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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關於時間:一個超乎想像的世界

我們精神上穿梭於過去未來的能力,加上此二者間平穩的延續性,便奠定了我們的時間觀念。

記憶是遊走於過去的思緒。我們也可以漫步到未來,想像以後可能會發生的事情,明天或者明年聖誕節會發生什麼,又或者南極的冰雪何時會融化。諸般證據表明,和思考過去相比,其實人們花費了更多的時間來思考未來。然而未來和過去之間有著自然的延續性,因為時間總是無情地由此時向彼時流逝。要做的事情很快會變成做完的事情——假定我們確實做了。有時候我們沒有做,在這種狀況下我們可能會說:「哎呀,我忘記了。」即使是遺忘,似乎也能像適用於過去般地適用於未來。

我們精神上穿梭於過去未來的能力,加上此二者間平穩的延續性,便奠定了我們的時間觀念。雖然我們的精神之旅可回溯、可展望,我們的物質生命卻是植根於當下的。時間之河的上游是被我們忘卻(又或是無法記起)的唯一事件——降生,而艾薩克·瓦茨(Isaac Watts)的讚美詩《神是我們永遠保障》(Our God, Our Help in Ages Past)中的句子使我們想到的則是下游的景致:

時間正似大江流水,

浪淘萬象眾生;

轉瞬飛逝,恍若夢境,

朝來不留余痕。

儘管我們的實際壽命被禁錮於生死之間,我們的精神之旅卻可以超越生死。歷史可以通過過去的記錄和文本,或是古代文物的發現得以重現,也可以在歷史小說或電影中得到美化。關於未來的場景可以描繪勇敢的新世界,也可以描繪迫近的災難。雷·布萊伯利(Ray Bradbury)的反烏托邦小說《華氏451度》(Fahrenheit 451)描繪了一個禁書的未來美國,到那時,藏書的房子是要被勒令焚燬的。

當我們人類意識到時間概念時,就會提出一個問題:究竟時間可以被拉伸到多遠?物理學家告訴我們,137.7億年前的一次宇宙大爆炸是一切的起點,而75億年後太陽會變得無比巨大,大到吞噬掉整個地球。我認為這些災難性事件把我們帶到了一個超乎想像的世界——完全超出精神時間旅行的範疇,雖然我覺得我們可能更樂於接受這樣一種可能——大家搬到了太空中的別處,那裡的太陽遠沒有這麼貪婪。

我們對未來的構建很大程度上是依賴記憶中的過去。回憶,以知識或是記憶中事件的形式,為未來計劃的構建增磚添瓦。在前一章我提到過一些實驗,實驗要求人們記住100個事件,識別某個人、器具或場所,等等。這些實驗會以如下方式繼續進行。我們會重新編排記憶元素以形成新的組合,再要求受試者想像將來發生在他們周圍的事件。比如,一位受試者可能記得她的朋友瑪麗曾把筆記本電腦落在圖書館,她的哥哥湯姆在公園裡從自行車上摔下來,或者她的搭檔謝恩在廚房裡烹製香腸。之後她可能被要求想像一個未來和她的朋友瑪麗在公園裡烹製香腸的場景——一個從未發生過,卻又很容易想像的場景。我們的研究表明,受回憶過去事件刺激而活躍的大腦區域和因想像未來事件而被激活的區域普遍一致。我們的大腦幾乎不會察覺到其間的差異。

對於健忘症患者來說,想像未來的事件和回憶過去的事件常常一樣艱難。我們在前一章遇到的亨利·莫萊森和克萊夫·威爾林,他們都既無法記得過去的事情,又不會想像未來的場景。黛博拉·威爾林(Deborah Wearing)將她有關她丈夫克萊夫的著作命名為《永駐今日》(Forever Today),蘇珊娜·科金把自己有關亨利·莫萊森的著作命名為《永遠的現在式》(Permanent Present Tense),二者都捕捉到這樣一個事實:克萊夫和亨利都不具備過去或將來的觀念。他們的思維都植根於現在,不會漫遊到別處。曾經有人這樣問亨利:「你明天想做些什麼?」他回答道:「不論什麼都好。」也許他精神上漫遊於過去和未來能力的缺失,恰恰使他免受胡思亂想的煩擾(我們常備受折磨),也使他成為特別適合被研究又合作性極強的一位受試者。

這裡有一段某健忘症深度病患(我們稱之為「N.N.」)和心理醫生安道爾·圖威(Endel Tulving)的對話:

圖威:「讓我們再試著回答關於未來的問題。你明天做什麼?」(此處停頓15秒)

N.N.:「我不知道。」

圖威:「你還記得問題是什麼嗎?」

N.N.:「關於明天我會做什麼?」

圖威:「是的。你怎樣描述自己考慮這個問題時的思維狀態?」(此處停頓5秒)

N.N.:「我覺得是一片空白。」

比較「考慮明天將做什麼」和「回想昨天曾做過什麼」時的思維狀態的異同時,N.N.的描述是「一片空白」,「好像在湖中心游泳一樣,沒什麼事物讓你駐足,也沒什麼相關。」

很多我們想像中的未來的場景,比如一場晚宴,是以發生過的事件為基礎,加以重新編排建立起來的,重新編排的目的是為了適應一個新的場所,或者新的人員組合。或許這也解釋了為什麼人們對於事件的記憶並不總是很準確。通過構建未來可能出現的情形,我們便可以選擇貌似最優的計劃——也許最有趣,或是最安全,把招致災難的可能降到最低。在我們的思維看來,我們可以為一場婚禮想像出不同的方案,比如在哪裡舉辦,邀請哪些賓客,演奏什麼音樂,甚至是否全程參與。面對工作面試、新的約會對像或者一場網球賽,我們也有不同的構想,希望制訂出最佳的策略。我們記憶的靈活性成就了從容有序的未來,卻也使記憶中的過去陷入混亂。

隨著孩子的成長,大概在3—4歲,他們回憶過往以及想像未來的能力就會一同顯現。而這兩種能力都不是突然間顯現的。3歲的孩子似乎還不能夠告訴你幼兒園或運動場上發生過什麼,或是明天會發生什麼,但他們學到一些東西,比如新歌謠或者遊戲,甚至一些新詞彙,有些可能是他們不應該使用的。對於發生過的事情和將要發生的事情他們可能有些概念,但不具備把這些片段串聯成連貫事件的心理機制。托馬斯·蘇登多夫(Thomas Suddendorf)和他的同事們的研究結果表明,大多數孩子到了4歲便具備了構想未來可能發生的事件的基本心理因素。也許是在4歲之前,孩子的語言還沒有很好地開發,所以他們無法找到適當的詞彙來描述他們做過什麼或是打算要做什麼。但是這種觀點也可以被推翻。語言本身的設計初衷就是要表達「非現在」,而且說不定語言真正開始發展演變是在時間觀念形成之後呢。在進化過程中也是如此,一些使我們得以在精神上開展時間旅行的能力的進化,可能早在我們獲得談論它們的能力之前,相關內容我會在下一章展開。

在上一章裡,我建議調整我們的記憶來創建自我形象——比如說政客,似乎特別容易回憶起一些其實從未發生過的英雄主義行為。我們也會創建未來的形象。威廉·詹姆斯(William James),小說家亨利·詹姆斯(Henry James)的兄弟,被一些人譽為科學心理學的創始人,曾在著作中寫到「潛在的社會自我」和「當前自我」以及「過去自我」是截然不同的。最近,基於我們看待過去的自己的方式以及對未來新的自我形象的期待,黑茲爾·馬庫斯(Hazel Markus)和寶拉·紐瑞斯(Paula Nurius)也寫到了類似的「可能的自我」[4]。一想到可能有各種不同的自我存在,我們便獲得了指引自己在生活中前進的動力。正如馬庫斯和紐瑞斯所說,「現在我是一名心理學家,但我也有可能成為餐廳老闆、馬拉松運動員、記者或是殘障兒童的父母」。未來的形象可能是正面的,也可能是負面的——我能想像自己獲得巨大的成功,在派對上、橄欖球賽場上或者科研成果上,也能想像自己一無是處、挫敗、沮喪、歎息。

我們想像中的未來自我甚至可以超越死亡的界限。當我們為自己創造想像中的天堂或地獄時,超越生命界限的想像力亦強化了信仰。有望在死後過上更好的生活,甚至能誘使人們在當前的生活中做出一些冷酷甚至是自我毀滅的舉動。一些極端教派會這樣教導信眾:現世生活的主要目標就是要為下世永恆喜悅的生活做好準備,毫無疑問這也是9·11事件中恐怖分子駕駛飛機衝向紐約雙子大廈時懷抱的希望。無獨有偶,二戰時為國捐軀的日本「神風特攻隊」的飛行員們也堅信在下一世他們會得到報償。「神風」意指神聖的風,也是一種由伏特加、橙皮酒和青檸汁調製而成的雞尾酒的名字——一種可能會讓人為之不惜一切的雞尾酒。

在自己轉世為人之前便相信來世生活的存在,聽起來似乎沒什麼道理,畢竟這對現世生活來說並沒有什麼影響。轉世是印度宗教及其他一些教派的核心教義,比如德魯伊特教和通靈派。一些希臘哲學家信奉輪迴,包括柏拉圖、畢達哥拉斯和蘇格拉底。在佛學理念裡,不同的化身可以遍佈六道,包括人道、畜生道以及一些超越人力的存在。按照他們的說法,轉世而再為人的可能性極小。不過,這些信念都證實了精神時間之旅的獨創性。

我們的許多行為(如果不是大多數的話)都以各種方式指向未來,但並不需要具體涉及精神時間旅行。本能行為的精確進化是因為這樣可以提高生存概率,又或是提高我們子孫後代的生存概率——這就是進化論的全部內容。即使是本能也是未來導向的。我們可能從險境逃走、與侵略者搏鬥、吃蘋果或是與新鄰居調情,並不是受恐懼、憤怒、飢餓或是性的本能所驅使。我們大部分的學習也一樣,都是基於慣例或是在父母看來對我們有益的事物,而不是我們對未來的想像。但精神時間之旅卻以其靈活性超越了本能和習慣,使得我們可以預演各種選擇,審視可能引發的後果。我們可以在精神上漫步到未來,去看看可能發生些什麼。

這不是對進化論的否認。開啟精神時間之旅的能力本身無疑就是通過自然選擇進化而來的,而且與緩慢的遺傳變化機制相比,也顯示出更多的靈活性以及適應突發事件的迅速性。學習向我們提供了一種更快的方式來適應生活中發生的一切,但這仍是個緩慢的過程。我們勤勉刻苦,奔波於學校功課與鋼琴課程,學習習慣與禮儀,但即便如此,與構建情境、調整生活的能力相比還是刻板而緩慢的。

精神時間旅行是人類特有的嗎?

英國詩人羅伯特·勃朗寧(Robert Browning)在其1855年出版的《語法學家的葬禮》(A Grammarian』s Funeral)一詩中寫道:「什麼是時間?現在把這個問題留給狗和猩猩吧!人類擁有永恆!」很多人都曾經提出過精神時間旅行和時間觀念本身是人類所特有的這一觀點,包括托馬斯·蘇登多夫和我自己。確實,我們人類似乎總是沉迷於時間。時間設置中的事件在我們有意識的生命中尤為重要。我們追憶過往,為既得的或想像中的勝利感到榮耀,也為過去的錯誤心存懊悔。我們想像著一片光明的未來、陽光下的假日或是潛在的災難。我們受制於鐘錶、日曆、日程、預約和週年紀念——還有稅金。我們對時間的衡量方法不勝枚舉,從納秒直至萬古。也許這有點說多了,我們應該聽從佛祖的建議,努力在當下活得更純粹,就像勃朗寧詩中的狗和猩猩一樣。

德國心理學家沃爾夫岡·柯勒(Wolfgarg Kohler)再次對勃朗寧的觀點表示贊同,他認為即使是我們最親近的非人類親戚黑猩猩,也像克萊夫·威爾林一樣被困於當下。一戰爆發時,柯勒剛好在加那利群島的普魯士科學院工作——維護靈長類動物研究設施。受困無援之下他寄情工作,把全部時間都用來研究戶外實驗場地裡的九隻黑猩猩的行為。他的實驗表明,黑猩猩非常聰明,有時可以運用觀察力解決力學問題,而不是簡單地試錯。然而柯勒最終的結論是,雖然黑猩猩擁有解決問題的技能,卻完全沒有關於過去和未來的概念。

雖然如此,精神之旅和對過去未來事件的想像是人類特有的行為這種觀點還是遭遇到了挑戰,尤其是來自瑞典富魯維克動物園的一隻名叫桑提諾(Santino)的雄性黑猩猩的挑戰。桑提諾喜歡收集石頭並丟向遊客。它會在遊客到來之前準備好石頭並藏好,以確保不被遊客發現。顯然桑提諾是在計劃一件明確的未來事件,也許在它的腦海裡,它甚至親眼看到了自己儲備彈藥的歡快畫面。桑提諾並不是特例。查爾斯·達爾文(Charles Darwin)在其著作《人類的由來》(The Descent of Man)中曾經提到過好望角的一隻狒狒向人們丟投擲物,並且為達這一目的預先準備泥塊的例子。儲備投擲物也是另外一種危險的靈長類動物——現代人的特徵。據美國科學家聯合會稱,俄羅斯有4650枚現役核彈頭,而美國只有2468枚(但在射程和精度方面更勝一籌)。

其實,不止類人猿,甚至鳥類也似乎顯現出精神時間旅行能力的證據。克拉剋星鴉在數以千計的地方隱藏食物,之後找回的準確度雖然不算完美卻也非比尋常。灌叢鴉也會儲藏食物,實驗表明它們不但記得食物藏在哪裡,還記得不同食物的不同儲藏地點以及儲存的時間。舉個例子,假設它們儲存了蟲子和花生,如果要在儲存後不久便取回,它們會選擇蟲子,因為蟲子比花生美味多了,至少對灌叢鴉來說是這樣。但是如果將取回時間延遲,它們便會選擇花生,因為蟲子在這段時間裡會腐壞,變得不宜食用。這就意味著它們記憶中的儲藏行為是足夠細節化的,它們非常清楚儲藏的內容、地點和時間。簡單來說就是,它們在心裡給每一樣食物都貼上了一個「食用期限」的標籤,所以它們知道東西是多久以前儲存的,而不是只記得儲存的舉動。

它們似乎也能在頭腦中儲存未來的事件。如果它們在儲藏食物的時候被其他灌叢鴉看到,它們通常會等到四下無人時另外找個地方重新藏好。很明顯,它們擔心目擊者會伺機偷走自己的囤糧,正所謂小偷才懂何為賊——只有在偷過別人的囤糧之後,它們才會轉換儲藏地點。另外,如果可以選擇儲藏的食物,灌叢鴉的出發點並不是解決現在的飢餓,而是自己第二天想吃些什麼——換句話來說就是預期的早餐。

與此相似,實驗證明類人猿和倭黑猩猩也會提前14小時準備在當時看來並不必需的工具。有些黑猩猩群體為了剝堅果可以貯藏錘子和鐵砧長達幾年之久。工具的製作可以說是未來精神時間之旅的證據。新喀裡多尼亞的烏鴉(簡稱新喀鴉)會用小樹枝和少量金屬絲做成工具,來解決力學問題。從很多案例來看,這可能只是簡單的為解決眼前問題的即興發揮,而不是為更遠的將來制訂計劃。而另一些實例則表明,它們確實可以制訂具體的計劃為將來所用。這些新喀鴉會很小心地把露兜樹的樹葉製成鉤形,用以從樹洞中鉤取食物。它們用鳥喙把樹葉做成一頭寬一頭窄的錐形,然後叼住寬的一端將窄的一端插入孔洞中以獲取食物。之所以選擇露兜樹樹葉是因為這種葉子的一面生有斜刺,可以粘住幼蟲,這樣一來新喀鴉將它們從孔洞中拉出來就容易多了。這些工具的製作體現出新喀鴉的精心策劃。不甘示弱的非洲黑猩猩也會將小棍用作釣竿來挖掘地下蟻穴中的白蟻,或是用作長矛伸入中空的樹幹來捕食叢猴。一個黑猩猩族群為了從蜂巢中獲取蜂蜜,會動用一套工具,這其中包括多達五種由小棍和樹皮做成的不同用具。

在所有類似的事例裡,我們還不能確定動物能否進行真正意義上的精神時間旅行,以及想像過去或未來的事件。鳥類或黑猩猩所表現出來的類似精神時間旅行的行為,通常會被解釋為本能或習慣。比如鳥類貯藏食物是出於本能,雖然這可能是基於經驗而做出的改變,正如灌叢鴉被潛在的竊賊關注後改換地點重新貯藏食物一樣。即使灌叢鴉進行二次貯藏,可能也不過是習得了竊賊存在和之後的貯藏食物丟失二者之間的聯繫的結果,不一定就意味著它們真的對未來盜竊事件有所想像。黑猩猩製造的工具可能是不斷試錯的結果,而不是所謂計劃,雖代代相傳,卻毫無對未來事件的確切想像。我們人類學習很多複雜的事情,比如閱讀或彈奏鋼琴,常常並沒有對其可能創造的未來有什麼自覺意識。

未來導向的行為可能純粹出於本能。每年加拿大鵝都以它們獨特的V字隊形遷徙至南方,以躲避北方的寒冬,有些甚至飛到了奧克蘭,然而沒有任何證據表明,出發前它們是滿懷奔赴新西蘭「最宜居城市」的憧憬和喜悅的。在這一點上它們和移民至佛羅里達或夏威夷的加拿大本土居民完全不同,後者對於抵達目的地後的生活無疑是充滿期待的。僅僅依靠本能可以驅動非常複雜的行為,從修壩、築巢、蜘蛛結網到繁複的求偶儀式。諸如此類的活動是為了未來的生存,而不是依靠精神時間旅行。

心理學家和動物行為學家常常提醒我們,在賦予動物人類的思維時要小心。英國動物學家康韋·勞埃德·摩根(Conway Lloyd Morgan)曾師從達爾文的同僚托馬斯·亨利·赫胥黎(Thomas Henry Huxley),並非常推崇自己的老師,他的成就在於建立了著名的「摩根法規」:

如果一種動作可以解釋為在心理等級劃分上層次較低的心理功能運用的結果,我們就絕不可把它解釋為一種高級心理功能的結果。

這一法規是在1894年提出的,而10年後的「聰明漢斯」的案例則讓人們再次想起了它。聰明漢斯是一匹馬,它似乎可以通過輕敲前蹄的方式來回答覆雜的問題。當被問到「2/5加上1/2等於多少」時,它會用蹄子在地上敲9下,停頓後再敲10下,顯然是在表明正確答案就是9/10。當被問到人名時,它會努力用蹄子逐個字母敲出答案:一下代表A,兩下代表B,以此類推。柏林大學的卡爾·斯圖姆夫教授(Professor Carl Stumpf),當時最優秀的心理學家之一,對聰明漢斯的天賦深信不疑,直到他的學生奧斯卡·普馮斯特(Oskar Pfungst)證實——其實這匹馬不過是對訓練者發出的關於何時停止敲擊的細微信號做出回應而已。訓練者自己顯然也沒有意識到,給出答案的其實是他自己而不是聰明的漢斯。

這一法規也被看作是解釋動物行為的節約原則,然而與此同時也存在著一種不安感,認為保守解釋可能會導致對我們動物近親的智慧的低估,以及助長我們人類擁有高貴優越性的假想。《聖經》也給了我們更多鼓舞,正如「詩篇·第八篇」中所言:

世人算什麼,你竟眷顧他?

你使他比天使微小一點,

並賜他榮耀尊貴為冠冕。

你派他管理你手所造的,

使萬物,就是一切的牛羊並田野的獸,空中的鳥,海裡的魚,

凡經行海道的,都服在他的腳下。[5]

判斷非人類動物是否具備人類思維的關鍵在於只有人類才擁有清晰的語言。按照勞埃德·摩根的說法,語言本身就是一項「在心理等級劃分上層次較高的心理功能」,一些哲學家和語言學家保持思維的行為的確依賴於語言。但是不管是不是這樣,我們只要簡單問問人們的經歷和想法就會發現很多思維的特點。人們可以毫不費力地描述他們的精神時間之旅——他們的記憶、計劃以及幻想。但即使是我們最親近的非人類親戚黑猩猩和倭黑猩猩,也無法確切地告訴我們,它們腦袋裡在想些什麼。無比健談的鸚鵡也不能。

也許會有其他窺探動物心理的途徑能夠提供幫助,表明動物確實有可能具備精神時間旅行的能力。為了說明這一點,在下一章中我需要給大家介紹一兩種其他的動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