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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望角:希望之角

我們爬上嶙峋的岩石,來到好望角的燈塔處。很難聽清佩珀在說什麼,因為今天吹著烈風,風速達到每小時65公里。一開始,我並未完全意識到風吹得到底有多厲害,因為我看到他在整個攀登過程裡,身子都站得筆直。我們邁上燈塔的最後幾級台階,風從東南方刮過來,而等到我們往下走,它會正對著我們的背猛烈地吹。我們完全暴露在烈風之下。我想起帕金森綜合征患者是多麼容易失去平衡,又記得佩珀在珀爾醫生診所裡做過的拉力測試,即她輕輕推他,看他能否保持平衡。

這不是適合帕金森綜合征患者步行的天氣,哪怕對約翰·佩珀也一樣。但今天他的姿勢非常穩定。這是因為他運用意識技術來自我平衡,主動將體重前移,挺進風裡。對他的年齡而言,他身材合適,抬起腳不困難,他維持著穩健的步伐,哪怕他穿著涼鞋,不適合攀登類似飛機起落架那麼陡峭的台階。

在燈塔頂上,我們遠眺兩片蔚藍大海,這是溫暖的印度洋和寒冷的大西洋相接的地方。接著,我們轉身開始下石頭台階,回到自然保護區。

「你注意到沒,」他說,「我們剛才往下走的時候,都加快了速度?」他指的是風。我點頭稱是,也意識到佩珀通過了大自然對他發起的「拉力測試」。

「這兒跟蘇格蘭很像,只是蘇格蘭更寒冷,」他一邊前行,一邊說,看著覆蓋了這片自然保護區的南非硬葉灌木。「而且,地上會有帶刺的黃色金雀花,還有石南,而不是硬葉灌木。」

他為景色心曠神怡,有些分心,忘記了使用有意識思考技術,腳步拖沓起來。這提醒我他的病又回來了。

「我緊緊抓著腳趾頭,免得腳抬得不夠高。這玩意兒不太適合徒步呀。」他有點懊惱地說起腳上的涼鞋。

然後,他轉過身去灌木和鮮花。突然之間,很奇怪,他的臉表情生動起來,充滿懷舊情緒,也對周圍的野生世界和美麗景色感到好奇。面具不在了。

我回家5個月之後的7月13日,我寫信給佩珀問候他的近況。我知道他和雪莉曾打算夏天裡環遊全南非。

他立刻回了信。

我正為雪莉哀悼,事情是昨天上午發生的……她心臟病發作,沒有清醒過來就走了……家人把我照顧起來……我被家人的關愛包圍著,無數的帕金森綜合征患者向我發來慰問,送上最美好的祝願。我真是個受到祝福的人。

此致

最親切的問候

約翰

幾個月後,我打去電話,得知雪莉去世前不久,約翰口腔里長了潰瘍,得到另一個診斷。一位外科醫生,在一家實驗室工作,認為那是自身免疫性疾病天皰瘡(pemphigus),並告訴佩珀,他只有30%的倖存率,有可能3年內就死掉。這位外科醫生把佩珀介紹給了腫瘤科醫生,後者開了一種藥,使佩珀的血壓提高到了190/110,讓佩珀難於忍受。後來,佩珀寫信對我說,「我和家人都相信,雪莉絕對是被天皰瘡的診斷給打垮了,因為它是絕症……過去,她為我的健康問題承受了這麼多,她無法忍受失去我……失去雪莉,讓我簡直想放棄一切。」這當然也包括鍛煉在內。處在失去愛妻的壓力中,皰瘡惡化了。

又過了幾個月。2012年3月,一位新醫生重新評估佩珀的病情。醫生告訴他,如果是真正的天皰瘡,他不可能還活著,像現在這樣活動自如。外科醫生這時也認同。相反,他的病是某種更良性的東西,只是看起來像是天皰瘡的類天皰瘡(pemphigoid)。他寫信給我,「誤診的消息還沒下來,雪莉就去世了。真相把我們全打垮了。」

許多個月過去了,我打電話給他,想知道他過得怎麼樣。

我聽說約翰·佩珀回到了約翰內斯堡的道路上,又開始走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