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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慾讓我們在一起

如今當我們聽到「愛慾」這個詞的時候,我們想到的是清清楚楚的、與他物完全不相干的一件事情——性愛。在書店裡,色情書籍跟其他書籍分開擺放。但這種對愛慾的理解是狹隘的,是我們從以性為中心的文化中繼承來的。在古希臘人看來,愛慾並不僅僅是對性高潮、性行為甚至傳宗接代的渴望。希臘人認為愛慾是一種廣泛的、對與美和卓越的事物融合的渴望。

被性慾所驅使的人想要跟對方做愛直到高潮,但被愛慾驅使的人想要的是更多的融合。他們想要分享相同的情感,去同樣的地方,感受同樣的愉悅,在他們的大腦裡複製同樣的模式。阿蘭·布魯姆(Allan Bloom)在《愛與友誼》(Love & Friendship)一書中寫道:「動物有性慾而人類有愛慾,如果沒有這種區別,任何精確的科學都不可能出現。」

有時人們說神經科學正在摧毀靈魂和精神,因為它將所有的東西都拆解成了神經元、突觸和生化反應。但事實上,正是神經科學使我們看到了真真切切的愛慾,幫助我們認清了朋友和愛人行為模式之間的互動。

哈羅德和埃麗卡從未像他們最初相愛的幾周裡那樣充滿活力。一個下午,他們坐在哈羅德家裡的沙發上看一部老電影。「我瞭解你。」在一陣沉默之後,埃麗卡凝視著哈羅德的雙眼說。又過了一小會兒,她便趴在哈羅德的胸膛上睡著了。哈羅德繼續看著電影,並把她的頭稍稍挪動了一點,讓他感覺舒服一些。這時她發出了輕柔的鼻息聲。

然後,哈羅德用手輕撫她的秀髮和臉頰。她的呼吸隨著他撫摸的節奏時快時慢,但她始終閉著雙眼,沒有挪動身體。哈羅德從未注意過她的睡相。他對電影興致全無,只是觀察著她睡覺的樣子。

他把她的胳膊抬起來放在他的脖子上。她噘了一下嘴,依然熟睡著。然後他把她的胳膊放回她的身體一側,她又依偎回他的懷抱裡。於是他便凝神看著她,凝視著她的胸部隨著呼吸起伏,一種保護欲淹沒了他,「記住這一刻。」他心裡想著。

並非一切都是完美的。他們發現仍有一些根深蒂固的、無意識的顧慮阻礙著他們最想要追尋的融合。他們之間仍舊存在著摩擦和衝突。

對迷戀的渴望並不能自動產生完美的浪漫或是全世界的和諧。我們耗費生命中的大部分時間試圖使別人接受我們的模式,同時嘗試避免別人讓我們接受他們的模式。在更廣泛的尺度上,人們不只是彼此相連,還相互競爭。我們彼此相爭以贏得能幫助我們跟他人建立聯繫的聲望、尊重和關注。我們努力超越彼此以贏得對方的肯定。這就是我們複雜遊戲的邏輯。

但哈羅德和埃麗卡體驗到了某種世俗的魔力,特別是在最初的18個月裡。他們一起吃飯、工作和睡覺,幾乎在所有的方面都能完美融合。他們體驗到了同步性,那是所有偉大愛情表白的本質:「愛你?我就是你。」「我們是一個整體,血肉相連,失去你就是失去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