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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陌生人的焦慮情緒與理性的恐懼情緒

很多來找我治療的人都不太願意外出,只是喜歡待在家中消磨時光。但是特蕾西是個很特殊的例子,因為她的情況比其他人要嚴重得多。她之前任職的公司為了削減開支而將其解雇,然後她再也沒能找到下一份工作。就這樣過了一段時間,她發現自己再也不願意踏出家門半步。就這樣,在其丈夫的敦促下,她聯繫上了我。

治療初期,特蕾西面臨著重重困難。一想到自己要走出診療室的大門,開著自己的車,進入一個全是陌生人的世界,心中突然湧現出的恐懼很快就會把特蕾西擊垮。她總覺得,那些車會故意向她撞過來。上一次特蕾西在逛超市時,就突然陷入了嚴重的恐慌狀態。她的丈夫和父親便把她帶到醫院尋求治療。

經過幾輪談話後,我清楚地瞭解到特蕾西十分懼怕出現在公共場所。這些場合會觸發特蕾西的邊緣系統讓其恐慌並渾身癱軟,所以特蕾西被迫選擇待在家中。綜合她的恐懼情緒和反應,我判斷她是患上了廣場恐懼症(agoraphobia)。

這是一種焦慮性障礙,患者在一個無法逃離,無法求助的場所會出現強烈的恐懼情緒。在過天橋時、逛超市時、駕駛車輛時,或者獨自外出時,身處在這些陌生人員眾多的場所,患者會產生強烈的恐懼情緒。國家心理衛生研究所發佈的數據表明大約有5.6%成年人都曾出現過廣場恐懼症的症狀。

但是我們可曾思索一下為何有些人會出現這些症狀?特蕾西會患上廣場恐懼症,單單是因為她害怕陌生人嗎?對於很多人來說,處於人員眾多的場所,害怕自己被他人踩踏或者襲擊是他們產生恐懼情緒的原因之一。

起初特蕾西表現出的也是傳統意義上的廣場恐懼症的症狀。只要進入商場,其體內的皮質醇和腎上腺素的濃度就會突然上升。那個時候她會表現得極度恐慌,就好像其身後正潛伏著一隻飢腸轆轆的捕食者。她的心跳開始加劇,身體也不聽使喚。有的時候,她只好把自己的購物籃扔到一邊,快速離開商店。這一切都讓特蕾西陷入深深的痛苦之中。

特蕾西在治療的過程中開始使用最佳狀態療法,深入探索其恐懼的來源。特蕾西表示,她知道在超市被襲擊是不太可能發生的事情,當然害怕被襲擊也不是其恐懼的原因。事實上,其恐懼的根源是陌生人對她的看法。如果在公共場合有人盯著她看,特蕾西就會感到這個人內心對她的否定和貶低。

那些在社會領域的陌生人影響著特蕾西的自我感受,也就是她的自我認知領域。她能從別人的眼中感受到輕視與否定,這種感知會立即觸發特蕾西的應激機制,讓其做出逃跑反應。通過自知力療法(insight-oriented therapy),認知行為療法和服用抗焦慮藥物,現在的特蕾西重新找回了自信,其在社會領域表現出的最佳狀態也得到了改變。

讓我們從另外一個角度重新分析特蕾西不願離家的原因。其實特蕾西的行為可以得到我們的理解,因為這個世界本身就充滿著危險。地球上居住了70多億人口,我們所認識的人只是滄海一粟。想像一下,假如你離開溫暖熟悉的家庭領域,步入全是陌生人的社會領域;你要開車去上班,或者乘坐火車,你的周邊都是素不相識的人;當你來到了你的辦公室,你的身邊也都環繞著一些素未謀面的人。總之,我們的生活一直被陌生人影響著。

然而,我們大部分人都不會像特蕾西一樣反應過度,完全不敢出門。我們仍然每天都會去上班、去上學、去購物、去探索那廣大未知的社會領域。我們在社會領域都能尋找到一個屬於自己的生活空間。有的人喜歡周遊世界,有的人則從未離開過自己的家鄉。不管如何我們選擇在哪裡生活,都無法逃離外界對我們生活的影響。媒體就擁有這樣一種強大的力量,不斷向我們傳遞著社會的恐怖信息,對我們的身心都產生了巨大的影響。

害怕在公眾面前演講

想像一下,一群原始人圍坐在燒烤食物的篝火邊,共同抵禦捕食者的場景。大多數人都會在此時與同伴分享自己的故事,為了讓故事更加吸引人,他們會加以潤色。我認為,在遠古時期那些故事分享者中至少有一部分人和現代大多數人一樣,在公眾面前發言會出現恐懼和焦慮情緒。
曾經有一位來向我尋求治療的男士認為他永遠不可能克服在公共場所演講的恐懼情緒。在我的從醫生涯中,我經常會遇到這種情況,人們害怕去陌生人眾多的場所,尤其是還在眾人面前發表演講。一開始所有人都對4R(認識,評估,牢記,思考)治療法持懷疑態度。但是隨著4R治療法效果的逐步體現,並在正確理解和使用最佳狀態療法之後,他們重新接觸外部世界和自己內心世界的時候,也就不會再產生那麼強烈的恐懼情緒了。
你的想法影響你的感受。如果你覺得治療不能減輕你的焦慮情緒,那麼治療也就不會達到預期效果。這就是「結果預期」(outcome expectancy),是我們前額皮質的一種能力,即對未來事件進行預期評估。那些人之所以害怕在公眾面前演說是因為他認為自己會被觀眾嘲笑。還記得那個害怕自己在學校嘔吐的男孩嗎?我們的記憶具有延續性,過往的經歷會影響現在的選擇,也會影響到我們對未來的評估。總之,我們對於未來的想像是非理性恐懼產生的主要原因之一。
但是,大腦還是會做它該做的事情,這就是最佳狀態。如果你懷疑自己不夠優秀,那麼你的大腦就會讓你信服這一觀點。這一發現讓人們不得不承認大腦所擁有的強大控制力,儘管一旦感受到恐懼人們就很難重回自信。也就是當我們感受到恐懼時,大腦在短時間內很難擺脫這種情緒的控制。

練習

你會懼怕哪些社會領域?

這是一個非常簡單的問題:你在哪些場合會變得警惕起來?想一想你去過的地方,還有當時你大腦裡閃過的一些想法。就比如,教堂應該是最安全的地方之一了,為什麼有的人在那裡還會產生恐懼呢?對於某些人來說,他們懼怕的東西太多。害怕長椅上的細菌,害怕在教堂中出現邪惡的念頭而被上帝懲罰。也許這些想法聽上去很可笑,但是當我們談論到這些社會領域時,多多少少都會產生類似的想法。你不屑一顧的事情卻可以觸發某些人內心深處的恐懼。一個人的解藥可能就是另一個人的毒藥,所以任何事情都不能一概而論。
請寫出一些你所懼怕的地方,下面我會給出我害怕的某些地方,並寫明原因。
學校 (沒有完成作業)
辦公室 (得不到大家的認可)
聚會 (不善言談)
電影院 (觀影的人群中也許有人帶著槍)
現在你也許不會再懼怕去這些地方,但是對於這些地方的恐懼感還是會隱藏在我們的內心深處,只有深入瞭解剖析這些恐懼的感受與其產生的原因,我們才知道這些想法是合理的還是荒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