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盲人作家

我退休的一個主要原因是想為普通讀者寫更多的書。實際上我也這麼做了,直到無力閱讀和編輯自己的作品為止。因為這時一個人寫作對我而言已變得十分乏味(該死的光標到哪裡去了?)。以前我喜歡和同事合寫,但如今自己無法閱讀,就得採取更新、更多樣的合作方式。我先和合作者談論彼此的觀點,並加以論證和反駁。初稿出來之後,對方大聲朗讀給我聽。面對面的口語交流不但有利於觀點的討論,也完善了書中的語言表達,因為聆聽比閱讀更容易發現錯誤。我建議所有作者對自己的作品既要瀏覽,也要聆聽,沒失明也可以這麼做。通過這種方式,我和兩個兒子——哈爾和約書亞,合作修訂了三遍《社會性動物》。

我失明之後嘗試寫的第一本書是和朋友兼同事卡羅爾·塔夫裡斯(Carol Tarris)合寫的《誰會認錯》(Mistakes Were Made:But Not by Me)。卡羅爾是心理學界最有才華的作家之一,竟也驚喜地發現口語交流對提高作品質量大有裨益。這本書對我意義非凡,它是向我的摯友和導師利昂·費斯廷格致敬之作。1957年,我極不情願地閱讀了《認知失調理論》的手稿,從此改變了我的人生。費斯廷格是偉大的科學家,但卻毫無興趣將理論運用於改善人類的生活狀況。

為什麼那麼多人做了害人的事、愚蠢的事、弄巧成拙的事或殘忍的事,晚上仍舊能夠安然入夢?在《誰會認錯》一書中,我們用失調理論對此現象進行解釋。比如:為什麼這麼多檢察官不承認那些證明他們錯將無辜者送進監獄的DNA證據;為什麼一些醫生明明採用了會對病人產生副作用的過時療法,依然可以為自己開脫;為什麼大多數科學家拿了產業機構的錢,卻能自我說服認為自己的研究結果不會受其影響;為什麼這麼多有紛爭的夫婦(和國家)不能從對方的角度看問題。我總認為認知失調理論是強大的理論,不應該只待在實驗室裡。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是我和卡羅爾死活將費斯廷格拽到了現實世界裡來。該書於2007年出版,距《認知失調理論》一書出版整整50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