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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篇 「最強大腦」是怎樣煉成的

E先生是一位「運動失認症」患者。患上這種病的人可以看見物體,但是不能看見物體是否運動,即使能看見運動,也看不見運動的方向和快慢。對E先生來說,最詭異的事莫過於穿行在人流中,身邊的人看起來是「突然出現在這裡或那裡,卻看不到他們是怎麼移動的」,每個人對他來說都是「瞬移大師」!

在沒有人幫助的情況下,他過不了馬路:「當我一開始看見一輛車的時候,它還在遠處。但是當我想穿過馬路的時候,這輛車突然就出現在我邊上了!」倒咖啡對他來說也是件難事,流動的液體看起來就像凝固了一樣,因此他會不停地往杯子裡倒咖啡。

有人說過,我們的大腦就相當於變形金剛身上的能量塊,或者鋼鐵俠身上的動力源,幾乎承載了我們生活的全部內容!它每天要處理億萬條數據和信息,做出無數個反應和決策,支配我們的一舉一動,甚至連睡覺時也在不停地忙碌工作著(做夢也離不開它)。即使這樣,大腦的功能也只被開發了10%左右!

雖然,這種僅僅使用了大腦的10%的說法是沒有事實依據的,但由此可見大腦背後的高深莫測、深不見底、一望無際、一馬平川……總之,大腦想要跟人表達的意思就是:「俺可是很複雜很複雜的!」

那麼,擁有複雜大腦的我們,能不能揭開複雜大腦本身的真相呢?它是否就像傳說中那麼強大和神奇?

要想瞭解大腦,最簡單粗暴的辦法就是找來一個,然後切開它!

上面這幅圖就是大腦經過橫切、豎切、平切,總之就是各種切之後的樣子(真的跟核桃仁很像),大家可以看到分佈在它上面的「層層溝壑」和一些分區。在生物學上這些部位都有各自的名字:後腦、中腦、前腦和枕葉、頂葉、額葉等。

在這裡我要說的是,其實無論怎麼切,你都會發現人的大腦總的來說可以劃分成四部分:

意識區:這是大腦最高級別的部分,也位於大腦的頂端,或者說是最前端,即大腦皮層。這塊「地界」負責什麼呢?它主要負責獲取人的意識,做出重大決策等。

意識與潛意識的交匯區:這裡主要由杏仁核和海馬組成。我們都知道杏仁核負責人的情緒,而海馬則責記憶,所以這個交匯區主要控制著人的情緒和記憶。

潛意識(高級):這個區域主要由中腦、下丘腦和小腦組成,分別控制著人的基本感覺、體內平衡和生物節律等。

潛意識(低級):這就是人類大腦最低級的部分了,主要負責人的呼吸節奏、體溫調節等,就位於大腦的最底部和後部,即腦幹。

為什麼會這麼劃分,還得從人類起源說起。自人類誕生,人的大腦就在不停地進化著,但是進化的方式不是「推翻舊有的制度,建立新的制度」,而是每進化一步,都在原有的基礎上進行。

大腦就好比一個甜筒冰激凌,在進化過程中,更高級功能的添加就像甜筒頂部又加了一勺冰激凌,而下面的冰激凌被覆蓋在原處,基本沒變。也因為是這種方式,我們人類第一勺冰激凌的地方——腦幹、小腦和中腦,與青蛙的大腦結構並沒有太大區別。同樣的,我們第二勺冰激凌的地方——下丘腦和丘腦等系統,跟同樣有著兩勺冰激凌的大鼠也沒有太大區別。最後,關鍵的地方來了,人類之所以能傲視其他生物,獨領風騷,就在於我們有著很多生物都沒有的第三勺冰激凌——發達的大腦皮層。

人類大腦的這種進化方式,說明了它不是終極且萬能的計算機,也不是造物主在白紙上即興完成的創作,大腦是一座獨一無二的大廈,積澱著無數年的進化歷史。它既擁有頂尖的技術,又殘留著老舊的設備,這就導致大腦既有「高大上」的一面,也有「矮胖挫」的一面……接下來我會為你一一呈現。

看到這裡,也許有人會問:「等一下,作者,我買的是一本講心理學的書吧?大腦跟心理學有一毛錢關係?」

的確,在很多人眼裡心理學就是「心裡」的事,離腦袋還遠著呢。但我要說的是:講大腦的這一篇可能是我們最「心理學」的一篇了!為啥這麼說?看過我前兩本書的人也許會記得我提過的一句「至理名言」:心理是大腦機能的反應!

如果覺得這句話不好理解,那我說得再形象一點兒:心理不是一個「東西」,它觸不到又摸不著,硬要打個比方的話,我們可以把它比作火,那麼大腦就是打火機!現在明白了吧,心理不是「心裡」的事,也不是大腦本身,它是發生在大腦中的活動!

研究清楚了大腦也就搞明白了心理學,反之亦然,所以接下來我們就需要借助一個個心理的「火花」,來探明大腦這個「打火機」的真相!

Part1 「前世今生」——記憶的火花

試想一下,當你喪失長時記憶,會是什麼樣子?你雖然能記住剛發生的事情,但對更早的一些事情完全沒有印象,就像你剛剛從沉睡中醒過來一樣。這時,你可能會在一張紙上寫下你的感受:「前塵往事成雲煙,消失在我的面前!」

可是,過了一會兒,你又會忘了這一切,直到你又覺得好似剛剛睡了一大覺(為什麼是「又」呢),以前的事都記不得了。這會兒你看見了你在紙上寫下的字,但你卻根本不記得寫字這事兒。多麼令人奇怪啊:以前就「消散」過?你肯定認為這是別人的惡作劇,或者是自己在意識不清醒的時候寫的!你生氣地擦掉上面的內容,重新寫道:「現在,前塵往事才成雲煙,消失在我的面前!」

過了一會兒,你又會擦掉原來寫下的內容,重新寫下相同的內容。最終,你被人發現在一張紙上不斷地做同一個行為:寫上,再擦掉,寫上,再擦掉……

你覺得這種事只會出現在諸如《初戀50次》之類的電影中嗎?其實,生活中也存在這樣的例子,比如有位患者為了治療自己的癲癇病,跟醫生合議後切除了自己的海馬,而後就出現了災難性的後果……

至於這個後果有多嚴重,我們暫且不說,先來跟大家說說什麼是長時記憶。

「記憶家族」

想要說清楚長時記憶,這裡就不得不提到它的兩個兄弟:瞬時記憶和短時記憶。

它們三個的關係如下圖:

瞬時記憶非常短暫,它存儲事物的時間僅僅為0.25~2秒,可以說就是一瞬間的事。如此短暫的瞬時記憶能幫上我們什麼忙呢?其實在生活中它的用處還真不小,比如看電影!我們在看電影的時候,屏幕上呈現的其實是一幅幅靜止的圖像。因為瞬時記憶的存在,每幅圖像總在我們腦中停留剎那,所以我們就可以將這些圖像看成是在運動的,而不是一張一張地變換。

瞬時記憶中有用的部分會被選中,進入短時記憶,而短時記憶中有用的部分則會進入長時記憶,同時長時記憶中的信息也會為短時記憶提供線索,比如說「這東西看起來很熟悉」,或者「這人有點兒眼熟」,表達的就是這種線索。這也是短時記憶和長時記憶之間要畫上雙向箭頭的原因。

短時記憶消退得也很快,頂多堅持個5秒-2分鐘。例如,你看完一串字符DZLAUV就被某件事打擾,回過頭來讓你說出這串字符,你回憶起來就很費勁。但是長時記憶中,哪怕塵封多年的往事,只要勾起你的回憶,就會立刻浮現在你的腦海裡。

短時記憶和長時記憶的存儲量也不同。你聽到一串數字或字符,例如46547431023135……你能記住的數量可能不會超過7個,而長時記憶的存儲量卻大得無法估計。

短時記憶中的內容一旦忘記,便永遠消失。而長時記憶中的內容,有些事你可能覺得已經忘記,可是一旦有合適的線索提示,你又會想起。例如讓你說出你的中學班主任老師的名字,可能你會有幾個人的名字回憶不起來,但給你一些提示後,比如照片,或者名字中的某個字,你可能就想起來了。

(有一個流傳甚廣的說法,魚只有7秒鐘的記憶。但這種說法很可能是錯誤的,在此不做深究,畫只供大家一笑而已。)

以往對「記憶家族」的介紹就到此為止了,但是今天我在這裡要增添兩位新的成員:內隱記憶和外顯記憶!它們兩個跟「瞬、短、長」記憶三兄弟沒有什麼「血緣關係」,說白了,只是劃分的角度不同,「瞬、短、長」記憶三兄弟是按記憶的時間長短來劃分的,而內隱記憶和外顯記憶則是按有意識和無意識來劃分的:

外顯記憶——意識

內隱記憶——潛意識

外顯記憶比較好理解,就是對事物有意識的記憶,比如當你回憶最近看的一本書是什麼,或者昨天晚上吃了什麼,用到的就是外顯記憶。

而內隱記憶則是發生在你潛意識中的,連你自己也意識不到的記憶。

舉個例子來說:

有一個實驗,讓三位長相差不多的醫務工作者對同一個健忘症病人服務,其中第一個人很和藹,第二個人保持中立,第三個人則凶神惡煞。

5天之後,讓病人對這三位醫務人員的照片進行辨認,詢問這個病人,如果可能的話他更願意選擇哪位做他的朋友。病人完全不記得這幾個人是誰,是否跟他打過交道,但選擇了對他態度和藹的那個!而問他最不喜歡哪個人時,他選了第三個人,也就是對他凶神惡煞的那個,儘管這是一位長相甜美且面帶微笑的女性。病人也無法解釋不喜歡她的原因。

顯然,他在潛意識裡是記恨住她了!

再舉一個例子:

我們小時候都玩過「俄羅斯方塊」。在遊戲中,各種幾何圖形從頂端往下落,我們要通過移動和旋轉,讓它最終落在合適的位置上。一般人玩上幾個回合就能清楚遊戲的玩法,技巧也能得到提高。而健忘症患者玩上幾個小時後,卻仍然不知道該怎麼玩,甚至不記得玩遊戲的經歷。儘管這樣,他們的技巧還是有了一點點進步,而且,他們會在入睡前「看」到一堆往下降並旋轉的小圖像(就是俄羅斯方塊裡的圖形)。他們很困惑,也很好奇,想知道那些圖像到底是什麼。

記憶,你這個「磨人的小妖精」!

現在我們回到上面提到的那位癲癇病患者的故事。

我們可以把他稱為H,時間是1953年。話說H的癲癇病真的很嚴重,每天發作10小次,每週發作一大次,吃什麼藥都無濟於事。最後他和他的外科醫生不得不放出一「大招」:切掉他的海馬。因為當時的研究表明,癲癇的發病可能與海馬的病變有關。但是那會兒人們對海馬的認識僅限於此,沒人知道手術後將會發生什麼事情——我們現在已經知道,海馬對信息的存儲和記憶提取都有非常重要的作用。

雖然手術成功減輕了H的癲癇病情,一年內大的發作不會超過兩次,但是幾乎可以肯定的是,H寧願回到以前的癲癇生活狀態!

為啥這麼說?來看看H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

首先,H丟失了手術前2-4年的所有記憶。這就是所謂的「逆行性遺忘」,對大腦損傷之前發生的事件喪失記憶。但對於更早發生的事情,他卻能夠準確、詳細地回憶,例如病人可以記起他兒童時期和少年時期的居住地,卻不記得三年前的居住地在哪兒。

其次,更糟糕的是,手術之後H記不住新發生的事情了!這就是「順行性遺忘」。假設你星期一去探望他,星期二他就不記得你了。他每天讀同一本書,這本書對他而言永遠是本新書。

這就是典型的健忘症的症狀——「不畏將來,不念過往」,因為什麼都沒記住!

從「記憶家族」的角度來說,這肯定是其中某個「兄弟」出了狀況,會是誰呢?

給H一個數字584,過一會兒,再問H是否記得這個數字。H全神貫注地思考了15分鐘後,給出了正確的答案,還解釋道:「很簡單,我剛剛記住了8,你知道5+8+4=17。我記住了8,然後17-8=9,9÷2之後可以得到5和4,那就是584。」這是H關於584的記憶聯想。但是不到半天的時間,你再問他答案的時候,H已經完全忘記了剛才的數字,以及相關的記憶聯想。

這說明H的瞬時記憶和短時記憶沒什麼問題,而儲存事實和事件的永久記憶能力已經蕩然無存了!

H可以不厭其煩地反覆閱讀同一本雜誌,有時候他也會跟別人講一些他的童年回憶,但是10多分鐘之後又會跟同一個人再次講述同樣的故事。1980年,他來到療養院生活,4年後他卻不記得當時的居住地和他的護理人員。雖然他每天看電視新聞,但是從1953年之後,他只能回憶起這些年來的一些零碎片段。這些年來,人們在日常用語中出現了許多新詞彙,類似像我們的「不明覺厲」,但是H卻不認識這些詞,並認為它們是毫無意義的廢話。手術後的幾年裡,無論何時問他的年齡和年代,他總是回答27歲和1953年。顯然,對他來說,時間已經永遠停留在了那場手術時!所以年老後,他每次照鏡子都會很震驚,因為他印象中的自己是半個世紀前的模樣!

而從內隱記憶和外顯記憶的角度來說,對於H,也對所有的健忘症患者來說,內隱記憶都要好於外顯記憶,通過上面醫務人員的例子我們就能看得出來。

記憶是個「大忽悠」!

以上是人的大腦在遭受損傷後記憶出現的問題,那麼如果大腦運轉正常,記憶就一點兒問題都不出嗎?

我們老話說得好,叫「無風不起浪」,或者「蒼蠅不叮無縫的蛋」,就是說一些事情發生了,總會有它背後的原因,不可能是毫無緣由的。事實上果真如此嗎?

來看下面的案例:

愛整蠱的記憶

這個案例的主人公為S。

14歲的時候,S身邊發生了一件事:他的媽媽淹死在游泳池裡。

30年後,在舅舅90歲的生日聚會上,S得知了一個「事實」:當時是S在游泳池裡發現母親的屍體的!最開始S非常震驚:「不,不可能,是姨媽發現的。我當時在睡覺呢,我沒有記憶。」

隨後,記憶慢慢回來,就像燒柴火冒出的零星火點一樣,徐緩地、難以預料地開始燎原!他逐漸看到自己,一個瘦瘦的、黑頭髮的男孩兒,盯著藍白閃爍的池水。他的母親穿著睡衣,面朝下漂在水面上。「媽媽——媽媽——」他反覆叫道,聲音越來越大,最後變成尖叫。然後是警車到來,警燈閃爍,擔架,白色的布覆蓋在屍體上……這就是S對發現母親屍體場景的回憶。

這一切看上去很合乎邏輯。S心想:「怪不得母親的死總是在困擾著我。這些記憶其實一直都存在,只不過是我先前無法觸碰到而已,現在,有了這些新的信息,一切都完整了!這也可以解釋為什麼我平時強迫自己做個工作狂,生活得如此沒有安全感,同時又很渴望無私的愛。」

那個生日聚會以後的日子裡,S的記憶不斷擴張和膨脹,愈演愈烈,又補充了好多當時的細節。直到有一天早上S的哥哥給他打來一個電話,說舅舅年齡大了,給搞錯了。從資料來看,其實發現屍體的還是S的姨媽,S當時並不在場……

接完電話,得知自己的那段記憶不過是虛構,S愣在那裡,真的好似晴天霹靂,先前還膨脹著的記憶氣球一下子就縮了回去。畢竟,具體形象的東西比含糊無形的東西更讓人安穩,至少他能知道自己的回憶的開頭、中間、結尾是怎麼樣的,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成為現在這樣,而不是一些飄渺的煙霧。沒有這些細節,他心裡剩下的只有空洞和無盡的憂傷……這不是坑爹嘛!

為什麼S會憑空生出了一段回憶,還被它糊弄得不輕?這得從記憶是如何運作的說起了。

在許多人眼裡,人的記憶是個大圖書館,儲存著海量的信息,你想調取哪份都可以,並且還能夠準確無誤地呈現。說白了,就是認為記憶會完整和準確地記錄我們經歷的任何事情。

這可就大錯特錯了!

如果說短時記憶勉強能談得上「精準」,那麼在你回憶的時候(長時記憶),真實的情況是,你讀取的只是記憶的碎片,就像拼圖的碎片一樣。然後,你會利用這些碎片重建過去的事件(想法、情感、圖像),在重建的過程中你會用你認為「合理」的方式填補碎片之間的空白,而不是以事件真實發生的情況來填補,所以這裡面會涉及你的夢、願望和慾望。大多數情況下,重建工作完成得天衣無縫,以至於自己也無法分清記憶中到底有哪些內容是重建的。

除此之外,S為什麼會被記憶欺騙還與我們人類的「多愁善感」有關。為什麼說是「多愁善感」呢?因為我們總喜歡做「詩人」。同樣一件事情,本來可以是「陳述性」的記錄,偏要整成「故事性」的。差別在哪兒呢?來看下面的例子:

這是一名退伍老兵對戰場經歷的陳述性和故事性的記錄。

陳述性:我曾經是一名士兵。當時有許多屍體,真實的屍體,真實的面孔。我當時還年輕,所以不敢看。現在,我所承擔的責任和我所經受的悲傷都是沒有面孔的。

故事性:他是一個無生氣的、纖細的、近乎嬌小的年輕人,大概20歲出頭。他躺在一條紅磚小道中央,離村邊不遠。他的下顎陷進了他的喉嚨。他的一隻眼閉著,另一隻眼是一個星形的黑洞……是我殺死了他。

陳述性的記錄就是白紙黑字,簡單明瞭,何時何地,誰做了什麼事等等;而故事性的記錄則相反,它是上過色的,相當於把活色生香的氣息注入死靜的、無生命的過去的軀殼裡,相當於將死人喚醒,重新注入他們的靈魂。通過故事性的記錄,我們可以重新想像原先的自我,重新感受過去的體驗,重新設想一個不同的結尾,甚至可以將死變成活!

但是這裡就有一個很嚴重的問題。當我們把血肉重新附著到骨頭上的時候,我們也將冒著被自己編的故事俘虜的危險。正是因為故事性記錄比敘述性記錄鮮活、詳細得多,我們更容易把故事性的記錄當作絕對真相來對待了。

這裡我們可以再體會一下S的回憶。

「我記得很多年前的一個夏天,我只有14歲,我和母親、姨媽去看我的舅舅。一個晴朗的早晨,我醒過來,得知我的媽媽淹死在游泳池裡。」

這是陳述性記錄,而故事性記錄是另一個樣子:

「在我的腦海裡,我多次返回那個場景,每一次內容都有所增加。我能看到清風吹過的松樹,聞到樹葉散發出的松油的味道,嘴裡還能品嚐到舅舅做的鮮搾冰茶。但是母親的死亡本身總是很模糊的。我看不見她的屍體,也無法想像出她死的樣子。我最後一個關於母親的記憶,是她踮著腳尖從我背後摸過來,突然抱住我,小聲說:『我愛你!』」

如果說S的例子僅僅是小打小鬧,那麼接下來這個例子則可以稱得上是荒誕至極,具有毀滅性!

噩夢成「真」

這個例子的主人公叫M。

M曾經是所有父母夢寐以求的孩子。她的母親回憶:「她是一個長相甜美、性格開朗、與人為善、最聰明和最快樂的孩子。」高中階段,M是壘球隊的隊員,同時還是籃球隊和排球隊的隊長。

畢業後,M在一家精神健康中心工作,同時開始準備她的藥學本科。可是,在她21歲的時候,她遭到了強暴。襲擊過後的幾個月內,她的成績一路下滑。之後,她轉到一所離家近的學校,父母給她買了車,以方便她週末回家。但是,不到一年的時間,在1988年的夏天,M又一次成為性侵犯的受害者。

心理治療幫助她應付了痛苦和憤怒,但是反覆襲來的噩夢讓她不得安寧。在這些夢境裡,她的母親長了一個陰莖,並對她進行了猥褻,她的哥哥強姦了她,她的父親也用一個小十字架對她進行猥褻。日復一日,這些夢總困擾著她,於是在1990年6月的一個早晨,她突然「醒悟」過來,找到了夢境的「根源」:

原來,在她還是孩童的時候,她的父母便曾經對她進行過性侵害,為了自我保護,她將這些記憶埋藏了起來。M馬上給她的姐姐和嫂子打電話,警告她們不要讓孩子接近祖父母——M的爸爸跟媽媽。

猶如清水中的一滴墨,恐懼蔓延開來,M、M的姐姐、M的嫂子,這三個人都開始研讀一本關於性侵的書,叫《治癒的勇氣》,書裡說:「你不是唯一一個不記得過去受過虐待的女人。……很多女人沒有記憶,甚至不會形成記憶,但不代表她們沒有被虐待過。」

跟書中列舉的症狀一一比對後,她們更證實了自己的猜疑!為了徹底消除疑慮,她們開始盤問孩子,然後帶他們看醫生。

但是醫生認為孩子們傳達出來的信息「非常重複混亂,有母親施加壓力的跡象」,於是M她們就換了一個醫生……結果新的醫生給出了跟上一個醫生一樣的結論。於是M她們又換了一個醫生……直到遇到能給出她們「靠譜」結論的醫生。

隨後她們就拿著這個「靠譜」的結論作為證據,起訴了M的父母!

在法庭上,其中一個孩子向陪審團作證說:「我的祖父母曾經要求我觸摸他們的生殖器,並將他們『整個手』伸進我的身體裡,甚至把『他們的頭』都塞進我的身體裡。還有我的祖父母曾經通過按鍵操作過一個像整個屋子一樣大的機器,這個機器有『手』,這只『手』還打過我!」

另一個孩子也作證說:「我的祖父母將他們的手指伸到我的身體裡,還將我放到一個巨大的籠子裡,然後鎖在地下室。他們強迫我喝一種綠色的藥水,我就會全身變綠。他們威脅我,如果告訴別人,就會用刀捅死我的媽媽!」

而M自己的證詞就更荒謬離奇了。

但是這些指控沒有一個能被證據證實:警方找不到屋子一樣大的帶手的機器,找不到所謂的地下室和綠色的藥水,檢驗結果更證明孩子們的處女膜完好無損!

雖然最後M的父母被無罪釋放,但是從起訴到審判,已經過去了兩年時間。而孩子們徹底崩潰了,分不清哪些記憶是真,哪些記憶是假,甚至有個孩子也開始做M做過的噩夢。

這一切的根源就是一個女人做了噩夢,然後冒出來一堆莫須有的記憶!

以上例子說明,不管你大腦遭受了創傷,還是正常的,記憶都是「不靠譜」的。因為它本身就是一個二次創作的過程,是一個將事實和虛構交織編纂的過程。

那麼我們該如何面對我們的記憶以及我們的生活呢?正如弗洛伊德說的:「關鍵不是真正發生了什麼,而在於你怎麼去回憶!」這一步,決定了你是邁向天堂還是地獄。

Part2 看你看的世界——視覺的火花

以前我讀書的時候,有一門課程叫光學,其中會有幾節課講到透鏡方面的知識。而一到這個時候,我們的男老師就會「難以自持」,開始跟我們聊起相機鏡頭——他是真的愛這個。當時他說過的一句話我到現在還記得,覺得挺有意思:「所有相機的鏡頭都是在模仿人眼的構造,而人眼是世上最『高精尖』的攝影設備,沒有任何儀器能做到跟它一樣!相機鏡頭的高級程度,取決於它與人眼的接近程度!」

下面我們就來看一看人類的視覺究竟是怎麼回事。

螞蟻能看多遠?

有一個心理學博士研究生,在他畢業的口試中遇到一個問題:「螞蟻能看多遠?」

各位也試著回答一下這個問題。

不知道你們的答案是什麼,反正當時這個博士生臉「刷」的一下就白了,沒答上來。「老師你們是不是在整我?」但考官們仍是一副風輕雲淡的表情,好像這個問題非常簡單。這個博士生想啊想,把有關昆蟲視覺的所有知識都回憶了一遍,也沒想出來。考官最後咧嘴笑著告訴他:「理論上,一隻螞蟻能看到14960萬千米——地球到太陽的距離。」

這當然是一個玩笑,但是也指出了非常重要的一點:螞蟻能看多遠,或者你我能看多遠,不是取決於視力有多好,而是取決於光線能傳播多遠!我們能看見東西是因為光進入了我們的眼睛,而我們的眼睛並不能發射出「視線」!

再深入點說,我們能看到物體,就是因為被物體反射的光線直射進了我們的視網膜,被上面的光感受器吸收,光信號被轉換成了電信號!

有人會說:「呦,怎麼還變成電信號啦?」當然,這種電不是我們家裡用的交流電,而是細胞中有帶正電或者負電的離子,它們移動就產生的微小電流。這也是細胞間傳遞信息的一種方式。接下來,水平細胞、雙極細胞、無長突細胞、神經節細胞等各路「大神」紛紛出動,通過一連串複雜的步驟,對這一信號進行處理,最後得出我們腦海中的畫面!

如果你用顯微鏡去觀察一台攝像機,你會看到在攝像機的成像面板上佈滿了完全一樣的電路單元,就像是某處巨大的新住宅開發區,望不到邊的房子全都一模一樣。這時再看人眼,你就會發現造物主對人類的偏愛,人眼視網膜(成像面板)上的光感受器(電路單元)不都是一樣的,不均衡地分佈著兩類不同的光感受器:視桿(負責黑夜)和視錐(負責白晝)。對於大多數日常活動(包括閱讀)來說,視桿的輸出都飽和了,也就是說幫不上太大的忙了,只有視錐才能提供可靠的信號。

除此之外,人類的視網膜上還有一個叫「中央凹」的東西。在中央凹的中心,分辨率是最高的,視覺最敏銳,說白了就是這裡看東西最清楚。視錐感受器也在中央凹附近分佈最密集,然後向外逐漸遞減,距中央凹12°以外就沒有視錐了。如下圖:

因此這就需要我們看東西時不斷地轉動眼球,把中央凹對準環境中我們最感興趣的地方,然後視網膜的神經元能夠以最高的分辨率對這一區域採樣,就像我們拍照時的聚焦一樣。

通常這種刻意的聚焦我們自己是感受不到的,我們覺得看哪裡都是一樣的敏銳和清楚,殊不知,這其實是一種非常逼真的錯覺!

用下面的辦法就能幫你將這種錯覺「打回原形」,證明你眼角的餘光並非那麼清晰。

請盯著下一行中間的「●」,不要轉動你的眼球,然後試著認出盡可能多的字母:

text siht fo tsom ● dear t』nac uoy

怎麼樣?在兩邊你能讀出的字母不會超過三個!現在你終於感覺到中央凹的存在了吧。

鐵看到的顏色

請想像自己是一塊鐵……

正當你像平時一樣一動不動地坐著時,有一滴水滴在了你身上。你對水的知覺會是怎樣的?是的,我們知道鐵沒有大腦,它不會有任何知覺,但是,讓我們拋開這些事實,想像一下如果鐵可以感受到水,會發生什麼事情?

從鐵的角度來說,水無非就是讓自己生銹的東西。而從人類的視角來看,水不會讓我們生銹,讓鐵生銹並非水本身真正的屬性,只有鐵才這麼認為。

同樣的道理,我們看到小草是綠色的,是因為綠色是光線從小草反射出來,與我們大腦的神經元相互作用後形成的一種體驗。從鐵的角度講,它會認為小草是綠色的嗎?

正所謂:「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

也許世上本沒有「綠色」,只是我們心中有「綠」,就像在鐵的世界裡,水不是我們認識的水,而是讓它們生銹的東西一樣。用叔本華的話來說就是:「顏色是心智的產物,而不是外部世界的產物。」所以真實的世界是什麼樣你永遠不可能知道,你知道的只是你看到的世界。如此一來,其實也就沒有什麼「真實」的世界可言了。

一不小心就上升到了哲學的高度,下面回到正題,我們繼續說顏色。

所謂色覺,是一個極端重要的感覺,也是人腦中神經系統的產物。其實世界上並沒有什麼「紅色」或者「藍色」的物體。像太陽這樣的光源,發出的電磁波長範圍很廣,物體表面對輻射的反射也是連續分佈的,射入眼睛的亮度也是連續的,不會只被截取其中某一段。但我們大家卻要把一些物體說成是紅色、藍色、紫羅蘭色、紫色、深紅色等,這是為什麼呢?

就在於一樣東西——視錐。大多數哺乳動物有兩種視錐感受器,而人、猿則是例外,有三種視錐。每種視錐負責收集不同的光子,然後進行比較和計算,最終得出結果,就是我們眼中看到的顏色。所以顏色本身與深度、波長不同,它不是一個直接的物理量,而是由人的大腦構造出來的!

不同的物種具有的視錐類型數量也有不同,所以它們面對同一物體,也會看到不同的顏色。舉例來說,有種蝦有11種視錐細胞,它們看到的世界必定是十分絢麗多彩的!

眼見為實?

有句老話,叫「耳聽是虛,眼見為實」。

日復一日,我們都堅信感官給我們提供的情況是真實的,尤其是視覺。這個只要看看日常談話中關於感官詞語的運用就清楚了:

「我看他像個騙子。」

(這表示「他的真面目被我揭穿了」。)

「我聽他像個騙子。」

(這也許是真的,也許不是,需要進一步關注。)

「有時聞著他不太對勁。」

(我懷疑,但很難確切地說為什麼,需要進一步關注。)

為什麼法庭上需要「目擊證人」來做證詞,也說明了這一點。

絕大多數人都深信自己感知到的東西是最靠譜的,絕不會欺騙自己,事實真的如此嗎?

首先我們來看一張圖:

你能看見「十字路口」的黑點嗎?是不是想看不到都做不到呢?

這就是視覺對你的欺騙!因為「十字路口」的黑點實際上是不存在的。

人們在看一樣物體時,為了識別它,視覺會著重突出這個物體的邊緣。怎麼突出呢?就需要將這個物體的邊緣變亮,邊緣以外的部分變暗。在心理學上,這個過程就被稱為「側抑制」!實際上就是一些視覺神經活化後,會抑制相鄰的神經元,「我們引人注目就夠了,你們老實待著吧」!

而我們之所以會看到圖上的黑點,是因為幾個黑色小方塊相距太近,那麼它們中間的地帶就會同時受到幾個邊緣的多重抑制,所謂「暗上加暗」,最後就變成黑色的小點了。

再來看下面這幅圖:

你覺得上下哪條線長呢?

明顯會覺得下邊那條更長一些!

這是著名的繆勒·萊耶錯覺,也叫箭形錯覺。兩條線段,其中一條的兩端被加上向內的斜線,另一條的兩端被加上向外的斜線,那麼前者就顯得比後者短得多。而實際上,這兩條線段是一樣長的!

還有下面這幅:

a和b,哪一個圓更大呢?

這就是艾賓浩斯錯覺。同樣大小的兩個圓,一個被更大的圓形包圍,一個被更小的圓形包圍,前者看上去卻要小於後者。

以及這兩幅:

是不是看起來兩隻眼睛一個高一個低?

其實,眼睛是排列整齊的,不信的話,就用直尺量一下吧。

隧道裡的兩個怪物,哪個更大?

其實是一樣大的。不信,再拿尺子量一下吧。

所以說,眼見也不一定為實!

我們為什麼會被雙眼「騙」成這樣?這還得從視覺感知的過程說起。來看下面這幅圖:

一隻蝴蝶從進入我們的視線,到被我們識別出,一共經歷了下面幾個過程——

刺激:眼睛接收物理刺激——從蝴蝶身上反射出來的光波。

換能:將光的波長、強度等信息編碼成神經信號(一種電信號)。

感覺:神經信號被傳送到大腦的感覺皮層,信號在那裡被轉變為顏色、明暗、形狀和運動的感覺。

感知:通過將這些感覺與大腦其他部分的記憶、期望、情感和動機等聯繫起來,最後對這個物體得出一個完整的感知結果!

這說明什麼?說明我們並不是直接體驗這個世界,大腦也從來沒有直接從外部世界接受過刺激,我們是通過一系列感覺「濾鏡」來體驗的。這中間哪個環節出了岔子,都會影響我們最終對事物的感知。再說每個人的「濾鏡」系統也不盡相同,所謂「一花一世界」,外部世界的真實模樣是什麼,我們無從得知。還是那句話,我們只能看到我們看到的。

在大腦處於正常運轉的情況下,都可以出現這麼多的錯覺,就更別提大腦受傷以後了!來看下面的案例:

D女士,在34歲時因煤氣中毒幾乎死去,最後僥倖撿了條命回來,但因為缺氧,大腦產生了大面積、不可逆的腦損傷。

D能看得到物體,卻不能識別物體,如果想認出物體,就只能靠觸摸。她分不清舉在她面前的鉛筆是橫著的還是豎著的,也講不出她看到的究竟是一個長方形,還是一個三角形。她不能臨摹很簡單的圖,因為認不出臨摹的對象是什麼,卻可以靠著回憶畫出物體的輪廓,比如下圖這樣:

D雖然無法識別物體,卻行走自如,能繞過路上的障礙物,還能接住丟給她的球或木棍。換句話說,D的運動視覺沒受影響。

D女士為什麼出現這樣的問題?只因為她患上了一種非常棘手的疾病——「物體失認症」!

物體失認症的患者在感知一樣東西的時候,「刺激」和「換能」這兩步都沒有問題,問題就出在第三步「感覺」上!他們無法將神經信號轉變成顏色、明暗、形狀和運動的感覺。這就導致他們變成了「睜眼瞎」——雖然看得見物體,卻無法識別物體!

失認症除了像D女士這樣發生在物體上,還會發生在運動、面孔上,來看下面的案例:

E先生是一位「運動失認症」患者。患上這種病的人可以看見物體,但是不能看見物體是否運動,即使能看見運動,也看不見運動的方向和快慢。對E先生來說,最詭異的事莫過於穿行在人流中,身邊的人看起來是「突然出現在這裡或那裡,卻看不到他們是怎麼移動的」,每個人對他來說都是「瞬移大師」!

在沒有人幫助的情況下,他過不了馬路:「當我一開始看見一輛車的時候,它還在遠處。但是當我想穿過馬路的時候,這輛車突然就出現在我邊上了!」倒咖啡對他來說也是件難事,流動的液體看起來就像凝固了一樣,因此他會不停地往杯子裡倒咖啡。

而對於「面孔失認症」,《錯把妻子當帽子》一書中的皮博士患上的就是這種病。這是一種非常奇特的疾病,患者能夠識別物體,可以閱讀,看運動的物體也沒問題,唯獨不能識別人的面孔!

皮博士曾當著很多人的面起身尋找他的帽子,他伸出手,抓住他妻子的頭,想把她的頭拿起來戴上。很明顯,他把妻子當成了帽子!

有人曾對他做過實驗,拿出一張畫有圖形的紙問他:

「這是什麼?」

「當然是立方體了。」

「好。那這個是什麼?」實驗者舉著另一張圖問他。

「十二面體。我看其他的就不必問了……二十面體也難不倒我的。」

顯然,皮博士對抽像圖形的區分能力沒有任何問題,那辨認面孔呢?

實驗者給他播放了一個電影片段,並關掉了聲音,讓他對情節做評論。

儘管所有的演員都非常有名,可皮博士一個也沒認出來。如果是對演員不熟悉,這還說得過去,但無法解釋且令人震驚的是,雖然戲裡感情熱烈,情節曲折,皮博士卻說不出演員臉上的表情,完全看不出所以然來。他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也不曉得誰是誰,甚至連角色的性別也認不出來,最後,他對這幕戲的評論更是風馬牛不相及!

視覺混亂了是如此,如果其他方面的感覺一起「亂」了起來,會是什麼樣呢?

來看下面的案例:

一位27歲的瑞典職業音樂家S,她是一位「通感者」,說白了就是各種感覺不待在自己的位置上,而是相互間亂竄。具體說來,她無論在什麼時候,只要聽到特定的音調片段,都會感到舌頭上有一種味道。這樣的感覺完全是一一對應的:3個音階總是產生甜味,7個半音階引起苦味,而6個半音階則是冰激凌的味道。她對音調的反應會有視覺上的顏色感受:C調是紅色,F調是紫色的,等等。

而S也僅僅是多種類型通感者中的一員。其他的人還能夠聽到氣味,聞到文字,由時間分類而引起色覺,比如說11月是藍色而5月是紅色,週六為粉紅色而週三為淺綠色。甚至還能通過某種特定的視覺刺激感覺到熱!

關於視覺的內容我們就說到這兒了。

Part3 魔鬼的衝動——情緒的火花

「動腦」傷感情

B是一個「神人」,他在生活每況愈下的情況下,還保持著渾然不覺、鎮定自若的態度:

在工作中,他曾經是一名優秀員工,但後來工作質量直線下滑。同事覺得他跟先前判若兩人,變得不主動與人溝通,也不理會別人的建議,有時候甚至連招呼都不打。而老闆則認為:「這人現在怎麼變得這麼一根筋啦?他可以花掉整個下午對一些小文件和無關緊要的信息進行分類,沉浸在裡面無法自拔,卻把真正重要的任務扔在一邊!」最後,B丟掉了自己的飯碗。

在生活中,他離婚後又結了婚,但是好景不長,很快又離了婚。顯然他也處理不好兩性關係。他屢次嘗試著創辦自己的公司,卻每次都犯下明顯的重大錯誤,以失敗告終。這些耗盡了他所有的錢財,讓他變得一貧如洗。但是B在智力方面卻沒有什麼問題,相反,他是一個很聰明的人,能夠處理繁雜的運算和工作任務,每天還瞭解政治經濟事件……

不知道你們身邊有沒有類似B這樣的人?如果有,還經常嚷嚷自己頭疼的話,我建議你趕緊讓他去看醫生!

B之所以變得如此「情商頓失」,原因如下:腦掃瞄顯示,一個小橘子般大小的腫塊正在壓迫他眼睛上部的額葉區域……

B的情況還不算最糟糕的,我們來看下面這個案例:

圖中這個腦袋的主人叫菲尼亞斯·蓋奇,以下簡稱G。這是由計算機掃瞄成像的他受傷時的狀況。幸運的是,他傷成這樣都沒死,還在當時被譽為「十大起死回生事件」之一。看一下他痊癒後的樣子:

從圖中我們可以發現,G這身裝扮說明他可是「有年頭」的人了。沒錯,他是1848年美國佛蒙特州某個施工隊的隊長。鐵路施工需要時不時地進行爆破,來移除障礙物和填平路基,當年25歲的G就是在完成這個任務時出的事。當他用一根金屬棒將爆炸材料塞進合適地方的時候,爆炸發生了,這根金屬棒以銳角從他的左臉頰和左眼穿過,通過了眼窩,刺入了頭骨,在左側額葉的位置撕開了一個大洞,並穿透了頭骨上部,等於說是整個腦袋被斜著穿了個「糖葫蘆」!

從圖中我們還可以發現,G看上去有些「不高興」,事實上他確實是挺「不高興」的。事後,G在床上躺了幾周,奇跡般的完全康復了,傷口的感染也消退了。他可以走路,說話,動腦筋做算術,長時記憶也沒問題,但是,他的人格跟性情完全變了!在事故之前,G很和藹,穩健,友善,具有領導魅力,傷癒之後,他變得傲慢,固執,衝動,粗魯,而且很自私!不用說,大腦的損傷讓他從一個好人變成了一個混蛋。曾經的同事都不能忍受他了,認為「他不再是G了」。12年後,他去世了。

看來不光是談錢傷感情,「動腦」也會傷感情哪。那麼為什麼大腦的損傷會導致人的性情大變呢?這還得從情緒的「身世」說起。

很多人都知道情緒不是憑空而出,卻不知道它究竟是怎麼「出」的,今天我就在這裡帶領大家進入「情緒加工廠」的內部,瞭解一下情緒是如何發生的。

總的來說,要「製造」一份情緒,攏共分四步:

生理喚醒

認知解釋

主觀感受

行為表達

就拿我們研究得最多,也是最熟悉的一種情緒來舉例——恐懼。

假如有一條狗向你狂吠不止,你被這條氣勢洶洶的狗嚇壞了,大腦中負責對恐懼做出反應的部位(比如說杏仁核)就會發出警報:「不好了!不好了!這裡有情況!」這一警報同時通過身體內的兩大系統(植物神經系統和內分泌系統),向全身廣播,你身體的各部分接到警報,立刻進入高度戒備狀態:

你胃部的血液會被排空——所以在害怕和緊張的時候,我們會覺得腹部有抽緊的感覺。

面部的血管會收縮——所以害怕會讓人臉色發白。

瞳孔擴大,眼睛張大,以接收更多光線——為了更好地看清楚狀況。

大腦釋放多巴胺類物質,精神高度集中——為了迅速做出判斷。

肌肉,尤其是下肢肌肉供血量增大——隨時準備跑路啊,親!

以上就是生理喚醒。

生理喚醒過後,很快,你就會「琢磨琢磨」目前的處境,這就是認知解釋。狗叫得這麼凶代表什麼?它會咬我嗎?我如果被咬了會怎麼樣?受傷會嚴重嗎?會很疼嗎?會死嗎?實際上你對危險的情況想得越多,你就會變得越害怕。要不怎麼會有「後怕」一說呢——不想不知道,一想嚇死咯。

當你「想明白了」以後,你就會全身心地「浸入」到濃烈醇厚的恐懼感之中,真正體驗它的峰值。這就是主觀感受。這時你的大腦也許還會回憶起以前碰到惡狗時的感受,讓你的恐懼感更上一層樓!

最後,情緒還能產生行為。

碰到惡狗以後,你會做出「或戰或逃或呆若木雞」的反應。這就需要考慮你其他方面的情況了:

假如你是一個身強力壯的人,你可能會選擇迎戰——衝上前去將狗暴打一頓:「敢嚇老子!老子捶死你!」

如果你不那麼強壯,但身體素質也不錯,可能你會選擇轉過身撒丫子就跑:「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先跑出去10千米再說!」

再如果前面兩個能耐你一個都沒有,經這一嚇,你可能會因為下半身供血不足,癱倒在地,放聲大哭起來:「媽媽救我呀!」

講起來,這四個過程很漫長,實際在發生的時候,幾乎就是瞬間一氣呵成!

到這兒,大腦的損傷是如何對情緒產生影響的就顯而易見了。

還是拿恐懼來舉例:如果杏仁核「壞」了,你可能在遇到危險時身體根本就沒有反應;如果在「認知解釋」出問題了,你便意識不到情況的危險性:「隨它叫!」這兩步無論哪一步出現問題,你就自然體驗不到「恐懼」的滋味,也不會做出相應的行為了。

「恐懼」是如此,高興、憤怒、嫉妒等情緒也是一樣,就不在這裡一一舉例了。

我們要情緒做什麼?

大腦打出了視覺的「火花」,是因為人們需要捕捉外界的信息,大腦打出了記憶的「火花」,是因為人們需要利用外界的信息,這兩個怎麼說也算得上是「剛需」!

那麼大腦要情緒來做何用呢?有人會說:「情緒可以用來躲避危險啊!」如此說來,那人類僅需要恐懼一種情緒就可以了,為什麼還有幸福、悲傷、尷尬和其他情緒呢?

要說這就是我們人類進化到高級層次的產物了,因為情緒有一個不太為人所知的功能——道德判斷!

來看下面的情況:

「電車困境」

假設你是有軌電車扳道工,這時,一輛有軌電車剎車出了故障,正全速開往一個岔道口,但是前面軌道上站著5個人。唯一能保護這5個人不受傷害的方法是扳道岔,但是這樣會壓死另一條軌道上的一個人。

這時你會怎麼辦?

「天橋困境」

你站在電車軌道上方的人行天橋上,看到一輛有軌電車失去控制,加速開往正站在軌道上的5個人。站在你旁邊的是個大塊頭男人,他正靠著欄杆,探出身子,看著電車呼嘯著開向那5個人。如果你突然走近他,稍微推他一下,他就會從天橋上掉下去,落在電車前方的軌道上。因為他的塊頭很大,所以他可以阻止電車撞死那5個人。

你會把這名男子推下天橋嗎?還是讓那5個人死亡?

「救生艇困境」

你和5個人坐在一個救生艇上,但是救生艇上人太多了,救生艇開始下沉。這時,你如果把一個人推下救生艇,救生艇就會停止下沉,其他人就會得救。

在這種情況下,你會把一個人推下水嗎?

「醫院困境」

假如你是一名外科醫生,你的5個病人不進行器官移植的話,很快就會死去,而每個病人需要移植不同的器官,你又找不到可以捐贈器官的人。這時,來了一個來訪者,他剛好和5個病人的組織類型相匹配。你會殺了這個來訪者,用他的器官來拯救那5個人嗎?

在「電車困境」、「天橋困境」和「救生艇困境」中,很少有人會選擇通過犧牲一個人的生命來挽救他人,也幾乎沒有人同意在「醫院困境」中通過殺死一個人,來給其他5個人進行器官移植。

「天橋困境」、「救生艇困境」、「醫院困境」和「電車困境」的結果都一樣,都是「棄一保五」,那麼為什麼人們的選擇都是「不」呢?

拋開上面假設的情境,在現實中情緒對我們道德抉擇的影響也比比皆是,最明顯的,是在戰爭中。

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美國陸軍准將馬歇爾(不是那個著名的馬歇爾將軍)進行了一項調查,詢問了上千名剛剛參加過戰鬥的美國士兵。他的結論令人震驚:只有不到20%的戰士真的朝敵人開過槍,即使是在自己受到攻擊的情況下。馬歇爾說:「害怕的是殺戮,而不是被殺,這是戰鬥失敗最常見的個人原因!」當士兵被迫面對有可能對別人造成傷害的情境時,就相當於進入了我們上面提到的困境中,他們需要做道德上的選擇,而情緒卻讓他們下不了手!所以正像馬歇爾說的:「在戰鬥生死攸關的時刻,士兵卻為了良知『拒絕』參戰。」

這些研究成果於1947年發表後,美國陸軍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為了提高「開火率」,美國陸軍立刻調整培訓方案,新兵開始無休止地練習「殺人」——哪裡是要害射哪裡。久而久之,士兵對殺戮感到麻木,並形成條件反射,一見到敵人就開槍絕殺。同時,軍隊也開始調整戰術,比如多使用高空轟炸和遠程大炮,這樣就避免了士兵直接面對死亡——「從4萬英尺的高空投擲炸彈,誰能看得到地面上是什麼光景。」

這些新的訓練方式和戰術成效顯著。士兵們開槍時再也體驗不到強烈的情感刺激,他們被訓練成了「殺人機器」。

亦敵亦友

正常人的大腦中既有情緒腦的存在,也有理性腦的存在,可以說是各佔半壁江山。很多人認為情緒和理性應該是相互對立,有你沒我,水火不容!而且更多的人不看好情緒腦,認為情緒化是魔鬼,會帶來不可預估的災難性後果,比如下面這個例子:

燎原的情緒

美國蒙大拿州1949年的夏天漫長而乾燥,樹枝草地隨時都可能被點燃。8月5日是該地區有天氣記錄以來最熱的一天,下午,一道閃電點燃了一些樹枝,火勢蔓延開來……

故事就從這裡開始了。

一隊空降森林消防員被派去滅火,領頭的是瓦格·道奇,以下簡稱D,他是一個有著9年消防經驗的資深消防員,也是這個故事的主角。

著火的地方是曼恩峽谷附近。

曼恩峽谷是兩種地形的交匯之處——落基山脈和大平原,大火是從落基山脈那邊燒起來的,消防隊員到達的時候,大火已經失去了控制。D感覺火勢不妙,可能要封頂——火焰高到吞沒山頂最高的那棵樹。一旦出現這種情況,大火沒有更多的東西燃燒,會迅速釋放大量能量,高溫的餘燼將漫天飛舞,天上下起「火雨」,火星將四處噴落,就像火山爆發一樣。所以D趕緊帶領著消防隊員們下到峽谷中,向對面的草原和有水的方向前進。

當時是下午5點,這個時候在野外滅火很危險,因為黃昏時分風往往會突然轉向。果不其然,風向突然間轉向,大火朝消防隊員呼嘯而來。消防隊員們迅速扔下身上的裝備,開始奮力向對面的草原奔跑。這個時候來了一股上升氣流,風力更大了,大火以每小時30英里的速度向消防隊員們撲來,焚燬了遇到的一切——大火的中心溫度超過2000度,足以熔化岩石。

消防隊員們開始沿著異常陡峭的峽谷谷坡往上跑,試圖登上對面的谷肩,逃過這一劫。但是因為熱空氣是上升的,所以大火在谷坡上的蔓延速度遠比在平地快。當坡度為50度時,火勢的蔓延速度為平地上的9倍,而曼恩峽谷谷坡的坡度為75度。

風向剛剛逆轉的時候,大火離他們還有200米遠。跑了幾分鐘後,D回頭一看,發現大火離自己不到50米了,而且還在不斷快速逼近。而空氣裡的氧氣逐漸被大火吸乾,開始缺氧了。這時,D意識到跑不過大火了。——山太陡,火太快。

於是D停了下來,大火離他越來越近,他卻站在原地動也不動。他開始朝隊員們喊:「停下來,別跑了,都停下來!」他知道他們正在奔向死亡,不到30秒鐘,大火就會碾過他們,就像一輛呼嘯而過的火車。但是沒有人停下來。也許是因為大火的轟鳴聲震耳欲聾,沒人聽見D的喊聲,也許是因為他們不能接受「停下來」的想法。面對尾隨而來的大火,跑都來不及,D卻讓隊員們停下來,「看來真是被嚇傻了」。

實際上,D是靈機一動,想出了一個逃生的方法。他迅速劃了一根火柴,在前面的草地上放了一把火。這把火燒出了一片空地,他走了進去,躺下來,身子緊貼地面,用打濕的手帕摀住口鼻,費力地呼吸著地面上稀薄的氧氣。然後,他等著大火繞過他。恐怖的幾分鐘後,D從灰燼裡爬起來,他活了下來!

這場大火中,有13名消防隊員喪生。除了D,全隊只有兩個人倖存下來,因為他們兩人在山坡上發現了一處淺淺的裂縫,躲了進去。正如D預料的那樣,沒有人跑得過大火。——每個消防員喪生的地方都插著一個白色的十字架來做悼念,而所有的十字架都在谷肩之下。

D在火災中用到的逃生辦法,現在是一項標準的消防技術,挽救了無數被突然轉向的大火圍困的消防員。不過在當時看來,他純粹是在「發瘋」,他的隊員們一心想著怎樣逃離火海,他卻又放了一把火!一名有著多年消防經驗的倖存消防員後來說:「當時我看到D停了下來,我認為他瘋了,完全瘋了!」

但是D的頭腦非常清醒,在緊要關頭,他做出了最明智的決定。至於說他為什麼會這麼做,一部分歸功於他的經驗,因為當時多數消防員只是十幾歲的實習生,只滅過幾次火,沒見過這麼大的火,而D卻是個滅火老手,他知道森林大火是什麼樣子。而另一部分則歸功於他用理性的思考戰勝了大火帶來的恐懼感!如果不是這樣,D會像其他隊員一樣,明知谷肩遙不可及,卻只顧本能地逃命:都見鬼去吧,我要跑到谷肩,我要逃出去!

如此看來,「情緒腦」還真是個壞傢伙,乾脆我們把它丟掉好了!那麼看看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瘋子是只剩下理智的人

G還是一個孩子的時候,他喜歡折磨動物。他經常用鋼絲夾子捉老鼠,然後用剪刀把老鼠活生生地剪開。鮮血和內臟絲毫沒有讓他心煩,叫聲也沒有讓他難受,虐待是一種享受。

長大後,G成了一名成功的商人,他熱心公益事業,不斷地幫助困難家庭,同時還是一個典型的好丈夫、好父親。

但是,這種正常的表象只是G精心編織的假象。一天,G的妻子聞到地下室散發出刺鼻的氣味,G說可能是一隻死老鼠或者污水洩漏,他買了一袋50斤的石灰,試圖清除異味,但是沒用。他用水泥把地下室重新填塗了一遍,也沒用,氣味總是在空氣中若隱若現。地下室裡有些不好的東西。

氣味來自於腐爛的屍體。

1980年3月12日,G因謀殺33個男孩兒被判刑。他給那些男孩兒錢,讓他們提供性服務,性交易結束後,他就在客廳殺死他們。他用襪子塞住他們的嘴,用繩子把他們勒死,三更半夜把屍體拋掉。最後,警察搜查G的家,發現到處都是骨骸:車庫裡,地下室裡,後院裡……屍體埋得很淺,只有幾英吋深。

G是個精神病人。事後,精神病醫生對他的研究發現,G的記憶沒問題,智力也完好無損,能夠正常地使用語言,還能把事情安排得井井有條:G在犯罪前的準備工作非常細緻,這也正是他逍遙法外那麼長時間的原因。

唯一致命性的缺陷是:他的情緒腦壞了!所以他無法體驗到遺憾、悲傷和喜悅,也從來沒有發過脾氣,或者感到特別憤怒,他的內心世界只有性衝動和冷酷的理性。

這種「情感無能」正是精神病人的典型表現。正常人看到陌生人受到折磨的視頻,會心受煎熬,目不忍視,手心開始出汗,血壓開始上升。但是精神病人什麼感覺也沒有,好像看到的是空白畫面。正常人撒謊時會表現出典型的緊張症狀,測謊儀就是通過測量這些症狀來工作的,而精神病人卻總能騙過測謊儀,他們可以臉不紅心不跳地撒謊。犯罪學家研究那些用極其殘暴的手段毆打妻子的罪犯發現,隨著他們的攻擊性變強,他們的血壓和脈搏反而下降了——越暴力越鎮定。

如此說來,只有情緒和沒有情緒都是不行的!情緒和理智就像太極圖案中的黑與白,沒有黑就沒有白,沒有白也沒有黑,是互相制衡,互相平衡的。還能不能和情緒「一起愉快地玩耍」,取決於如何掌握這個度!

Part4 「行屍走肉」——意識的火花

一路下來,我們說了視覺、記憶和情緒,最後,我們再來說一說人類大腦最「高精尖」的層面:意識!

什麼是意識?

當被問道「你喜歡啥樣的人」時,你經常會聽到人們這樣回答:「我也不知道喜歡啥樣的,但是,我知道自己不喜歡的和沒感覺的是啥樣的!」那麼,很簡單,排除了不喜歡的和沒感覺的,剩下的就是喜歡的了。所以在這裡我也突發奇想,我們先不討論意識存在時是什麼樣,來說說意識消失了會是什麼樣?

一秒鐘變「殭屍」

當我們體內的意識消失後,就只剩潛意識在工作,這會兒我們真就變成了殭屍了。

從某種意義上說,殭屍的行為就像是一些反射:有東西突然靠近眼前你要眨眼,呼吸被堵住你要咳嗽,灰塵使鼻子發癢你要打噴嚏,出乎意料的噪音或者突然的運動會嚇你一跳……意識在的時候,我們會這麼做,意識沒有了,我們也會這麼做。因為這些反射動作是自動進行的,非常迅速,仰仗於人腦中的潛意識系統。但是區別就在於,假如意識存在的話,我們會有情緒上的反饋:「渾蛋,差點兒進到我眼睛裡!」「啊呀,憋死我啦!」「打個噴嚏好爽!」……

但意識消失的話,這些動作只是機械的行為,不會帶來任何意義。

看到這裡有人會說:「作者,我感覺人如果沒有意識的話,那是連看都看不見的吧,還能『反射』什麼?」

其實這個在《重口味心理學2》中講潛意識的時候有提到過,視覺在意識裡存在一部分,在潛意識裡也存在一部分。這一點跟上面提到的記憶是一樣的——記憶分為外顯和內隱。

接著說。

和美劇裡的殭屍不一樣,我們變成殭屍後走起路來不會踉踉蹌蹌,左搖右晃,像下一秒就要摔倒在地上似的。因為潛意識也能幫我們控制頭、肢體和軀幹的姿勢:當我們在人行道上一大群行人中穿梭而過時,我們的軀幹、腿和胳膊不斷地進行調整,以使我們保持挺直,而且不會碰到其他人。這些動作無須刻意去想,就自然做得出,在時間上也配合得非常精確,同時要求神經和肌肉協調得非常好。如此出類拔萃的表現,現在還沒有一種機器能做到。

如果說走,還是可以正常地行走,但是要說走向哪裡,那就不知道了,因為我們沒有意識就沒有思維,沒有目標。那麼走過哪裡了呢?也不知道!倒不是說沒有記憶,而是沒記住!因為沒有意識就體會不到意義,沒有意義的信息就很難被儲存到長時記憶中,所以「轉瞬即忘」!

再看下一個例子。

在大學裡住過校的女生都知道,同一個寢室的女生們往往會有同步的「大姨媽」——大家都在同一個時間段來月經,挺神奇的!這是為什麼呢?有人做過一個實驗,把女孩兒A腋下的沒有氣味的化合物塗在另一個女孩兒B的嘴唇上,為的是讓B聞到這個氣味。結果B的月經週期就自動縮短了,開始變得跟A同步。

B聞到的這種化合物就是外激素!這種外激素多分泌在腋下——男性的腋窩分泌睪酮之類的物質,女性則分泌類似雌激素之類的。需要明確的是,外激素不是腋臭!它是人們身體表面分泌的一種容易揮發的物質,可以通過空氣傳播無意識的信號,讓對方在「冥冥之中」就受你的影響,在生理上發生變化,比如性慾高亢、生理期同步等等。

即使意識消失,我們仍然能「聞」到氣味,但是對於聞到的氣味我們無法描述,無法記憶,更無法識別。

上面「殭屍」的例子告訴了我們一件事:一方面,意識的消失不會影響大部分感覺和知覺的存在,「沒有你我也能活」;另一方面,意識消失後,感覺和知覺看上去都「怪怪的」,好像少了點兒什麼,「沒有你我活不好」!

那是少了點兒什麼呢?如果你足夠聰明,便會發現:缺少的正是「聯繫」!也就是說我們的感覺、記憶、情緒等,在意識「缺席」的情況下,它們之間都是各玩各的,「老死不相往來」!這就可以解釋,為什麼「殭屍」們看到某件事情後不會產生情緒上的反應。而情緒上沒有反應,就自然很難有意義,被記憶。所以當我們變成殭屍,整個人就渾渾噩噩,整個世界也是空洞的。

如此說來,意識相當於心理的一個「會議室」,在這裡,感覺可以和記憶、情緒、動機等其他心理過程聯繫起來,這樣人們看到書上文字的時候就可以在記憶中搜索其含義,看到朋友的時候會將其與愉快的情緒聯繫在一起!

意識的「大將」

那麼意識是通過什麼起作用的呢?

這裡我們先來做一個實驗:

請你盯著這幅圖中心的字母X,眼睛不要動。然後從右側的字母G開始,順時針一步一步移動你的注意,看看你能否在不移動眼球的情況下看全圖中的字母?

實際情況是,你可能會同時看到字母R、G、K,但絕不可能同時看全所有字母。不是說你視力有問題,而是你注意不到它們!

這個「注意」就是意識的大將,意識要想獲取外部的信息,全靠它!很簡單,我們每天要面對的外界信息真稱得上是海量,聽到的,看到的,聞到的,碰到的……這些信息中,只有被「注意」選上的才能送往意識那兒進行處理,然後在我們的大腦中轉化成有用的信息。這種情況就好比海選或者招聘,本來只有一個崗位,卻有成百上千的人來面試,我們只能挑選出一個最合適的人來任職。「注意」的存在,就是為了避免意識被信息的海洋淹沒。

在通常情況下,「注意」是很稱職的:「意識讓我選誰我就選誰。」但是在某些情況下,比如大腦受到了損傷,「注意」可就不那麼給力了,比如下面這樣:

忽視症

很多大腦右半球損傷的患者會患有「空間忽視症」——忽視左側軀體或物體(左半球損傷很少會導致對右側的忽視)。患有這種病的人注意不到他左邊的對象,也不會去探究空間的左半邊,因此他會撞到左邊的門框,不吃盤子中左邊的食物,如果有人從左邊走近他,他就注意不到,他還會走進女洗手間,因為他漏看了「WOMeN」的頭兩個字母。

忽視不是看不見,當你問他看到的物體是什麼時,他總能準確地回答上來,說明他是能看到整個圖形的。但是當要求他劃掉圖形時,他卻只能劃掉右邊部分,左邊部分被無情地忽視了。如下圖:

變化盲

當我們玩《大家來找茬》遊戲的時候,會有兩張看上去幾乎相同的圖像擺在你面前,只有其中某幾處不同,而有時候我們就找不到。這就是「變化盲」。

魔術就是利用了我們「注意」的這個缺陷來瞞天過海的。比如說,在魔術中總會配有一個穿著閃亮誘人衣服的漂亮女助手,她的一舉一動會吸引我們的注意力,或者魔術師會做出幅度誇張的動作,讓我們走神。就像我們一個人不能同時聽兩首歌一樣,人的注意範圍是有限的,因此當我們的注意力被分散之時,也就是他的魔術成功之刻。

外面一個世界,裡面一個世界

下圖是伊籐潤二的漫畫《魚》裡的人物形象。

《魚》講的是日本在二戰時研製病毒無果,於是將病毒遺棄在了一座無人小島上,後來,洩露的病毒附在魚的身上,魚發生了變異……

變異後,魚長出了機械腳,肉身開始腐爛膨脹,並放出惡臭瓦斯。而機械腳就靠著瓦斯做能量行走,並登陸上岸!魚的肉身爛光以後,機械腳又開始尋找新的能量來源,比如說人類!

從圖裡我們可以看出,機械腳分別用幾根管子插入人的身體,靠人體噴出的臭氣運行。這個作品是對人類造成的環境污染的一種暗諷,看上去真可謂是光怪陸離,想像力極其豐富。

還有小說《鬼吹燈》中提到的「火瓢蟲」:

大個子用工兵鏟輕輕地挖掘地上的泥土,挖了沒幾下,忽然從他挖的土坑中,飛出來一個藍色的大火球,個頭有籃球大小,在半空盤旋兩圈,一下子就衝進了人群裡,小分隊的成員們急忙紛紛閃避。

火球落在地上,藍色的火焰逐漸熄滅,原來是一隻奇形怪狀的小瓢蟲,全身都像是紅色的透明水晶,翅膀更是晶瑩剔透,可以通過透明的甲殼依稀看到裡面的半透明內臟,其中似乎隱隱有火焰在流動,看上去說不出的神秘詭異。

大伙對望了一眼,都想問這是什麼蟲子。但是誰也不可能給出答案,大概是尚未發現的物種。王工好奇地靠了過去,推了推架在鼻樑上的深度近視眼鏡,激動地用兩隻手指把像紅色火焰一樣的瓢蟲捏了起來,小心翼翼地仔細觀看。然而就在此時,他和瓢蟲接觸的手指被一股藍色的火焰點燃,頃刻間,熊熊烈焰就吞沒了他全身,皮膚上瞬間起滿了一層大燎泡,隨即又被燒爛,鼻樑上的近視鏡燒變了形掉在地上,他也痛苦地倒在地上扭曲掙扎。

「變異魚」也好,「火瓢蟲」也罷,這些都不是外界真實的存在,而是源自我們內心的想像。

說到想像,我們就已然到了整個大腦最高級層面——創造!意識允許我們以真實世界為基礎,在頭腦中創造出一個可以操控的虛擬世界。這也是我們人類跟其他生物的最大不同:我們不受當下環境的局限,不是簡單地對刺激做出反應,而是可以利用記憶在頭腦中創造一個模型,可以通過這個模型回想過去的場景,模擬未來的景象,還可以在現在的場景中天馬行空,恣意而為。

正是因為意識有這種特性,你才能將這本書中的內容跟自身情況聯繫起來。再比如,當你不喜歡你朋友的打扮時,你不會做簡單的反射——直言相告,你會在腦海中掂量一下,看怎麼說才能既達到目的,又不傷害你們的情誼。

至此,所有關於大腦「火花」的內容就全部說完了!大腦是怎樣「高大上」的,又是怎樣「矮胖挫」的,已經一目瞭然。

大腦就跟世上的任何一台機器一樣,做不到十分完美。造物主就是這樣,當給你顯而易見的優勢時,弊端也會隨之而來,它們兩個總是相互制約。但是很多人卻仍在不停地苛求「完美」:希望自己長得好,還要有才華,有錢,有閒,還有愛情……可是他們卻忘了,人生來就是不完美的,連組成你身體的核心——大腦都有如此多的缺陷,又何必苦苦追求那本不存在的「完美」呢?

在這一點上,大腦的做法絕對是你的人生榜樣:

還記得前面說過的我們眼球的結構嗎?

在中央凹的地方感受器最多,所以看東西最清楚。但是在離中央凹不遠有一處地方,叫盲點,這裡是沒有光感受器的,因此不能成像。但是我們平時看東西的時候是感覺不到盲點的存在的,只有在特殊的實驗中才能讓它現出原形。這是因為大腦用它超凡的信息處理能力,根據盲點附近的圖像信息,將盲點上的圖像自行腦補了!盲點依然存在,可是我們並不受影響。

大腦這麼做,就是在告訴我們:人要想活得舒坦,不在於如何隱瞞和消除缺點,而在於如何放大和利用優點;不在於追求尚未得到的,而在於珍惜已經擁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