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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在壓抑中死亡,就在壓抑中瘋狂

《聖經》中有一句耐人尋味的話:「壓迫可使有智慧的人瘋狂!」

比利的家庭真可謂瘋狂:一個兒子舉槍自殺,一個兒子偷車被抓,患上了嚴重的抑鬱症。尤其令人費解的是,比利的父母居然把哥哥自殺用的槍當做聖誕禮物又送給了比利。究竟是什麼力量使這個家庭變得如此瘋狂呢?

第二天,我見到了比利的父母。我得知,他們都是為生活而辛苦打拼的上班族。爸爸是專業的機械師,專門打造刀具與模具,他為自己精湛的技藝而沾沾自喜;媽媽是一家保險公司的秘書,她很驕傲於自己能將家裡打掃得窗明几淨。他們每個星期都會去教堂做禮拜。爸爸習慣在週末喝適量的啤酒,媽媽則愛在週四晚上去打保齡球。他們夫婦二人中等身材,相貌平平,屬於藍領的中上階層——安分守己、循規蹈矩、腳踏實地。他們對於家中近年來接連不斷的悲劇——史都華自殺、比利偷車,似乎感到很迷惑,不知問題究竟出在哪裡。

「派克醫生,我都快崩潰了。」母親說。

「是史都華的死嚇到你們了嗎?」我問。

「這對我們而言,無疑是巨大的打擊。」父親答道,「事實上,他的適應能力比較強,在學校裡的表現也很好,並且他還加入了童子軍團。他喜歡在屋後的田野裡捉土撥鼠。他雖然總是沉默寡言,但他很討大家的喜歡。」

「那麼,自殺前,他看上去是不是鬱鬱寡歡?」

「一點也不。相反,他跟往常沒兩樣。當然,他不愛說話,即使有很多心事,他也不會和我們說。」

「他有沒有留下什麼遺言?」

「沒有。」

「你們雙方的家屬中,有沒有人曾經得過心理疾病或者嚴重的憂鬱症,甚至自殺?」

「我的家族裡沒有這樣的人。」父親回答,「但是,我的父母是從德國移民過來的,所以德國那邊的親戚中有沒有出現過這樣的情況,我不敢斷言。」

「我的祖母因為年紀大了,所以必須住院。但除此之外,我們家族也不曾有人得過心理疾病,當然更不用說有人會去自殺了!咦?醫生,你該不會說,我們的比利也有可能……可能會對自己做傻事吧?」母親問道。

「是的。」我回答,「我想,十之八九有這樣的可能。」

「啊!天哪!這樣我可真是承受不了!」母親抽泣道,「那你的意思是,諸如此類自我傷害的事,是家族性的遺傳嗎?」

「這是肯定的。統計資料顯示,如果兄弟姐妹中曾有人自殺,那麼其他的兄弟姐妹有自殺傾向的比例就很高。」

「老天!」母親又再度啜泣,「你是說,比利也可能步他哥哥的後塵?」

「難道你們都不曾想過,比利的情況很危險嗎?」我問。

「沒有。在此之前,我們從未想過。」父親說。

「但據我所知,比利的低落情緒已經持續一段日子了!難道你們不會擔心嗎?」我問道。

「當然會擔心咯!」父親回答,「對於他哥哥的死,他會傷心也是在所難免的。但是,我們都以為,過一陣子,他自然就會沒事了。」

「那你們都未曾想過,帶他去接受心理治療嗎?」我繼續問。

「當然不曾想過!」父親又答道,這一次他似乎有一點憤怒了,「不是都說了嗎?我們以為他很快就會恢復的,誰也不會曉得,事情竟會演變到如此嚴重的地步!」

「我得知,開學以來,比利在學校的成績一落千丈。」我說。

「是啊,真是丟臉!但他以前絕對是個品學兼優的好學生。」母親答道。

「學校那邊一定會有些擔心吧!他們有沒有和你們取得聯絡,幫你們找出問題?」

母親看起來略顯不安。「學校曾經找過我們。實際上,我們也很擔心。我甚至還特意請假,去參加了學校專門召開的會議,一起商量如何解決這樣的問題。」

「必要的時候,我希望你們能夠允許我與學校那邊聊一聊比利的事。因為,這麼做的話,可能對比利的病情大有幫助。」

「當然可以。」

「在那次會議中,學校方面有沒有人提議過,讓比利去接受心理輔導?」我問。

「沒有。不過,校方確實有人建議過,比利應該接受輔導,但那不是讓他去看心理醫生的意思。如果校方真的要比利去看醫生,我們也會照做的。」母親很鎮定地回答我。我甚至不確定,幾分鐘前的她是否惶恐不安過。

「是的。如果是那樣的話,我們自然就會知道事情的嚴重性。」父親補充道,「但是,因為他們說的僅僅只是『輔導』,我們便自然而然地聯想到,可能是學業上的輔導。可實際上,我們並不會強迫孩子去讀書。這並不是因為我們不關心他的成績,而是因為我們覺得對小孩的管教不應該太嚴,你認為呢,醫生?」

「我不能確定你的說法——帶比利接受輔導就等於是在逼他。」我表示。

「醫生,這是兩回事。」母親辯駁道,「對我們而言,在假日以外的工作日,帶著比利到處參加輔導班,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那些輔導員都是週末休息,而我們又只是普通的上班族,不可能每天都請假離開公司。我們還得賺錢過日子。」

我發現,與比利的父母爭辯——能否在晚上或是週末,找到仍然開業的輔導機構——似乎沒有任何意義。所以我決定將話題轉向梅琳達姨媽,我說:「我和診斷醫生都認為,比利可能需要留院觀察一陣子——他需要有一段比較長的時間來徹底轉換自己生長的環境。我想知道,有沒有哪一位親戚,可以讓比利寄住在家裡的?」

「恐怕是沒有。」父親很快答道,「我想,沒有任何人會喜歡把青春期的孩子帶在身旁。他們都有自己的生活。」

「可是,比利曾向我提過他的梅琳達姨媽。或許,她願意幫忙也說不定。」

母親突然追問道:「是不是比利跟你說了什麼?他是不是說不想和我們住在一起了?」

「不是,我們沒有談到過這個話題。而我之所以會這麼說,只是因為我想嘗試一切可行的方法。這位梅琳達姨媽是什麼人?」

「她是我的姐姐。」母親回答,「但是她不在我的考慮範圍之內,因為她家離這兒,至少有幾百英里遠。」

「不遠呀!但我這僅僅是針對比利轉換環境這件事而言的。實際上,這樣的距離恰到好處:近到他隨時可以回來看你們,遠到他可以擺脫哥哥自殺的傷心地。或許,這樣的距離,還能夠幫助他遠離現在所面臨的其他壓力。」

「我只是認為,這並不一定行得通。」母親說。

「噢?」

「梅琳達和我的關係並不親密。不對,應該說,一點兒也不親密。」

「為什麼會這樣呢?」

「我們的關係一直都不好。她總是一副高傲的樣子,她和她的老公只不過擁有一家規模很小的房屋清潔公司,而她也不過是個清潔女工,我真的不知道他們憑什麼就這麼狂妄自大。」

「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就能理解為什麼你們倆相處得不好了。」我表示道,「那麼,你們還有沒有其他的親戚適合與比利同住的?」

「沒有。」

「好吧,可是有一點很重要。那就是,雖然你不喜歡你的姐姐,但是比利似乎對她頗有好感。」

「醫生,」父親終於插嘴了,「我不知道你在影射些什麼?你似乎自以為是警察,然後隨意地盤問他人。但實際上,我們並沒做錯什麼。如果你一味地堅持要讓比利離開我們,那我告訴你,你無權這麼做!從小到大,我們為那孩子付出了多少心血?我可以肯定地說,我們一直都是盡職盡責的好父母。」

我感到很可笑,說道:「但是,你們送給比利的聖誕禮物,讓我很擔心。」

「聖誕禮物?」他們一愣。

「對!據我所知,你們送給了比利一把槍。」

「沒錯。」

「可那是比利想要的禮物嗎?」

「我怎麼知道他想要什麼禮物!」父親憤怒道。但剎那間,他的神態又轉變為哀愁。「我並不知道,他想要什麼樣的禮物。你也知道,這一年來,我們遭遇了太多的變故。對我們而言,這一切就彷彿晴天霹靂一般。」

「我相信你們的艱難。」我說,「可是,我仍然不解,你們為什麼要送他一把槍呢?」

「為什麼?那是因為,我們沒理由不送呀!對大多數與他年齡相仿的男孩而言,槍代表著成年。所以,我認為這是一份好禮物。」

「可是,我並不這麼認為,」我從容地說道,「你們的大兒子是舉槍自殺的,按理來說,他不應該對槍抱有這樣的好感。」

「你是反槍人士吧?」父親再次略帶挑釁地問道,「其實這也沒關係,你有權反槍,我本身也不是什麼槍支的追捧者。但我認為,會發生這樣的問題,原因不在槍,而在持槍的人。」

「沒錯,就某些方面而言,我確實同意你的觀點。」我說,「史都華的確不是因為有槍才自殺的,這其中一定還存在著其他更重大的原因。你們知道可能是因為什麼嗎?」

「不知道。不是已經說過嗎?甚至連史都華的情緒低落,我們都不曾察覺。」

「沒錯,史都華確實情緒低落。只有情緒低落、鬱鬱寡歡的人,才會想到要自殺。你們連史都華的苦悶、憂鬱都不曾察覺,那就更沒有理由會去擔心他的身上有槍。但是,現在的情況卻不同,你們已經知道比利的情緒低落了!早在聖誕節,你們把槍當作禮物送給他之前,就已經對他的情緒瞭解得一清二楚了!」

「拜託,醫生,你好像沒有搞清楚。」母親接過話茬兒,跟丈夫同一個腔調,「我們真的不知道情況有這麼嚴重,只是單純地以為,比利是因為他哥哥的死而心煩意亂的。」

「就因為這樣,你們不送別的,唯獨把哥哥自殺用的槍送給了比利?」

父親又搶先開口:「因為我們買不起新槍送給他!我想不明白,為什麼你總是一直在挑我們的毛病?我們只是普通的工薪階層,對我們而言,掙錢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而且錢也不是長在樹上,或憑空掉下來的。我們已經很努力地想將最好的禮物送給比利。事實上,我們本可以賣了那把槍,把它兌換成現金的,但我們沒有這麼做。相反,我們把它保留了下來,並將它作為禮物送給比利。」

「可是,你們覺得比利收到這份禮物的時候,可能會有什麼樣的想法?」我問。

「這話什麼意思?」

「你們將他哥哥自殺用的凶器,送給了比利,不就等於要他去步史都華的後塵,一樣去自殺嗎?」

「我們可沒有這麼想過!」

「你們當然不會這麼想。但是你們敢保證比利不會往這方面想嗎?」

「我們認為他不會。派克醫生,我們不像你,受過高等教育,是知識分子。我們只是實實在在的工人階層,不可能做到凡事都想得很周全。」

「也許這是個恰當的理由,但這也正是我所擔心的,因為這些事事關重大,你們不能不想。」

我們對視了很久,從他們的表情中,我能清晰地看見,比利的父母在不遺餘力地逃避罪惡感。這正是我擔心的地方,因為逃避罪惡感,就足以說明他們不願去正視自己的問題,一味地用謊言在掩飾。一開始,他們還為比利的命運擔心,但是,當問題觸及到他們自身時,他們卻百般狡辯,找各種理由推脫,似乎大兒子的自殺與比利的抑鬱症跟他們一點兒關係也沒有。我們說逃避罪惡感的人,會變得邪惡,因為他們為了逃避良心譴責所帶來的痛苦,會不擇手段,採取一切措施。我試圖去瞭解他們的感受,究竟是生氣、害怕,內疚,還是苦惱?但我不得而知!他們用謊言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讓我很難看到真相。唯一能夠確認的是,他們很排斥我。這一點讓我感到很累。其實,我很清楚他們之所以排斥我,是因為我想讓他們去面對自己,接受良心的譴責,承認自己的問題,與其說他們排斥我,不如說他們排斥的是他們真實的自己。

我對他們說:「我希望你們可以簽名,同意我與比利的姨媽梅琳達聊一聊比利,以及比利的現狀。」

「我不簽。」父親說,「家醜不可外揚,我不會同意你把這件事告訴外人的。你可真是自恃高大、自以為是的人物。」

「恰恰相反,」我冷靜理智地解釋道,「我現在正是盡可能地讓影響最小化,只讓你們家族之內的人知道。現在,對於比利的情況,只有你們知,比利知,還有我知。但是一旦情況嚴重到一發不可收拾的地步,我就不敢保證不會有更多的人知道。所以,我覺得很有必要借助梅琳達姨媽的力量,至少我得確定她是不是真的可以幫上忙。如果你們堅持反對我這麼做,那我也別無選擇,只能一五一十地向領導反映這種情況。我想,到那個時候,商議後的決定一定是認為,我們有義務將比利的案子送交『州兒童保護局』受理。但我覺得,現在的情形還不至於嚴重到那種地步。如果梅琳達姨媽能夠提供幫助的話,那我們就可以避免去麻煩州政府。不過,歸根到底,最終的決定權還在你們二位的手中,就看你們是不是真的完全同意讓我和梅琳達談一談。」

「噢!醫生,對不起,我們剛才只是一時糊塗。」比利的媽媽瞬間轉變了態度,和顏悅色地說道,「得知我們的孩子不得不住進精神病院,這對我們而言,是一個很大的打擊,所以,我們偶爾會心煩意亂、急躁不安,希望你能夠諒解。其次,我們從未和你們這種受過高等教育的人交談過,所以難免會有些不習慣。這份同意書,我們當然要簽。而且,我們也不會反對請梅琳達幫忙。總之,只要是對比利有益的事,我們就會盡自己的所能去做。」

簽完了同意書,他們夫婦就離去了。當晚,我和太太參加了一個同事聚會,聚會上,我也比平常多喝了一點酒。

第二天,我聯絡了梅琳達姨媽,她和她先生得知這樣的情況,立即趕來找我。見面後,他們詳細地瞭解了事情的始末,看上去,他們似乎對這件事頗為關心。雖然都得工作,但是他們還是表態,只要不用負擔比利心理治療的費用,他們倒是很願意比利暫時寄住在家裡。很幸運的是,由於他們的盡心盡力,梅琳達所在鎮上最權威的心理醫生,同意接手比利的案例,在我與他進行了簡單的交接工作後,他開始了對比利的長期心理治療。但是對比利本人,我只是告訴他,我做了一個對他有益的安排。比利到現在還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必須要與梅琳達夫婦同住,因為,我覺得他還不具備面對真相的能力。

那麼,真相是什麼呢?真相就是比利的父母是偽善的惡人。

偽善的惡人最大的問題,在於他們不承認自己不善。拒絕承認不善,人就會走向惡;承認自己不善,人就會變善。對於正常的父母,如果由於自己的疏忽,沒有注意到史都華自殺前情緒的變化,一定會為自己的粗心而產生負罪感,這種負罪感會讓他們接受教訓,進行深刻的反省,避免情況再次出現。與此同時,如果他們發現自己把槍送給比利是犯了一個不可饒恕的罪過時,也一定會深深地自責。顯然,比利的父母不是正常的父母,他們不願意承受良心譴責所帶來的痛苦,極力通過狡辯來逃避罪惡感,甚至把送槍給比利這樣邪惡的事情,也說得振振有詞。

窮凶極惡的人沒有罪惡感,所以,什麼壞事都能幹出來;同樣,偽善的人為了逃避罪惡感,什麼邪惡的事情都會去幹。我曾經說過,不敢面對自己的內心,不敢承擔自己應該承擔的責任,是人格失調症的表現,但偽善之人不僅不承擔自己的責任,還會以毀滅別人的方式逃避責任,所以,他們常常通過尋找替罪羊來掩蓋自己的問題,逃避良心的譴責。而這些替罪羊往往就是他們身邊最親近的人。例如,一個 6 歲的 男 孩 問 父 親:「 爸 爸,你 為 什 麼 叫 外 婆 『 賤人』?」父親聽後惱羞成怒,大吼道:「我告訴過你,不要來煩我!大人的事情,小孩子不要來管,我現在就要狠狠地教訓你,這是你自找的!我要用肥皂水漱你的口,讓你受到教訓,看看以後別人叫你閉嘴、不要說髒話的時候,你還敢不敢再說了!」於是,父親拖著孩子來到洗手間,假借「適當管教」的名義,卻幹出了邪惡的事情。顯然,這位父親大動肝火,是因為兒子讓他看見了自己身上的「污穢」,他害怕面對自己的「污穢」,極力逃避,所以就把兒子當成替罪羊痛打一頓。在這位父親的潛意識裡是這樣說的:「誰讓你指出我的錯誤的,我不願意面對錯誤,可你偏偏要揭我的短,因為你揭了我的短,讓我感到很痛苦,顏面掃盡,所以我要狠狠教訓你。」

偽善的父母與孩子發生分歧時,永遠不會承認自己有錯,他們會把一切錯誤歸咎於孩子,給孩子造成極大的壓力。從比利父母極力逃避罪惡感的一言一行中,我分明看清了比利和他哥哥遭受的壓抑和摧殘。比如,當比利和哥哥有正常的情感需求時,父母總會用冠冕堂皇的理由拒絕;明明是父母自己的錯誤,他們卻會輕易將責任推給孩子;明明孩子遭到了漠視,父母卻聲稱自己非常愛孩子。父母永遠正確,孩子的壓力就會無邊。在無邊的壓力下,孩子怎能體會到生命的快樂呢?孩子體會不到生的快樂,選擇死便容易理解了。不在壓抑中死亡,就在壓抑中瘋狂。比利的哥哥史都華不堪父母的壓抑,選擇了自殺,而比利不堪父母的壓抑則選擇了瘋狂——偷車。如果把人比喻為一管牙膏,遭受到壓力,就一定需要一個釋放的渠道。正常的釋放渠道是牙膏的管口。但關閉管口,遭受壓力之後,牙膏就會從別的地方被擠出。比利去偷車,就是在通過非正常的渠道釋放壓力。聖誕節時,他本來想要的禮物是網球拍,但卻收到了哥哥自殺的槍。面對常有理的父母,他能說什麼呢?父母送他這把槍是什麼意思呢?難道是要自己像哥哥一樣自殺嗎?這把槍給比利帶來了強大的壓力,他內心充滿了恐懼和憤怒,偷車,實際上就是發洩這些情緒的一種方式。所以,要徹底解救比利,唯一正確的方法就是讓他遠離自己的父母。

事實上,比利在幾天之內就適應了環境的改變。通過梅琳達姨媽對他的幫助以及護士對他無微不至的照顧,比利在新的生活環境中,病情恢復得很迅速。三周後,比利就出院了,搬到了梅琳達的家裡居住,那個時候,比利雙手及手臂上的傷口都已經結痂,他甚至還可以和工作人員開玩笑了。六個月之後,梅琳達告訴我,比利現在過得很好,學習成績又迎頭趕上了。比利的心理醫生告訴我,他對治療很有信心,但是對於比利父母的心理狀態,以及他們看待自己的態度,他還止於開始探求的階段。從那以後,我就再也沒有打聽比利的情況了。至於比利的父母,在比利住院期間,我又見過他們兩次,但每一次都只有短短幾分鐘,而且每一次都是不得不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