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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婚姻遭遇危機以後

在大多數夫妻關係的演化過程中,雙方都不得不經歷從「激情熱戀」到「平淡溫情」的轉變。「激情熱戀」出現在雙方關係最令人陶醉的初期階段,「平淡溫情」則是隨後更為平靜的狀態,有更多的滿足感,像朋友一樣的狀態,以及平淡的快樂。

有些夫妻無法經受這樣的轉變。聯合國總結過1947~1989年來自58種不同社會的數據,結果表明離婚率普遍會在婚後第4年達到頂峰。不過多年以來,哈羅德和埃麗卡的關係一直保持得不錯。在兩人婚後第12年左右,埃麗卡接替了雷蒙德的職位,成為了Intercom的首席執行官,而哈羅德則一直沉迷於過去幾個世紀的世界,撰寫他的書籍。接下來的10年裡,相比彼此間的緊密結合,他們耗費了更多的時間專心致志地完成各自的工作。他們每個人都花費了大量的時間在工作上,都有自己深愛的事業,而生活中大多數事情,他們都忽略了,包括他們相互交流的能力。

兩人都取得了一定的事業成績,有資本稍微休息的時候,才發現他們之間已經不再有過去所設想的那麼多的共同點了。這並不是說他們會吵架。他們只是轉向了不同的興趣和不同的關注範圍。

在數年的自我提升與努力奮鬥之後,他們已經厭倦於向他人屈服讓步了。勞安·布裡曾丹(Louann Brizendine)在她的著作《女性的大腦》(The Female Brain)中寫道,通常中年女性「會變得不太擔心自己是否能夠取悅他人,現在她只想要取悅自己……隨著她的雌激素水平下降,她的催產素水平也會下降。她對情緒的微妙之處不太感興趣;她不太在乎是否能保持平和的風度;而且在重複她之前做過的事情時,甚至跟朋友們聊天時,她會感到毫無樂趣可言,因為她的體內不再產生大量的多巴胺。在照顧自己的小孩時,她的體內也不再會產生令人平和的催產素,於是她越來越不關注他人的需求」。而男人則更不用提了,在婚姻中,即便他到了50歲,他也肯定不會突然變得更有教養或更容易溝通。

埃麗卡在商界已經成為一位小有份量的明星級人物。Intercom公司已經復甦,利潤越來越穩定。她參加一場又一場的會議,為欽佩她的聽眾們作報告,而每當回家看到哈羅德穿著短褲和運動衫坐在電腦前小口吃飯時,她總是有種失落感。他們的人生已經各自形成了不同的形態。埃麗卡喜歡忙個不停,她的日程表上排滿了會議、午餐會和各種約定。哈羅德喜歡一個人待著,探索早期的歷史年代,他的日程表上沒有任何安排。埃麗卡全身心地投入到擔任企業領導者的艱巨使命裡,哈羅德越來越沉溺於由他的書、那些久遠的人物和歷史文獻組成的世界。

對埃麗卡而言,哈羅德那些討人喜歡的特徵現在似乎開始逐漸變成他性格缺陷的標誌。他習慣把襪子落在走廊裡,這難道不是自私和自戀的標誌嗎?他不刮鬍子就出去,這難道不是極度懶惰的標誌嗎?而對於哈羅德而言,他有時會對埃麗卡強迫自己去討好任何可能幫助Intercom公司成長的人的行為感到恐懼。當她拉他外出參加招待會和聚會時,她總是在10分鐘內就離開他。他必須被動地加入某些毫無意義的談話中,而當他無聊地四處張望時,她或許正站在幾米遠處與某位首席執行官說笑,而她很可能曾經私下表達過她對這個人的厭惡。他有時會被她為獲得成功而作出的妥協感到憤怒。她有時會被他本能的被動態度激怒,他總是以裝模作樣的自矜態度來掩飾這種情緒的被動。

威廉·詹姆斯曾說過:「智慧的藝術就在於明白自己應該忽略什麼。」在過去的幾年裡,埃麗卡和哈羅德可能已經忽略了對方的缺點,但現在他們開始抱著蔑視的態度默默地觀察對方。

隨著時間的流逝,他們逐漸丟掉了誠懇交談的習慣,甚至不再注視對方的眼睛。晚上,她會在房子的一角打電話,而他在房子的另一角坐在筆記本電腦前。在他們剛結婚的時候,「分享一切」是他們的生活習慣,而現在,「什麼也不分享」同樣已經成為他們的生活習慣。有時埃麗卡會想要和他交流一些想法,但現在他們的關係當中已經存在著一種不成文的約定。如今,直接闖進他的辦公室向他談起充滿激情的想法或古怪的事情或許並不合適。

當她對他說話時,哈羅德似乎根本沒有聽進去。埃麗卡可能每隔一周就會再次提醒他,讓他不要忘了他答應過參加某些聚會或者完成某些任務。「你從來沒告訴過我那些事情。」他往往會不高興地回應。

「哪有!我告訴過你。我們說過這件事,你只不過沒聽我說。」她回答。

「肯定是你想像的,我們從來沒有說過這件事。」他們都表現得理直氣壯,但在內心深處,他們都懷疑自己是否失憶了。

婚姻專家約翰·格特曼提出,在健康的夫妻關係中,配偶間相互作出正面評價與負面評價的比例是5︰1。哈羅德和埃麗卡並不接近這條標準。他們之間的關係甚至完全無法以此來衡量,因為他們並沒有對另一半發表過多少評論,無論正面的還是負面的。他們都有點想回到過去,那時他們坦率交流、彼此相愛,但現在他們都害怕自己貿然嘗試表達好感可能會被粗暴地拒絕。所以他們之間的距離越來越遠了。隨著他們的關係逐漸惡化,他們會將這種惡化歸咎於對方的性格缺點。他們都幻想或許有一天他們能夠遇見一位婚姻顧問,而這位顧問會徹底地支持自己,指出這一切完全應該歸咎於另一個人。

在工作和參加晚宴時,他們仍然表現得很恩愛,他們料想沒有任何人能夠推測到他們的家庭生活出現了怎樣的問題,但實際上並非如此。當哈羅德在聚會時給大家講故事時,一等到他講完,埃麗卡會立刻脫口而出:「真正發生的事不是那樣的。」每個人都能感覺到她語氣的刺耳。

他們都變得非常憂傷。埃麗卡在用吹風機吹乾頭髮時會哭起來。她捫心自問,如果需要放棄所有事業上的成功才能換取家庭的快樂,這樣的交換是否值得。哈羅德有時會看見年齡跟他相仿的夫妻十指相扣外出散步,而現在對他來說,如此溫馨的場面是難以想像的。對哈羅德與埃麗卡而言,幸福與滿足感主要來源於工作成就,而這遠遠不夠。哈羅德並不會自殺,但如果有人告訴他他患了致命的疾病,他感覺自己會平靜地面對這一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