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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父系社會的神話

男人只能作為必需之物,而非可有可無。除了英勇激昂,我們別無所長。

——諾厄·布蘭德(Noah Brand),《好男人計劃》(The Good Men Project)編輯1

可能在很多情形下,女性比男性更容易體驗到強烈的無力感。但是無論你是否願意承認,性別歧視其實對男性和女性有著同樣的傷害。男孩與生俱來跟女孩不一樣,做個男人並不是什麼輕而易舉的事兒。

從人生的開端開始,在剛剛出生幾天的時候,很多男孩子就做了包皮環割術。有的文化認為這是為了提升性生活質量,但是絕大多數的美國男孩只能接受別無選擇。早在嬰兒時代,男孩們在哭鬧的時候會比女孩更遲一些才被抱起來安撫——這也是對他們的暗示:抱怨痛哭於事無補毫無益處。跟對待女嬰相比,人們也更少唱歌、講故事或者朗讀書籍給男嬰聽2。這些種種「更少」實際上是消極的教訓,讓孩子們意識到自己不值得父母或者看護者花更多時間精力在自己身上。

晚些時候,也就是到了幾歲十幾歲的時期,男孩子們會從高強度的對抗類體育運動中學會忍受痛苦。與此同時,他們也開始意識到自己應該在家庭關係中起到什麼樣的作用,尤其是在經濟上,然後他們就會開始為了更多金錢收入去選擇自己不感興趣的工作。年輕男性的社會化過程仍然讓他們堅信自己必須盡可能多地賺錢養活老婆孩子,但是年輕的女性們所獲得的信息卻不一樣(譬如那種應該由誰來支付約會費用的統計數字等等)。男孩們也繼續著那種把在家帶孩子的父親視為不齒的成見——最近的一個皮尤研究調查的數據顯示,有51%的人認為媽媽跟孩子一起待在家裡比較好,只有8%的人認為父親在家也一樣3。顯而易見,男人作為養育者的角色被忽視了,就連男人們自己也對之不屑一顧!至少在目前,對多數男人來說這仍然不是一個可接受的選擇。

社會到底能否接受男性在工作和家庭之間選擇更平衡的生活方式呢?理解我們為何要引發這樣一個「令人如坐針氈」的討論很重要。沃倫·法雷爾在他的《男權的神話》中提到,女性有了孩子之後可以考慮三個選項:

●全職工作

●全職在家

上述兩者的混合:兼職工作

與此同時,如果是男性,可以考慮下面這三個選擇:

●全職工作

●全職工作

●全職工作4

他說,普遍而言,男性學會了用遠離親人之愛的方式來愛他們的家庭,而女性是通過與愛同在的方式來愛她們的家人。女性會去談論她們是否應該「向前一步」或者「抽身而退」,可是男人從來就沒有抽身而退這個選項。這給予了男性經濟上的優勢地位,但是卻切斷了他們獲取和給予愛的機會。在《父子重聚》(Father and Child Reunion)一書中法雷爾寫道:

女性提供了一個情緒子宮,跟愛非常相似;男性提供了一個經濟子宮,這讓他們跟自己的目的南轅北轍——為了愛和支撐自己的家庭,反而遠離家庭。男性通過與自己的家庭分離而愛他們,女性通過與自己的家庭相聚而愛他們。自始至終,女性角色有著愛的優勢和情感的優勢。5

長期研究揭示了女性更偏愛有意義的和能跟人建立連接的工作,這進一步增強了她們的情感優勢,但卻「與獲得更高收入或者晉陞到更高的職位相悖」。如同心理學家蘇珊·平克(Susan Pinker)在她的《性別悖論》(The Sexual Para-dox)一書中所提出的:

諸如改變自己、尋找歸屬感之類的內在目標常常會跟諸如經濟報償或者社會地位之類的外在目標水火不容。就平均水平而言,女性在工作中更多被內在報償所激勵。一個對500個家庭進行的研究發現,對女性而言,她們在工作中的內在報償和自主性同教育程度呈正相關,教育水平更高的女性也會對兼職工作更感興趣,這就從兩方面導致了她們在職場的「選擇退出」現象42——通過她們在工作中對於內在意義的追求,也通過她們願意對工作投入的時間數量。6

會有越來越多的女性願意跟她們的丈夫共同分享她們在愛方面的優勢,同時也願意與之一起分擔經濟壓力嗎?美國的公司裡,多數已婚男性高管的配偶都是待在家裡的全職太太,跟女性高管的狀況大相逕庭——60%的男性高管的配偶沒有全職工作,而只有10%的女性高管是這種情況。男性平均每個人有2.2個孩子,女性是1.7個7。有的女性高管曾說過自己「需要一個老婆」,但卻仍然不願意自己的丈夫承擔在家主內的角色,成為父母、廚師、管家和孩子們的司機。

在《為什麼女性仍然不能擁有一切》一文中,安妮-瑪麗·斯勞特說,迄今為止男性仍然不需要付出跟女性一樣多的犧牲:

「如果丈夫們或者伴侶們願意公平地分擔教育子女的責任,女性就可以後顧無憂地在事業上蓬勃發展了。」這種觀念假設了大多數女性對於離開自己的子女跟男性有著相同的感受,只要家裡有父母之一陪著孩子們就可以。8

在她的後續著作《未竟之業》(Unfinised Business)中,她解釋道:

跟男性相比,女性同時背負著更多的文化責任,要擔當孩子們的看護者,並且必須做得盡善盡美。甚至到了21世紀的今天,美國人還是會對那些看起來沒有把帶孩子置於自己的事業之上的女性抱以懷疑的眼光。然而倒是也有個好消息,就是帶孩子現在漸漸開始不可避免地同樣成為讓男人也頭痛不已的問題了。把當媽媽的問題重新定義為如何照管孩子的問題,讓我們放開了視野,聚焦於真正的問題之所在,即對於看護兒童這個任務的價值的不認可,不論做這件事的究竟是爸爸還是媽媽。9

當一個男人看似選擇了工作優先而擱置家庭責任的時候,往往也是他為了家庭的利益而犧牲了自己跟家人共享時光的機會的時候。女性會因為自己在孩子身上花的時間不夠而感到自責內疚,男性的感受卻有可能截然相反。因為他本就被認為應該努力賺錢養家,如果減少工作時間而花費更多時間陪小孩的話,那反而是一種自私,因為這麼做減少了他對家庭經濟保障的貢獻。而這也是父親們跟自己的家庭變得更緊密的條件——男性應該坦然相告,而女性應該認真傾聽,這樣她們就會知道,46%的男性希望花更多時間跟自己的孩子們在一起10,同時80%的男性覺得如果自己的妻子認可並且經濟上不受損失,他們希望可以全職在家照顧新生兒11。

很多人都會提及男性比女性掙錢多,但是他們並不討論為什麼會是這樣——男性工作時間更長而且心甘情願,因為當他們支付賬單的時候收穫的是愛;反之,女性在生兒育女之後減少工作量或者乾脆辭職回家,這樣她們才能收穫到愛。經濟實惠的托兒所讓女性如果願意的話在生養孩子之後仍然可以保持工作狀態,這會讓她們的職業生涯更少中斷,從而縮小男女之間由於工作年限造成的薪資差距。但是也有證據顯示,這種幫助遠遠不足,甚至並非正確的解決辦法。甚至在有著全世界對父母們最為慷慨的福利政策的瑞典,女性仍舊會比男性多花四倍的時間離職照料子女,而且有的媽媽最初認為她們希望孩子的爸爸來照看孩子,但是「現在發現自己渴望把更多的時間花在家裡」12。

另一個問題是在男女兩性身上都出現了傳統兩性性別角色的整合,這種整合也會影響到性別自我認同以及兩性關係的質量。如果自己的男性伴侶不是全職工作而是全職在家,女性是否還會覺得他具有同樣的吸引力,這是個懸而未決的問題。目前的情形似乎是,這樣的男性會被稱作是「弱男」(beta male),得不到女性的青睞。舉例而言,在丈夫賺取家庭收入的60%同時妻子承擔家務的60%的情形下,離婚率是最低的,並且在這樣任務分配更為傳統的家庭中,妻子報告了更高的性生活滿意度13。換句話說,機會均等未必能夠導致結果相同,經濟環境和社會人際規則朝著「趨同平等」的方向變化,並不一定會導致性吸引力的變化或者是親密關係的成功,這些都是順其自然而非人為能夠強制的東西。

如果一個男人選擇居家生活,就會被認為是沒出息,也展現不了領導力,女人對他當然不感興趣。事實上,即使是經濟上較為獨立的女性,仍然希望自己的伴侶更為年長和有吸引力14。至少對於男性來說,婦女運動實際上抬高了兩性交往的門檻,而不是使之更為平等。女性接受什麼樣的優勢,男性就會去竭力獲取這種優勢——也就是說社會激勵什麼,他們就做什麼。

對於什麼是激勵和父親之愛,孩子們會潛移默化地開始學習。舉例而言,在《哈利·波特》系列中,儘管哈利的父母詹姆斯和莉莉都為保護哈利而付出了自己的生命,但只有母親的犧牲使大家感動。當哈利還是個嬰兒的時候,邪惡巫師伏地魔降臨到了哈利的藏身之所,因為他發現了一個預言,說哈利一旦長大成人就會毀滅他。詹姆斯高聲呼喊莉莉帶著哈利逃跑,自己卻留下來拖住伏地魔的後腿。他為了保護他們而死,隨後莉莉也為了保護哈利身亡,但是因為她強大的母愛,讓伏地魔的魔法反噬,毀滅了他自身,繼而在哈利的額頭上留下了那個眾所周知的閃電形狀的疤痕。這裡面傳遞的信息實際上是母愛比父愛更強大,並且母親的犧牲更偉大。令人詫異的是,如此世人皆知的作品,卻幾乎沒有任何讀者指出這個問題,即詹姆斯和莉莉實際上做了一模一樣的事情,但是莉莉的犧牲卻被認為更有價值。有太多人認為父愛和母愛相比在親子關係中處於附屬地位,這只是滄海一粟。

男孩們學到的是除非對家庭能有經濟貢獻,否則自己就毫無價值。大概在初高中階段,在開始琢磨自己的第一個約會的同時,男孩們也就開始壓制自己對於各種創造型活動的追求了,因為他們知道藝術和文學專業掙的錢遠沒有科學、技術、工程和數學專業多。他們之所以這麼做是因為知道自己將來很可能要自立門戶養家餬口,並且明白自己不可以依靠女人——尤其是跟自己建立家庭的女人,來養活自己。他們也從某種程度上知道,如果一個男人不會賺錢,就很有可能找不到自己喜歡的女人,而且更有可能離婚15;他們明白自己的價值和被喜歡的程度有很大一部分取決於自己的賺錢能力。

儘管今天的研究生院裡女生數量已經超過了男生,但是理工科技專業裡面還是男生佔大多數,而女生數量在社會科學專業中佔絕對優勢16。乍看上去,我們可能會覺得這種比例和收入差異是性別歧視在作怪,但是實際上兩個性別的學生們都知道理工科技專業會帶來更高的收入。

男女兩性作出不同人生抉擇的原因之一非常簡單,就是兩性各有所好。譬如,男性對於無機材料更感興趣,而女性更喜歡跟有生命的東西打交道,具有高度數學天賦的女性跟具有同樣天賦的男性相比,更有可能具有強大的語言能力,於是她們的職業選擇就會更多一些17。蘇珊·平克認為,在那些女性最能夠自由追求自己感興趣的職業的國度裡,性別鴻溝反而最為明顯18。

男女作出不同抉擇的另一個原因就是他們埋單的方法不一樣。雖然給每個性別或者族裔的獎學金都非常充分,但是更多的獎學金(既包括學業的也包括體育的)常常只對女生開放而拒絕男生。在美國最為流行的尋找和申請獎學金的網站之一scholarships.com上面,給女生提供的獎學金數量是給男生的四倍。所有為男生提供的獎學金都嚴格限制了申請者的地域或者學校,而為女生提供的獎學金裡有半數是對全國申請者開放的。有好幾個獎學金是針對單親媽媽的,而沒有一個獎學金針對單親爸爸19。

此外,在20世紀70年代的時候父母們花在兒子身上的教育費用要多過女兒,90年代時兩者不相上下,而在21世紀的前五到十年間發生了逆轉20,今天父母們花在女兒教育上的費用比兒子多出了25%21。如果有人為你埋單,為什麼不挑個自己心儀的專業呢?

簡而言之,女性並不像男性那樣面對現實,明白世界不是圍著自己轉的。討論權利平等總是會比討論責任平等要輕鬆容易許多;然而,如果我們希望兩性之間有更多的合作和同理心的話,恐怕這恰恰就是下一步該做的。

什麼是權力

儘管最早期的農耕社會可能如社會學家埃莉斯·博爾丁(Elise Boulding)指出的那樣,源自於古代中東地區的女性種植培育野生稻穀,很多其他學者,譬如海迪·哈特曼(Heidi Hartmann)指出,在農業社會形成之後佔據了支配地位的實際上是男性,他們繼而也控制了社會的其他方面,包括家庭、勞動力、經濟、文化,乃至宗教22。

與之相應,權力往往是由父權系統定義的:得錢財者得天下,掌控經濟大權的人也就控制了其他的一切。毋庸置疑,金錢能夠讓人享受更多自由並且對生活的更多方面更有控制權,但是能夠在一個系統中發號施令只是權力的一種類型。還有另外一種不那麼顯赫但是同樣有效的權力:個人權力。

真正的權力是全方位的。它不僅僅會影響外在獎賞,譬如收入、社會地位和物質財富。全方位的權力也包含了內在報償,譬如健康、內心的平靜、靈性、被愛被尊重、對情緒的覺察和開放、積極的自我概念,以及那種能夠通過實現自己的價值來提升個人和社會的日常生活質量的能力。

歸根結底,所謂終極權力就是那種能控制一個人的人生並且能夠獲得個人成就體驗的能力。從這個角度而言,個人壽命可能是個挺好的標尺。世界衛生組織(World Health Organization,簡稱WHO)給出了1990—2012年間出生於低收入和高收入家庭的男性和女性的預期壽命:

●低收入家庭出生 男性:54.7歲

●低收入家庭出生 女性:57.3歲

●高收入家庭出生 男性:73歲

●高收入家庭出生 女性:80歲

●全球1990—2012年出生男性的平均預期壽命:64.7歲

●全球1990—2012年出生女性的平均預期壽命:69.7歲23

全球女性的平均預期壽命比男性要多出5年(8%)。富有男性比貧窮女性的壽命長15.7年(27%),而富有女性要比貧窮男性的壽命長25年(46%)。女性佔百歲老人數量的五分之四24。

被診斷出罹患前列腺癌的男性數量要稍稍多於被診斷出患有乳腺癌的女性,然而美國聯邦資助的乳腺癌研究要比其資助的前列腺癌研究多出了將近一倍25。美國政府也構建了一個提升女性健康的網站(WomensHealth.gov),但是與之對等的男性健康網站卻並不存在。

有趣的是,男性健康的相關網頁居然寄居在女性健康網站的下面。在這個網站上,有個醒目的「女性健康周」的標誌,女性可以在此瞭解更多關於她們健康問題的信息,但並不存在「男性健康周」。世界上的一些國家,包括澳大利亞、加拿大、英國和美國,開始推廣「國際男人節」(11月19日),為的是提升男人和男孩們的健康意識,但是其規模僅僅同一個「為乳腺癌徒步走」活動差不多。

在幾乎所有15種最常見的致死原因中,男性的死亡率都高於女性,最大的差距來自於心臟病、自殺和意外事故導致的致命傷26。跟男性相比,女性更有可能有自殺的想法,但是男性的自殺率是女性的四倍,美國79%的自殺者都是男性27。

在美國,92%的工作意外死亡者是男性。建築行業是工傷致死最多的行業,最常見的原因是跌落或者滑倒28。全世界範圍內,從事危險工作的男性都比女性要多。

有孩子的女性無家可歸者比有孩子的男性無家可歸者數量更多,但是在美國,68%的無家可歸者是男性,並且無家可歸男性裡面有40%曾經當過兵,而全國成年人口裡面曾經服兵役的比例是34%。據美國流浪退伍軍人聯盟(National Coalition for Homeless Veterans)估計,每天都有27.1萬退伍軍人處於無家可歸狀態,其中的大多數是男性29。

這一國家恥辱一直都不為主流媒體所關注,如何報償我們英勇的退伍軍人的話題在全國性對話中也不見蹤影。

從這些事實中我們就可以推導出來,從某種角度而言,女性實際上比男性在權力上更加佔優。

活出個男人樣:情感封閉的沉重代價

對於男人們來說,身體上受欺負或者被嘲諷愚弄在童年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人們總要說:「男孩就是男孩。」「他們就是這副德行。」當年輕的男孩們把「必須表現強硬」的信念內化——也就是說他們開始認為自己就要像個男人一樣死扛的時候,他們最終就會失去自己敏感的一面,而在他們長大成人以後這一面是必不可少的。這樣的後果就是,他們未來的親密關係之路會荊棘遍佈,曲折叢生。必然的結果就是他們不會從自己的朋友、家庭、老師、教練,或者任何其他能夠幫助他們面對困難振奮起來的人身上獲得幫助。

當一個男孩被告知流眼淚是女孩才會幹的事的時候,他就會認為表達情緒是不可接受的行為,於是開始壓抑自己的感受。一旦任何人被告知自己或者自己的情緒是不正確的,他們就會退縮,或者試圖扭曲自己的內在感受。於是在人際關係中,就會表現為一個人總是不能給自己定位,或者確定自己要什麼。他們開始照本宣科,裝樣子應付事情。二十年後,當這個男孩長大成人並且跟一個出色的女性相遇相愛,而對方說感覺不到兩個人的親近和聯結,他就會迷惑不解。她希望他能夠更多地打開自己,但是他卻完全不知所措,因為自己在之前的生活中從未嘗試過「打開自己」。

另外,那些童年在學校中經歷過霸凌的男性可能會把這種憤懣的體驗一直帶到成年。當這種憤怒沒有被很好地處理時,它就會在潛意識層面發揮作用——經常是一種在腦海裡的聲音,告訴他們自己有多不堪、醜陋或者愚蠢,幾乎跟現實中的霸凌有同樣的效力。這自然而然就會對自信造成傷害,而且可能在親密關係中表現為一個男性不知道如何拒絕別人,或者不敢堅持自己想要的東西。因為害怕自己也變成欺凌他人的人,這種恐懼甚至有可能讓他成為大家眼中的「好好先生」。另一種表現方式則是他有可能會跟他人永遠保持距離,因為他會覺得人都是兇惡和不值得信賴的,如果讓別人接近自己就無可避免地會受到傷害。在更深的層面上,因為他們不僅會認為自己的同伴是窮凶極惡的,自己其實也是一樣,於是就會認為自己不值得被任何人愛。如果一個人在內心深處認為自己不值得被愛,那麼他不論是接受還是給予愛都絕無可能。

很多男性轉而沉湎於性,因為這是他們唯一能夠得到積極身體接觸的方法。除此之外,他們在生活中竭盡全力避免跟他人身體接觸。這種對於身體接觸和愛撫的抗拒會使得性和親密關係變得空虛孤寂,毫無意義,讓人完全無法體驗真正的快樂和聯結。就像之前說的,當小伙子們沉湎於色情片進行性幻想的時候,他們看不到男女之間的含情脈脈、溫柔纏綿和輕吻愛撫。

一個禁忌

性徵就是屋裡的大象——近在眼前,可大家都視而不見。但是它越來越顯眼,裝作看不見已經不可能了。貝爾·諾克斯(Belle Knox),就是那個聲名狼藉的從杜克大學學生變成脫衣舞艷星的女孩,最近發言應和了女權主義者們長久以來的關於父權社會恐懼女性性徵的觀念30。但是這是個過時的觀點,已經越來越少被人認同。此時此刻,在西方世界中,哪裡找得到不想看看「#FreeTheNipple」43的男人呢?除非他是同性戀。

作為一個社會而言,我們可能確實害怕女性的性徵,但是我們對於男性的性徵和十幾歲年輕人對性的渴望也同樣噤若寒蟬,對於老年人的性需求也掩耳盜鈴般予以否認。父權社會真的是問題所在嗎?或許只是因為性徵有些不堪入目,所以沒人願意以身涉險,越雷池一步?

最近一個名為《弱勢的大多數》(Opressed Majority)的法國短片把男性和女性的角色作了一個對調。這個電影被很多人熱捧,我們的幾個女權主義者朋友也在社交媒體上作了分享。一位男士在其中一篇分享後面評論,說他堅決反對暴力行為,但是男女兩性視角不同,他自己並不介意被幾個性感美女性侵犯,因為他認為這是讓人非常渴望的性體驗。這個影片的本意是要搞笑,但是其實只是讓我們看到了導演(一位女性)對於男女差異一竅不通。她通過片子中女扮男裝角色的懶惰和感覺遲鈍,含沙射影地表達了男性對於女性被性侵犯的漠不關心,這非常奇怪,因為很多時候男性會作為女性的保護者承擔危險得多的角色。我們同時也發現了另一件有趣的事情,就是導演選擇了軟弱和無助(男扮女裝的角色)來展現女性形象,這讓我們不由得對她到底想如何描述女性心存疑慮……

為什麼沒有任何人願意對壓制男性的性別歧視發表意見呢?一位名為尼基·丹尼爾斯(Nicki Daniels)的博客作家寫了一封給那些滿臉鬍鬚的時尚潮人的公開信,嘲諷他們毀了她的「戀須癖」。她說:

從我還是個小女孩的時候開始,就一直喜歡留鬍子的男人。對我來說,鬍鬚意味著力量、權力和男子漢氣概,給我一種受到保護的感覺。不幸的是,你們現在把鬍鬚變成了一個時尚宣言。鬍鬚現在變成了男人裝扮英武之氣的「加墊文胸」。看起來確實威武性感,但是除此之外一無所有。整整一代人都裝扮得像是伐木工人一樣四處招搖,但是你們中的大多數實際上連換個車胎都不會。31

這些話像病毒一樣流行開來,坦白地說,除非你自己就曾經是個蓄須潮人,否則這個笑話真的相當滑稽可笑。但是如果有男人膽敢用同樣的口氣發帖子嘲笑女性腋窩或者兩股間毛髮叢生的話,恐怕立刻就會被撕成碎片。

為什麼女性可以公開談論因為男友不肯為自己口交就把他甩了,宣稱自己覺得跟更年輕的男人上床更過癮,說自己要開個全是女司機而且拒載男乘客的出租車公司,或者甚至說男性應該比女性繳納更多稅金,但是如果一個男人提及相反的觀點就是十惡不赦呢?32這種雙重標準一般都是源自於女性在社會上更吃虧的慣常看法,但是如果用這個新的視角來看問題的話,男性被壓迫的程度至少不比女性少。

如果男性用跟《弱勢的大多數》一樣的思路拍一個電影,我們可能就會看到性別敵意的另一面,也就是男人如何被當作「成功商品」(而女性是「性感尤物」)對待,除了性之外沒有任何的愛撫,並且離婚的時候幾乎沒機會贏得子女的撫養權。可能我們也就能看到大學校園裡的「知情同意」規則把男生置於父母的位置上(也就是說他仍舊被期望能掌握主動權,並因此承擔所有責任)而把女生置於孩子的位置上(她無須主動,因此也沒有責任)。我們還會發現在性侵犯發生的時候,男性被默認為是有罪一方,直到被證明是無辜的,而提出錯誤指控的人也不用承擔任何後果。也許我們可以開始質疑一下,為什麼女性有權利參軍入伍,同時也享受一旦戰爭爆發可以抽身而退的特權,但是所有的美國男性公民都必須在年滿18歲的30天之內在兵役登記系統裡面登記,並且在戰爭爆發的時候有義務上戰場33。這其實跟那種「如果國家需要更多嬰兒,所有18歲以上女性必須登記並且生育」的性別歧視如出一轍,納粹德國在第二次世界大戰時期的生命之源計劃44就是類似的一種嘗試。也許我們會開始明白,在美國,每年在監獄裡被強姦的男性遠遠多於全國範圍內被強姦的女性34。

男性被強姦是一個基本上被視而不見的問題,在媒體和人們的街談巷議中被淡化或者變成一個笑話來說。美國聯邦調查局(FBI)甚至不會公佈任何以男性為受害者的性侵犯統計數字:當得不到任何信息的時候,你就會相信這些事從未發生過35。但是這些就是既成事實。誠然,有多得多的女性會報告在生命中的某個時候有被強姦的經歷,但是有更多男性報告自己在童年時體驗過非自願的「完整的性虐待」36。報告自己經歷過強姦之外的其他性暴力的男性和女性的數量大致相當37。儘管女性比男性感覺更不安全,男性實際上更有可能是各種侵犯和暴力犯罪的受害者38。

報告中的大多數對男性的性侵犯來自於其他男性的進犯。如果我們把那些成年男性被女性有意識地「侵犯」或者「被迫侵入」的情況都包含進強姦的定義中去,恐怕這個數字會更高。無論侵犯者是什麼性別,我們都必須把男性受害者也算進來,而他們更不願意報告自己的經歷和尋求幫助。美國反對家庭暴力聯盟(Coalition Against Domestic Violence)對原因進行了解釋:

作為一個男性被害者的恥辱,認為自己不配當一個男人的刻板印象,將來不被人信任的恐懼,對被害人身份的否認,以及來自於社會、家庭、朋友的支持的缺乏……種種這些導致了男孩們更不願意報告自己被性侵,原因就是那種害怕被認為是同性戀的恐懼和焦慮,希望讓人感覺自己有能力保護自己的心態,還有就是想要獨立自主的意願。39

我們也要把羞恥感(shame)加入這個清單裡面。除非是一個男孩被一個成年男人強姦的情形(如同很多天主教牧師的醜聞一樣),否則大家並沒有太強的意願——如果不是完全充耳不聞的話,來討伐這種對男性的性侵害。甚至有某種禁忌來阻止大家這麼做。即便是男性受害者挺身而出公開披露,人們也不知道應該如何應對,目前對此也沒有清晰的法律制度。而且人們也非常難於理解男性在勃起的同時也是被害者這種情形。如果你感到了興奮,你就是自願的,難道不是嗎?

女性受害者在被強姦的時候體驗到的性高潮並不會被認為減弱了她們在被侵害過程中的非自願程度,那為什麼我們對男性受害者就要區別對待呢?當你跟一個男人討論他的性歷史的時候,你會非常驚訝地發現他們中大多數人的第一次性經驗都不是以自己理想的方式經歷的。有的人會說自己第一次的性經歷是被迫同一個女性同處一室,對方強買強賣,自己跟對方發生關係是因為覺得非如此不能脫身。我們不會把這些女性叫作強姦犯,但是如果換成是個男性這麼做,我們就會認為是強姦。

男輕的男性尤其會被告知自己是不可以說「不」的,並且沒人告訴他們如何斷然拒絕自己不願意的性侵擾,他們也不知道如果自己被性侵害了之後應該做什麼。反之,社會文化訓練他們時刻準備著,隨時隨地都能跟任何一個想要發生性關係的女性交媾。不承認男性也可以是被害者,也就把另外一些情形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包括被配偶虐待(言語上或者身體上的)、被跟蹤圍堵或者被騷擾。男人就應該自己搞定這些情況,或者「像個男人一樣承受」。

這些情況能被改善嗎?建立涉及意願和界限的法律可能有所裨益,但我們更需要教給孩子們性的心理學知識,並且幫他們理解真正的意願和界限是怎樣的,而不僅僅是告訴他們兩個基本要求:這個人是不是同意以及這個人是不是有能力同意。如果我們對性本身的複雜程度視而不見,也不能坦誠地思考性侵害是如何發生的——更重要的是,思考它為什麼會發生,我們就無法期望社會有足夠的能力來面對性慾的陰暗面。

對像化是強姦發生的先決條件。男性將女性對像化的原因之一是,大多數時候他們是主動邀請女性約會或者發起性體驗的一方。而且他們經常受到挫折,甚至是在親密關係中的時候也會被拒絕,這個時候如果能把拒絕自己的人視為一個物體的話,心裡就會好受得多。久而久之,這種思維就會指向任何不主動發起邀請的人,而這樣做也強化了對方的自我懷疑,不知道自己被認可的價值在哪裡。

當越來越多的女性在浪漫關係和性行為裡採取主動的時候,她們就會越來越喜歡把對方對像化的過程和拒絕對方的過程,繼而男人就會開始理解對像化和拒絕行為的陰暗面,而女性已經對此心懷怨懟很久了。同樣的事情也發生在其他性別角色對調的情形裡面,譬如越來越多的女性成為掙麵包養家的人,而男性在家帶孩子的時間越來越長。

在我們對那些女性被壓制的領域進行深入探索和關注的時候,同樣也要允許男性來考量他們覺得自己被噤聲的地方。女性也同樣需要覺察和理解她們自身的偏見、雙重標準和反過來針對男性的性別歧視。毋庸置疑,每個人都需要為自己的行為承擔後果。然而與此同時,我們也不能低估了社會和情境對個體行為的巨大影響力。如果我們只認同女性的脆弱,告訴男性他們是潛在的侵犯者,告訴女性她們是潛在的受害者,那就是矯枉過正,並且是在強化這種不平衡。這並非是要將男性性侵害歸咎於女性,或者試圖去低估女性被性侵害的嚴重程度;這是為了讓兩個性別能夠發現合作與對話的途徑,繼而一起來努力終止性侵害。這些對我們身體邊界的侵犯是有損人類尊嚴的事情。

伸張正義

在20世紀80年代末期,在美國的司法體系中發現了一個性別偏見的漏洞:我們的法庭給予女性的緩刑期似乎要比犯同類罪行的男性更長40。司法系統過問了這個問題。在現實生活中,觸犯同樣罪行的男性更有可能被判刑,而不是像女性那樣得到緩刑41。在今天,父親曾經服刑5年或者更長的可能性是母親的兩倍42。與此同時,入監獄服刑的女性所處的環境跟男性的監獄迥然相異。在沃倫·法雷爾的《男權的神話》一書中,他引用了一段律師的回憶:

女性重罪犯會去位於州首府東面幾英里的一所曾經的學校。男性面臨的則是簡陋而艱苦的監獄,那裡面有囚室、看守和內部黑幫……女犯人待的地方感覺上實實在在就像是一所學校,裡面的員工會鼓勵她們重新做人獲得新生。43

當前,監獄裡的女犯人比例只有8%44。加利福尼亞州的女性罪犯服務項目(Female Offender Pragrams and Services,簡稱FOPS)在其網站上宣佈,他們針對女性罪犯提供了一項「性別響應」(gender-responsive)計劃,為她們提供服務、親子課程、各種指導以及自助治療,幫她們更好地改造,以便在刑滿釋放之後能夠更成功地融入社會。FOPS的目標之一就是通過提供更符合人倫的監獄環境來給女性罪犯以尊嚴和尊重。除此之外,FOPS也提供了職業訓練和學校科目、專業和技術教育、釋放前指導、藝術課程,還有討論社區改造項目的互助小組。所有這些內容背後的理念,都是為了在增進公共安全的前提下,增加女性的機會並且減少女性犯人的比例。但是並沒有與之對等的為男性罪犯提供的「男性罪犯服務項目」45。

在美國,有前科的男性有成百上千萬46。考慮到對他們而言找工作或者找住所有多麼困難,尤其是他們之中有大批沒有任何工作經驗和職業技能的人,還有很多濫用毒品的癮君子,那麼為什麼對他們就沒有更好的改造項目呢?在監獄服刑的男性罪犯中超過半數都是父親,而且有60%以上的人報告說自己從小就沒有父親在身邊47,25%說自己的雙親中也有有前科的人48,那麼為什麼不給他們也提供親子課程呢?

幾乎有80%的男性服刑犯在被釋放後五年之內都會再次因為新的罪行被捕49。很多男性服刑犯都說在服刑期間如果能夠見到自己的子女,以及得到自己家人的支持,將會減少他們將來再犯罪的可能性,但是儘管在入獄之前大多數父親是家裡的主要經濟收入來源,在服刑犯中卻是母親更有機會能跟自己的子女接觸50。對於男性而言,這種跟子女見面的機會實際上是個給他們更多生活目標和讓他們更有愛心的激勵行為。刑滿釋放人員在出獄後面臨著巨大的經濟壓力,他們的自殺率是普通人的七倍51。

服刑期間在監獄裡被性侵和這些侵犯所造成的後果暫且擱下不談。除了被強姦,而且經常是被黑幫輪姦之外,監獄裡的男性也很容易感染諸如艾滋病之類的性傳播疾病,這些疾病在肛交的時候更容易傳播。現在美國有很多監獄開始提供避孕套售賣機,為的就是減少性傳播疾病的擴散,以那些監獄為研究對象的研究者們指出,監獄服刑犯人中艾滋病患者的比例比總體人口中的比例要高出四倍之多52。

要是有更多能夠在一開始就阻止監獄中的強姦行為的行動該有多好!

改變「薪酬差距」為何如此艱難

沃倫·法雷爾說:「男人所做的工作薪酬更高的原因之一就是這些工作比較危險。就如同用『玻璃天花板』來描述攔阻女性取得最高薪酬的職位的障礙一樣,也有個『玻璃地窖』讓那些男性在這種高危職業裡面難以脫身。」53

婦女運動之所以如此大獲成功的原因之一就是強調了權利平等,但是並不說責任平等。它傳遞給年輕女性的神話是她們可以「擁有一切」。把責任平等束之高閣的後果之一,是女性要求獲得作為高層管理者的平等機會,但是並不會去要求像男性一樣做高危體力勞動的平等責任。那些男性是隱形人。這實在是個辛辣的諷刺,因為沒有他們的勞作我們的日常生活根本無法繼續。

有的人會提出爭議,因為女性之所以要求當高管的平等權利,是因為她們遇到了性別歧視和來自於自己男性同事的阻力,但是最近的研究表明,女性自身在職場裡也對其他女性有著嚴重的性別歧視行為,譬如在僱用員工、給予薪酬和職業指導的時候54。

舉例而言,在《心理科學》上發表的一個來自於荷蘭的小規模研究發現,女性之間的相互態度中既有支持也有偏見。研究者們檢驗了高層女性警官的態度以及她們的「蜂王」行為。在一個實驗中,一半的參與者被要求寫下一段短文,描述在工作中覺得因為自己是女性而處於不利地位或者感受到性別歧視的時刻。另一半參與者被要求寫下一個場景,其中自己的個人能力得到了重視,並且跟自己的性別完全沒有關係。然後,兩組參與者都被要求描述自己的領導力風格,以及她們感覺自己跟其他女性有多相似,還有就是她們認為性別偏見在警察系統裡面是不是一個問題。

這些女警官的回答顯示了她們在工作場合對自己的性別認同的關注程度。具有蜂王行為的女性在工作場合中並不將其他女性視為自己的同類,並且她們的性別偏見浮出了水面。她們更傾向於採用陽剛氣質的領導力風格,認為自己跟其他的女性截然不同,並且不認為性別歧視是個問題。另外一些女性在工作場合跟其他女性緊密相連,並且將她們視為同類,她們也有著存在性別偏見的感覺,並且非常希望自己能夠指導其他女性。

研究者們認為,那些希望有更多女性加入高管行列的組織機構必須跟工作場所的性別偏見作鬥爭。一位研究者貝勒·德克斯(Belle Derks)說:「如果你對組織裡面的性別偏見無所作為,而僅僅只是把女性提升到更高的位置上的話,這些女性就會迫不得已地脫離自己原先的群體。」否則,她們就會不符合人們的性別偏見,或者在幫助她們的女性下屬時諸多顧忌。「如果你把女性置於這樣的位置,讓她們不得不從自己的機會和自己群體的機會裡面作選擇的話,有的女性就會選擇自己。為什麼需要為你的群體作出犧牲呢?男人就用不著這麼做。」55

那種認為我們需要改變高危職業來適應女性,而不是讓女性去適應這些高危職業的想法有很大的問題,因為男性和女性會在一起工作,但是同時腦子裡卻會有著兩種不同的——並且是不兼容的對工作要求的理解。那個荷蘭的研究也可以從另一個角度來理解,就是那些被知覺到的性別偏見實際是由來已久的普遍認識,員工們用這些觀念來找出職業的要求,譬如對環境的機敏覺察和對威脅作出身體上的反應的意願。那些女性跟男性感受相反的情境實際上就像一個石蕊測試45,每個想要做這個工作的人都必須能夠承受。他們的同伴必須確信這個人——無論是男性還是女性,能在關鍵時刻讓自己「後顧無憂」,如同沃倫·法雷爾所說:

戰場上的訓練需要男人們不那麼惜命。這有什麼後果呢?騷擾和找碴兒是貶低自身性命的前奏——這也就是男性為什麼會相互騷擾和找碴兒:他們在相互驅除每個人的個性,因為戰爭機器在每個人都是一個標準件的時候運轉最流暢。因而,騷擾和找碴兒在「男人的軍隊」裡可以說是戰鬥訓練的序幕;但是在「女人的軍隊」裡,騷擾和找碴兒會被抗議——這些行為跟人的生命價值相悖。如果男性和女性在部隊裡面相互隔離開來的話,這種差別就不會產生任何問題。但是,如果男性被告知他們應該對女性一視同仁,並且他們真的這麼做了,也去對女性騷擾和找碴兒,他們就會前程盡毀(而且有可能連家庭都分崩離析)。於是這只能讓男性對女性的原始看法更加堅定:「她們得了便宜,還要賣乖。」56

舉例而言,美國海軍陸戰隊最近發現,由清一色男性士兵組成的戰鬥小組比男女混編的戰鬥小組的戰鬥力要強很多:全男性的戰鬥小組行動更快速,更能給敵人致命打擊,能夠更迅速地轉移傷員,能攜帶更多負載,並且更少受傷。所有這些都意味著「更少的傷亡」。純男兵隊伍的無氧運動能力也更強——無氧運動能力最強的25%的女性跟最差的25%的男性大概不相上下,有氧運動能力也是類似——女性裡面最強的10%跟男性裡面最差的50%差不多57。

某些職業總要比其他職業更為危險一些,除非在身體上能夠保障安全,否則不會有大量的女性加入這種行業。因而真正需要產生的變化應該是讓這些行業都變得盡可能安全無憂,或者,如果男性和女性需要有不同的職業標準的話,他們需要被分成全部為男性和全部為女性的不同工作群組。有的行業對男性的保護不足迫使他們形成了一種玩世不恭的態度,但我們應該看到的是,那些把騷擾打鬧當作家常便飯的職業到底為員工提供了什麼樣的氛圍。對於系統和環境巨大力量的研究已經進行了幾十年,這些研究告訴我們,不能只盯著桶裡面那幾個「壞蘋果」(或者某幾個人)看問題;我們需要仔細檢查一下桶本身,或者環境本身,然後把我們的注意力上溯到那個「造桶者」(對系統造成影響的人)身上去,他們有更大更深入的權力來創造、改變和終結那些影響系統中每個人行為的情境。

提要

做個男人不容易,男性面臨著比女性更加殘酷的現實。

男性用遠離對親人之愛的方式來愛他們的家庭,而女性是通過與愛同在的方式來愛她們的家人。

男性同樣面臨著遭受霸凌、性侵害的威脅,但身為男性,他們只能有苦難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