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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功的意義:學習的結果還是智力的證明

傑出的社會學家本傑明·巴伯(Benjamin Barber)曾經說:「我不會將世界兩分成弱和強,或者成功和失敗……我會將世界分成好學者和不好學者。」

究竟是什麼把一部分人變成了不好學者?每個人在剛出生時都有著強烈的求知慾,嬰兒每天都在拓展自己的技能。而他們學習的並不是普通的技能,而是人生中最難的任務,比如走路和說話。他們從來不會說太難了,或者說這些技能根本不值得自己為之努力。嬰兒不會擔心自己犯錯誤或者丟臉,他們向前走,摔倒,再站起來。他們就這樣跌跌撞撞地前行。

是什麼讓這種生機勃勃的學習熱情走到了盡頭?是固定型的思維模式。一旦孩子們開始有能力評估自己,他們當中的一些人就開始變得對挑戰有畏懼,開始擔心自己不夠聰明。我研究過成千上萬學齡前兒童,發現會拒絕學習機會的孩子數量多得驚人。

我們給了一群四歲孩子一個選擇:他們可以再拼一次一塊簡單的拼圖,也可以嘗試拼一塊更難的拼圖。即使是在這樣幼小的年紀,具有固定型思維模式的孩子們——那些相信自己的個人能力固定的孩子——仍然做出了安全的選擇。他們對我們說,生來就聰明的孩子「是不會犯錯誤的」。

而具有成長型思維模式、相信自己可以變得更聰明的孩子認為這是一個奇怪的選擇。為什麼你會問我這個,女士?為什麼會有人願意一遍又一遍地拼同樣的拼圖?他們選擇越來越難的拼圖。「我非常渴望拼好這些拼圖!」一個小女孩對我說。

所以,具有固定型思維模式的孩子希望能夠確保自己的成功。他們認為聰明的人應該永遠是成功的。但對具有成長型思維模式的孩子來說,成功意味著拓展自己的能力範疇,意味著變得越來越聰明。

一個七年級的小姑娘總結說:「我認為一個人的智力是需要去努力學習的……並不是憑空獲得的……大部分孩子如果不確定答案,是不會舉手回答問題的。但我就經常舉手,因為如果我錯了,我的錯誤就可以得到糾正。我也可能會舉手問:『這個問題要怎麼解決呢?』或者:『我沒弄明白這個,您能幫助我嗎?』我通過這些做法來提升我的智力水平。」

不只是拼圖測驗

放棄一次拼圖測驗是一回事,而放棄一個對你未來很重要的機會則是另一回事了。為了看看後者的情況是否會發生,我們趁著一個特殊的機會做了個測試。在香港大學,英語的使用非常普遍,授課教師使用英語,教材是英語的,考試也要用英語作答。但有些學生在入學的時候英語並不流利,所以他們理應盡快提高英語水平。

當學生們到校進行新生註冊的時候,我們知道了他們當中的哪些人英語不太好。我們問這些學生一個關鍵的問題:如果學校給需要提高英語水平的學生開設一門課程,你會不會參加?

我們同時也測試了他們的思維模式,採取的方法是問他們是否贊同以下陳述:「你具備一定的智力水平,但你很難做些什麼去改變它。」贊同這種陳述就意味著具有固定型思維模式。

那些具有成長型思維模式的學生會認同這樣的說法:「你在任何時候都可以從根本上改變自己的智力水平。」

之後,我們研究了都有誰願意參加英語提高課程。具有成長型思維模式的學生給了我們非常肯定的答案,而具有固定型思維模式的學生們對課程不怎麼感興趣。

相信成功的關鍵是學習,成長型思維模式的學生們抓住了機會,但是那些固定型思維模式的學生們不想暴露自己的不足,為了在短時間內看上去聰明,他們寧願拿自己在大學裡的前程去冒險。

固定型思維模式就這樣將人們變成了不愛學習的人。

腦波告訴我們的

具有不同思維模式的人甚至連腦波也有所不同。我們邀請了具有兩種思維模式的人到我們位於哥倫比亞大學的腦波研究室,當他們回答很難的問題並得到反饋的時候,我們很好奇,腦電圖能否顯示他們在哪些時刻感到有興趣,注意力也更集中。

固定型思維模式者只會對反映其能力高低的反饋展現出興趣。他們的腦波顯示,他們在被告知自己的答案是對是錯的時候注意力非常集中,但他們在得到可以幫助他們學習的信息時沒有展現出一絲興趣。即使他們自己的答案錯了,對正確答案也毫不關心。

只有具備成長型思維模式的人才高度關注可以提高他們知識水平的信息。對他們來說,學習才是第一要務。

選擇標準之差

如果你必須做出選擇,你會怎樣選?大量的成功和自我證明?還是很多挑戰?

人們不僅需要在智力方面做出類似選擇,還需要選擇自己想要怎樣的人際關係:可以支持你自我意識的人和可以促使你成長的人,誰才是你理想的伴侶?我們向年輕人提出這個問題時,他們是這樣回答的。

固定型思維模式者說,理想的伴侶應該有如下特徵:

把他們放在神壇之上。

讓他們感到完美。

崇拜他們。

換句話說,完美的伴侶會尊崇他們固定的個人特質。我的丈夫說他以前也是這麼認為的,他希望自己是一個人(他的伴侶)信仰中的上帝。幸運的是,他在遇到我之前拋棄了這個想法。

成長型思維模式者希望與另一種類型的伴侶相處,他們的理想伴侶應該有如下特徵:

看到他們的缺點並幫助他們改正。

鞭策他們變成更好的人。

鼓勵他們去學習新事物。

當然,他們並不是希望別人挑剔自己或是詆毀其自尊心,他們希望另一半可以促進他們個人的發展。他們並不認為自己是進化完全、完美無缺、不再需要學習任何新知識的人。

你是不是已經在想,兩個思維模式不同的人走到一起會怎麼樣?一個成長型思維模式的女性講述了她與一個固定型思維模式的男人的婚姻:

當我開始意識到我犯了一個大錯誤的時候,我的生活已經麻煩重重。每一次我提出「為什麼我們不嘗試多出去走走」或者「我希望你在做決定之前能徵詢一下我的意見」這種建議時,他就會感到很不高興。結果,我提出的問題不但沒有得到解決,我還不得不花上整整一個小時的時間來修復我們的關係,讓他重新開心起來。而且,他之後還會跑去給他媽媽打電話,他媽媽總能給予他他所需的寵愛與崇拜之情。我們當時都很年輕,剛剛走入婚姻。我只是希望我們能夠溝通而已。

由此可見,這位丈夫眼中成功的伴侶關係——從不提出異議,全盤接受——並不是這位妻子所認同的。而這位妻子眼中成功的伴侶關係——解決問題——也不是這位丈夫所希望的。一個人的成長成了另一個人的噩夢。

CEO 綜合征

如果說想要站在神壇之巔並讓自己看上去完美無缺的傾向被稱為「CEO 綜合征」,你應該不會感到驚訝,李·艾柯卡(Lee Iacocca)就是這樣一個反面教材。在出任克萊斯勒汽車公司(Chrysler Motors)的總裁併取得初步成功之後,艾柯卡看上去完全就是一個擁有固定型思維模式的四歲兒童。他一次又一次推出同樣的車型,每次只做出一些浮於表面的小改動。不幸的是,最終不再有人對這種車型感興趣了。

與此同時,日本公司則開始充分重新思考車應該擁有怎樣的外觀和性能。我們當然知道最後的結果:日本車迅速佔領了美國市場。

CEO 們時時刻刻都在面臨選擇。他們是應該直面自己的不足,還是創建一個小世界,讓自己在其中完美無缺?艾柯卡選擇了後者。他讓自己被崇拜他的人圍繞,趕走那些質疑他的人,也就迅速變得對自己專業領域的發展一無所知。艾柯卡變成了一個不好學的人。

但並不是每一個人都會患上 CEO 綜合征,很多傑出的領導者經常會面對自己的不足。達爾文·史密斯(Darwin Smith)在回顧他在金佰利公司(Kimberly-Clark)的出色表現時說:「我一直努力去勝任這份工作。」像香港大學那些具備成長型思維模式的學生一樣,他永遠不會拒絕接受補習課程。

CEO 們面臨另一個兩難選擇。他們可以選擇一個短期戰略來推高公司股價,讓自己看上去像一個英雄,也可以選擇長期發展計劃——冒著被華爾街反對的風險,從更長遠的角度出發,為公司打下健康的成長基礎。

阿爾伯特·鄧拉普(Albert Dunlap),一個承認自己具有固定型思維模式的領導者,曾被邀請帶領尚彬公司(Sunbeam)走出低谷。他選擇了讓自己被華爾街從業者視為英雄的短期戰略,公司股價飆升,但最後四分五裂。

路易斯·郭士納(Lou Gerstner),一個被公認為具有成長型思維模式的領導者,被邀請帶領 IBM 東山再起。當他開始一項關於 IBM 公司文化和政策的顛覆性的調整計劃時,股價停滯,整個華爾街都在冷笑。他們說他是一個失敗者。然而幾年以後,IBM 重新成了行業的領頭羊。

能力的拓展

成長型思維模式者並不僅僅尋求挑戰,他們還會在挑戰中成長。挑戰越大,他們的成長空間就越大。在體育界,這一現象尤其明顯。你可以親眼看到人們能力拓展和自身成長的過程。

米婭·哈姆(Mia Hamm),美國當時最棒的女足運動員,直言道:「我的一生都在努力,一直在試圖挑戰自己,去和那些比我年長、更強壯、更有技巧和經驗的運動員,也就是比我強的人比賽。」一開始,她跟哥哥踢足球;10 歲的時候,她加入了 11 歲男孩的足球隊;之後她加入了美國排名第一的大學足球隊。「每一天,我都希望可以通過努力達到他們的水平……因此,我進步的速度也出乎意料地快。」

帕特麗夏·米蘭達(Patricia Miranda)在高中時體重超標,也沒什麼運動天賦,但她非常想成為摔跤手。某一次被摔得很慘之後,有人對她說:「你就是一個笑話。」一開始,她哭了,但後來她想:「這真讓我下定了決心……我要繼續努力,看看努力、專注加上訓練能不能讓我成為一名摔跤選手。」她這樣的決心從何而來呢?

米蘭達是在一個沒有太多挑戰的環境下長大的。但是她母親 40 歲時因動脈瘤去世後,10 歲的米蘭達產生了這樣的想法:「當你躺在床上快要離開這個世界的時候,你可以說的一句很了不起的話就是:『我這一生充分挖掘了自己的全部潛能。』媽媽的去世讓我有了這種緊迫感。如果你這一生只去做一些簡單的事,那麼你應該感到羞愧。」所以當摔跤變成挑戰,她準備好去迎接它。

她的努力得到了回報。在 24 歲的時候,米蘭達笑到了最後。她贏得了代表美國隊參加奧運會的機會,並從雅典奧運會上帶回了一枚銅牌。接下來的目標是什麼呢?耶魯法學院。人們勸她停留在她已經擁有的輝煌位置,但是米蘭達認為,更有意思的是從底層重新開始並看看自己這一次能取得什麼樣的成就。

超越可能的自我拓展

有時候,成長型思維模式者會通過大幅提高自己的能力來完成原本不可能做到的事。1995 年,演員克裡斯托弗·裡夫(Christopher Reeve)從馬上摔下,他的脖子被摔斷,脊椎和大腦之間的聯繫被切斷,導致頸部以下完全癱瘓。醫療結果表示:實在對不起,你只能接受這個現實了。

然而,裡夫開始了一項艱難的復健訓練計劃,包括通過電擊刺激的幫助來活動所有癱瘓的身體部位。他怎麼就不能嘗試著重新活動起來呢?怎麼就不能再次讓他的大腦向他的身體發出指令呢?醫生們警告說,他這種行為是因為他處於不承認現實的時期,因為他對自己感到失望。他們此前見過這種情況,這對裡夫的自我心理調整來說是一個不好的徵兆。但是,說真的,裡夫每天還能做什麼其他的事呢?還有什麼更好的計劃嗎?

五年以後,裡夫能活動了。一開始只有手,後來是胳膊,再後來是腿,最後是整個軀幹。雖然他距離完全恢復還有很遠的距離,但是大腦掃瞄顯示,他的大腦又可以向身體傳達信號了,身體對信號也有所回應。裡夫不僅提升了自己的能力,還改變了科學對神經系統的整個認知以及對於其恢復潛力的看法。他的堅持不懈為醫學研究打開了新方向,也為脊椎受傷的人們帶來了嶄新的希望。

故步自封的自我限制

很顯然,成長型思維模式者在拓展自己的過程中感到興奮不已。那麼固定型思維模式者在什麼情況下能有這樣的感覺呢?在事情盡在他們掌握中的時候。如果事情變得具有挑戰性——當他們感覺不到自己聰明且富有天賦的時候,他們就喪失了興趣。

在對醫學預科生第一學期的化學課進行追蹤研究時,我們就看到了這種情況。對很多學生來說,這是他們生活的方向:成為一名醫生。而現在這門課程就會決定他們誰能成為一名醫生。這確實是一門很難的課。這些平時幾乎沒有得過 A 以下分數的學生們每次測驗的平均分都是 C+。

大部分學生在最開始都對化學非常感興趣,但是一個學期之後出現了一些變化。具有固定型思維模式的學生只對他們一開始就做得很好的事情保持了興趣。那些開始感到困難的學生對這門學科的興趣和從中獲得樂趣驟降。如果這門課程不能證明他們有多聰明,他們就無法對其提起興趣。

「課程越難,」一個學生告訴我,「我就越要強迫自己為了考試努力讀書和學習。我以前對化學很感興趣,但是現在每次一想到化學,我就感到不太舒服。」

相反,具有成長型思維模式的學生即使感到課程極具挑戰性,依然保持了濃厚的興趣。「這比我想像中要難得多,但這是我想要做的事情,所以這只會讓我的決心更堅定。他們告訴我我不行,更給我了前進的動力。」對他們來說,挑戰和興趣是相輔相成的。

我們在低年級學生的身上看到了同樣的現象。我們給五年級的學生們一些很有意思的智力測驗題,他們都很喜歡。但當我們給出的測驗題越來越難的時候,具有固定型思維模式的孩子們興趣驟減,他們還改變主意說想把這些題帶回家去做。其中一個孩子們還撒了個小謊:「沒關係,您可以留著這個,我家裡已經有了。」事實上,他們恨不得馬上逃離這些測驗題。即使對擅長做智力測驗的孩子們來說,情況也是一樣,擁有「解題天賦」並不能阻止他們興趣驟然下降。

相反,具有成長型思維模式的孩子們沉浸在這些難題中,樂此不疲。這是他們最喜歡的,是他們想要帶回家的。「您能將這些智力測驗的名稱寫下來嗎?」一個孩子問我,「這樣的話,等這些都做完了,我可以讓媽媽再給我買一些。」

不久前,我開始對瑪麗娜·謝米諾娃(Marina Semyonova)的事跡很感興趣,她是一名出色的俄羅斯舞者和教師,發明了一種挑選學生的新奇方法,是一項可以分辨學生思維模式的巧妙測試。她曾經的一名學生說:「她的學生一開始都要經歷一個追蹤期,她會觀察這些學生對稱讚和懲罰有怎樣的反應。那些對懲罰反應更積極的學生被認為是更值得培養的。」

換句話說,她將那些從簡單的事情,即他們已經做得很好的事情中獲得樂趣的學生與那些能從困難的事情中獲得樂趣的學生們分開了。

我永遠不會忘記第一次聽見自己說「這太難了,太有意思了」的那一刻,我知道我的思維模式發生了轉變。

是完美無缺還是不斷進取

接下來的情節還會變得更加複雜,對於這些固定型思維模式者來說,成功還遠遠不夠,看上去很聰明很有天賦還遠遠不夠。你必須接近完美,而且必須從一開始就完美無缺。

我們問了很多人,從小學生到青年:「你什麼時候覺得自己很聰明?」他們的答案如此不同,讓我感到很震驚。固定型思維模式者說:

「在我沒有犯錯誤的時候。」

「在我快速並完美地完成一件事的時候。」

「在有件事對我來說易如反掌,其他人卻無從下手的時候。」

所有答案都在表示,他們現在就要看起來完美無缺。但具有成長型思維模式的人說:

「在事情非常難,我很努力去嘗試,做到了以前做不到的事情的時候。」

或者:「在我鑽研某件事很長時間,終於有了眉目的時候。」

對這些人來說,聰明並不是當下的完美,而是與長時間的學習有關:直面挑戰,取得進步。

如果你能力很強,為什麼還需要學習呢

實際上,固定型思維模式者希望在進行任何學習之前,能力就可以自動展現。歸根結底,如果你有能力,你就是有,如果你沒有,你就是沒有。我經常看到人們有這樣的想法。

我在哥倫比亞大學的科系每年會從來自全世界的申請者中招收 6 名研究生。他們都有著很漂亮的成績單,幾乎完美的得分,還有傑出學者們的推薦信。此外,他們還受到了很多一流研究生學院的青睞。

然而只用了一天時間,他們當中的一些人就感到自己不過是個冒名頂替的騙子。昨天他們還是精英,今天就變成了失敗者,原因就在於老師們手裡長長的出版物清單。「噢,我的天哪,我做不了這個。」他們看著師兄們給出版社提交的文章和完美的寫作計劃。「我的天,我不行。」他們知道如何在考試中拿 A,但是他們不知道該如何去完成這項工作——暫時還不知道。他們忘記了「暫時還」這幾個字。

但教書育人不就是學校要做的嗎?他們來到學校,就是為了學習如何去做這些事情,而不是因為他們已經什麼都會了。

我想知道,是不是在珍妮特·庫克(Janet Cooke)和斯蒂芬·格拉斯(Stephen Glass)身上也發生了同樣的事。他們都是取得非凡成就的年輕記者——不過是依靠假新聞。珍妮特·庫克因其在《華盛頓郵報》(Washington Post)上的一篇特稿而獲得普利策新聞獎,這篇報道講述了一個 8 歲男孩吸毒成癮的故事,但是這個男孩並不存在,她最終也被剝奪了獲獎資格。斯蒂芬·格拉斯是《新共和》(The New Republic)雜誌的記者,一名高材生。而他筆下的故事和他的消息來源似乎都是空想出來的。來源並不存在,故事也不是真實的。

是不是珍妮特·庫克和斯蒂芬·格拉斯也需要在當時看上去完美無缺?他們是不是覺得承認自己不知道會讓自己在同事面前丟臉?是不是他們覺得不需要艱苦的學習,他們就已經是一流的記者了?「我們是明星——珍貴的明星,」珍妮特·庫克寫道,「這就是最重要的。」公眾因為他們的所作所為把他們看作騙子,但我認為他們是有天賦的年輕人——絕望的年輕人,被固定型思模式的壓力壓垮的年輕人。

20 世紀 60 年代的時候有這樣一句老話:「未來的你比現在的你更優秀。」固定型思維模式者並不接受未來的完美。他們必須現在就達到完美。

一次測驗定終生

讓我們更仔細地想一想,為什麼在固定型思維模式中,當下的完美是如此重要。這是因為一次測驗——或者一次評估——可以成為對你適用終生的評判。

20 年前,5 歲的洛蕾塔和家人搬到美國。幾天以後,媽媽帶她來到新學校,當時學校立即對洛蕾塔進行了一次入學測驗。接下來,她進入了學前班——但並不是尖子班。

隨著時間的流逝,雖然洛蕾塔被升到了尖子班,並直到高中畢業都在這個班裡,並在這個過程中獲得了很多學術獎項。但她從未感覺自己屬於這個群體。

那次最初的測驗讓她深信不疑,她的能力被下了定論,她認為那是固定的,她不是一個真正的尖子生。她並不在乎她當時只有五歲,而且剛搬到一個新的國家,正在經歷巨大的轉變,或者當時尖子班可能正好沒有多餘名額,又或者學校當時認為從比較普通的班級開始會更有利於她的過渡。可以解釋當時到底發生了什麼或者這件事意味著什麼的方向有很多,不幸的是,她選擇了錯誤的一個。在固定型思維模式者的世界裡,普通人沒有可能變成尖子生。如果你是尖子生,你會通過那次考試並被立刻定性為一名尖子生。

洛蕾塔是一個特例嗎?還是說這種思考方式比我們想像中更普遍?

為了弄清這個問題,我們向一群五年級學生展示了一個硬紙箱,告訴他們裡面裝的是測試題。我們告訴他們,這個測試的目的是評估一項重要的學習能力。我們沒有再告訴他們其他信息。隨後,我們問這些學生關於這個測試的一些問題,我們問:你們信不信這個測試是為了評估一項重要的學習能力?他們都表示相信。

接下來我們問:你認為這個測試能夠測出你有多聰明嗎?還有:你認為這個測試能夠測出你長大以後會有多聰明嗎?

具有成長型思維模式的學生們相信了我們所說的,這項測驗是為了測量一項重要的能力,但他們並不認為該測驗可以測量出他們有多聰明。他們當然也不認為這個測驗可以告訴他們自己長大以後會有多聰明。事實上,他們當中一個人對我們說:「不可能!沒有什麼測試能測出這個結果!」

但是具有固定型思維模式的學生們不僅相信這個測驗可以測量一項重要的能力,而且相信——堅定地相信——該測驗可以測出他們有多聰明,還可以測出他們長大後會有多聰明。

他們給了這次測驗去測量他們現在和未來最重要的智力水平這樣大的權力,也給了它來為自己下定義的權力。這就是每一次成功對他們來說都如此重要的原因。

再談潛能

這又將我們引回了「潛能」這個問題上,這些測驗和專家到底能不能告訴我們,我們的潛能是什麼,我們能做什麼,我們的未來將會是怎樣的?固定型思維模式者說,能。你此時此刻就可以簡單地測量出人的固定能力,並預測出未來。只要通過考試或者問幾個專家就可以了,甚至不需要用水晶球占卜。

很多人認為,我們可以立刻對某人具有的潛能下定論。約瑟夫·帕特裡克·肯尼迪(Joseph P.Kennedy)就曾經很自信地告訴莫頓·唐尼(Morton Downey Jr.),他會是個失敗者。這位後來知名的電視人和作家到底做了什麼?他只不過穿了一雙紅色的襪子配一雙棕色的皮鞋去了著名的斯托克俱樂部(Stock Club)。

「莫頓,」肯尼迪對他說,「我認識的所有穿紅襪子配棕鞋的人,沒有一個成功的。年輕人,我告訴你,你確實很出色,但是你的這種出色是不會被人欣賞的。」

有許多在我們的時代被稱為天才的人,都曾經被權威人士判定為沒有未來。美國畫家傑克遜·波洛克(Jackson Pollock)、法國作家馬塞爾·普魯斯特(Marcel Proust)、美國歌手「貓王」埃爾維斯·普萊斯利(Elvis Presley)、美國靈魂樂大師雷·查爾斯(Ray Charles)、美國演員露西爾·鮑爾(Lucille Ball)還有英國生物學家查爾斯·達爾文(Charles Darwin)都曾在各自的領域內被認為缺乏潛力。而這些人當中,可能確實有些人在早期並沒有表現得非常出色。

但潛能不就是人們隨著時間來提高自身技能的一種能力嗎?這也正是我們想說的。我們怎麼會知道努力和時間能將一個人變成什麼樣?誰知道呢。也許權威專家對波洛克、普魯斯特、普萊斯利、查爾斯、鮑爾和達爾文的判斷是正確的,這個判斷是根據他們當時的能力進行的。也許他們當時還沒有成為日後那樣傑出的人。

我有一次去倫敦參觀了保羅·塞尚(Paul Cezanne)的一個早期畫作展覽。在去的路上,我就在想塞尚曾經是個怎樣的人,在他的名聲膾炙人口之前,他的畫作是什麼樣的。我對此非常好奇,因為塞尚是我最喜歡的藝術家之一,他也是現代藝術的奠基人之一。但是我卻發現這次展覽的大部分畫作非常糟糕。有些畫面過分誇張,有些顏色過於強烈,還有一些畫得非常業餘的人物肖像。雖然在其中有些作品中可以看到後來畫作的影子,但大部分與日後的水平天差地別。難道說早期的塞尚沒有天賦嗎?還是說,當時的他如果想變成後來的大師,只需要一些時間的磨煉?

成長型思維模式者知道,想讓潛能開花綻放需要一定時間。最近,我收到了一封憤怒的來信,這封信來自一位參加過我一項調查的老師。

在這個調查中,我虛構了一名學生珍妮弗,她在一次數學考試裡只得到了 65 分。之後,我詢問這些參加調查的老師們會如何對待這名學生。

具有固定型思維模式的老師非常樂意回答我們的問題。他們覺得根據珍妮弗的成績,他們瞭解了珍妮弗,掌握了她的能力。他們提出了很多建議。但相反的是,有一位賴爾登先生非常生氣,他在信中是這樣寫的。

尊敬的相關負責人:

在完成您最近的調查中關於教育者部分的問卷後,我必須申請將我的結果從您的研究中排除。我覺得這項研究本身不具有科學性……

遺憾的是,這項調查建立在一個錯誤的前提上,讓老師對一個學生做出假設,但僅僅是根據一張紙上的一個分數……人的表現不能只根據一次評估來斷定。您不能只給出一個點,就讓我們決定一條斜線的傾斜度,因為根本不知道這條線是從何畫起的。一次考試成績並不能反映學生未來的走向如何,發展如何,是否缺乏努力,或者是否缺乏數學方面的才能……

您真誠的邁克爾·D·賴爾登

賴爾登先生對我們提出的批評讓我很高興,我也非常同意他的觀點。根據一次分數立刻做出的評估,對瞭解一個人的能力水平而言幾乎沒有任何參考價值,更不要說去瞭解他們在未來會取得什麼樣的成就了。

但令人不安的是,有很多老師並不這麼認為,這也是我們這項研究的要點。

一次評估就定終生的這種想法,讓固定型思維模式者產生了緊迫感。這就是為什麼他們必須快速、完美地取得成功。當自己的一切在每時每刻都面臨危險的時候,誰還會有慢慢成長這種奢侈的想法呢?

那麼,有沒有其他方法可以判斷潛能?美國國家航空航天局(NASA)認為是有的。在篩選宇航員申請的時候,他們拒絕了那些經歷簡單、一帆風順的人,而是選擇了那些曾經歷過重大失敗並重新站起來的人。傑克·韋爾奇(Jack Welch),著名的通用電氣公司(General Electric)的 CEO,選擇主管時的依據便是他們成長的可能性。還記得瑪麗娜·謝米諾娃,那個著名的芭蕾舞老師嗎?她選擇那些能從批評中獲得能量的人作為自己的學生。這兩個人都認為,人的能力並不是固定的,他們會根據思維模式來進行人才選拔。

證明你很特別

當固定型思維模式者選擇成功而不是成長的時候,他們到底想證明什麼?他們想要證明自己很特別,甚至是高人一等。

當我問他們「你們什麼時候感到自己很聰明」時,他們當中的很多人都說,在他們感到特殊的時候,或者感到自己和別人不一樣而且比別人更強的時候。

在發現思維模式並瞭解其運作方式之前,我也和他們一樣,認為自己比別人更有天賦,正因為這樣,我甚至認為自己比其他人更有價值。對我來說最可怕的想法,讓我幾乎不敢想像的,就是我可能成為一個普通人。生活中的每一個時刻,別人的每一個眼神對我來說都意義非凡——它們被登記在我的智力記分卡、吸引力記分卡以及受歡迎程度記分卡上。如果一天過得順利,我可以盡情沉浸在我的高分記錄中。

記得一個寒冷的冬夜,我去聽了一場歌劇。在那天晚上,歌劇非常完美,每個人都等到歌劇完全結束才離場——並不只到歌劇結尾,而是等到所有幕布都落下才離場。之後所有人都湧到了街上,每個人都想叫出租車。我記得很清楚,當時已經過了午夜,氣溫只有零下 13 攝氏度,還伴有大風,隨著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我感到越來越難以忍受。我站在那裡,在一群沒有任何差別的人當中,我又能有什麼機會呢?突然間,一輛出租車正好在我身邊停下。後門把手的位置剛好停在我手邊,當我坐到車裡時,司機對我說:「你看上去很不一樣。」可以說,我活著就是為了這樣的時刻。因為我不僅很特別,我的特別即使在遠處也可以被人察覺。

美國 20 世紀 80 年代的自尊主義運動1鼓勵這種想法,甚至發明了一些裝置幫助你確認自己的優越性。我最近就偶然發現了一個這樣的產品廣告。我的兩個朋友每年送給我一張圖表,上面列出了他們沒有送給我的聖誕禮物中的前十名。從 1 月到 11 月,他們從紙質或網上的產品目錄中挑選出一些。12 月的時候,他們從中選出優勝者。其中我一直很喜歡的一個禮物是口袋廁所,你可以在使用後將它們疊起來放在你的口袋裡。今年我最喜歡的禮物是一個叫作「我愛我自己」的鏡子,一面在底端用大寫字母寫著「我愛我自己」的鏡子。看著這面鏡子,你可以給予自己這樣的信息,不需要等著外界來告訴你你的特殊性。

當然,這個鏡子本身並沒有多大壞處,但當特殊性開始意味著比其他人更優秀,意味著一個更有價值、高人一等、更具特權的人時,就會出現問題了。

特殊、高人一等、更具特權

約翰·麥肯羅(John McEnroe)擁有固定型思維模式:他認為天賦就是全部。他不喜歡學習,也不會在挑戰中成長;當事情發展不順利的時候,他經常會走向失敗。最終,他自己也承認,他沒有完全發揮出自己的潛能。

但他非常有天賦,所以連續四年在網壇排名第一。他向我們描述了成為第一是怎樣一種感覺。

麥肯羅在比賽當中,會用鋸木屑去吸乾手上的汗,某一次,他因為不喜歡鋸木屑的樣子,走到裝鋸木屑的容器邊用球拍把它打翻了。他的經紀人加裡趕緊衝過來看出了什麼問題。

「你管這個叫鋸木屑?」我問加裡。我其實是在對他大喊:「這些鋸木屑太細了!」「這玩意兒看上去像老鼠藥一樣。你能不能把事情做好點?」於是加裡跑了出去,20 分鐘之後,他帶回來一罐新鮮的粗木屑……兜裡少了 20 美元:他不得不花錢雇了一名俱樂部工作人員將一根截面為 5 厘米 × 10 厘米的木材刨成鋸木屑。這就是當第一的感覺。

他繼續告訴我們,一次,一位負責接待他的高貴的日本女士被他吐了一身。第二天,這名女士鞠躬向他道歉,並送給他一件禮物。「這件事,」麥肯羅宣稱,「也是當第一名的感覺。」

「所有的事情都是關於你的——『你有沒有得到你需要的全部?有沒有不滿意的地方?我們會付這個錢,我們會做那個,我們會拍你馬屁。』你只需要做你自己想做的事;對其他事情的反應就是『滾遠點』。在很長時間裡,我對此習以為常。換成是你,你難道不會嗎?」

所以看看吧,如果你成功,你就比其他人強。你就可以侮辱他們,讓他們對你卑躬屈膝。在固定型思維裡,這很容易被誤認為自尊。

作為反例,來看看邁克爾·喬丹吧,他是最傑出的具備成長型思維模式的運動員,曾被世界冠以「超人」「神一樣的存在」「穿運動鞋的上帝」等溢美之詞。如果有人有資本認為自己與眾不同,那麼他就是這樣的人。但在回歸籃球界並引起巨大轟動時,他卻說:「我的回歸帶來的強烈反響讓我感到震驚……大家像搞宗教崇拜那樣稱讚我,這讓我感到很尷尬。我只是一個和大家一樣的人。」

喬丹知道他為了提高自己的能力付出了多少努力。他是一個經歷了奮鬥和成長的人,不是一個天生就優於他人的人。

湯姆·沃爾夫(Tom Wolfe)在小說《太空英雄》(The Right Stuff)中描述了一群精英空軍飛行員,他們是典型的擁有固定型思維模式者。在經歷過一次又一次嚴格的考試後,他們認為自己異於常人,是比其他人更聰明更勇敢的英雄。但是查克·葉格(Chuck Yeager),《太空英雄》的男主角則無法苟同。「沒有什麼天生的飛行員。不管我有沒有才能和天賦,成為一名成熟的飛行員都應該是一項艱難的任務,需要一生的學習……最好的飛行員比其他人飛行的時間要多得多,這才是他成為最棒飛行員的原因。」就像邁克爾·喬丹一樣,他只是一個普通人,只是在最大程度上拓展了自己。

總的來說,相信人的能力固定不變的那些人急切盼望成功,而他們在成功後感到的不僅是自豪,他們會產生一種優越感,因為成功意味著他們固定不變的個人能力比其他人要強。

然而,在固定型思維模式這種自尊心的背後潛藏著一個簡單的問題:如果成功後你會變成一個重要人物,那麼當你不成功的時候,你又是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