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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享受創造力的心流

我愛我的工作本身甚於它所產生的附屬品。無論結果如何,我都會獻身於工作。

小說家納吉布·馬哈福茲

Naguib Mahfouz

富有創造力的人彼此之間千差萬別,但他們有一點是相同的:他們都非常喜歡自己做的事情。驅動他們的不是出名或賺錢的慾望,而是有機會做自己喜歡做的事情。雅各布·拉比諾解釋說:「我進行發明只是因為好玩。我不會想著『什麼能賺錢』而去做某件事情。這是一個嚴酷的世界,金錢很重要。但是如果我必須在好玩的事和能賺錢的事之間進行選擇的話,我會選擇好玩的事。」小說家納吉布·馬哈福茲以更文雅的語言表示了贊同:「我愛我的工作本身甚於它所產生的附屬品。無論結果如何,我都會獻身於工作。」我們發現每一位被訪談者都有這樣的感覺。

不同尋常的是,我所訪談的工程師、化學家、作家、音樂家、商人、社會改革家、歷史學家、建築師、社會學家及醫生等,都贊同他們從事這份職業的主要原因是因為它很有趣。但是做同樣職業的其他很多人卻不喜歡自己的工作。我們不得不推斷,重要的不是這些人在做什麼,而是如何做。做一名工程師或木匠本身並不有趣。但是如果人們以某種方式來做,那麼這份工作就會變得令人有收穫,值得去做。那麼,讓工作本身具有內在價值的秘密是什麼?

編製創造力的程序

如果讓人們從清單中選擇一個能最好地描述他們在做自己喜歡做的事情(比如閱讀、爬山、下象棋等)時的感受,最常被選擇的是「設計或發現新事物」。乍看起來有點奇怪,舞者、攀巖者以及作曲家都認為,最令他們享受的體驗是類似於發現的過程。不過當我們深入思考一下,便會發現這似乎很合理,至少一些人對發現與創造的喜愛程度超過其他一切。

為了瞭解其中的邏輯,讓我們嘗試一個簡單的思維實驗。假設你想創建一個生物體,一種人造生命形式。它將最有機會在複雜而不可預測的環境中生存,比如地球。你想在這個生物體的內部構建某種機制,讓它可以在面對很多突發的危險時有所準備,充分利用可能出現的機會,你會如何做這件事?你肯定想設計一個保守的生物體,能夠學習過去最佳的解決方案,重複它們,盡量節省能量,保持謹慎,採取已被驗證為可靠的行為模式。

然而最佳解決方案還應該包含一個中繼系統。在這個系統中,每當少數幾個生物體發現新事物或想出新穎的觀點或行為時,便給予一個正強化,無論新發現是否馬上會有用。非常重要的是,要確保生物體不只因為有用的發現而得到獎勵,否則它在面對未來時還是會束手無策。由於創建者無法預期新生物體在明天、明年或幾十年後會遇到什麼情況,因此最好的程序是,每當生物體發現新事物時(無論當下是否有用),都應該讓它感覺良好。這似乎就是人類進化過程中發生的情況。

經過隨機的基因突變,一些個體必然發展出了看到新奇事物就會刺激大腦中愉悅中樞的神經系統。就像有些個體從性愛中能夠得到更強烈的快感,而有些個體則是從食物中得到快感一樣,必然有些個體會從學習新知識中獲得更強烈的快感。好奇心較重的孩子可能比古板冷漠的孩子更愛冒險。不過也有可能有些人學會了讚賞好奇的孩子,保護他們、獎勵他們,這樣這些孩子便可以長大成人,擁有他們自己的孩子。這類人群會比忽視富有創造力的孩子的人群更易成功。

如果真是這樣,我們便是認識到新穎的重要性、保護喜歡創造的個體並向他們學習的祖先的後代。由於他們中有些人喜歡探索與發明,因此在面臨不可預見、威脅生存的情況時,會更加做好準備。我們也共享了這種癖好,那就是喜歡做可以以新方式去做的事情,以及在做的過程中能夠發現或設計新東西的事情。這就是無論什麼領域的創造力都那麼有趣的原因。這也是為什麼布倫達·米爾納以及其他很多人會說:「我想說,在什麼是重要或重大的事情上,我是不偏不倚的,因為每一個小的新發現,甚至是極小的新發現,在發現的那一刻都是令人興奮的。」

不過這只是故事的一部分。另一個推動我們的力量,也是比創造的慾望更原始、更有力的是熵(entropy)[1]的力量。它也是進化在我們的基因中構建的生存機制。當我們感到舒服、放鬆,不需要付出精力就可以僥倖成功的時候,它給予我們快樂。如果沒有這些內在的調節者,我們很容易變得精疲力竭,沒有足夠的力量、身體脂肪以及神經能量的儲備,以應對意料之外的事情,最終我們會害死自己。

保存能量的慾望非常強大,對多數人來說,「閒暇時光」意味著放鬆一下的機會,可以把思維放在空當上。我們通常被大腦中兩套相反的指令撕扯著,一邊是付出最少努力的命令,另一邊是生產創造力的要求。

這就是為什麼只要可以,放鬆、舒服地蜷在沙發裡的慾望是那麼強烈。因為保存能量的慾望非常強大,對多數人來說,「閒暇時光」意味著放鬆一下的機會,可以把思維放在空當上。在沒有外界的要求時,熵便啟動了,它控制了我們的身體與思維,除非我們明白正在發生什麼。我們通常被大腦中兩套相反的指令撕扯著,一邊是付出最少努力的命令,另一邊是生產創造力的要求。

在大多數人身上,熵看起來似乎更強大,相對於面對挑戰,他們更喜歡舒適。少數人,就像在本書中提到的人,他們對於發現的回報更敏感。我們對兩種回報都會有反應,保存能量與有效地使用它都是我們遺傳基因的一部分。哪一方勝利不僅取決於我們的基因組成,還取決於我們的早期經歷。除非有足夠多的人被應對挑戰以及發現新方式的樂趣所激勵,否則便不會有文化的演化和思想、情感的進步。因此,更好地理解樂趣的構成是什麼以及創造力如何產生樂趣便很重要了。

產生樂趣的心流體驗

為了解答這個問題,很多年前我開始研究那些似乎享受做事本身,不圖名不圖利的人。象棋棋手、攀巖者、舞者以及作曲家等每週會在他們的職業上花費很長時間。他們為什麼要這樣做?通過和他們交談,我們可以清楚地看到,不斷激勵他們的是參與這些活動時他們所感受到的體驗的性質。在放鬆、吸毒、喝酒或享受財富帶來的昂貴特權時,他們不會有這種感受。相反,它通常涉及費力的、有風險且困難的活動,這些活動擴展了他們的能力,其中包含著新奇與發現的要素。這種理想的體驗被我稱為心流(flow)。這是很多被訪談者描述的感受:事情進展順利,幾乎毫不費力,像自動發生的一樣,而意識卻高度集中。

無論產生心流體驗的活動是什麼,對它的描述幾乎都是相同的。運動員、藝術家、宗教神秘主義者、科學家和普通工作者都用非常類似的詞句描述了他們最有收穫的經歷。這些描述並沒有因文化、性別或年齡的不同而不同。老人和年輕人、富人和窮人、男人和女人、美國人和日本人似乎以同樣的方式體驗著這種樂趣,儘管他們或許通過做非常不同的事情來獲得這種體驗。在描述這種體驗時,有9個重要因素被反覆提及。

1.每一步都有明確的目標。在日常生活和工作中,我們經常會面臨矛盾的要求,對自己的目標不是很確定。與之相反,在心流體驗中,我們始終知道自己需要做什麼。音樂家知道接下來該演奏什麼音符;攀巖者知道下一步該怎麼邁。如果工作是有趣的,那麼它也會有明確的目標。外科醫生每時每刻都清楚該如何用手術刀進行切割;農夫對如何耕種莊稼有自己的計劃。

2.行動會馬上得到反饋。再一次與通常的做事狀態相反,在心流體驗中,我們知道自己做得怎麼樣。音樂家馬上能聽出演奏的音符是否正確;攀巖者立即知道這一步走得對不對,因為他們還吊在那裡,沒有墜入谷底;外科醫生可以看到腔內有沒有血;農夫可以看到土地上整齊的犁溝。

3.存在著挑戰與技能的平衡。在心流體驗中,我們感到自己的能力與行動非常匹配。在日常生活中,我們有時覺得相對於我們的能力來說,挑戰太大,因此會變得沮喪而焦慮。或者我們覺得自己的潛力比表現出的能力更大,因此會覺得無趣。在打網球或下象棋的時候,如果對手比自己強大得多,我們會產生挫敗感;如果對手比自己差得多,我們又會產生厭倦感。當雙方勢均力敵,處於挫敗與厭倦之間時,才是真正好玩的比賽。進展順利的工作、談話或人際關係也一樣適用這個道理。

4.行動與意識相融合。在日常生活中,很常見的一種情況是,我們的腦子不在正在做的事情上。學生們坐在教室裡,好像在聽講,其實他們在想著午餐或昨晚的約會;工作的人想著週末如何過;打掃房間的母親在牽掛著孩子;高爾夫球手滿腦子想的都是朋友會怎麼看他揮桿。然而在心流體驗中,我們的注意力集中於正在做的事情上。挑戰與技能的勢均力敵要求思維必須非常集中,而明確的目標和不斷得到的反饋使之成為可能。

5.不會受到干擾。心流中另一個典型的要素是,我們只覺察到與此時此刻相關的事情。如果音樂家在演奏的時候想著自己的健康與稅務問題,那麼他很可能敲錯音符;如果外科醫生在手術時走神,病人的生命就危險了。心流是注意力高度集中於當下的結果,它讓我們擺脫了日常生活中對抑鬱和焦慮的恐懼。

6.不擔心失敗。當處在心流體驗中時,我們太投入了,不會考慮到失敗。有些人把它描述為「一切皆在掌控」的感覺,但事實上我們並沒有在控制。是否會失敗的問題甚至都沒有出現。如果它出現了,我們便無法全神貫注,因為注意力會被我們所做的事情和控制的感覺分裂開。失敗之所以不成為問題,是因為在心流體驗中,我們清楚必須要做什麼,我們潛在的能力能夠勝任挑戰。

7.自我意識消失。在日常生活中,我們總在會意其他人怎麼看我們,隨時留心可能遭到的輕視,以便捍衛自己,並為能否給別人留下好印象而憂心忡忡。一般來說,這種自我意識是一種負擔。在心流體驗中,我們對自己正在做的事情太投入了,不再在意自我的保護。然而當心流結束後,我們會產生更強烈的自我意識,我們知道自己已經成功地應對了挑戰。我們甚至覺得自己已經走出了自我的邊界,成為更大存在體的一部分,至少暫時是這樣。音樂家覺得與宇宙的和聲融為一體,運動員與整個團隊融為一體;小說讀者在另一個世界中度過了幾個小時。自相矛盾的是,自我的擴展是通過自我遺忘實現的。

8.遺忘時間。一般來說,當我們處在心流體驗中時,會忘記時間,幾個小時感覺好像只有幾分鐘,或者正相反。花樣滑冰運動員會有這樣的感覺,一個其實只用了幾秒鐘的快速旋轉,在他們看來似乎被拉長了10倍。時鐘上的時間不再與感覺到的時間相等。我們感覺過去了多長時間取決於我們在做什麼。

9.活動本身具有了目的。只要出現了以上列舉的大多數,我們便會開始享受產生這種體驗的任何活動。比如我也許對使用電腦心存恐懼,之所以學習如何使用它只是因為我的工作要靠它。然而隨著使用技能的提高,我認識到電腦能幫助我做什麼,開始因為它自身的原因而喜歡使用電腦了。此時這項活動本身就變得具有目的了。希臘詞語autotelic指的是某些事情本身就是終點。藝術、音樂和體育等的一些活動通常本身就是目的。除了感受活動帶來的體驗外,沒有其他原因。但是生活中的多數事情存在著外在的目的(exotelic),我們之所以做它們,不是因為喜歡,而是為了達到某種目的。有些活動同時具有這兩種性質,比如小提琴家因為演奏而獲得了報酬,外科醫生因為做手術而獲得了較高的社會地位和很好的收入,而他們同時也從中獲得了享受。從很多方面來看,幸福生活的秘密在於學會從必須做的事情中獲得盡可能多的心流體驗。如果工作和家庭生活本身變成了目的,那麼生命中凡事都不是浪費,我們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因為它本身就值得去做。

創造力中的心流條件

創造力涉及產生新奇的事物。發現的過程包含創造新事物,這似乎是人類最享受的活動之一。事實上,在被訪談者對他們所做的事情的陳述中,我們很容易識別出產生心流的條件。

▲目標的明確性

在某些情況下,創造力過程始於解決問題的過程中設定的目標,這個問題是其他人提出的或是隱藏在領域的發展現狀中的。

在某些情況下,創造力過程始於解決問題的過程中設定的目標,這個問題是其他人提出的或是隱藏在領域的發展現狀中的。另外,發明者的目標是任何運轉狀況不夠好,沒有達到其本來能夠達到的水平的事情。以下是弗蘭克·奧夫納的描述:

哦,我喜歡解決問題,比如為什麼我們的洗碗機不工作了,為什麼汽車不走了,神經是如何運作的或者其他任何事情。現在我在研究毛髮細胞的工作原理,啊……這非常有趣。我不在乎那是什麼問題,只要我能解決它,便很有趣。解決問題真的非常有意思,不是嗎?難道這不是生活中有趣的事情嗎?特別是當人們在說一件事時,你向他們證明,他們20年來都錯了,你只需要5分鐘就能解決它。

目標也可以作為領域中的一個問題而出現,比如填補知識網絡中的空白、做出新的發現與調和兩個新發現間的矛盾或者分析某個令人迷惑的結果。以下例子中的目標是通過調和明顯的不一致以使系統恢復和諧。物理學家維克托·維斯科夫描述了在這個過程中所獲得的享受:

嗯,顯而易見的是,在科學領域中,如果我明白了什麼事情,也就是有了一個新發現,它不一定是我發現的,而是其他人的發現,對此我可以說:「啊哈,現在我明白了以前不明白的自然過程。」這就是洞見帶來的喜悅。

在音樂領域,令人喜悅的是深刻地認識到了作品的意義。明白作曲家想要告訴你的是什麼,比如美好的事物、宗教情感等。

對於藝術家們來說,活動的目標不那麼容易找到。事實上,問題越具有創造力,需要做什麼就越不明確。被發現的問題,也就是能夠創造領域中最巨大的變革的問題,最難從中獲得享受,因為它們難以捉摸。在這類情況下,富有創造力的人不論採用什麼方法,必然能發展出一套無意識的機制,這套機制會告訴他們該做什麼。詩人喬治·法魯迪經常要等一個「聲音」出現的時候,才會開始寫詩。那個聲音通常在半夜出現:「法魯迪,是時候開始寫詩了。」他感傷地說道:「那個聲音有我的電話號碼,而我卻沒有它的。」古人把那個聲音稱為繆斯。關於它還有一個版本,正如羅伯遜·戴維斯所說:

你總是在寫作,總是在幻想。在我自己的工作中,我時常發現,有關一部小說的想法會突然抓住我,除非我對它予以認真考慮,否則它就不放我走。我不知道別人是不是也這樣。那並不是說完整的故事會出現在我的頭腦中,通常呈現出來的是一幅圖。不知什麼原因,它似乎很重要,必須予以考慮。很多年前,我發現每當我停止思考某件特別的事情,一幅圖就會不斷出現在我的腦海中。那是一條街道的圖片,我知道那是什麼街道。在小小的安大略(Ontario)村,我就出生在那條街道上。有兩個男孩在雪地裡玩耍,互相扔雪球。

熟悉戴維斯全部作品的讀者在這幅圖中能夠認出《第五項業務》(Fifth Business)的開篇場景。《第五項業務》是戴維斯著名的「德普特福德三部曲」(The Deptford trilogy)中的第一部。從很多方面來看,這本書的寫作在於找到一個承載情感與鄉愁的典型形象,目標是尋找扔雪球的兩個男孩的未來是什麼。如果戴維斯理性地告訴自己,那就是書的內容,那麼他會認為這太無足輕重了,不值得為此付出時間和努力。然而幸運的是,目標會以幻象、神秘召喚的形式自己顯現了出來,讓他感到必須追隨它目標。這通常就是繆斯傳遞信息的方式,像以往一樣,透過黑暗的玻璃。這是一種絕佳的安排,因為如果藝術家沒有被神秘性所吸引,他們也許永遠都不會去探索未知領域。

▲知道做得怎麼樣

遊戲被設計成能夠計分的方式,這樣我們就知道自己的表現了。多數工作會提供關於業績的某種信息,比如銷售人員能夠把每天的銷售量匯總起來;裝配工人能計算出生產的件數。如果其他所有人都失敗了,老闆會告訴你,你做得有多棒。然而藝術家、科學家和發明家處在非常不同的時間軸上。日復一日,他們怎麼知道自己是否在浪費時間,或者在完成什麼事情?

這確實是一個困難的問題。許多藝術家放棄了,因為等待評論家或藝術館注意到他們的作品並加以品評的過程太折磨人了。研究型科學家漸漸離開純粹的科學研究,因為他們無法忍受在得到審核人及編輯的評價之前他們感受到的漫長而反覆的不確定。因此,如果不存在有關自己表現的外部信息,那他們如何能體驗到心流?

那些能夠堅持富有創造力的工作的個體似乎是能夠成功地深入瞭解學界的評判標準的人。他們在某種程度上能夠自己給自己反饋,不必等著聽到專家的意見。一直喜歡寫詩的詩人知道每一句詩寫得如何,每一個詞選擇得是否恰當。享受自己工作的科學家能夠感覺到好實驗是什麼樣的,當實驗做得順利或報告寫得清楚時,他們能夠覺察到。他們不需要等到10月份看諾貝爾獎的名單上是否有自己的名字。

許多富有創造力的科學家說,他們與創造力稍遜的同伴之間的區別在於,他們具有區分好主意與壞主意的能力,因此不會在死胡同裡浪費太多的時間。他們說,每個人隨時都會有好主意和壞主意,但有些人已經在毫無益處的直覺上投入了大量的時間後,才能將它們區分開來,但這時為時已晚。以下是另一種給予自己反饋的能力的形式:事先就知道什麼是可行的、什麼會有效,不需要經歷糟糕評價所帶來的痛苦。在萊納斯·鮑林60歲的生日慶祝儀式上,一名學生問他:「鮑林博士,一個人怎樣才能有好主意?」他答道:「你想出很多主意,然後把壞主意扔掉。」當然,為了能做到這一點,人們必須內化一些概念,其中包括領域是什麼樣的,以及根據學界的觀點,什麼是「好的」與「壞的」主意。

▲平衡挑戰與技能

做出新突破、探索未知領域從來都不容易。剛啟動時,人們就會面臨重重困難。

致力於富有創造力地解決問題通常都不會很容易。事實上,為了獲得其中的樂趣,它應該是困難的,當然它確實如此。做出新突破、探索未知領域從來都不容易。剛啟動時,人們就會面臨重重困難。以下是弗裡曼·戴森對此的描述:

嗯,我覺得你應該把它描述成某種掙扎。我總是強迫自己去寫,去更努力地解決科學問題。你首先必須投入血汗與眼淚,讓自己啟動起來是極其困難的。我認為絕大多數作家都會有這個問題,這是事業的一部分。你也許非常努力地工作了一周,只完成了第一頁。那真是充滿了血淚和汗水,除此之外,任何方式都不足以描述它。你不得不強迫自己不斷向前,希望會出現好事情。在情況開始變得順暢起來之前,你必然會經歷這種過程。如果沒有一開始的強迫與推動,也許什麼事情都不會發生。我認為這就是將它與盡情享樂區別開的特點。一旦你真正進入順暢的階段,便能享受到其中的樂趣了。但是為了到達那裡,你必須克服某些障礙。那就是為什麼我說它是無意識的,因為你不知道自己是否確實能達到什麼地方。在那個階段,工作似乎純粹是一種折磨。

對於遺傳基因中我們所攜帶的兩種對立的指令,富有創造力的人也不能免疫。正如戴森所瞭解到的,即使是最富有創造力的人也必須克服熵的障礙。不經過掙扎便不可能完成真正新穎而有價值的事情。「不勞不獲」的諺語不只適用於競技體育。問題的定義越不完備、越模糊,應對它們的困難就會越大。巴裡·康芒納指出:

我喜歡做其他人不做的事情。這類事情是什麼?它們通常是困難而重要的事情,而且人們常常會迴避它們。我用一種常用的方法來思考問題的發展方式。我對問題的起源感興趣,因此知道事情會向哪裡發展,什麼重要以及什麼不重要。我盡力處於問題的最前沿,這通常會使我超前很多,人們對此會感到不快,但是那沒什麼。

為了應對這類問題,富有創造力的人必須具有很多獨特的人格氣質,它們能夠幫助他們努力工作,其中包括深入理解領域規則以及學界評價的能力。康芒納還暗示了富有創造力的人所具有的另一種技能:他們能夠用個人方法解決問題。萊納斯·鮑林也表達了同樣的看法:

我認為我的做法之一是將觀點從一個知識領域帶入另一個知識領域。我經常說,我不認為自己比其他許多科學家更聰明,但我對問題的思考可能更多。在我的頭腦中有一幅圖景,那是一種普遍的宇宙理論,是我幾十年來建立起來的。如果我讀到一篇文章,聽到某人在研討會上的講話或以其他某種方式瞭解到自己以前不知道的科學信息,我便會問自己:「這與我的宇宙理論是否符合?」如果不符,我就問:「為什麼它不符合?」

富有創造力的個體所發展出來的策略並不總是成功的。他們敢於冒險,如果沒有偶爾的失敗,又怎麼能被稱為冒險呢?當挑戰太大,令人無法應對時,挫敗感而不是喜悅感便會悄然而至,至少有時會這樣。我們對約翰·裡德的訪談發生在花旗公司遭遇市場慘敗的幾年後,當時公司的市值在一夜之間下跌了很多。由於沒有預測到導致損失的意外事件,裡德感到很自責。在有段時間裡,他覺得工作不再有樂趣。以前自發去做的事情現在變成了苦差,他必須強迫自己更多地關注會計事務,而不只是作為構建者、領導者。他必須掌握不熟悉的學科所需的新技能。

▲行動與意識的融合

當挑戰降臨,富有創造力的過程便會開始運轉,其他所有的擔憂都暫時被擱置一邊,人們專注地投入到活動之中。戴森描述了最初的掙扎過去之後,會有怎樣的感受:

在寫作的時候,我發現是手在寫,而不是大腦。不知怎麼的,寫作不受控制了。同樣的事情當然也發生在「等式」上。你真的沒有在想自己要寫的內容。你只是在潦草地亂寫,「等式」指引著方向,就像你在做著某種建築工作,你必須有一個設計,根據不同的情況,設計不同的章節或證明某個定理。然後你要用詞彙或符號將它構建起來,但是如果頭腦中沒有清晰的架構,那麼最終完成的東西便不夠優秀。訣竅是從兩頭開始,在中間匯合,很像修建橋樑的過程,那似乎就是我思考的方式。因此最初的設計從某種角度看是一種意外,你不知道它是如何進入你頭腦中的。它就那麼發生了,也許發生在你刮鬍子或散步的時候,然後你坐下來,為之而工作,就是在那個時候,艱苦的工作被完成了。在很大程度上,你的工作就是將各個部分拼湊在一起,找出什麼有效、什麼無效。

巴裡·康芒納用類似的措辭描述了心流體驗自動化的特徵。它發生在寫作時,以及在通過流暢的墨水和流暢的思想表達行為與意識相融合的感覺時:

我用這支鋼筆寫作(他從胸前的口袋裡拿出一支鋼筆,舉著它)。對我來說,我同時進行思考和寫作的能力取決於墨水的流暢性。我最享受的事情是感受著自己觀點的流動,並把它們寫在紙上。我不願意用圓珠筆寫作,因為它不能流動。只有鋼筆能達到很好的效果。

小說家理查德·斯特恩(Richard Stern)對迷失在寫作過程中的感覺進行了經典的描述。在自己進行創造的特殊世界中,從正在發生的事情的角度看,他能夠感覺到行為的恰當性:

當你處在最佳狀態時,你其實沒有在思考。如果不思考,那我是如何在創作的世界中前進的?你把注意力集中在人物、情境、表達方式、跳出來的詞彙以及它們的條理上,你已經迷失了……在那個時刻,你不再具有自我,你不是為了競爭取勝,那是……我想應該用「純粹」這個詞。你知道這是對的。我的意思並不是說,它在現實世界中行得通,或者累加起來會得到理想的結果,而是說在這裡,在這個故事裡它是恰當的。它屬於這裡。它對那個人、那個角色是恰當的。

▲避免分心

分心會干擾心流,人們通常需要花費幾個小時才能恢復繼續工作所需的平靜心態。任務的要求越高,沉浸在其中的時間就越長,也就越容易發生分心的情況。

富有創造力的人的許多特徵其實就是他們保持專注、避免在創造力過程中迷失自我的方法。分心會干擾心流,人們通常需要花費幾個小時才能恢復繼續工作所需的平靜心態。任務的要求越高,沉浸在其中的時間就越長,也就越容易發生分心的情況。致力於研究晦澀的問題的科學家必須將自己與「正常」世界隔絕開,隨著他的思維漫遊在脫離現實的符號世界中。日常現實的侵入會在瞬間讓那個世界消失得無影無蹤。正是因為這個原因,當弗裡曼·戴森寫作的時候,他會「躲進」圖書館裡。這也是為什麼馬塞爾·普魯斯特(Marcel Proust)在坐下來寫作《追憶似水年華》(A la recherche du temps perdu)時,會把自己隔絕在沒有窗戶、四壁裝有軟木層的房間裡。即使是最輕微的噪音也會擊碎他搖擺不定的想像。

更為嚴重的健康、家庭或財務問題會牢牢佔據一個人的思想,讓他們無法將足夠的注意力投入到工作中。接下來會是很長一段時間的枯竭期,作家會面臨寫作障礙,這種障礙甚至會導致創造力過程的終結。這就是雅各布·拉比諾談及的那種分心:

無憂無慮就是你沒有健康問題,家人沒有生病,或者沒有其他佔據你思維的事情。你不擔心財務,不會被將要支付的賬單逼得發瘋;你也不用操心孩子、藥物或其他事情。是的,免於各種責任很不錯。那並不意味著你對這個項目不負有責任,而是暫時不用擔憂其他事情。如果你病得很厲害,你就不太可能成為一名發明家。因為你要忙於自己的問題,你有太多的痛苦。

許多被訪談者很感謝配偶為他們擋住了這類干擾。男性被訪談者尤其如此,女性被訪談者有時會尖銳地提出,她們也希望有一位能夠讓她們無憂無慮的丈夫,可以避免在工作中分心。

▲忘我地投入

當沒有分心與干擾時,心流的其他條件就會出現。創造力的過程具有了心流的所有維度。以下是詩人馬克·斯特蘭德的描述:

你正在工作,失去了時間的概念,完全被工作迷住了。你全身心投入到自己正在做的事情中,被在工作中看到的可能性所支配。如果它過於強有力,你會站起來,因為你太興奮了。你無法繼續工作或者繼續看著工作結束,因為你一直搶在自己的前面。觀念被佔得滿滿的,其中沒有未來或過去,它是被擴展的現在,你在其中創造著意義,廢除舊的意義並再造它。你不用考慮正在使用的詞彙,你會被帶到工作的更高級的意義中。那不只是最基本的溝通、日常的溝通,而是徹底的溝通。當你在從事某事並做得很好時,你會覺得沒有其他方法可以表達你在說的事情。

他準確地描述了在被擴展的現在中所產生的流暢感,以及正在以唯一正確的方式做事的強烈感覺。這也許不經常發生,但當它發生時,它的美好證明所有的艱苦工作都是合理的。

▲工作本身就是目的

這將我們又帶回到本章一開始的觀察結果,所有被訪談者都將工作樂趣放在能夠得到的外部獎勵之前。像其他多數人一樣,心理學家唐納德·坎貝爾對進入這個領域的年輕人提出了明確的建議:

如果你對錢感興趣,那麼不要進入科學領域。如果不能出名你就不喜歡科學,那麼也不要從事科學。讓名氣成為一旦得到,你能夠優雅接受的事物,不過一定要保證那是你非常享受的職業。它需要內在的動機。盡量選擇一個你能夠受到內在激勵的環境,在這樣的環境中進行工作,即使它對其他人來說一點也不令人興奮。盡量擁有一個你能夠發自內心地享受工作的環境,即使你與時代格格不入。

科學家們經常會將為了工作本身而進行工作的狀態描述為追求真與美過程中所產生的快樂。他們似乎在描述發現與解決問題的快樂,以及以一種簡單精確的形式表達已知關係的快樂。因此,帶來回報的不是神秘、不可言喻的外在目標,而是科學活動本身。重要的是追求的過程,而不是成就。當然這種區別在某種程度上會產生誤導作用,因為如果沒有偶爾取得的成功,科學家會變得灰心喪氣。然而,讓科學家獲得回報的不是罕見的成功,而是每天的科學實踐。以下是諾貝爾物理學獎得主蘇布拉馬尼揚·錢德拉塞卡對自己的工作動機的描述:

關於我有兩件事人們一般不太瞭解。我做的工作從任何意義上說都不是吸引人的,這是第一件事。第二件事是,我所研究的領域,在我研究它們時,並沒有引起大家的注意。
「成功」這個詞模稜兩可。成功應該從外部來看,還是應該從自己的感受來看?如果是從外部來看的成功,那麼你會如何評價它?人們對外部成功的認識通常是不重要的、錯誤的以及判斷有誤的,一個人會怎樣談起它?從外表上看,你會覺得我很成功,因為人們報道了我的工作的某些方面。但那是外部評判,我不知道如何評價那種評判。
成功不是我的動機之一,因為成功處於失敗的獨立面上。然而,人生中值得去嘗試的事情無所謂成功還是失敗。你認為成功意味著什麼?你選擇了一個問題,想要解決它。如果你解決了它,那麼從有限的意義上看,這就是成功。然而它可能是一個無關緊要的問題。因此對於成功的評判從任何意義上來說,都不是我很在意的事情。

所有這些人中沒有一個人是追求金錢和名氣的。其中一些人因為自己的發明或作品而變得很富有,但沒有一個人因此而覺得自己很幸運。讓他們感到幸運的是,做這麼有趣的事情還能得到報酬。另外讓他們感到幸運的是,自己的工作對人類有所幫助。以下是C.范恩·伍德沃德(C. Vann Woodward)對自己為什麼寫歷史的解釋。如果能用類似的言語來證明某人畢生事業的合理性,那確實是一種幸運:

它讓我產生興趣,它是滿足感的來源。去實現自己認為重要的事情。如果沒有這樣的意識或動機,那麼對我來說,生活將會非常枯燥,沒有目標。我根本不想嘗試那樣的生活。徹底空閒,比如說完全沒有感覺值得去做的事情,那會讓我陷入絕望之境。

心流與幸福

心流與幸福之間有什麼關係?這是一個非常有趣而微妙的問題。首先,很容易得出的結論是,兩者必然是一回事。然而,它們之間的關係其實比較複雜。首先,當我們處在心流中時,通常不會感到快樂。因為在心流中,我們只能感覺到與活動有關的事情,快樂是一種分心。詩人在寫作過程中,或者科學家在計算方程式時,不會感到快樂,至少在思考的時候不會有快樂感。

只有當我們從心流狀態中出來,在一段工作結束時或者在工作中分心的時刻,我們才會沉浸在快樂中。當詩作完成或定理得到證明後,我們會感到一陣幸福和滿足。從長遠來看,在日常生活中體驗到的心流越多,我們整體上會感到越幸福。不過這也取決於產生心流的活動是什麼。不幸的是,很多人發現自己感興趣的挑戰是暴力、賭博、濫交或毒品等。這些經歷可能是有趣的,但由此產生的心流無法匯聚成滿足感和幸福感。愉悅不能引發創造力,而會很快轉變為上癮,成為熵的奴隸。

心流與幸福之間的關係取決於產生心流的活動是否複雜,它是否引發新的挑戰,帶來個人的成長以及文化的發展。

因此,心流與幸福之間的關係取決於產生心流的活動是否複雜,它是否引發新的挑戰,帶來個人的成長以及文化的發展。我們也許可以這樣總結,我們所有的被訪談者一定很幸福,因為他們享受自己的工作,儘管他們的工作很複雜。然而還有進一步的複雜性需要思考。例如,如果一個人30年來一直很喜歡物理學家的工作,但後來發現他的工作成果核裝置害死了數百萬人,那會怎麼樣呢?如果喬納斯·索爾克(Jonas Salk)的疫苗沒有用於拯救生命,而是被其他人用做了生物武器,那麼他會有什麼感覺?在當今世界這些問題肯定不是毫無意義的,它們表明能夠產生心流的複雜活動因其帶來的危害,也可能導致長期的不幸福。但是歸根結底,如果一個人的生活是令人愉快的,那麼他更容易感到幸福。

用心流促進快樂的進化

人們可以從很多事情中獲得享受,比如身體產生快感、得到權力和名氣、享受物質財富等。有些人喜歡收集不同的啤酒瓶,甚至少數人喜歡自虐或虐待他人。奇怪的是,雖然獲得享受的手段千差萬別,但所產生的幸福感卻是相同的,那是不是意味著所有的享受形式都值得去追求呢?

2500年前,柏拉圖為社會寫出了最重要的任務,那就是鼓勵年輕人在恰當的事物上找到快樂。即使對於柏拉圖身處的那個年代來說,他也是保守的,因此對於什麼是年輕人應該學會享受的「恰當事物」,他有相當明確的觀點。如今我們已經久經世故,無法對事情產生強烈的感受。不過我們也許會贊同,如果我們的孩子學會享受合作而不是暴力;享受閱讀而不是偷竊;享受象棋而不是賭博;享受遠足而不是看電視,那我們的感覺會比較好。無論我們看問題時多麼考慮相對性,多麼能夠容忍不同觀點,我們仍然會傾向於選擇優先事項。我們確實希望下一代人能分享這些優先事項。最後,很多人懷疑後世子孫將不會擁有我們所珍視的事物,除非他們現在在某種程度上就喜歡這些事物。

問題在於,我們總是在比較容易實施的活動上找到快樂,比如與性和暴力有關的活動,它們被設定在我們的基因中。打獵、釣魚、吃東西以及做愛在我們的神經系統中具有優先的位置。我們還比較容易享受掙錢,發現新土地,佔領新領土,修建精美的宮殿、寺廟或墳墓的快樂,因為這些事項與很久以前形成在我們的生理構造中的生存策略是同步的。學會喜歡做我們在最近的進化中才發現的事情則困難得多,比如通過數學、科學、寫詩或音樂來操控符號系統,以及通過從事這些事情來瞭解世界與我們自己。

孩子們在成長過程中認為足球運動員和搖滾歌星一定很幸福。他們羨慕娛樂明星,因為他們認為那種生活肯定很棒、很充實。如果問他們長大以後想做什麼,多數人會選擇做運動員或演藝人士。即使有一天能夠意識到,他們也會到較晚才能明白,那樣的光彩是庸俗而華而不實的,過那種生活絕對得不到幸福。

對於教導年輕人在恰當的事物上尋找快樂,家長和學校老師的教導都不是很有效。成年人自己還常常癡迷於愚蠢的偶像,成為這種愚蠢行為的同謀者。他們讓嚴肅的工作看起來無聊又困難,讓輕薄的工作看起來刺激又簡單。學校不能使學生感到學習科學或數學是多麼愉快。它們只教授文學或歷史的俗套,而不教授令人興奮、充滿挑戰的課程。

從這個意義上說,富有創造力的個體過著值得我們效仿的生活。他們向我們展示出的複雜的符號活動是多麼有趣、多麼令人開心。他們奮力穿過冷漠的沙漠,在父母以及一些有遠見的老師的幫助下,來到已知領域的彼岸。他們成了文化的先驅、未來人們的榜樣——如果有未來的話。正是通過效仿他們,人類意識才超越了過往經歷的局限,超越了基因與文化給我們大腦所設定的程序。或許我們的孩子、孩子的孩子,將從寫詩及證明定理中獲得更多的快樂,而不是接受被動的娛樂。這些富有創造力的個體的生活讓我們相信這並非沒有可能。

創新者小傳
納吉布·馬哈福茲(Naguib Mahfouz,1911—2006),男,埃及作家。曾榮獲諾貝爾文學獎。他的作品包括開羅三部曲、Zuqaq al Midaqq和Miramar。
萊納斯·鮑林(Linus Pauling,1901—1994),男,美國化學家、活動家、教師。因研究化學鍵的性質以及它在複雜物質結構中的應用而獲得諾貝爾化學獎,還獲得過諾貝爾和平獎。他的著述包括The Nature of the Chemical Bond and the Structure of Molecules and Crystals、Vitamin C and the Common Cold、No More War。
蘇布拉馬尼揚·錢德拉塞卡(Subrahmanyan Chandrasekhar,1910—1995),男,曾榮獲諾貝爾物理學獎、皇家天文學會金獎、美國國家科學獎。他的作品包括An Introduction to the Study of Stellar Structure、Radiative Transfer、The Mathematical Theory of Black Holes。

[1] 物理學術語,指體系的混亂程度,它在控制論、概率論、生命科學等領域有重要應用,在不同學科中也有引申出的更具體的定義,是各領域都十分重要的參量。——譯者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