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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合實際:識別詐騙信號

在識別一個人行騙的線索之前,第一件事就是建立一條基線。在金融業,如果人們知道市場有起有伏,那麼96%的正收益就是「反常」現象。同樣,人們如果瞭解了自己的朋友和敵人的正常行為,當他們在撒謊的時候就能夠識別出變化。畢竟,「正常」行為因人而異。有些人本來就不喜歡進行眼神交流,有些人就是喜歡以「老實說」作為開場白,還有一些人時常在不同場合表現反常,所以上述每個線索雖然都可能是欺騙的信號(下文中會解釋),但是如果某個人的正常行為中就包含了這些行為,那麼並不能因此判定他在進行欺騙。

建立基線其實就是測謊儀測試的基礎。很多人都知道,測謊儀只能測試生理反應。有些人的正常生理反應比平均水平更強烈,所以倘若不測定個人生理反應基線,最終測試的結果就會有嚴重問題。所以測謊儀操作員需要在個人回答簡單問題(例如叫什麼名字)時確定生理反應基線,然後再對比回答嚴肅複雜的問題時生理反應的強度。

其實,在目標明確的情況下,基線測量甚至可以幫你識破專業撲克玩家的把戲。哥倫比亞大學的邁克爾·斯萊皮恩發現,即便是專業撲克玩家也會暴露欺騙信號。撲克玩家十分擅長掩蓋面部表情,但是肢體語言仍會暴露他們是不是真的拿了一手好牌。是怎麼回事呢?其實就是他們伸手摸牌的姿勢。如果摸牌穩當,說明他們自信滿滿;如果玩家在虛張聲勢,摸牌的手臂會彎曲伸出,而不是直來直去地摸牌。這一點說明即使最厲害的撒謊者也會暴露撒謊的信號。建立基線能夠幫助確定如何尋找這種信號。

確定基線之後,需要關注人們的言語。

怎麼開始呢?要提出恰當的問題。在哈佛大學的朱麗亞·明森主持的項目中,我們研究了識破騙局的最佳問題。

試想你正在詢問一台二手車的狀況。你可能會問一些寬泛的問題,得到的回答也是泛泛而論。這些問題可能易於開始和人展開對話,卻不能夠幫助你發現真相。回答寬泛的問題時,人們往往會省略一些關鍵信息。

你可能會在問題中包含一些積極的假設,例如「這台車的傳動沒有什麼問題,對吧?」這樣的問題更易於識破欺騙行為,因為針對這個問題,當事人需要澄清情況,或者直接肯定虛假信息。

但更好的提問應該是開放式的,而且包含負面假設。例如,「這台車有什麼問題嗎?」這樣子的問題會迫使當事人直接說出相關信息,或者是編造虛假的信息。

另外一個幫助識破騙局的方法就是增加認知負荷。馬克·吐溫說過:「如果你說的是實話,你就不必記住。」換言之,如果你撒謊,你就要繼續編造故事圓謊,確保前後一致。相比說真話,撒謊時需要處理和記憶的信息更多,讓人承受更大的認知負荷。

那麼怎樣利用這一點識破騙局呢?人們的思考過程會改變其交流質量。當人們在冥思苦想時,交流中更傾向於使用空洞的字眼(例如「嗯」「啊」等),而且回答問題的時間也會變長。另外,人們認真思考時所做的手勢變少,就算要揮手或者點頭,動作也會變得僵硬或者遲緩。在認知負荷的壓力下,人們會犯錯誤。可能會錯誤地強調想要表達的信息,例如,說出了「是」,卻搖頭表示「不」。甚至可能會在說到一半時自己糾正自己的話「是的——啊,其實我的意思是否定」。警察和調查員經常利用認知負荷來識破撒謊者。他們知道,只要使對方神經緊繃,不斷加壓,撒謊的人很快就會露出馬腳。

那麼怎樣增加認知負荷呢?有一些調查員會問一些時間順序混亂的問題,或者詢問一些看似與當下事件無關緊要的細節,例如「那時天氣怎麼樣?」他們也有可能會播放廣播或者電視節目作為背景音,分散受審人的注意力,然後就坐等受審人暴露欺騙信號。

一旦建立基線,利用認知負荷的原理提出壓迫記憶力的問題,就可以進一步觀察對方的回應了。以下指出四種欺騙信號,並說明如何識別。

欺騙信號一:不恰當的行為

萊西·彼得森生前最後一次出現的時間是2002年的平安夜。當時她已經有了7個半月的身孕。

她的丈夫斯科特·彼得森有一天晚上釣魚回來,發現萊西的車子停在家中車庫,錢包、鑰匙和手機在房間裡,而萊西本人不見蹤影。斯科特撥通了萊西母親的電話,詢問萊西是否在她家。萊西母親說沒有,斯科特平靜地回答道:「萊西失蹤了。」

悲劇最終浮出水面。3個月之後,萊西和胎兒的屍體被衝到了舊金山灣。萊西遭到謀殺,而且被拋屍海灣。

對於案件調查人員來說,萊西失蹤之後斯科特的幾點表現十分可疑。首先,斯科特的表現並不像一位焦慮的丈夫。現在試想一下,如果你是丈夫,懷孕的妻子失蹤了,你會有什麼反應。

在搜尋妻子的過程中你會平靜地打電話聊天嗎?你會外出打高爾夫球嗎?你會在妻子失蹤不到幾天之內增設兩個情色欄目的電視頻道嗎?你會把她的車賣了嗎?這些事斯科特通通都做了。

之前在基線的討論中提到,應該針對個人情況確定什麼是正常行為。現在用一個有關烘焙的故事舉例。一名大學生(此處需要匿名處理)放假回家,他問父親要黃油,因為要去朋友家做布朗尼蛋糕。這聽起來是個挺正常的請求,但是他的父親立即起了疑心,直接問他是不是要去做大麻布朗尼。果真如此!他的父親是怎麼知道的?因為這個大學生從來沒有做過布朗尼蛋糕。兒子的行為偏離了日常基線,因此就是不正常的行為。

識破欺騙行為的第一點就是要判斷這個行為是否反常、有違常規,或不恰當。斯科特的行為顯然正是如此。

欺騙信號二:逃向出口

在一次針對家庭成員的新聞發佈會上,一名記者問斯科特他是否是案件中的嫌疑人。斯科特怒氣沖沖地離開了會議室。

當人們撒謊時,常常會因為害怕被拆穿而感到緊張焦慮。當感到緊張焦慮時,人們就會想辦法逃離這種壓迫的環境。斯科特·彼得森就是如此。也正因如此,很多人撒謊的時候會看著門,或者動不動就看手錶,或者表示想盡快結束對話。還有一些人會向門口的方向側身,或者利用「視覺阻斷」,也就是閉上眼睛想像自己在別的地方。

所以,如果你提出難題,而對方的目光開始瞟向所在空間的出口,這個人很可能就是在撒謊。

欺騙信號三:過度補救

當年,比爾·克林頓總統被指控與白宮實習生有染,他在電視上發表了一段講話,盡人皆知。「我再重複一遍。我和那位女士,萊溫斯基女士,沒有發生性關係。我從來沒有讓任何人去撒謊,一次都沒有——從來沒有。這些指控都是不真實的。我需要回到工作崗位繼續為美國人民服務。」

在這番講話中,可能你已經發現他逃離的渴望——「回到工作崗位」(欺騙信號二)。但是講話中還有一個線索——過度的重複:「我從來沒有讓任何人去撒謊,一次都沒有——從來沒有。這些指控都是不真實的。」這種重複就是第三種欺騙信號。

撒謊者要力求表面可信,言行很容易過度。他們可能會過多地使用「老實說」這樣的短語,也可能會提及自己的教養中有宗教信仰,或者不斷指出自己的資質水平或朋友圈子以期提升自己的社會地位或者信譽。

例如,在很多案例中,犯罪分子在審問期間會顯得過度放鬆,甚至利用藥物實現這一點,以期迷惑審訊人員。但是他們為了製造這種一切如常的假象往往用力過度,以致最終暴露了自己。

同樣,撒謊者常常會做一些不必要的補充來營造可信的印象,使謊言更加「完美」。幾年前出現過這樣一個例子。德克·史梅斯特斯是荷蘭知名學府鹿特丹伊拉斯姆斯大學的學術新星。他的論文高產而神速,在學校晉陞很快,還因其研究工作受到表彰。

他的其中一篇論文吸引了我們一位同事的關注,這也毫不意外。我們這名同事叫作烏裡·西蒙森。同為科學工作者,大家時常會共享研究成果。烏裡向史梅斯特斯提出要求,希望獲得他的研究數據,對方馬上就答應了。烏裡在數據上來回思索,發現有一些東西不對勁。

在史梅斯特斯的一項研究中,實驗參與者要就不同設計圖案的T恤衫提出自己的報價。很多學者都做過類似的實驗。烏裡發現除了史梅斯特斯的實驗數據之外,80%的實驗數據中報價都是5的倍數。但是,如果以隨機數據出現的方式,5的倍數出現概率為20%。烏裡發現史梅斯特斯的實驗數據中,5的倍數出現概率就是20%。這說明數據是史梅斯特斯偽造的,他想通過隨機數據的出現方式讓數據看起來「正常」,但其實這一點是多餘的。

當然,關於史梅斯特斯的研究工作調查還遠遠不止這一點。不過烏裡發現這些數據顯然是一個欺詐信號。史梅斯特斯為了使數據顯得真實可靠,故意避開整數,讓其看起來像是實驗者的隨意報價。然而偽造的數據和真實的實驗者報價卻相差太遠,確實是諷刺。

欺騙信號四:語言與肢體語言的錯位

尋找欺詐信號的時候,需要注意人們說話的內容和說話的方式是否匹配。上文提到偵探傑裡誣告前女友希莫娜最終被捕。在庭審傑裡的時候,陪審團相信希莫娜的證詞,因為她的語言和肢體動作是一致的。陪審團女團長凱倫·艾琳–斯威克解釋道,陪審團相信希莫娜的原因之一是「她沒有在站席上崩潰或動搖,你可以看到她下顎緊收。我們知道之前的事一定是讓受害者留下了永久的陰影」。

奧運會冠軍馬里昂·瓊斯的故事則是一個反例。在2000年悉尼奧運會期間,她贏得了5枚獎牌,但是之後她受到服用禁用藥的指控。召開新聞發佈會時,她否認指控,並表示自己十分憤怒。然而,她的舉止和語氣流露著悲傷,她的語言與其說話方式並不匹配。

當人們說出自己的感受時,應該仔細觀察。一個人說他高興,他看著是真的高興還是沮喪?當一個人說他熱情飽滿,他看起來是不是已經百無聊賴?

最後,與其問自己一個人是不是在說謊,不如問「他的答案是否讓你完全滿意」。如果你仍有揮之不去的疑慮,感覺有什麼地方不對勁,那就進一步詢查。有時候,人們能洞察的欺騙信號可能在自己的意識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