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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節 心理治療的理論與實踐

榮格是一個有深邃思想的哲學家、思想家和心理學家,但他首先是一個精神病醫生。他提出了很多艱深晦澀的心理學理論,很少有人能完全讀懂榮格思想的真諦。但是,任何理論的提出都離不開實踐。榮格的大多數理論都是從心理治療實踐中產生的。因此,心理治療是榮格心理學理論藉以生長的沃土。

1.心理治療的方法

榮格一直堅持個性化的人格理論,他始終強調自己並沒有任何心理治療的「方法」。因此他說:「治療神經症的真正有效方法是個別治療,由於這個原因,頑固堅持運用某一種理論或方法是根本錯誤的。」[1]顯然,榮格的心理治療方法是量體裁衣,其前提就是治療的目的因人而異。分析者不是為病人治病的醫生,而是一個「旅伴」。所以分析者在開始進行分析工作時,不要急於尋找某種方法,而是應該採取一種個體的方式,根據每位患者情況的不同甚至療程的不同對治療的方法進行隨時修正。因此,榮格的心理治療實際上是很靈活的。

榮格堅持心理治療方法的靈活性,那麼,他的後繼者們又是怎樣看待這條基本原則的呢?儘管在方法上有著微妙的分歧,但榮格學派的分析家們遠不是目光短淺的人或在治療中縮手縮腳的人。一項針對榮格學派分析學家所做的調查發現,在回答研究者對其心理治療過程的問卷時,172名分別來自美國、英國和歐洲其他國家的分析家們表示,在對一半以上患者進行分析時,他們採用的程序是多種多樣的。對答卷分析的結果表明,91%的分析者從事夢的分析,22%的人對患者進行自我剖析(如分析者自己的夢和情感),21%的人通過與病人建立相當密切的關係來提高療效,15%的人分析日記及其他文字記錄。讀者不難看出,這些數字加起來遠遠超過100%,這是因為許多答卷者提到了不止一種方法。顯然,榮格學派的分析學家們和榮格一樣,基本上堅持了治療方法的靈活性。

2.心理治療的目標

榮格認為,神經症症狀是患者的精神試圖進行的一種自我調整,是患者在潛意識深處想要獲得更完整人格的一種外部表現。當然,這種表現在常人看來是病態的。按照榮格的觀點,它是以情結的形式表現出來的。要是人格得到健康發展,就必須揭示情結的真實含義,使之與其人格的發展相一致。這樣,榮格就為心理治療確立了一個基本的目標,這就是發展人格而不是治療症狀。因為症狀的解除只是患者在整合情結、釋放與更改心理能量時,人格得到發展的一種副產品。所以,分析心理學家應該幫助患者發展人格而不是治療症狀。正如榮格所說:「心理治療的主要目的,不是使病人進入一種不可能的幸福狀態,而是要幫助他面對苦難具有一種哲學式的耐心和堅定。」[2]心理疾病的症狀之所以成為治療的一部分,是因為它能揭示出一個更接近於健全的人格需要些什麼。例如,症狀可能指向情結,必須對這些情結加以整合以便使其得以發展。只要人格問題解決了,症狀的消除也就隨之出現。它常常發生在情結趨於整合,精神能量得以釋放及重新調動的時候。

由此可見,榮格式心理治療主要針對人的內心世界,但是,病人在客觀世界中的生活卻提供了治療的環境。榮格說:「雖然我們集中一切力量來對付最具個人特點的個人問題,但我們治療的成敗取決於我們的病人來自一個什麼樣的環境和他需要去適應一個什麼樣的環境。」[3]從這個意義來說,榮格的心理治療又是主體與客體、主觀與客觀相結合的一個典範。

心理治療的目的因人而異,這是無可非議的,但從定義上講,心理治療的目的應該是治癒疾病。一些毫無榮格治療經驗的人批評說,這種治療企圖用領悟的方法來達到治癒的目的,而大量的臨床的或定量的研究證據說明,領悟並非改變人格或行為的有效的方法。但實際上,這是對榮格心理治療目的的一種誤解。榮格式心理治療並不依賴於領悟,而是充分利用患者有意識和潛意識的各種資源,以及分析者與患者的各種主客觀心理因素,來實現患者在態度和情緒反應上的變化。

3.榮格心理治療與弗洛伊德精神分析治療的異同

榮格心理治療與弗洛伊德精神分析究竟有何異同,這是常常被人們提出的一個問題。我們先來說說他們的共同之處。其實,不論在方法上還是在內容上,兩者並無明顯的區別。他們都贊成心理治療應採用靈活多樣的方法和手段,不要拘泥於某一種具體的方法。他們都認為,不同的方法(如夢分析、情緒支持、對抗、行為改變計劃)和內容(有意識與潛意識)在心理治療的任何階段都可以使用。許多榮格派人士認為,與心理治療相比,分析更多地與潛意識材料打交道,特別是對夢和移情進行分析,這一點和弗洛伊德是一致的。

對某一具體患者究竟是採用治療的方法還是分析的方法,在大多數情況下由患者自己決定。一些患者強烈反對把夢和其他潛意識內容作為分析材料。那麼,進行分析的醫生就必須承認這一現實,並設法使患者的自我得到加強,而不應通過整合潛意識內容來擴展患者的自我。另一些患者可能會清楚地表示願意並一定會考慮潛意識能夠向意識提供的東西:檢查意識的態度,對它們進行修正或改動,直到人格發生轉化和重新整合。因此,針對不同患者的不同要求,心理醫生就必須採用不同的方法分析患者的不同心理內容。

但是,有時分析者必須決定是否迫使患者把注意力引向潛意識材料。後榮格學派的分析學家們提出了一種選擇標準,即分析者對患者的「自我是否健全和是否有可以滲透的邊緣」進行判斷。也就是說,被分析者需要在情緒上有足夠的穩定性和靈活性。在進行這類評價時,可以不必把醫生同患者的合作貼上進行精神分析或心理治療的標籤。一些分析醫生用分析治療一詞來表示其工作的全過程。我們在本書中所說的分析、分析者和被分析者就是從這個意義上講的。它既包括弗洛伊德學派,也包括榮格學派。

儘管分析者是榮格學派唯一正式承認的,但還有一些具有榮格傾向的進行私人開業的心理咨詢者。這些咨詢者一般須經過分析者所接受過的那種訓練或其中的一部分,但是未能達到某一項或更多的基本要求。咨詢者的工作與分析者的工作的不同之處,往往在於二者在治療過程中對潛意識材料強調的程度不同。但是,一個曾求助於治療者和咨詢者的患者可能看不出他們的工作方式有何不同。榮格學派的咨詢者與分析者的工作方式往往是相似的。對於那些本人接受過分析,並試圖運用在分析過程中學到的方法和見解的咨詢者來說更是如此,這種相似性同樣適用於弗洛伊德學派。

現在我們再來看看榮格學派和弗洛伊德學派在治療與分析方面的一些主要區別。相比較而言,弗洛伊德精神分析方法與榮格分析心理學方法在基本原則、方法和觀點上存在一些不同之處。主要表現為:

第一,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強調還原(reductive),從字面意義上看,還原表示在分析治療中追溯患者的症狀或夢在童年時期的性起源,以及發現人性中的惡,傳統的弗洛伊德式分析幾乎全部是還原的。而榮格的分析心理學則注重對患者的精神世界進行重建和對夢及症狀進行解釋。重建的方法使人格內部那些健康的和值得保存的東西得到加強。這種方法鼓勵患者發展自己的心理能力,特別是那些未得到充分發展的能力。榮格學派的分析有時也恰當地運用還原法來發現隱藏的動機,並將以前被排斥的人格中的某些部分結合起來,但它卻往往盡快地進入到重建方法的治癒過程中去,通過強調人格中健康的方面和值得保留的東西來進行心理建構。

第二,弗洛伊德式分析與榮格式之間一個顯而易見的不同是對咨詢室的佈置。榮格學派的分析者喜歡使用扶手椅和強調醫患之間面對面的接觸,而許多弗洛伊德學派的分析者仍堅持弗洛伊德所使用的方法,要求病人躺在長沙發上,分析者則坐在病人看不到的扶手椅上。實際上,現在很多人認為,面對面相坐會造成一種平等的氣氛,分析者也有積極參與的機會。被分析者可以看到分析者的姿態和面部表情。與此相反,躺在長沙發上會使病人產生一種類似嬰兒的依賴感,分析者看上去缺乏人情味。當然,患者對榮格學派分析者在開始階段也會有一些依賴,但與弗洛伊德學派的精神分析相比,這種心理依賴的程度要低。一般來說,榮格學派的分析者也不缺乏人情味,像朋友式的交談反而有助於患者加速治癒的過程。

第三,傳統的弗洛伊德精神分析的主要方法是「自由聯想」,這種方法要求病人說出他所意識到的一切東西,尤其是童年時期的一些內在體驗。這種方法常常引發患者對嬰兒期和幼年期的情感進行重新體驗。弗洛伊德發現,用這種方法可以找到患者心理疾病的性起源。與此相反,榮格的分析心理學很少運用自由聯想。他要求患者更集中精力對付目前存在的問題,也就是運用「當時當地」(here and now)的療法。只有在必要的情況下,當回憶過去有助於理解現在的症狀時,分析者才會幫助患者把過去與現在聯繫起來。因此,榮格的分析治療就是盡量幫助患者學會自我分析,它所要求的咨詢次數比弗洛伊德的自由聯想法要少。一般地說,榮格派分析者一般與患者一周會面一至二次,不像弗洛伊德學派那樣每週四至五次。榮格式治療還要探索患者原型的水平以測量心理疾病的深度。這一般是通過夢和夢的放大來完成的,而不是依賴咨詢次數和對過去進行追根求源。

第四,弗洛伊德認為,神經症的根本原因是童年期的性創傷,因此,他把力比多看作一種本能的性動機力量,它決定著人的行為。而榮格則把力比多看作是一種普遍的生命力,性慾只是其中的一部分。力比多具有多種含義,有時表現為食慾、遊戲,有時表現為性慾,有時則表現為情緒的慾望、生活的意志等。它的表現形式可以是實在的,也可以是潛在的。只要有適當的條件,這些能量就可以隨時被激發出來。

第五,關於分析治療過程中患者出現「抵抗」的問題。弗洛伊德認為,「抵抗」的出現是表示患者不願意接受分析者對某一個夢或行為的解釋,因此應努力排除抵抗。而榮格則堅持認為,每當患者運用潛意識材料時,就會出現遇到抵抗的問題,抵抗可以表達若干種意義中的一種。有時榮格認為抵抗是指患者不願意談論某個使其痛苦的話題,或者可能乾脆否認這類事情的存在。榮格認為,對抵抗必須尊重而不能隨便排除。尊重抵抗的理由至少有三條:(1)病人比分析者能更正確地判斷自己情緒上可以承受多大壓力;(2)抵抗可能是患者心理發展過程中一個必要的組成部分;(3)抵抗可能是患者潛意識做出的對分析者不正確態度的糾正。因此,榮格的觀點似乎更符合分析者不能為患者指出要達到的目標這一基本的分析治療前提。

第六,弗洛伊德精神分析要求患者在治療期間不要做出任何重大決定(例如,決定結婚或改換工作等),因為這樣會干擾分析的進行。而榮格的分析心理學則沒有這種限制,患者結合自己的生活實踐進行治療效果才最好。

從上面的分析可見,榮格的心理治療和分析方法是比較靈活的,因此,追隨榮格的觀點進行心理咨詢治療的分析者在方法上也進行了許多大膽的嘗試。傑哈德·埃德勒(Gerhard Ederle)根據自己對不同流派分析者的瞭解,區分出三種主要的榮格式治療方法。

第一種是所謂「正統」的榮格式分析方法,它側重於原型解釋,也更注重夢的分析,但不太重視移情。使用這種方法的分析者把大部分注意力集中在夢和症狀的建設性意義上,而不是集中在病理學因素上。

第二種被稱為「後榮格學派」的分析方法,它採用了精神分析的概念,特別是英國的克萊因學派的觀點及其對嬰兒期經驗的強調,這種方法對榮格的概念做了修正。它側重於對夢和症狀進行還原解釋,也就是說它的側重點是病理學因素。

第三種方法則採取中間道路。這類分析者一直運用榮格提出的概念,但也借助於自己對患者的體驗來修正這些概念。這種方法大體採取量體裁衣的方式,以便適應每個被分析者的具體情況,他們既採用還原的方法也採用重建的態度和解釋。

4.分析者與被分析者的關係

由於被分析者(患者)與分析者之間的關係對治療過程有非同小可的意義,因此,對分析者進行選擇和培養,對什麼樣的人能得益於分析,什麼樣的因素影響患者選擇分析者等諸如此類的問題加以探討,是榮格分析心理學中十分重要的環節。

(1)對分析者的要求

為什麼要做一名分析者呢?很多人的回答可能不盡相同。但有一點可能是相同的,即在學習分析治療的過程中,學習者要對自己進行分析,很多人認為,榮格的方法是最行之有效的,而其他的方法則不甚令人滿意。很多人並非一開始就想做心理治療醫生,但在對自己進行分析的過程中,他們開始對把榮格的概念應用於他人感興趣,到後來就想把它作為自己的職業了。在榮格學派的分析者中,特別是那些35歲以後參加訓練的人,這種情況是比較有代表性的。

由此可見,即將從事分析的人必須進行徹底的自我分析,這一觀點是榮格最早提出的,弗洛伊德隨後也提出了這一主張。榮格還堅持認為,在自己的有生之年,分析者通過夢和其他潛意識材料隨時求助於從事分析的同事,對自己進行分析。這些措施是非常必要的,因為分析者和患者一樣,在相互接觸中會受到相互影響。更重要的是,在咨詢過程中真正起作用的因素是分析者的心理而不是方法。因此分析者必須瞭解自己在觀察上的誤差,並且產生與潛意識接觸的體驗,以此作為陪伴他人進行類似接觸的準備。

除對自己要進行大量的分析之外,即將從事分析的人還必須具有研究生學歷並取得學位,對學位的要求因學校而異。此外,這些人還必須經過一個嚴格的篩選過程。除了深入學習榮格心理學的許多方面之外,對分析的訓練還包括在與榮格心理學有關的領域進行實踐,如學會分析原型材料、探討神話學、宗教及原始習俗等。另外,一個學習分析的人還應瞭解心理病理學和非榮格派的人格理論及心理治療。最後還應有大量的臨床心理治療和分析實踐,包括「控制式」的工作,即有指導地為患者提供咨詢。

對有志於成為榮格式分析者的人加以挑選的基礎是自選,即瞭解申請人成為分析者的專業意識。有兩項研究發現,在榮格分析者當中,這種自我選擇使內傾型和直覺型分析者佔了絕大多數。最近,有人對國際分析心理學會的成員及其在高級培訓班接受訓練的成員進行了調查。研究對象的總體大約為378人,採用自我確定心理類型的方法,研究發現答卷人中72%的人認為自己是內傾型,81%的人認為直覺是自己的第一或第二功能。在較早時期,布萊德威和威爾賴特同時採用自我確定類型的方法和格-威測驗對出席一個國際分析者大會的人員進行了調查,172人回答了調查。由於量表和測驗是用英、德兩種語言編製和進行的,因此,來自其他國家的分析者人數受到限制。研究結果發現,大多數回答者屬內傾型(其中自我定型法有70%,格-威測驗有83%)和直覺型(自我定型有76%,格-威測驗有70%)。在這兩項研究中,情感和思維是第一或第二功能者分別占60%和40%。在人類總人口中,45%的人為內傾型,55%的人為外傾型,29%的人為直覺型,51%的人為感覺型。顯然,榮格學派分析者中內傾型和直覺型所佔比例明顯要高得多。或許這和榮格本人是內傾直覺型的人有很大關係。

但是,也有一些研究對上述結論提出了質疑。有人研究了22名來自瑞士和德國的分析者,讓他們根據自己的想法說出自己所屬的類型,4個月後又接受了格-威測驗。結果只有6名分析者的測驗結果與自己以前填寫的類型一致。研究者認為:「我們可能面對一種不平衡,它存在於個體分析者實際屬於哪種類型(格-威量表)和他自己願意歸屬的類型之間。」但是,由於這項研究沒有給出兩次調查中答卷者自填類型的具體人數,其結果還不能用來直接與前面提到的研究進行比較。

還有人把榮格學派分析者與其他學派的心理治療醫生進行了比較,結果發現,120名俄勒岡州公共心理保健診所的職業工作人員中,58%的人為外傾型,44%為直覺型。如果這個群體能代表全部心理治療醫生的話,那麼,顯然非榮格學派治療醫生與榮格學派治療醫生是有差異的,前者的外傾型比例更高。雖然榮格學派與非榮格學派治療醫生都是直覺型者較多,但榮格學派比例更高些。

(2)被分析者的選擇和確定

生活在這個複雜多變的世界上,人們總會因為各種不同的原因患上心理疾病。從原則上說,一切困擾人的心理問題,包括身體疾病中的情緒因素,都可以是接受榮格式分析的理由。但是,根據近年來所做的一些研究,不同態度和功能類型的人,往往由於不同原因而接受分析治療。例如,對外傾型者來說,表現為由於難以適應內心世界而產生疾病,而內傾型者則因難以適應外部世界而感到自己被冷落。所以,對被分析者的人格類型情況進行分析是榮格學派心理治療的一個前提條件。

一些非榮格學派心理治療醫生認為,對生命的意義問題極為關注的所謂「哲學神經症」並不是心理治療的焦點。但是,按照榮格關於宗教問題在神經症中重要性的論述,特別是對於年齡超過35歲的中年人,許多榮格學派的分析者則把注意力集中在生命意義和忍受痛苦的意義上。可以說,生命意義的思考對心理疾病的治癒來說常常是榮格學派分析心理治療的一個基本問題。

當然,分析心理治療並沒有規定出可接受分析的最高年齡。對大多數人來說,在後半生對個性化過程做一些必要的分析是非常重要的,對許多患者來說這一過程才是分析的最終目的。榮格也沒有規定出接受分析的最低年齡,這一般由具體分析者來決定。例如,有人認為應以被分析者能否自立為界限。一個經濟上仍然依賴他人的人,不可能像經濟上完全獨立的人那樣自由地確立人生的目標和做出選擇。但也有些榮格派分析者找到了為青少年和兒童提供服務的方法。毫無疑問,治療方法因患者的年齡而異。

從目前的情況來看,雖然還沒有人被明顯地排除在分析治療的範圍之外,但某些人格類型的被分析者可能比另一些類型的人更容易取得療效。例如,迪克斯-梅隆的一項調查發現,內傾型者比外傾型者更適合做被分析者。她得出結論說:

「外傾者和內傾者……對類似的刺激做出不同的反應。因此,我們可以期待,在分析中每一個小組的行為可能是不同的……

「例如,如果一個人假設,學習是在分析中發生的(這裡的學習指的是最廣泛意義的學習,意為對一定的刺激做出的新調整),並且必須有一定量的動機……那麼,當焦慮在一定程度上被用作分析的一種驅力時,內傾者會比外傾者更快地接受(或學習)一種解釋,焦慮的程度也要低一些。不僅如此,內傾者對這種解釋保持的時間更長。」[4]

但是,這項研究只是說明了不同類型的被分析者在症狀方面所表現出來的不同,瞭解被分析者的人格類型,其意義在於對兩種不同的人格要使用不同的技術。

(3)患者與分析者之間的關係除了分析者要選擇和確定被分析者的人格類型,對他們進行必要的分類和做一些準備工作之外,患者對分析者的選擇也是相當重要的,對此有多種因素必須加以考慮。例如,分析者的性別、態度類型和功能類型等都具有重要意義,因為患者身上所表現出來的不同的心理問題往往和他的性別及人格類型有關。更重要的是分析者與患者之間可能存在某種潛在性質的關係。某一位分析者可能對某個患者很適宜,而對另一個患者則不一定適合。可以說,沒有任何一位分析者的工作對所有患者都能奏效。所以,按照榮格學派分析心理治療的要求,醫患之間真正的治療關係首先要有適當的「優化組合」,包括互相尊敬和喜歡。在此基礎上才可以形成一種堅強的心理上的聯繫,才能應付分析過程中出現的困難。

醫患之間不同的人格類型能夠對二者的關係產生影響,但其影響方式卻沒有一定之規。二者之間類型的相似常常會促進相互瞭解和關係融洽,但這樣的組合在心理上一般沒有大的刺激作用。相反,不同的類型會刺激對方,使對方產生好奇心,但是,在自己薄弱的地方患者有時會過於依賴分析者。根據很多分析心理學家多年來的實踐,醫患之間最佳的人格類型組合可能是雙方有一種主要的功能相同,而其他功能則是不同的。在態度類型方面,雙方態度的一致和相反所產生的結果更難預料,一般地說,患者在進行分析之前,必須把他們的判斷建立在自己與分析者最初接觸時的自發反應之上。雖然這種判斷帶有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性質,但實踐證明這是比較有效的。

5.心理治療的分析過程

分析過程的實質究竟是什麼?這一直是榮格學派,特別是分析者們經常討論的一個話題。其實質究竟是醫學的、宗教的、教育的、綜合的還是別的什麼東西?長期以來人們一直爭論不休。這場爭論的部分原因是,榮格自己就是一個從事心理治療的醫生,儘管他在討論診斷是否有作用這類問題時,向醫學模式提出過挑戰,但他長期以來一直繼續使用醫學專業術語來描述分析工作,例如醫生、心理治療和治癒等。榮格去世之後,當代榮格學派的分析學家們竭力設法在醫學用語之外建立一個分析者的工作模式。於是他們便使用醫務工作者、個人指導、靈魂引導等諸如此類的術語。但是,心理治療實際上是一個相當複雜的過程,它不僅是一個使用什麼術語的問題,更重要的是要有一個明確的分析過程。從目前的情況來看,榮格式的分析主要有四個階段,這些階段並不一定按照我所描述的這種順序出現,也可能在每一個問題的範圍內重複出現。這些階段包括:

(1)傾訴表白法(或精神宣洩法,這是在一切心理治療中普遍採用的分析過程)。它要求患者坦率地承認壓抑在內心深處的心理煩惱或秘密,從而「誠心誠意地將受壓抑的情緒真正解放」[5]出來,使自己受壓抑的心靈得到安慰。

(2)說明或解釋法(這也是弗洛伊德精神分析中的主要階段)。在治療過程中患者有時會對醫生產生某種依戀關係,或者和自己的潛意識產生某種錯綜複雜的關係,這就是所謂「移情現象」。榮格認為,這是由於在人的潛意識中存在著一些幻念,由於它的作用,使患者把醫生看作自己的父親、母親或依戀對象。只有通過說明和解釋,把患者心中的這種亂倫關係解釋給他聽,把潛藏在他的心靈深處的那些陰暗的東西揭發出來,使病人意識到這種移情關係是不合理的,最終達到使患者幡然悔悟,擺脫潛意識誘惑,回到現實社會中來的目的。

(3)教育法。就是適應社會的要求和需要,對那些缺乏道德價值觀念和對解釋法持懷疑態度的人進行適當的教育。通過反覆開導和練習,使之適應社會的道德要求,建立一種符合社會標準的新習慣,成為與社會的要求相一致的健康人(這一階段大體和阿德勒個體心理學的心理治療方法相同,即把社會興趣和進行再教育作為心理治療的一種手段)。

(4)相互轉變法(或個性化方法)。在這一階段,通過醫生和患者的長期相互溝通和影響,在醫生的積極引導下,醫患雙方共同瞭解患者的內心世界,被分析者發現並發展起他的獨特的個人生活模式,這一階段最具有榮格特徵。與此同時,醫生還能由此而洞察到自己的內在人格,進而「從教育他人入手步向自我教育」,結果醫生的心理也得到了發展。這種方法對心理治療醫生提出了較高的要求。榮格指出:「如果他自己沒受過教育,怎有辦法來教育他人?如果自己仍然在黑暗中摸索,怎有辦法去開導他人?要是自己本身不清潔,怎有可能去淨化他人?」[6]顯然,從這個意義來說,榮格的分析心理治療已不僅僅是一種心理治療方法,而是一種包括自我心靈探索在內的精神追求。

另外,榮格認為,前三個階段大體上適用於年齡在前半生的患者的心理治療,因為在這一時期患者仍然致力於對環境的適應,原型材料在治療中尚不能發揮很大作用。當青年時期和成年前期的任務完成後,人們常常感到人生失去了意義,生活也變得十分乏味,這時他們要麼開始尋求人生的意義和價值,要麼看破紅塵,對人生採取悲觀絕望的態度。來找榮格進行心理治療的很多患者都是中年期之後出現這種情況的人。對此,榮格式的分析治療往往愈來愈把注意力集中於原型意象和探求生活的意義,超驗功能也由此得以激活。患者逐漸學會把心理活動的傾向性由外部世界轉向內部世界,重新審視人生的價值,確立新的價值觀。

心理治療的分析過程還強調,為了提出治療的方案並加以實施,進行正確的診斷是十分必要的。這是一種典型的醫學模式。我們知道,榮格對把神經症進行分類的重要性表示懷疑。但是,他也告誡分析者們,要努力區分患者是有精神病(不是神經症)還是有患精神病的危險。因為僅有這種危險是不可能激發潛意識的,相應地,在治療上也要有所區別。

由於分析過程中的診斷是一種醫學模式的常用術語,因此很多榮格分析心理學家更喜歡使用評價這個概念。但是,對這個概念,一些榮格派人士也表示不滿,認為它好像意味著人們必須從外部對人的精神世界進行觀察。但另外一些榮格派人士認為這一概念是可用的,理由是評價乃是一個信息來源。從目前他們所經常使用的評價工具來看,只有交談、類型測驗、格-威測驗和梅-布類型指標。即使這些測驗手段,榮格學派的分析者在實踐中也不經常使用。卜勞特的一項研究調查了173名榮格學派的分析者,發現其中28人使用格-威測驗,5人使用梅-布類型指標,另有7人使用羅夏量表,統計顯示答卷者共使用了14種不同的測量工具。

6.心理治療的技術

我們在前面說過,無論是榮格本人,還是其他榮格學派的心理治療學家,都不太重視具體的治療方法。但是,在長期的治療過程中,他們畢竟形成了自己獨特的心理治療技術。下面我們就來具體地看一看榮格及其追隨者是怎樣探索和運用這些技術的。

(1)移情和反移情。早在弗洛伊德的心理治療中,就已經發現有移情現象的存在。從字面上看,移情(transference)是指患者把自己在早期與某人(特別是父母)的交往中產生的情感遷移到分析者身上。一般認為移情是心理投射的一種形式,但一些切實可行學派的分析者反對這種說法。例如,鮑包森曾說,移情「不僅僅是投射,不只是具有原型、潛意識及隱喻的特點」,換句話說,移情產生於原型內容,也產生於實際經驗。例如,一個把分析者看成母親式人物的患者,把自己母親不曾有的但屬於母親原型的品質轉移到分析者身上。在他的幻覺中,分析者就成了他心目中的母親。可以說,榮格在移情方面的主要研究全部是關於原型的。

那麼,移情究竟是怎麼發生的呢?根據弗洛伊德的觀點,移情的根源是患者被壓抑的「嬰兒期願望」,尤其是性的願望;但在榮格看來,它也可以是尚未被認識到的心理潛能,這些潛能植根於集體潛意識之中。因此,榮格反對把這些遷移的情感降低為僅僅是兒童消極的性願望。榮格認為,一個有時羸弱苛求的兒童在另一些時候則可能頗具好奇心和天真爛漫,在他的心靈深處存在著成長的潛能。成年人也有相似的潛能,它是治癒心理疾病的基礎。再者,隨著心理治療的進展,榮格發現,移情會逐漸被分析者與患者之間的合作所替代。這樣,患者就可以在趨向真實人物的情感與投射之間做出區別,並使患者把那些被遷移的東西整合起來。

除了那些受克萊因學派和其他新弗洛伊德學派影響的分析者之外,榮格學派的心理學家們對移情問題的談論並不多。儘管如此,它在大多數心理治療中仍然起著關鍵作用。根據很多研究的發現,某些心理治療學家認為移情可以避免的觀點實際上只是幻想而已。分析者必須時刻注意患者積極的或消極的情感遷移的性質與強烈程度。

另外,榮格還認為,患者對分析者的情感並不是全部從其他關係遷移而來,有的移情只不過是人們之間的互相影響。分析者與患者協力合作,辨別清楚情感的類型是至關重要的。

有移情就應該有反移情。患者對分析者的投射(移情)有自己的對立面,這就是分析者對患者的心理投射(反移情)。反移情與分析者對患者持有的基本好感不同於他對患者有發展潛能的看法。這些好感和看法對於心理疾病的治癒是必要的,但卻不是投射。相反,反移情是分析者自身的情結對患者進行投射。例如,一位分析者有一個做藝術家的理想遭到挫折的情結,這可能會使分析者被患者的藝術成就所迷住,這樣,分析過程就可能因此受挫。在這種情況下,分析者有責任向同事們求助。若事情發展到相當糟糕的地步,分析者就應向患者坦誠地承認這種麻煩,並把患者介紹給另一位分析者。

和移情一樣,反移情也可以是消極的。例如,經過長期的治療,患者仍然沒有多大變化,這可能會激怒分析者,他可能會把這種變化的緩慢看作患者對分析者或分析過程的抵抗。由於反移情的情感起源於分析者的情結,因此必須在同事的幫助下對它們進行調查。

由此可見,不論醫患之間產生什麼樣的情緒反應,為了使分析工作有效地進行,必須承認這些移情和反移情的存在。另外,分析者對自己的夢和情緒也要加以注意,意識到自己對患者心理「氣候」的影響,也是極為重要的。同時,分析者必須堅持讓患者對自己的生命負責。

(2)積極想像。在尋找患者心理疾病的根源時,榮格發現積極想像(active imagination)是一種非常有用的技術手段。我們知道,榮格進行心理治療,就是為了發現患者的潛意識心理活動,而發現潛意識材料的一條重要渠道就是幻想。榮格認為,幻想表達潛意識的方法與夢相似。而且,由於幻想的作用,使患者針對他人的行為也反映了情結及其心理投射,所以表達的也是潛意識的心理活動。另外,由此而引發的情緒反應為我們提供了認識被投射情結的本質的線索。所有這些事件都是患者潛意識內容的反映,都可以通過分析過程中的積極想像來獲得。

所謂「積極想像」,是榮格1935年描述的睜著眼睛做夢的一個過程,後來成為許多榮格學派的心理學家們用來探索潛意識材料的一種特殊方法。從一開始,個體就把注意力集中在一個特定的觀點、情緒、圖畫或事件上,隨後便產生一系列的幻想,個體本人也在幻想當中扮演某一個角色。這樣一來,想像的東西彷彿有了生命力,以前無關的心理內容現在變得清晰多了,而且語言表達、情感活動和意識的自我都變得活躍起來,心理成熟的速度似乎也加快了。

積極想像的內容雖然出自潛意識,但這種方法並不是白日夢之類的消極幻想。它與消極幻想不同的地方在於,運用這種方法時,自我往往啟動想像的過程,包括喚起一個曾經在夢中出現,或上一次咨詢時在積極想像中出現的意象。這時自我並不限於觀察這種意象或僅僅接受其思想,而是開始和來自潛意識的意象對話。

積極想像的主要意圖是使情結及其相伴隨的情緒具體化,並為自我和來自潛意識的內容進行對話提供有效的途徑。儘管榮格把心理治療視為個性化過程的媒介,但他認為積極想像對實現個性化更為有效。當然,這是一個相當困難的環節,對許多人來說,只有經過若干個月的分析治療後才有可能進行積極想像。積極想像除了在治療的最後幾個階段中發揮作用外,咨詢停止後被分析者自己仍然可以繼續進行積極想像。

從形式上看,積極想像既可以是言語性的,也可以是非言語性的,或者兩者結合起來進行。榮格認為,傳統的非言語形式的積極想像包括音樂、描圖、繪畫、雕刻和跳舞等,但舞蹈的方法使用不多,可能是因為它不能提供可供分析者用的記錄和恢復被分析者的記憶。

另一種進行積極想像的非言語形式是沙盤遊戲。患者用一個沙箱(約19英吋×28英吋×3英吋)和一些微型的人物造型、動物、景物及其他東西的塑像,來製作立體圖景。這種圖景常被拍攝下來以供將來討論用。分析者通過對記錄進行分析,來瞭解患者的心理障礙,患者也可以用這種方法來瞭解自己的潛意識,從而減輕自己的心理紊亂。

採用言語形式進行積極想像時,患者常常自言自語地和來自潛意識的人或別的什麼東西進行一種想像性的對話。在正常人看來,這是神經症的變態行為,但在患者看來,這就是一種真實的對話,患者可能會詢問一個使他氣憤的陰影人物,或給人教誨的偉大母親或智慧老人。在榮格看來,這些潛意識的人物都是集體潛意識的原型。

當被分析者的積極想像是從夢中出現的意象或自發的幻想開始,並且他一直注視著它的發展直至最後與之混為一體時,非言語形式和言語的形式就可以混合使用,然後將其經過用文字記錄下來。

不論患者採用哪一種積極想像的形式,大多數榮格學派分析者都建議使用某種媒介形式。患者必須未受過這種形式的訓練,以便使有關活動成為自發的行為,避免由於訓練而造成的束縛。例如,一個作家應該採用非言語形式,一個畫家應採用與繪畫無關的形式。這種媒介形式的選擇是防止一些患者過於追求意象美感的一個措施。因為過多地強調意象的美感,會損害其意義的實現,因此應該加以避免。另外一種危險是急於通過積極想像找到意義,但這個問題實際上是在社會生活中通過經驗來解決的。當患者學會把這兩種傾向和諧地結合起來時,努力把意識和潛意識結合起來的超驗功能最能發揮作用。

榮格提倡使用積極想像,但他也指出了積極想像的不足之處:「由於積極想像很容易走到弗洛伊德所謂『自由聯想』中去,使病人在自己的情結中毫無意義地繞圈子,因此這個過程可能不會產生積極的結果。」[7]另外,病人也可能只去體驗其意象的美感,而不能將它們整合起來。更危險的是,潛意識材料的大量湧現會佔據意識心靈,人就完全受潛意識指揮了。但對大多數被分析者來說,只要不濫用,這種方法就不會有危險。在進行更多的積極想像,即喚起更多的意像之前,分析者可在意象出現時通過幫助患者尋求意象的意義,以防止濫用積極想像。

還有些學者對存在的另一種危險提出了警告,即分析者只注意患者的意象,而忽視了心理的其他表達方式。例如,分析者對於用視覺形象來表達情感生活得心應手,但他可能會低估通過其他渠道表達的情感生活。因此,醫生在治療過程中應慎重使用這種方法。

7.幾種具體的治療方法

(1)對神經症和精神病的治療

關於神經症和精神病的區別,我們在前面已經講過,在這裡我只把榮格所闡發的一些具體觀點做一點說明。首先,榮格認為,如果神經症是意識和潛意識的分離,那麼分析治療的作用就在於促使二者產生相互作用。意識態度對每個人來說都是重要的,但它是不完整的,因此必須得到補償,也就是用潛意識內容進行補償和整合。

意識與潛意識的相互作用是以較強的意識自我為前提的。然而,許多人在治療時表現出自我非常孱弱,結果使自己的消極情感佔據上風。在對這樣的人大量使用潛意識材料前應提供必要的幫助,以便使他的意識自我得到加強。

其次,榮格認為,自我的極端羸弱是精神病或有精神病危險的特徵。一旦發現這種情況,分析者需避免使用潛意識材料。榮格建議,遇到類似情況時,應盡量向患者講授心理學知識。

一些後榮格學派的分析學家創造了一種用於精神病最初治療的方法,這種方法主要用於治療年輕的精神分裂症患者。在不使用藥物和電休克的情況下,在一個受到保護的住所,分析者先設法陪伴患者幾個療程,幫助他們正面接觸吸收和創造性地運用那些困擾他們生活的原型內容。

(2)對兒童的心理治療

榮格在兒童心理治療方面的主要發現是,由於兒童的一切困難幾乎都起因於父母的問題,因而必須通過治療其父母來治療兒童。他在幾份相關的報告中曾詳盡闡述了兒童的夢,但這些夢要麼是由孩子的父母代為敘述的,要麼是成年人對自己兒時的夢的回憶。榮格認為,教育過程就是向兒童提供直接的幫助。但隨著研究的深入,有些榮格學派的分析者在兒童治療時經常需要有一個治療兒童雙親的同事予以配合。

在兒童心理治療中,榮格學派可能對綜合與建構過程的強調勝過對病因的探討,甚至在一定程度上超過了對成人的治療。同其他心理治療學派一樣,榮格學派的分析者在兒童治療中也採用遊戲技術。有些為兒童治療的分析者常常把兒童安排在以家庭為單位的治療小組裡。

(3)對群體和家庭的心理治療

榮格雖然曾對酗酒者群體做過心理治療,但是,一般地說,他的研究興趣集中在對個體的心理治療方面,他對群體治療及其效果表示了相當程度的懷疑。受榮格的影響,大多數榮格學派的分析者遵循了榮格的做法,在群體心理治療方面的研究和實踐都很少。有人認為,這或許和大多數榮格學派的分析者屬於內傾型性格有關。

除了很少進行群體心理治療之外,榮格及其後繼者們也很少進行家庭或夫妻治療,但一些受榮格理論啟發的咨詢者曾在家庭治療中使用過類型測驗(格-威測驗和梅-布類型指標),以幫助夫婦認識到,他們之間在家庭生活中所出現的矛盾和問題。例如,某人看上去很固執和有敵意,可能是因為他們之間存在著心理類型的差別,他們觀察和看待世界的方法也不同。有人在結合心理類型來討論分析過程的各種情形時,把婚姻治療也包括在內,認為婚姻治療能使我們對心理類型進行直接觀察。在這裡,醫生的心理類型對治療進程有直接影響,起著一種使夫妻雙方的心理類型發生中和的作用。因此,在家庭或夫妻心理治療時,運用心理類型的分析能幫助夫婦之間更好地理解對方。但是,在分析治療時也要防止發生另一種危險,當被分析的夫妻屬於不同的心理類型時,分析者和與其同樣類型的一方,可能會以某種微妙的或潛意識的方式產生密切的關係。有些心理學家已經提出了這種警告。

榮格學派的分析者不願意從事夫妻和家庭心理治療,部分的原因可能是他們不熟悉有關的方法,而且他們發現這很難促進患者的個性化進程。不過,也有一些分析者嘗試過這種治療,例如,豪高爾(G.H.Hogle)曾談到他在這方面的一些經驗。他說:「如果我能從頭做起的話,我將一開始就對1/5接受我治療的病人提出建議,要他們同時接受夫妻或家庭治療。」[8]從目前的發展趨勢看,越來越多的榮格分析學家開始接受豪高爾的意見,認為分析者應對群體和家庭治療持開放態度。甚至在某些情況下,榮格學派的分析者在進行個別心理治療的同時,也把夫妻和家庭推薦給那些有專門技術的治療者,這樣做顯然比完全拒之門外要明智得多。

總之,榮格學派的分析者儘管對群體和家庭治療的論述較少,但他們還是在進行這方面的治療,或向病人推薦這種治療。在布萊德威和威爾賴特(1978)的一項研究中,回答調查的172名分析者中有66%的人表示他們曾使用過或曾向不止一位患者推薦過群體治療,73%的人曾使用過或向不止一位患者推薦過家庭治療。研究者發現,外傾型和直覺型者比內傾型和感覺型者更多地運用這些治療方法。這又一次證明,在心理治療方法的具體選擇上,分析者本人的人格類型同樣是一個重要的影響因素。


【註釋】

[1] 《榮格全集》英文版,第17卷,第203頁。

[2] 《榮格全集》英文版,第16卷,第81頁。

[3] 同上書,第212頁。

[4] M.J.Dicks-Mireaux,《實驗心理學中的外傾-內傾:實驗證據的案例和理論內涵》,載《分析心理學雜誌》,1964,9(2),第124頁。

[5] 榮格著,黃奇銘譯,《現代靈魂的自我拯救》,工人出版社1987年版,第65頁。

[6] 榮格著,黃奇銘譯,《現代靈魂的自我拯救》,工人出版社1987年版,第89頁。

[7] 《榮格全集》英文版,第8卷,第68頁。

[8] 豪高爾,《家庭治療:當分析失敗時》,載M.A.Mattoon,Jungian Psychology in Perspective,New York:The Free Press,1985,p.24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