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古今文學網 > 社會動物:愛、性格和成就的潛在根源 > 成為社交網絡中的黏著劑 >

成為社交網絡中的黏著劑

在大學後期,埃麗卡在筆記本電腦裡為自己創建了一份備忘錄。她試著把她在學習文化差異的過程中總結出來的心得與規律歸納出來。她寫給自己的第一條格言是「要以網絡的形式思考問題」。

埃麗卡並不像馬克思主義者那樣,認為社會是由階級來定義的。社會同樣不是由種族身份來定義的,也不像部分經濟學家和社會自由主義者們想的那樣,是醜陋不堪的利己主義者的集合體。相反,埃麗卡自己總結認為,社會是由各種網絡分級組成的。

當她無聊時就會坐下來,開始繪製她和朋友之間的網絡圖。有時,她把某個朋友的名字寫在紙的中央,然後在這個人和與之相關聯的所有主要人物之間畫上線,從中就可以看出這個人與他人的關聯程度。如果她頭天晚上跟朋友們出去過,可能就會繪製一張可以反映朋友圈裡社交關係網的圖出來。

埃麗卡相信,通過這些關聯和背景,她可以更好地瞭解別人。她訓練自己養成這樣的思維習慣,把人當做一種嵌入式的生物,人們所作的決定都來源於他們所處的特定思維環境。

「成為社交網絡中的黏著劑。」埃麗卡在她的備忘錄中接著寫道。她看著那些網絡圖的時候會問自己:「這些人際關係的連接線是由什麼組成的呢?」在某些特例中是愛,但對於絕大多數的工作群體和社會群體來說,連接他們的並不是愛,而是信任。

信任是一種具有情感特徵的習慣性的互惠行為。當兩個人開始交流與合作,並慢慢發現他們可以依靠對方時,信任就出現了。不久後,彼此建立了信任關係的雙方變得不僅願意與對方合作,而且還可以為彼此作出犧牲。

信任可以減少摩擦,降低交流成本。人們在充滿信任的團體中可以更隨意活動,彼此更協調。在相互信任的文化中生活的人們會形成更多的社會組織,參與股票市場的比例也更高。這種文化背景下的人們能夠更容易地組織並運作大型企業。由此可見,信任可以創造財富。

埃麗卡注意到,不同的社區、不同的學校、不同的宿舍和不同的大學中存在著不同程度、不同類型的信任關係。愛德華·班菲爾德在經典研究報告《落後社會的道德基礎》(The Moral Basis of a Backward Society)中指出,意大利南部的農民極其信任自己的家人,但對親屬以外的人卻常抱以強烈的懷疑態度,這使得他們很難建立起規模超過家庭單位的社會團體或企業。德國和日本的社會信任程度則較高,這使得他們能夠建立起密切合作的產業公司。美國是一個自我認定為主張個人主義的集體主義社會。如果你要求美國人形容他們的價值觀,他們會給你比地球上任何其他國家都更偏於個人主義的答案。然而,如果你實際觀察美國人的行為的話,就會發現他們會發自本能地互相信任,並且會自發組建各種團體。

埃麗卡下定決心,她絕不會在一個人們互不信任的地方工作。當她開始工作的時候,就會讓她自己成為聯繫人們的黏著劑。她會組織大家外出郊遊,讓人們建立彼此間的信任。她會成為人們之間信息的傳播者,在工人之間搭建起連接的橋樑。如果她周圍的人們各自畫一張自己的生活網絡圖,埃麗卡希望每一張圖上都能有她的身影。

埃麗卡那天寫給自己的最後一條格言是「包容一切思想」。她注意到,最偉大的藝術家們往往融合了理查德·奧格爾在著作《智能世界》(Smart World)中所謂的「兩種精神世界」。畢加索繼承了西方藝術的傳統,但他也醉心於非洲藝術中的面具作品。這兩種理念融合之後,就產生了《亞威農少女》這幅名作,並使畢加索天馬行空般的創作靈感得以迸發。

埃麗卡下定決心,她要永遠努力立足於兩種精神世界的交匯點。在組織裡,她會盡量選擇跨部門的職位,或是填補兩個不同部門間空缺的工作。芝加哥大學的羅納德·伯特提出了「結構洞」(Structural Holes)的概念:在任何社會中都存在著以完成某些任務為目標的大批人群,但是在這些人群之間存在著沒有人也沒有結構的洞。在這些地方,思想會停止流動,團體的不同部分之間會產生隔閡。埃麗卡打算在這樣的洞中找到自己的位置,成為不同人群之間的橋樑——碰觸那些原本跟其他人群相隔絕的人群,讓他們的觀念跟別人的觀念融合到一起。在充滿不和諧的網絡與文化的世界中,埃麗卡會找到她自己的命運和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