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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營活動喚起了生活的激情

他對「化裝露營」活動的投入完全出於偶然。一位朋友想去康涅狄格州探望他在那裡擔任夏令營管理員的女兒,於是就問哈羅德是否願意搭便車與他一起去。他們在康涅狄格鄉下離開了公路,穿越一條很長的泥路,沿途經過田野與池塘。他們偶然遇到了一群手挽著手的9歲女孩。哈羅德迷戀地看著她們,這些日子他常常這樣盯著孩子們看。他的朋友將車停在一幢小木屋附近,之後和他走下山坡,到了一個狹長的湖岸邊。湖面大約長1英里,周圍環繞著群山,山上鬱鬱蔥蔥。遙望四周,他們看不見房屋或是公路。這片營地似乎與世隔絕,孤單地處於荒野當中。

夏令營同時為富人和窮人服務。有些孩子來自曼哈頓的私立學校,另外一些孩子是憑借在布魯克林或布朗克斯的學校裡獲得的獎學金來這裡遊玩的。隨著時間的流逝,哈羅德將會意識到,這個夏令營是他所知道的唯一真正具有內在完整性的機構。

他注意到的第一件事是這裡的硬件設施似乎都已經很老舊了。像這樣的通用型營地在專業化的時代面臨著嚴峻的挑戰,如今大多數父母會首選能夠讓孩子學到專業技能的方案——計算機夏令營、音樂夏令營、棒球夏令營。

這裡的時代精神似乎也跟主流文化相對立。這個地方似乎有一種嬉皮士的氛圍。在來到夏令營的第一天,哈羅德就看見管理員與孩子們一起唱20世紀60年代流行的歌——《神龍帕夫》和《一個錫兵》。哈羅德也看了幾場籃球賽,出人意料,他們的水平很高。他經常看到孩子們發生身體接觸。營員和工作人員就像非洲黑猩猩一樣嬉戲打鬧。他們全都懶洋洋地相互倚靠著,將頭髮編成麻花辮,笑鬧著扭作一團。他們在湖區扮演馬可·波羅。

他遇見了夏令營的負責人,他看到哈羅德的目光中閃動著喜悅,於是問他是否有時間在這裡擔任志願者。那年夏天,哈羅德又去了這個營地兩次,幫忙做些零活兒,比如在跳方塊舞時照看孩子們。整個冬天,他為建設游泳碼頭募集資金。第二年夏天,他在週末來訪並協助翻修了步行小路。一天,他看到了一場壘球比賽。孩子們在籃球方面水平不錯,但在壘球方面卻很糟糕。有些人從未學過擲球。哈羅德作了一個壘球教學計劃,甚至為此組建了一個指導聯盟。

8月初,負責人問他是否能騰出5天時間,協助領導一場沿康涅狄格河順流而下的獨木舟旅行。參與此次旅行的有15個十多歲的少年、兩名大學生管理員以及哈羅德,他比參與這次旅行的其他所有人都年長30歲以上,但他在隊伍裡過得如魚得水。

他們順著河道划槳時,他會組織各種小競賽。他教他們唱歌,從他們那裡瞭解到有關凱蒂·佩裡和雷帝嘎嘎的信息。晚上,他們開始喊他「老爸」,並以青少年那種誠摯的、略帶沉重但卻坦率的方式,對他訴說他們的問題——關於他們的戀愛、他們父母的離婚,或是他們對長輩期望他們做什麼事的困惑。他們信任他,這讓哈羅德非常感動。他全神貫注地傾聽。孩子們似乎對權威人物非常崇拜。他原來以為,當孩子們訴說他們的問題與恐懼時,老師和其他專業人士知道該怎樣回答。至少他確實不知道。

獨木舟旅行的最後一整天都是很艱苦的。他們全天都在划槳對抗強風。哈羅德告訴孩子們,當他們成功到達目的地後,他們就可以拿出所有的剩餘補給,開始一場食物大戰。當他們到達最終的露營地時,孩子們抓起了各種生活必需品,在數分鐘內就開始相互潑濺。花生醬在空中飛濺。每個人都被果凍弄髒了襯衣。做蛋糕的麵粉被和成了麵糊,又變成不規則的圓球。孩子們、夏令營管理員們和哈羅德都躲在樹後,用夾肉麵包條組織伏擊,抵擋由橘子果汁粉形成的暴風雪。

當戰役結束時,他們從頭到腳都是黏糊糊的東西。他們握起手,排成一排跳進河裡沖洗。然後他們上岸換了衣服,點燃火把。哈羅德在這場旅行中沒有帶酒,那天晚上很晚才清醒而快樂地回到他的帳篷。他躺在睡袋裡,感到精疲力竭而又無比幸運。情緒的轉變速度之快是很有意思的。在一瞬間,他心中的某些東西轉變了。他突然想哭。

在他整個成年人生中,他從未哭泣過,除了偶爾在黑暗中看到電影以悲劇結束時。這一次他也沒有真的哭出來。他感受到胃腸深處的震顫,感受到眼睛背後的壓力,但實際上並沒有眼淚流出來。他產生了一種想像自己正在哭泣的古怪感覺:他正在上方漂浮,瞥見自己縮在睡袋裡啜泣。

隨後它就過去了。他思考著自己營造出來的生活,想像著假如當初自己更開朗一些,並且擁有更多的熱情和更大的勇氣,那麼現在他營造的生活會是什麼樣子。最後,他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