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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假釋的犯人成為假釋委員會主席

回頭檢視這兩次假釋聽證會,撇開大廳裡所發生的事情,光是觀察角色扮演對這個「成人權威聽證會」的強硬主席所產生的效果,就已經很有意思了。一個月後,卡羅·普雷斯科特針對這經驗對他的影響,提出了一個溫柔的個人聲明:

無論我何時進入這實驗場域,我總是帶著沮喪離開——那是絕對真實的感覺。當人們開始反映實驗中所發生的各式各樣的事情時,這實驗就不再只是個實驗了。舉例而言,我注意到在監獄中,當人們把自己當成是一個獄卒時,就必須以一個特定的方式來引導自己。他們必須讓自己以一些特定的印象、特定的態度被接受。犯人也以不同的方式,表現出他們的特定態度和印象來回應——同樣的事,也在這裡發生著。

我無法相信一個實驗允許我——作為委員會的成員,「成人權威聽證會」的主席——向其中一個犯人說:「怎麼?」——在面對著他那傲慢與蔑視的態度時說:「亞洲人不常進監獄,不常讓自己面臨這樣的狀況,而你是做了什麼事?」

就是在這個研究中的特殊點上,他對情境的適應完全轉變了。他開始以一個個人的身份來回應我,告訴我他個人的感受。此人是如此投入情境,所以他最後會再度回到會議室,以為只要第二次到這裡向成人權威委員會陳述,就可以讓他更快獲得假釋。

卡羅繼續他的省思:

因為過去曾經是一個犯人,我必須承認,每次我來到這裡時,那種進入角色時的摩擦、猜忌、對立就會通通冒出頭來……讓我不得不承認,這種洩氣的印象是來自監禁的氣氛。這正是讓我的情緒如此憂鬱的原因,就像我又回到監獄的氣氛裡。整個事情是真實的,並不是假裝的。

「犯人」的反應就和一般人投入一個情境一樣,但是「即興』』已經變成他們在那個特別的時間裡經驗的一部分。在我的想像裡,那反映出犯人的想法正在成形、轉變。畢竟,他已經徹底察覺外在的世界是怎麼運行的——橋樑的搭建、孩子的誕生——他絕對和那些沒有關係。而第一次,他覺得被社會孤立在外——對於那些事情,出自於人性的事。

他的夥伴,他們在驚恐、惡臭和苦頭中成為同伴,除了其他偶發的事情,比如親友的探訪,或者是假釋聽證會,從來沒有什麼理由別人得知道你從哪裡來。只有在那個時間裡,那個當下。

……我並不驚訝,也不會因為發現我的信念證實了「人類會變成他們扮演的角色」而多麼開心;獄卒變成了權威的象徵,不能被挑戰;他們沒有規則或權利可以欺壓犯人。但是在監獄的獄卒身上發生的事,竟也在大學生扮演的監獄警衛身上發生了。犯人一開始就被放在他必須反抗的情境,完全遠離他的人生經驗,每天和他面對面的只有他的無助。他必須整合他自己的敵意、有效的反抗真實的情況,不管他在某些時刻看到自己有多英勇或多勇敢——他還是一個犯人,並且仍然屬於監獄的規則和管制下。

我認為,用政治犯喬治·傑克遜這個有相同深刻見解的信來結束這些深思是很恰當的,他寫於卡羅的陳述之前。回顧當時,他的律師希望我當專家證人,為他在即將來臨的索萊達兄弟會審判中辯護:然而,傑克遜卻在我可以這麼做之前被殺害了,就在我們的研究結束後一天。

每一個人在一天的24小時裡都被鎖著,沒有過去,沒有未來,沒有目標——除了下一餐。他們害怕,那個過去從來沒有一點瞭解的世界讓他們混亂又困惑。他們覺得他們無法改變,所以他們作亂鼓噪,好讓他們不再聽到心中的顫音。他們只能自我解嘲,以確保自己不害怕那些週遭的人,就像迷信的人經過墓園時,會吹口哨或唱輕快的樂曲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