把它辦成一個秉持開放態度、自由思考的地方,要知道,我們最初研究醫學,為人體感到好奇,無不是從這種心態出發的。

就連我們主辦方發佈的公告,也不像大多數大型組織的官樣文章,後者經常煞費苦心地要顯得毫無人情味,彷彿死氣沉沉的形式能更好地傳遞專業用途的嚴肅性。公告名為:《從黑暗到光明:臨床探索》,並以猶太傳奇拉比波特茲克(Potzker Rebbe)的一句引言開場:「上帝說:要有悖論。於是便有了光。」它這樣寫道:

光的性質是什麼?是波?粒子?臨床工具?是的,是的,都是的。光療的應用範圍很廣,有一些人們早就知道(如新生兒黃疸、牛皮癬),也有一些是新興的流行趨勢(如將光療用於季節性情感障礙),但很有可能,你並未意識到,光療對你自己的患者,不管是外傷還是腦部損傷,也都有用武之地……

日期和時間:2011年12月8日,晚上7點30分

通知繼續解釋說,講座將強調用光療治療腦損傷和其他神經及精神問題。

這讓我略有躊躇。光,治療腦損傷?大腦外頭包裹著顱骨,光要怎麼才能進去呢?我曾跟進過新科學光遺傳學,這是一個近乎科幻的領域,實驗室用基因工程操作神經元,使之對光敏感。1979年,弗朗西斯·克裡克(Francis Crick,與人合作發現了DNA結構)提出,神經科學的主要挑戰就是找到方法打開特定的神經元,同時不影響其他神經元。克裡克推測,或許光可用於開關特定類型的神經元。

眾所周知,一些單細胞生物,比如藻類,對光敏感;暴露於光,它們內部的開關激活細胞。2005年,這種光敏開關經基因編碼置入了動物的神經元,讓它們能因為暴露在光線下被激活。有人希望,有一天能將這些神經元植入患有嚴重大腦疾病的人的大腦,接著用外科手術牽一根光纖線路進入受損大腦細胞,用光控制開關。這項技術已經在蠕蟲、小鼠、大鼠和猴子身上試驗成功,人類說不定就是下一位。但這種方法有著高度的侵擾性,光遺傳學領域了不起的先驅人物,心理醫生、斯坦福大學生物工程學教授卡爾·戴瑟羅特(Karl Deisseroth)擔心,如果我們用外科手術把光纖等外源物質插入人類大腦,恐怕會引起免疫反應,其他的問題更不必說。戴瑟羅特把光遺傳學視為一種基本的科學工具,用以瞭解大腦回路的運作,但這一工具本身對患者似乎並無益處。也許有一天,光遺傳學的成果能夠挽救生命,但隨著講座那一天的臨近,我希望它會介紹一些更實用的東西,介紹某種順應自然、促進痊癒的治療方法,而不是跟大自然對著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