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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逃 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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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立紀念日當天下午5點30分,林德納醫生接到比利的電話。下午6點12分,林德納把通話內容摘錄進「治療進度報告」:

談話時他一直偏執地橫加指責,儘管我多次提醒他私自逃出醫院將會對他自己造成什麼傷害,特別是即將召開的聽證會。我剛轉過話題,他便立即返回去接著謾罵。

患者說他知道我、戴維斯醫生和貝林基先生昨天中午開過會,還聲稱知道我們討論了什麼!他說我們在密謀如何摧毀他,阿米妥鈉脫癮就是計劃的一部分(他說手頭還有阿米妥鈉,足夠維持到找到另一家醫院)。他還說,我們的做法遭到了卡洛琳醫生、醫療小組成員以及埃文斯先生的反對。他聲稱早已開始計劃逃亡,並知會過法官、他的律師,以及幾名醫院員工。

我要求患者主動回醫院來,但他反覆堅持說,我會要求所有的執法機構去尋找他,他回來就是送死,所以他不能回來……

《哥倫布市快報》報道的大標題:

1986年7月6日:米利根逃亡後失去蹤影

1986年7月7日:米利根的逃亡毫無線索

亞倫給住在俄亥俄州洛根市森林裡的一個朋友打了電話,因為比利把自己的東西存放在他的拖車上了。亞倫說他已經在路上。他還給拉裡(Larry Craddock,化名)打了電話,拉裡是他在阿森斯市交的朋友。他知道拉裡有台攝像機,所以請拉裡把攝像機帶到拖車那兒。他想拍一段30秒鐘一組鏡頭的錄像,這樣別人就無法剪接或篡改了。

7月7日星期一下午2點15分,亞倫走近哥倫布市灰狗汽車總站的服務台,交給女服務員一個裝著儲物櫃鑰匙的小塑料袋。他給了她5美元小費,說明鑰匙是留給媒體的。然後,他鑽進電話亭給哥倫布市電視台打電話,說他在汽車總站的儲物櫃裡留了一盒錄像帶,裡面是自己的聲明。

電視台播放了比利的錄像帶。鏡頭下的比利衣著整齊,聲明留下這個信息,是想讓大家知道他現在很正常,不是一個越獄逃跑、胡言亂語的瘋子。

他希望公眾瞭解,他之所以逃跑,是因為他已經成為了制度的犧牲品。醫生們無法就使用何種藥物以及如何治療達成一致,所以他擔心自己的安全。他說,只有離開醫院才能保護自己。他還解釋說,對他的犯罪指控和新聞報道嚴重地影響了他的治療,如果那些政客繼續下去,那麼俄亥俄州的納稅人就將為把他關在監獄裡度過餘生而花費數百萬美元。

在此後的一周,《今日美國》的報道使這個事件成了全國性新聞:擁有24個不同人格的患者逃亡。

報道引述了施韋卡特的話。談到比利的逃亡對9年來的治療產生的影響時,他表示擔心比利會自殺:「我相信他不會傷害他人,但是我依然很擔心。」

馬丁法官在助理檢察官的要求下發出了拘捕令。檢察官擔心比利在身邊的藥吃完或沒有按時服藥的情況下無法融合,因而變成危險人物。法院命令在拘捕比利後,將其送往安全措施最為嚴格的莫裡茨司法中心醫院。馬丁法官還準備在7月11日星期五召開聽證會,討論卡洛琳和林德納醫生有關治療方法的爭論。

哥倫布市警察局向全市發出了通告。

達納告訴《哥倫布市快報》記者,他認為這是個非常不幸的局面。「他(比利)在我們這裡工作得很好,因為他的狀況有所改善,醫療小組準備允許他到社區裡生活,每週只需回醫院報到一次。」

在其後的幾天,媒體認為比利有可能向施韋卡特自首,但馬丁法官表示:「即使他回來也不能舉行聽證會,因為他必須接受檢查和評估,才能決定他應當服用哪種藥物。」

2

看到馬丁法官的評論,「老師」知道自己必須做出決斷。他相信這位曾盡可能寬鬆地處理自己案件的法官,但他不信任林德納醫生。湯姆看過韋克斯勒醫生在報告中提出的警告:由那家醫院實行脫癮計劃可能會危及患者的生命。湯姆在利瑪醫院的遭遇也依然歷歷在目。

所以,他必須離開俄亥俄州。

但是,他必須先到哥倫布市的韋斯特蘭購物中心,去找一個認識的人要夠吃幾個月的阿米妥鈉。為了不被醫院的人發現,他戴上了一個黑色長假髮(拉裡提供的)和棒球帽,以及一副厚厚的黑邊眼鏡。他知道大多數人在遇到精神病人或戴著手銬的犯人時都會扭過頭去,所以他穿著一件破背心坐在商場裡,並露出肚皮,張開嘴流出口水,就像他在醫院裡看到的呆癡病人那樣。社工卡羅爾·哈里斯(Carol Harris)經過他的身旁,但沒有多看他一眼。

亞倫拿到藥後再次與拉裡碰頭。拉裡說可以幫他啟程西行:「你要跑,就得想好了。我在阿斯彭有個朋友,我們可以在他那兒待幾天。」

「你沒必要和我一起去,我不會有事的。」

「反正我也要度個假,」拉裡說,「你身上有槍嗎?」

「老師」搖搖頭:「我不需要。他們要抓我,就讓他們帶走我。他們要開槍射擊,我就讓所有的人都知道我身上沒有武器。」

他們租了一輛新的奧斯莫比汽車,把食物、繪畫用品、睡袋和露營工具都裝到車上,向科羅拉多州駛去。

在阿斯彭,他們在拉裡的朋友家住了4天,然後拉裡才飛回俄亥俄州。

「老師」很喜歡在戶外作畫,他帶著工具到廣場上和其他人一起作畫。一個名叫巴迪·哈克特(Buddy Hackett)的喜劇演員走過來看他畫畫:「真不錯,要是你還待在這裡,我會過來買你的畫。」

哈克特沒有來買畫,倒是一個來自紐約的猶太教教士花150美元買了一幅阿斯彭山景畫,畫上的署名是C.卡爾。

當一位報道街頭畫家的攝影師拍照並詢問他的姓名時,「老師」陷入了沉思。他說自己叫尤金·卡爾,是佛羅里達的一個藝術療法師。但他明白,在這些照片出現在當地報紙上之前他必須離開。

逃亡兩周來,他每天服3次藥,但發現這樣藥消耗得過快。他擔心在找到地方安定下來並重新補充存貨之前,他的藥可能早就吃完了。減少服藥次數會增加分裂的風險,但他還是決定以後每天只服2次藥。

他把租來的車停在丹佛市斯塔普爾頓機場的停車場裡,在車裡放了一些衣物,好讓警察知道他來過這裡。然後,在衝動之下,他給在加拿大英屬哥倫比亞省溫哥華市的哥哥吉姆·莫裡森(吉姆隨生父姓莫裡森)打了個電話,告訴他自己的現況。

「你打算去哪兒?」吉姆問。

「我想往南走。」他答道。

「還是往西北走比較好,」吉姆建議道,「你身邊有個認識的人,這樣就沒有人會注意你,也找不到你。」

「好主意。」

「我會幫你安定下來。你找份工作,重新開始生活。」

「我聽你的,吉姆。」

「上了飛機給我打個電話,我到西雅圖機場去接你。盼望見到你,比利。」

「我已經不是『比利』了。我已經開始了新的生活,我現在叫尤金·卡爾,叫我卡爾吧!」

第二天,1986年7月17日,丹佛機場保安通知哥倫布市警察局,在停車場裡發現了一輛從俄亥俄州哥倫布市租的奧斯莫比汽車。警方迅速地將它和比利聯想在一起。

「要是他想借此擺脫我們對他的追蹤,那可就大錯特錯了,」富蘭克林郡助理檢察官愛德華·摩根(Edward Morgan)告訴記者,「這只能成為我們指控他非法逃亡的證據。」

比利的逃亡顯然已經跨越了州界,因此假釋局請聯邦調查局協助拘捕這名逃亡的假釋犯。全國各地的郵局都張貼了印著比利的照片,寫著「危險」字樣的通緝令。

聯邦調查局的參與使對比利的追捕成了全國性的行動。

3

吉姆以為到西雅圖機場接的是弟弟比利,但累壞了的「老師」再也無法全面控制,於是亞倫出面了。吉姆原想開車送比利到北部的貝靈漢,然後再幫他找個旅店住下,但由於當晚必須趕回溫哥華的家,所以他決定第二天再過來幫比利找住的地方。吉姆說西華盛頓大學附近有不少學生宿舍出租,因為現在仍在放暑假,所以大部分學生還沒有回來。

「那太好了,」亞倫說,「這樣我就可以到學校的美術用品商店買便宜的繪畫用品了。」

第二天,他們在離大學四分之一英里遠的地方找到了一間帶傢俱的出租房。 7月中旬的貝克山頂仍然白雪皚皚,亞倫向窗口望去時,感覺到湯姆渴望去畫風景畫。

吉姆離開時,住在隔壁的一個拄著枴杖、削瘦的年輕人正在開門。他說自己叫法蘭克·博登(Frank Borden,化名),並邀請他們進屋喝杯啤酒。吉姆抱歉說自己必須走了,但亞倫接受了邀請。

亞倫在心裡琢磨著如何為博登畫肖像。博登留著像披頭士一樣的長髮,長著一雙藍色的眼睛,金花鼠般的臉上架著一副飛行員戴的金邊眼鏡。亞倫看到床上放著一把武士刀,於是便向他詢問。

「我在研究武術。但是與這隻腳沒關係,這是意外車禍造成的。我能照顧自己。」博登說他的學費由政府支付,他享受海軍傷殘撫恤金。博登雖然已經33歲(比核心比利大2歲),但長著一張孩子般的臉,不過動作和聲音卻顯得老成。

「你主修什麼?」亞倫問。

「電腦編程。我其實是個黑客。」

「我很想學電腦。」亞倫說。

「我可以教你。」

在隨後的幾個星期裡,亞倫發現自己被這個神秘、多疑,卻又傲慢、自負的博登吸引。博登平時喜歡拄根木棒,只是在左腳過度疲勞或陰天疼痛時才會用枴杖。他說木棒不但可以支撐身體,還能當武器。

「看起來一點都不像武器。」亞倫說。

博登擰開木棒的頭,抽出一把劍:「外觀是會騙人的。我知道怎麼使用這東西,所以你可別打歪主意。」

一天晚上,亞倫看到博登在草地上和假想敵練習刺殺,木棒舞得虎虎生威。亞倫心想:「這可是個軍事型人物,必須當心這傢伙。」

博登喜歡參加派對,凱文和菲利普不得不答應他的請求。博登雖然注意到這位新朋友行為不一,但也從來不聞不問。他們彼此相互尊重。亞倫陪博登下棋,博登則給他講電腦的基本知識。

一天下午,博登問亞倫是否知道誰可以搞到假證件。

「我不知道在這裡誰能搞到,不過我可以幫你做一個。」

亞倫告訴博登怎麼做,但沒有問他要假證件幹什麼。

清早,裡根爬上貝克山白雪皚皚的山峰。他穿著短褲,裸露著上身,盡情地沐浴著陽光。他望著天空,開心地大吼一聲。他現在是個登山者。他自由了。

湯姆畫了覆蓋著白雪的山峰,但是他更喜歡海灣。他到一個出租廉價車的地方租了一輛舊貨車,把從學生會買來的繪畫用具裝到車上,到碼頭去畫素描。他只用1個小時就能完成一張描繪海景、碼頭或船隻的畫,所以他的成果頗豐,其中不少都賣給了路人。

他的一名顧客是個名叫馬洛伊(Malloy)的中年嬉皮士,專門為學生提供出租房。馬洛伊邀請湯姆參加每週在街上舉行的派對。

「馬洛伊是個販酒的。」博登告訴他。

「什麼意思?」凱文問。

「他們備下一大桶啤酒,向參加派對的每個學生收3美元錢。他們這樣一天就可以賺800—1200美元。」

「不少錢啊。」

「警察正在取締他們,因為有鄰居抱怨徹夜震耳欲聾的音樂聲。他們就準備關門吧!」

凱文喜歡和大學生聊天,因而成了那裡的常客。後來,他變成了馬洛伊的私人保鏢。馬洛伊欣賞卡爾既不干擾客人又能控制學生情緒的能力,所以作為回報,馬洛伊給卡爾提供食物和日常用品。

一天晚上,亞倫和幾個學生坐在門廊上聊天時,建議大家到外面走走:「我們可以湊錢租個熱水浴池。」

大家都覺得這個主意不錯。

出租熱水浴池的小伙子蒂姆·科爾(Tim Cole)送來了浴池,亞倫就幫他一起組裝,兩個人相處得很好。派對過後,蒂姆說在其他人租用之前他就把浴池留在這裡,省得來回運。

蒂姆的話讓亞倫想到了一個合夥做生意的主意。他們可以從溫哥華買幾個熱水浴池,把它們運到貝靈漢,再以每個500美元的價格組裝起來。亞倫可以把浴池賣給或租給療養院用於治療。蒂姆極為贊同。

亞倫的名片上印著「克裡斯托弗·尤金·卡爾教授」。

「混亂時期」的情況越來越糟糕。為了讓儲存的阿米妥鈉能夠維持更長的時間,比利已將每日服3次藥改為2次。但現在他每天只吃1次,有時甚至一兩天都不吃藥。

時間開始從手錶上消失。

兩個星期後的一天,博登給亞倫打電話:「幫我個忙,到我房間裡去把電腦砸了。」

「你不是在開玩笑吧?」

「誰和你開玩笑,笨蛋。拔掉插頭,砸了那台電腦。必須確定砸爛了硬盤,要砸成碎片。」

亞倫照著他說的做了。

當天晚上,博登回來時拿著一個裝滿錢的旅行袋。他誇耀說自己入侵銀行賬戶已經很長時間了,從每個賬戶裡偷偷挪出半分錢。然後他用新證件開了幾個賬戶,把這些錢都存在裡面。今天他去銀行把這些錢都取出來了。

「這些錢給你。」博登說。

亞倫有點兒動心,但有生以來第一次考慮到了後果。「我拿了這些非法的錢,會被拘捕的。」

「查不出來。」

「這是作孽呀,」亞倫說,「幹了這種壞事,別人會罵我狗屎不如。」

博登嘟囔道:「這麼說我麻煩大了。」

亞倫點點頭:「你才知道啊,笨蛋。」

「沒事,反正我有了新身份,我可以跑啊。你能開車送我去加拿大嗎?」

「沒問題,咱們走!」

博登把那只裝滿錢的旅行袋和一個小包放在貨車的後備箱裡。

過國界時沒有遇到麻煩。警察問他們為什麼要來加拿大,亞倫答道:「來度假。」警察就揮手放行了。

博登讓亞倫從白馬鎮轉出去,那個小鎮上有遊艇、脫衣舞酒吧和賭場,離溫哥華只有10分鐘的路程。博登掏出錢包:「我得把與舊身份有關的東西都扔了,卡爾,這個你拿去。」

「嘿,我要你的證件幹嘛?我自己有!」

博登把他的學生證、信用卡和駕駛證都塞到座位下。「那你幫我把它們處理掉吧!聽著,我不能領每月的傷殘撫恤金,也不能更改郵寄地址。如果支票老放在信箱裡,人家會發現我已經離開了。我必須繼續活一段時間。幫我照看一下,把信扔了,把錢留下來。打電話叫舊貨店把我的車拉走。」

「我會幫你拿信,但為什麼不能把錢寄給你?」

「你不知道我在哪兒才安全啊,蠢貨。萬一你有事找我,就去找一個我認識的人,他叫雷夫蒂·珀爾(Lefty Pearl)。他知道怎麼和我聯繫。我希望只有一個聯繫人。」

「為什麼是雷夫蒂,而不是我?」

「因為不論我走到哪兒,雷夫蒂都能給我送大麻,你對那玩意兒又不感興趣。」

亞倫等到博登住進汽車旅店才離開。從現在開始,博登就從這個世界消失了,可能再也聽不到他的消息。

然而,博登兩周後又打來了電話:「我還有些事沒了結。我要回去拿點東西,你能開車來接我嗎?別告訴雷夫蒂或其他人。」

亞倫開車到白馬鎮去接博登。在回去的路上,博登叫他把車停在邊境小鎮布萊恩,然後下車朝一家四下無人的老汽車旅店走去。

「別熄火,」博登說,「我很快就回來。」

5分鐘後,博登拿了一把馬格納手槍和一把伍茲衝鋒鎗出來,然後把它們放在後備箱裡。亞倫開車送他回貝靈漢。

他們在途中停下來吃東西。

「聽著,我可不想搶劫,」亞倫說,「我不幹這種事。」

「我只需要你開車送我去碼頭,我要到船上找人談點事。你在那兒等我就行。要是他們從後面開槍打我,你得保護自己,拚命跑。」

「會出什麼事?」

「這麼說吧,要是談成了,我能賺3倍的錢。」

「我可不想往加拿大運送毒品。」亞倫說。

「不會的。我拿了東西後還要去見另一個人。事實上,搞不好都不用你來送我回家了。15或20分鐘之後我就回來。」

他們在碼頭邊停下來。博登下了車,拿著手槍上了一隻大遊艇。

亞倫等在那裡,心裡越來越緊張。然後腦子裡開始閃光,他不停地轉換成那幾個孩子或者裡根。他的時間失落了。亞倫再度出現時,看了表才發現時間已經過去了3個小時。博登到哪裡去了?

突然,他看到遊艇上所有的夜航燈都亮了起來,一個人從舷梯上走下來解開了纜繩。亞倫不知所措了。

他相信博登不會把他留在車裡不管。他又急又氣,覺得大腦裡的閃光在加速,越來越難以忍受。

他消失了。裡根抓起伍茲衝鋒鎗對著起航的遊艇瘋狂地掃射,直至子彈用盡。遊艇駛出射程範圍後,裡根把槍扔進了水裡。

亞倫不記得曾開車回貝靈漢,也不知道博登出了什麼事。博登為什麼沒有回來?還是他回來了,然後由菲利普或者凱文把他送走了?

亞倫拿著寄到博登郵箱裡的傷殘撫恤金支票到銀行去兌現。銀行職員仔細地端詳著他:「你不是法蘭克·博登。他經常來這裡。」

「我是他的親戚,」亞倫說,「是博登讓我來幫他兌現的。」

「需要有他的背書才行。」她說著退回了支票。

「隨你怎麼說!」

亞倫知道自己最好別在這附近露面了。於是,他在兩張支票上簽了名,到另一家銀行兌現,把錢存進自己的賬戶,接著撕毀了支票。然後,他打電話到報廢車輛服務處,用博登的證件登記將車轉讓給了他們。那些人非常高興,因為幾乎沒花錢就拿到了一輛車。

4

幾天後,女房東打電話告訴博登的父母,說她覺得事情有點不對勁,因為她最後一次見到博登已經是9月15日的事了,那時博登和他的新鄰居卡爾一起來交房租。博登的父親分別在9月27日和9月30日向貝靈漢警察局報告了博登失蹤的事。貝靈漢警察局局長把法蘭克·博登的案子交由44歲的警察吉貝爾(Will Ziebell)處理。吉貝爾按照失蹤人口例行調查程序開始展開調查。

初步調查後,他發現卡爾和博登經常在一起。博登的父親說,他和博登的這個新朋友聊過,總覺得這個人有什麼地方不對勁。

10月3日星期五,吉貝爾開車來到東馬爾特大街515號的公寓,問過幾個人後,終於找到了躺在草坪椅子上曬太陽的卡爾。

這個年輕人堅持說不知道法蘭克·博登到哪兒去了,說最後一次見面,是博登請他開車送其過加拿大邊境。

「是嗎,他好像失蹤了。」吉貝爾說。

「上帝,真遺憾,」卡爾說,「不過我又沒有義務天天看著他。」

卡爾無禮的挖苦令吉貝爾感到很氣憤,回到辦公室便去查看克裡斯托弗·尤金·卡爾的背景。卡爾沒有犯罪記錄。吉貝爾在下周的星期一再次開車去找卡爾問話,但他不在公寓裡。吉貝爾在名片背後留言,請卡爾盡快和他聯繫,然後把名片夾在門縫裡。

5

吉貝爾前來詢問後,凱文決定離開。他把行李和大家的畫作包好放到租來的貨車上,第二天清晨便開車去蒂姆·科爾的住處。蒂姆住在北面約8英里,坐落在湖畔的一個叫作薩登谷的社區。

凱文說要找個地方住,於是蒂姆建議他搬過來和自己以及他的達克斯狗一起住。凱文接受了他的建議。凱文從車上往下搬畫時,蒂姆一直專注地看著一幅風景畫。

「哎呀,這幅畫掛在我父母的屋裡一定很棒。」

凱文迅速地和湯姆商量了一下,決定將那幅畫作為禮物送給蒂姆的父母。

凱文認為不能再讓亞倫以美術教授的身份出面了,於是告訴蒂姆自己可以幫忙做熱水浴池的生意。他準備把浴池租給老年人使用。凱文解釋說,裝上一台液壓升降機,就可以把老年人升高或降下,方便他們出入浴池。這樣做肯定有市場。他們可以把這個設備稱作「階梯水力裝置」,因為這是個創新產品,所以一定能賺大錢。

凱文說由自己負責包攬業務,與那些無法承擔巨額開支的小療養院簽訂合同。「我們既能幫助別人,又能賺錢。」凱文說。

蒂姆接受了他的建議。

在隨後的一周,他們在週末舉行了一場飲酒派對,賺的錢足以支付租金和其他開銷。一天下午,凱文從收音機裡聽到了地方新聞:「官方證實,從俄亥俄州哥倫布市一家精神病院逃亡,具有多重人格的患者威廉·米利根可能就在貝靈漢地區……」

凱文快速地擰著按鈕,想聽聽其他電台是否也在報道這則新聞,但是沒有發現。就在此時,他聽到蒂姆的狗對著一輛車不停地狂吠。他向窗外望去,立刻認出來者正是那個向他詢問博登失蹤事件的警察。

車門砰的一聲關上了,聽到聲響的蒂姆從廚房走出來問道:「誰來了?」

凱文急忙低聲說道:「聽著,我沒時間向你解釋,他們想把我扯進法蘭克·博登的失蹤案。」

「胡說!你怎麼會?」

「我當然沒參與。有幾個壞人雇他通過電腦進入銀行的賬戶偷錢。他太貪心了,自己又幹了一次,賺了一大筆錢。現在那些人要追殺他,但我不能把這些事告訴警察!」

「那你想讓我做什麼?」

「就說你幾天前見過他。你形容他的時候,就說他是個跛子,就這樣。要是他們問起我,就說我不在這裡,你也不知道我在哪兒。」

聽說此事牽扯到貝靈漢的警察,蒂姆非常緊張,但凱文知道他會按照自己說的做。凱文躲到後面的房間裡,聽著蒂姆按照他所說的回答了警察的問題。後來,他聽到吉貝爾說:「好吧,你要是見到卡爾就告訴他,我還有幾個問題要問他。」

貝吉爾剛開車離開,凱文就開始收拾行李。

蒂姆回來後一屁股坐在床上:「這麼一來,我們偉大的熱水浴池事業是無法繼續了。」

凱文知道蒂姆一定會聽到廣播裡的消息,於是決定自己先開口告訴蒂姆。他扼要地把自己的事告訴了蒂姆,並說要想更多瞭解,可以去看一本有關他的書。

「你瞎編吧!」蒂姆說。

「我會寄一本給你。」

「那你要去哪兒?」蒂姆問。

「向南往洛杉磯去,然後再見機行事。」

「那我和你一起走。」蒂姆說。

「沒這個必要。」

「當然有啦,我們是合作夥伴。我至少可以陪你走一段,看看究竟是怎麼回事。」

蒂姆把幾件衣服塞進背包,抱上狗和凱文一起坐進車。他們離開大道往大學區開的時候,蒂姆揚了揚眉問道:「多重人格到底是怎麼回事?是像《人格裂變姑娘》和《三個夏娃》裡描寫的那樣嗎?」

「說起來話長,你和我處的時間長了,自然就明白。」

凱文在大學書店前停下車:「他們會有那本書的,大概在心理學那一片?你去買一本,我給你在書上親筆簽名。」

蒂姆拿著一隻紙袋從書店裡出來,兩眼睜得老大:「這裡面有你的照片!」

「那不是我,」凱文說,「是比利。我在鏡子裡看到的自己可不是那個樣子。」

凱文駛上通往波特蘭的高速公路,蒂姆則在看那本書,不時驚奇地搖搖頭。「你是這十個人格中的哪一個?」

「你還沒有看到寫我的那部分,」凱文說,「那時候我還屬於『不受歡迎的人』。」

6

11月20日,吉貝爾接到來自薩登谷警察局的電話,說蒂姆的鄰居稱聯邦調查局在該地區查訪克裡斯托弗·尤金·卡爾,但是蒂姆和卡爾沒有留下新地址就跑了。

卡爾總是先行一步,讓吉貝爾有很深的挫折感。他覺得卡爾肯定與法蘭克·博登的失蹤案有關。

當天下午,聯邦調查局的一個偵探給貝靈漢警察局送來了一張通緝海報,被通緝的是從俄亥俄州精神病院跑出來的一名違反假釋規定的犯人。吉貝爾起初沒有意識到「威廉·米利根」就是失蹤者的那個鄰居兼朋友,直至那個偵探說米利根曾用克裡斯托弗·尤金·卡爾的名字住在貝靈漢才想到。

吉貝爾此時確信威廉·米利根已經殺害了法蘭克·博登。

「你們怎麼知道他在這裡?」吉貝爾問道。

「我們問過他住在溫哥華擔任老師的哥哥吉姆,是他告訴我們的。」

7

蒂姆不知道應該相信克裡斯托弗·尤金·卡爾還是威廉·米利根,但不管他是誰,都一直在說他們有個好機會,一到佛羅里達州就可以開始「階梯水力裝置」的事業。

一想到熱水浴池生意的事,蒂姆就很興奮。他知道米利根不但主意多,而且生存能力極強,自己能從米利根身上學到不少東西。他開始把卡爾叫作比利。

比利從波特蘭打了個長途電話,因為電話是通過舊金山轉接過去的,所以不會被追蹤到。他要找的人是達納。

蒂姆問他為什麼要找達納,比利說達納是俄亥俄州的公共辯護律師,也是自己的僱主。州政府還欠他一些錢,但達納馬上就要離開哥倫布市到佛羅里達州的基比斯坎去參加下周舉行的一個重要的律師會議。

「他告訴我了飯店地址和電話,我要去看他。」

他們一直往南開,在加州海岸線的每個海灘都停下來休息。雖然天氣冷無法游泳,但蒂姆卻覺得自己從未這麼開心過。

當然,也有糟糕的時候。在他們快到薩克拉曼多的時候,蒂姆感到他的朋友出現了變化。每當直升機在頭上飛過時,比利都會變得驚慌失措,讓蒂姆把車停到路旁,自己跳下車跑到樹林裡。

蒂姆跟在他身後,告訴他那大概是交通氣象局的飛機,沒什麼可擔心的。這時比利才會沮喪地回到車裡。

他們在薩克拉曼多的一個旅店住了幾天。比利說他們必須在那兒等幾天,因為他的朋友要從俄亥俄州給他寄藥過來。這下蒂姆才明白,如果不吃藥,比利就會像書裡描寫的那樣不斷轉換人格。他趕緊趁機問他現在到底是誰,但比利卻露出冷酷而多疑的表情。

「我不知道,你問這個幹嗎?」

「我沒有惡意。不管你是誰,我們都是事業合夥人,都是朋友。」

比利聳了聳肩,掏出一把小刀戳一張單人床的床墊,還怪裡怪氣地說著些什麼。

蒂姆嚇壞了,一面向後退一面問:「你要幹什麼?」

「去他媽的!」比利咬牙切齒地說。

過了一會兒,比利抓起電話給貝靈漢警察局打電話,要求和吉貝爾通話。他說他要拿蒂姆做人質,如果警方不把追蹤他的人撤走,他就幹掉蒂姆,把他的屍體扔進森林。

他掛上電話後,蒂姆抱起自己的狗向門外走去。

「嘿!我那麼說是要幫你擺脫嫌疑,這樣他們就不會認為你在幫我逃亡,」比利說,「我可不想讓我新交的朋友惹上麻煩,讓他們把你當成聯邦調查局通緝犯的同夥。」

蒂姆心裡非常感激。

收到從俄亥俄州寄來的藥後,比利有段時間似乎恢復了正常。但由於他必須省著吃藥,有時仍會做出一些令人吃驚的事。他經常閃爍其詞、疑神疑鬼,還不讓蒂姆單獨離開旅店。

比利在洛杉磯以克裡斯托弗·尤金·卡爾的名義買了一把霰彈槍和一把鋸槍管用的鋸。離開時,比利掏出槍擊碎了一盞交通信號燈和一輛車的玻璃。

蒂姆試著推斷這件事究竟是比利的哪個人格干的。

比利讓蒂姆到那些不能即時更新信用卡信息的老式加油站去加油,所以,雖然蒂姆的卡裡沒有錢,他們還是沒花一分錢就加了好幾次油。

「這才是我要的生活。」蒂姆說。

蒂姆開著車,比利似乎陷入了沉思。他們在路旁停車休息時,比利說他好像聽到灌木叢中有聲音。「你去看一下?」

蒂姆看著比利手上的槍,搖了搖頭說:「我什麼都沒聽見。」

「過去看看。」

「我不去,裡面可能有蛇。你要是好奇就自己去看,我幫你拿著槍。」

他們上車離開時,比利抱起了蒂姆的狗。他威脅蒂姆說,以後要是再不聽話,就把狗從車窗扔出去。蒂姆一把抓住比利腦後的頭髮,用力往後拽。

「不管你是誰,要是傷害了我的狗,我就殺了你。」

這件事讓比利冷靜了下來。他增加了吃藥的次數,似乎恢復了以前的狀態。他們都覺得熱水浴池生意既能賺錢,又能為佛羅里達州需要減輕身體疼痛的老年人提供服務。

然而,離佛羅里達州越近,蒂姆對這個計劃就越感到不放心。蒂姆不知道比利是否一直都是這麼幹的:先和人交朋友,獲取他的身份證件和資料,並盡可能地瞭解這個人,然後把他幹掉,自己冒名頂替。

蒂姆知道克裡斯托弗·尤金·卡爾的身份比利現在已經不能用了,但還沒有時間和機會搞到新的身份。蒂姆夜晚睡不踏實,一直保持著警惕,以防比利有什麼行動。

到了基比斯坎,比利給蒂姆講述了一個離奇的故事。他說自己的父親是黑手黨,還說準備把熱水浴池的事告訴他父親。

「我必須單獨和他談,因為他從來不見陌生人。他討厭我,但是我要他相信我已經改變了,而且這是一樁好生意。」

比利提議到水溝裡去找鱷魚時,蒂姆發現他的表情和動作就和傑克·尼科爾森在電影《飛越瘋人院》裡的一模一樣。蒂姆懷疑比利想把自己推下去餵鱷魚。

這時比利又開始胡說了。

「我在這裡有個親戚,」比利說,「我本來想帶你去見他和他的朋友,但後來一想還是不去的好。我就在這兒下車吧。」

蒂姆問他為什麼,比利說因為那些人從古巴販運毒品。他們中有人炸了飛機,然後又跑去和毒梟見面。他們在交易時劫走了毒梟的貨。兩伙人大打出手。

「他們組織嚴密,」比利說,「你千萬不要提這事,否則會有危險。」

「我不會告訴任何人。」蒂姆說。

「我們明天下午就在這個停車場見,然後去找達納。」

「好。」

「我租一輛豪華轎車,然後我們開著它到飯店等他。」

「好吧。」

比利離開幾分鐘後,蒂姆把狗放在兩腿中間,開車向北駛去。開出幾英里後,他停下車琢磨了一會兒,但搞不清楚是怎麼一回事。過了一會兒他才意識到比利把自己甩了。

蒂姆給貝靈漢警察局打電話,把比利的去向以及他們在途中發生的事情告訴了吉貝爾。他還提到了比利談及的毒品交易,以及和俄亥俄州公共辯護律師見面的事,並且說明那個律師是到基比斯坎參加律師會議的。

「這樣事情就都聯繫在一起了,」吉貝爾說,「這就是他的一貫伎倆,冒名頂替。」

蒂姆想起了槍和鱷魚的事。

「你可要當心,」吉貝爾說,「如果他被抓,會怪罪你的。」

這句話說到蒂姆心裡了。他開著貨車直奔傑克遜維爾,在那裡住了一夜,第二天開了10個小時,走了800英里到了底特律。

蒂姆心想,如果比利的精神沒有問題,他倒是願意更多地瞭解比利。

但那是蒂姆最後一次見到比利。

8

達納剛打開飯店房間的門,電話鈴就響了。他把手提包放在一旁,拿起電話。

「是我。」對方說。

他立刻聽出那是比利的聲音。「你怎麼樣?太巧了,我剛進屋。你在哪兒?」

「就在飯店樓下大廳。」

達納大吃一驚,坐下來說:「你說什麼?」

「沒錯,我就在樓下。我能上去找你嗎?」

「不行!別到我房間來。在原地等我,我馬上下來。」

「好吧!」比利說,「但不要給警察打電話!」

「我可沒想給警察打電話。」

達納掛上電話,從手提包裡拿出一瓶蘇格蘭威士忌喝了一大口。作為一名法院工作人員,他有義務把比利交給警方,但他又非常清楚比利為什麼會從醫院裡逃出來。

他給馬丁法官打電話,但被告知法官要3個小時後才能回來。

他打起精神下樓去找比利。他走出電梯,看到在他必須經過的大廳和游泳池附近擠滿了衣著光鮮的與會者。他看到比利坐在游泳池另一側的餐廳酒吧裡,身上穿著破舊的牛仔短褲和圓領緊身背心,戴著黑色眼鏡和一頂巴拿馬草帽,顯得十分潦倒。

達納發現州法官、聯邦法官、最高檢察院的檢察官、聯邦調查局副局長、法學教授以及最高法院的法官都來了。但他過去沒參加過這樣的會議,所以不曾見過他們。

達納來參加這個會,是因為「美國律師協會公共辯護律師委員會」委派他擔任「辯護服務委員會」的主席,他還應邀在「律師信息項目」會議上做演講。出席由「美國律師協會」舉辦的刑事司法會議是件很榮幸的事。

然而,他卻在不停地出汗,感到口乾舌燥。他該怎麼做?比利又會怎麼做?

達納在比利對面坐下來,要了杯酒。

「你看起來狀態不好,比利。」

「我差不多是一路跑過來的。」比利答道。

沒等達納開口說話,兩個穿著運動服的人走近他們的座位,其中一個人說:「是米利根嗎?」

第二個人掏出警徽:「我們是聯邦調查局的。」

達納驚訝地抬起頭:「啊,上帝……」

他們迅速地給比利戴上手銬,準備帶他離開。

「等等!」達納大叫道,「你們要把他帶到哪裡去?」

「先生,你是誰?」其中一位警察問。

達納知道他們以為自己是和比利坐在一起閒聊的陌生人:「我叫蘭德爾·達納。」

「站起來面對吧檯,先生。」

「為什麼?你們要幹什麼?」

警察開始搜查他。

達納轉過身去:「我是他的律師。」

「先生,把你的手放在吧檯上。」

「我是俄亥俄州的公共辯護律師。」

警察露出疑惑的表情:「你有證件嗎?」

達納掏出證件,手在劇烈地顫抖,差點把錢包掉到地上。「我是俄亥俄州公共辯護律師,是他的律師。」

「是嗎,但是他得跟我們走。我們被告知他是個很危險的人物。」

達納看到比利臉上的表情在變化,恐懼的眼神說明他正在轉換。他們帶著比利走向停車場時,達納一直跟在旁邊。這時候開過來兩輛聯邦調查局的車,上面的警察跳下來擋住了達納。

「什麼都不要說,比利!對任何人都不能說!什麼都不要告訴他們!」

路邊的幾位與會者大聲抗議起來,大廳裡的人也跑過去看發生了什麼事情。

「律師不在場就什麼都別說!」

「怎麼回事?為什麼要拘捕這個人?」

「你們有合法的拘捕令嗎?」

「這個人是他的律師。他有權和他的當事人說話!」

幾個警察組成一道人牆圍住比利。「各位,他是我們的犯人。請不要干擾合法的拘捕行動。」

「什麼都別說,比利!」達納不斷地重複,「我們今天晚上就保釋你出來!」

「那可不行,」一名警察說,「他是逃犯。你明天早上去找法官說吧。」

三輛警車一起開走了。

達納沒有理睬大廳裡的律師和法官,獨自穿過大廳回到自己的房間,又喝了一口烈酒才開始打電話。

9

聯邦調查局的一名警察在比利的錢包裡找到了假證件。「他是你的人格之一嗎?克裡斯托弗·尤金·卡爾教授?」

湯姆的雙眼直視著前方。

「你還有一個律師叫作加裡·施韋卡特,對吧?」另一名警察問。

「沒錯。」

「他去牙買加幹什麼?」

亞倫根本不知道施韋卡特人去了牙買加,所以聳聳肩說:「我不知道。」

「我想知道,」另一個警察說,「你們是怎麼回事?」

「為什麼哥倫布市急著把你抓回去?」第一個警察問,「你只是個從精神病院跑出來的瘋子?」

「聽說你所屬的團伙打劫了從古巴販來的毒品。這個律師與毒品有關嗎?」

「律師不在場,我什麼都不會說的。」

警察不再追問,開車把比利送到坐落在邁阿密的聯邦監獄。比利將在那裡被關一夜,等著第二天早上出席聯邦地方法院召開的引渡聽證會。

法官指控比利非法逃避監控、非法逃避起訴,並將他的聽證會安排在1986年12月1日。法官還決定將比利繼續關押在邁阿密的看守所裡,不得保釋。警察把比利帶到了戴德郡監獄,但那裡已經人滿為患了。

被拘捕後,比利再度陷入了「混亂時期」,令那些年幼的孩子在監獄裡更容易受到傷害。他所有的東西都被偷走了,包括他的跑鞋。警衛只好拿了一雙紙拖鞋讓他穿。

第三天,在兩名哥倫布市警察的護送下,法院將他引渡回了俄亥俄州。警察做過自我介紹,但亞倫沒有記住他們的名字,只好叫他們高個和胖子。兩個人說是來帶他回俄亥俄州的。

在去機場之前,他們在住宿的那家旅店裡吃午飯。吃飯時,凱文注意到坐在另一張桌上的兩個人一直在盯著自己。他剛吃完,那兩個人就走了過來。

凱文看到他們的肩上挎著手槍套。「怎麼回事?」他質問道,「要殺我?」

那兩個從哥倫布市來的警察毫無反應,凱文猜想他們一定知道這事。

那兩個警察掏出警徽,其中一個警察說:「我是貝靈漢的吉貝爾,這位是杜本塔爾勒(Duppenthaler)。你大概記得我和你談起過法蘭克·博登的事吧。真湊巧,我們居然住在同一家旅店。」

「是啊,」凱文輕蔑地說,「我相信巧合。」

「我們想問你幾個問題。」杜本塔爾勒說。

凱文冷笑道:「我不會告密的,笨蛋。」

「是這樣,我們不是想問……」

「你們不覺得我的律師應當在場嗎?」

「好,好……對不起,二位,」胖警察嘟嚷道,「只要他要求『律師』在場,我們就只能作罷了。」

貝靈漢的警察離開後,凱文心想自己可能上了哥倫布市那兩個警察的當,不過有幾個問題他非常想知道答案:他已經遠遠地跑到東南方的佛羅里達州了,吉貝爾在西北方的華盛頓州怎麼會知道自己在基比斯坎呢?聯邦調查局的人又怎麼會到基比斯坎的旅店來,在他和達納見面的那一瞬間拘捕他呢?

他以為是達納通知聯邦調查局的,因為他沒有想到,這些都是被嚇壞了的蒂姆告訴吉貝爾的。那天晚上蒂姆打電話時無意中向吉貝爾透露了很多信息,使警方很容易就查到了舉辦律師大會的飯店,以及下榻在那裡的俄亥俄州公共辯護律師的姓名。

通知聯邦調查局拘捕比利的是吉貝爾。

在邁阿密機場,亞倫問兩位哥倫布市的警察:「能給我包煙抽嗎?這可是長途旅行啊!」

高個警察說:「回到哥倫布市你就有煙抽了。」

「嘿,就讓他抽唄,老兄,」他的同伴說,「沒什麼大不了的。」

「我已經說了『不行』。我上個月就戒煙了,我又不能坐到非吸煙區去。」

亞倫望著他的眼睛:「老兄,我乘飛機可是違反了聯邦航空局的有關規定。只要我說出來,你們就得開3天的車把我從邁阿密送回哥倫布市去!」

當高個警察說「讓這個混蛋抽吧」的時候,胖子忍不住笑了出來。

飛機在哥倫布市機場降落後,滑行到一條隔離的跑道。亞倫數了數,一共來了9輛警車把飛機包圍了起來。警車上的燈一直閃著,一隊身穿防暴服,端著來福槍的防暴警察組成了三重防線。

「上帝!他們是來接總統的嗎?」亞倫問。

「他們在等你。」

「我?」

「這算不了什麼。等會兒你看有多少媒體。」

然後他看到了被擋在一邊的記者。他走下飛機的時候,閃光燈閃個不停。

「不是在開玩笑吧!」

「嗨,你應該聽聽他們是怎麼說你的,」另一個警察說,「老兄,各家媒體都來了,現在城裡的所有記者一定都在郡監獄那兒等著呢。」

「不過我們得耍耍他們,」第三個警察說,「我們的人會擋在前面,我們走四分之一英里後就掉頭,然後讓你換乘一輛普通的車,送你回司法中心。」

「他們為什麼這麼興奮?真以為我殺了人?」

「你沒殺嗎?克裡斯托弗·尤金·卡爾教授?」

亞倫感到一陣寒意。「你說什麼?」

「你沒看報紙嗎?」

「我哪有機會看報紙?」

警察把一張皺皺巴巴的報紙遞給他。這是一份1986年11月25日的《哥倫布市快報》。亞倫迅速地看了一眼。

米利根與一起撲朔迷離的案件有關

羅伯特·尤卡姆(Robert Yocum)報道

精神病患者威廉·米利根是華盛頓州貝靈漢市10月3日學生失蹤案的嫌疑犯,他曾化名在當地居住。

貝靈漢警察局的大衛·麥克唐納(David MacDonald)警長認為這名33歲的學生(法蘭克·博登)已經被殺害。化名克裡斯托弗·尤金·卡爾的米利根認識博登,兩人曾住在同一棟公寓……

「他毫無疑問就是嫌疑犯,」麥克唐納警長談及米利根時說,「我們找他問過幾次話,他每次的說法都不一樣,後來他就消失了。」

「根據目前掌握的全部證據,如果我是博登的親屬,就不會相信他還活著。」麥克唐納還表示,此前不知道米利根的真實身份,直至他在邁阿密被拘捕後才發現。聯邦調查局的警察發現了卡爾這個化名後通知了貝靈漢警察局,因為米利根有一張用克裡斯托弗·尤金·卡爾的身份辦的華盛頓州駕駛執照。

所有的攻擊和媒體的關注原來都是出於這個原因。接下來他們就要指控他謀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