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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次約會,互生好感

命運的安排讓羅伯和朱莉婭現在已經彼此動心了。儘管你或許聽過截然相反的兩個人墜入愛河的故事,但在通常情況下,人們還是會愛上與自己相似的人。海倫·費捨爾(Helen Fisher)在《最新戀愛心理學》(The New Psychology of Love)中寫道:「絕大多數男人和女人會愛上與自己同種族、同社會階層、同信仰、同教育和經濟背景,在外貌特徵、智力水平、政治態度、人生願景、價值觀、興趣愛好以及社交和溝通技巧等方面也與自己相似的人。」甚至有證據表明,人們願意挑選鼻子與自己的一樣寬、雙眼間距與自己的相當的對象。

這種模式的副產物之一是,人們會在不經意間選擇居住在自家附近或者在生活某些方面與自己存在交集的對象。20世紀50年代的一項研究表明,在俄亥俄州哥倫布市領取結婚證的所有新婚夫婦當中,54%的夫婦初次約會時雙方家的距離在16個街區以內,37%的夫婦初次約會時雙方家的距離在5個街區以內。在大學裡,學生們更習慣於跟居住在同一個走廊或同一棟宿舍樓內的朋友來往。因為熟悉會產生信任。

羅伯和朱莉婭很快發現了彼此之間的許多相同點。他們的臥室內貼著同樣的愛德華·霍普(Edward Hopper)的海報,他們曾經同時前往同一家滑雪場度假,他們的政治觀點相似,都喜歡看電影《羅馬假日》(Roman Holiday),對《早餐俱樂部》(The Breakfast Club)裡的角色有著相同的看法,甚至都錯誤地認為談論自己如何喜愛伊姆斯牌座椅和蒙得裡安的畫作是有教養的表現。

除此以外,他們都善於品評最普通的東西,例如漢堡包和冰茶。追憶高中時代的生活時,他們都會誇大自己當年的知名度。他們曾經去過同一家酒吧,觀看同一支搖滾樂隊的同一次巡迴演出。這簡直就像是兩幅相同的拼圖,把它們拼合到一起才發現它們令人震驚地吻合。人們總是高估自己跟別人日常生活的差別,所以這兩位感覺自己彷彿遭遇了一系列的奇跡,這些巧合讓他們兩人之間的關係充滿了「緣分天注定」的意味。

他們也在下意識地探測對方與自己的智力相容性。戈弗雷·米勒(Geoffrey Miller)在《求偶思維》(The Mating Mind)中提出,人們往往會選擇與自己智力水平相近的配偶,而最簡單的判斷智力水平的方式就是考察對方的詞彙量。智商僅有80的人們會瞭解「布」、「巨大」、「隱瞞」之類的詞語,但不會關注「宣判」、「消費」、「貿易」一類的詞語。智商達到90的人們瞭解「宣判」、「消費」、「貿易」一類的詞語,但不會瞭解「委派」、「深思」、「勉強」一類的詞語。人們會在潛意識中借助雙方所瞭解的詞彙量來判斷對方的智商水平,並且會改變自己的說話方式以迎合對方的層次水平。

侍者來到他們桌前,他們各自點了飲料,然後是午餐的食物。我們可以隨心所欲地點菜,但卻不能隨心所欲地選擇自己喜歡什麼,這也是生活中的基本事實之一。對食物的偏愛是在潛意識當中形成的,這使得羅伯喜歡解百納紅酒而不喜歡美樂紅酒。不幸的是,朱莉婭要了一瓶解百納紅酒,因此羅伯不得不選擇了一瓶美樂紅酒以示品味的區別。儘管食物著實糟糕,但這頓午餐的經歷非常不錯。羅伯之前從未來過這家餐廳,但他倆共同的朋友對自己的判斷力相當自信,強烈建議他們選擇這裡。事實上,這家餐廳的沙拉難吃得超乎他們的想像。朱莉婭對此有所預感,所以她點了容易吃完的開胃菜和不太考驗廚藝的主菜。然而羅伯卻點了一份沙拉,菜單上看起來很不錯,實際上完全是用攤開的綠色大葉蔬菜做成的,若想塞進嘴裡,必定會弄得滿臉都是沙拉醬。或許是為了懷念20世紀90年代的烹飪風格,他點的主菜是三層牛排、土豆和洋蔥的混合物,看起來就像《第三類接觸》(Close Encounters of the Third Kind)裡外星異形的指揮塔,咬一口就像從拉什莫爾山掀開一片岩層那樣費勁。

但這些都不重要,因為羅伯和朱莉婭這回當真一見鍾情了。兩人用餐的時候,朱莉婭講述了自己的個人經歷——她的成長過程,她在大學時對交流的興趣,她身為公關人員的工作經歷,她在工作中遇到的挫折,她對將來建立自己的公關公司和採用病毒式營銷的深謀遠慮。

當朱莉婭講起自己的人生目標時,她不由自主地靠向羅伯。她快速地小口喝水,像花栗鼠啃松果一樣迅速,以便自己可以一直滔滔不絕地講下去。她的熱情富有感染力,「這份事業可以越做越大!」她熱切地說,「這足以改變一切!」

90%的情感交流並不是借助語言來完成的。肢體語言是潛意識領域的語言,不但可以用來表達感情,還能用來激發感情。有時,無意間做出的動作會讓我們的內心為之一振。羅伯和朱莉婭舔舔自己的嘴唇,身體前傾以靠近對方,不時斜瞟對方一眼,把潛意識領域中用來調情的動作全都做了一遍。不知不覺中,朱莉婭把頭歪到一旁,這是女性激起對方興奮的信號:微微抬起頭並且露出脖子。如果此刻有面鏡子出現在她的面前,她肯定會大吃一驚,因為她此刻就像在模仿瑪麗蓮·夢露(Marilyn Monroe)一樣挑逗對方——拂著自己的秀髮,抬高胳膊整理頭髮,高高挺起胸脯。

朱莉婭還沒有意識到自己有多麼喜歡跟羅伯交談。不過,連侍者都已看出他倆臉紅髮燙,並且為此慶幸不已,因為初次約會的男人都會慷慨大方地付小費。幾天後,他們開始各自回味這頓午餐的重要性。在以後的整整10年當中,朱莉婭一直記得這頓午餐的所有細節,甚至包括羅伯居然吃光了麵包籃裡的麵包。

這足以成為他們百談不厭的話題。

甜言蜜語是談情說愛的「燃料」。動物在求愛過程中往往會跳起舞蹈,人類則選擇通過交談來求愛。戈弗雷·米勒指出,絕大多數成年美國人的詞彙量在60000個左右,為了建立起這樣規模的詞庫,孩子必須在1歲半到8歲之間每天學習10~20個單詞。事實上,最常用的100個單詞已經足以應付60%的交談。最常用的4000個單詞可以應對98%的交談。那麼為什麼人們還需要另外學習多達56000個單詞呢?

米勒認為,人們學習這麼多單詞是為了更有效地吸引和辨認潛在的對象。按照他的計算,如果一對夫婦每天交流2小時,期間每秒鐘平均說出3個單詞,在懷孕前經歷3個月的性生活(在史前時代的稀樹草原上,這是相當正常的情況),那麼這對夫婦在成功懷孕之前交談時會用到100萬個單詞。這樣的詞彙數量著實龐大,帶來了不少觸怒、惹煩和打擾對方的機會,足以讓這對夫婦互毆、講和、探討和磨合。如果一對夫婦經歷了這種喋喋不休的爭執後還能待在一起,那麼他們便具備長期待在一起養育孩子的可能性。

哈羅德的父母不過是初次見面,交談時用了幾千個單詞而已,在他們漫長的一生中還有千百萬的單詞要說,不過他們這樣的確是個很好的開始。如果你聽從那些思想落伍的人的說法,就會誤以為女人比男人更喜歡浪漫。事實上,大量證據表明,男人更容易墜入愛河,也更容易相信真正的愛情會天長地久。這一晚上和之後幾個月裡的交談,其實主要是為了讓朱莉婭放下戒心。

假如羅伯的老朋友們遇到他,恐怕都認不出他來了。他侃侃而談自己的社會關係網。他似乎完全忽略掉了自己健美的身材,雖然他的朋友們都知道他可以持續好幾分鐘欣賞自己的前臂。所有玩世不恭的跡象都消失得無影無蹤。雖然男人通常會在交談時花2/3的時間來談論自己,但是跟朱莉婭交談時,他當然是以她的話題為核心了。戴維·巴斯的調查表明,無論男人還是女人,最希望從自己性伴侶那裡得到的東西莫過於親切的關愛。在求愛期,人們會向對方毫無保留地展示自己的同情心,以證明自己可以關愛對方。約會的男女之所以會積極地逗小孩、小狗玩,就是為了證明這一點。

當然,人們在選擇對像時還會有一些好像不太見得光的盤算。就像經驗豐富的股民一樣,人們會在潛意識中用可預測的方法估算未來的收益,為自己的市場價值尋求最大的回報。

男人越有錢,他在挑選對像時就越傾向於更加年輕的女人。女人越漂亮,她在挑選對像時就越傾向於更加有錢的男人。女人的魅力等級可以用來精確估計她丈夫的年薪。

在某方面存在缺陷的男人可以憑借其他方面的優勢來彌補這種缺陷。幾項針對網戀的研究表明,只要收入足夠高,矮個子男人可以成功約會的女孩數量也會遠遠多於高個子男人。京特·赫奇(Guenter Hitsch)、阿里·赫塔蘇(Ali Hortacsu)和丹·艾瑞裡(Dan Ariely)計算過,如果身高167厘米的男人的年薪比身高185厘米的男人多17.5萬美元,那麼他倆能約會的女孩數量一樣多;美國黑人如果比各方面條件與他相當的白人每年多掙15.4萬美元,那麼他倆在情場上會打個平手。(女人往往比男人更不願意接受跨種族的約會對象。)

羅伯和朱莉婭就是在潛意識裡進行著這類盤算——判斷收入與容貌的比率,計算社會資本的平衡度。每個信號都表明他們倆真的很般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