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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銅牌得主比銀牌得主更開心?

大家都知道,獲得銀牌的選手成績肯定比銅牌選手更好:第二名當然強過第三名。那麼,第二名的選手應該比第三名的選手更加開心吧?研究結果給出了相反的答案。銀牌得主往往並不滿意。

阿貝爾·基維特對這種感覺瞭然於心。基維特參加了1912年斯德哥爾摩夏季奧運會1500米田徑比賽,以1/10秒的差距屈居第二。即使是在91歲高齡的時候,錯失金牌的痛苦仍未消退。他在接受採訪時說道:「有時候我醒來,不由得要問自己『我那時到底是怎麼了』,這簡直就像是一個噩夢。」

美國西北大學的維多利亞·麥維琪專門研究了奧運會上獲獎選手的面部表情。她讓評估者觀看奧運會選手的錄像,包括比賽剛結束時的片段和站在領獎台上的片段。結果發現,銅牌得主比銀牌得主更加興奮。以1~10分來衡量運動員的高興程度,銅牌得主平均分為7.1分,而銀牌得主只有4.8分。即便研究人員將比賽類型、賽前選手的表現預期等因素考慮在內,研究結果仍是成立的。

在一項後續研究中,戴維·松本和鮑勃·威林厄姆分析了2004年雅典夏季奧運會柔道選手的面部表情。最終結果與麥維琪的研究如出一轍。不出所料,幾乎所有(93%)金牌得主都露出了笑容,大部分(70%)銅牌得主也露出笑容,但是沒有一名銀牌得主露出笑容。(研究人員將研究結果命名為「銀牌臉現象」。)

為什麼銅牌得主比銀牌得主更高興呢?和普通人一樣,運動員會把自己的成績與最相近的人做對比。對於銀牌得主,最突出的比較對象就是金牌得主。金與銀之間不是一點點的差距,前者比後者好得太多。人人夢寐以求的是金牌,不是銀牌。即便從客觀上來說,銀牌也代表著巨大的成就,但是銀牌得主在與金牌得主相比時,只會感到深深的自卑。領獎台上與金牌得主近在咫尺,銀牌得主情不自禁地會聯想自己再往上走一步的情形。

而對於銅牌得主來說,情況又不一樣了。銅牌得主更傾向於下行的對比,也就是和第四名進行比較。第四名沒有任何獎勵,在領獎台上也沒有位置。所以,銅牌得主覺得自己是幸運的,擠進了前三也就意味著他不僅是「參賽者」,更是一名「獎牌得主」。能夠獲得銀牌當然更好,但是第二名和第三名都能夠獲得獎牌,也很不錯。

這種效應也能夠說明為什麼經濟衰退時期的畢業生對離開校園後找到的第一份工作更為滿意。從客觀上考慮,在經濟衰退時期畢業是一件糟糕的事情。以2009年的經濟衰退為例,2009年的春季大學畢業生面臨著十分黯淡的就業前景。在美國,當年求職成功的概率比2008年下降了將近40%,平均每一個空缺崗位就有6人競爭。在巨大的競爭壓力下,即使能夠找到工作,也極有可能是低端產業的工作,而且工資水平也遠遠不如前一年招進的畢業生。而更可悲的是,這些經濟效應對畢業生的影響會持續很多年。研究發現,在經濟衰退時期畢業,一生的總收入都會較低。即使經濟衰退過去10年,其影響仍然存在——衰退時期進入職場的畢業生收入比衰退前後進入職場的畢業生收入要低15%。

雖然情況不容樂觀,但是埃默裡大學的艾米麗·比安奇發現,與經濟擴張時期參加工作的畢業生相比,經濟衰退時期的畢業生對自己的工作滿意度更高。這種影響會持續多年。在衰退徹底過去之後,經濟逐步好轉,衰退時期參加工作的畢業生仍然對自己的工作更滿意。為什麼呢?

在經濟衰退時期,就業競爭極其激烈。當畢業生好不容易獲得第一份工作時,他們很自然會和那些沒有馬上找到工作的同學做對比。所以,他們心懷感恩,慶幸自己找了工作,不至於陷入更悲慘的境況。

社會比較也能夠詮釋社會革命與人民起義爆發的誘因。許多人認為,革命的導火索往往是人民受到壓迫,窮困潦倒,生活無望。然而,革命往往是在經濟日漸繁榮之後爆發的。試想,當生活欣欣向榮之際,情況急轉直下,風雲變幻,命運逆轉。人們想到的是前些年豐衣足食的日子,而眼前面對的是入不敷出、一貧如洗的生活。在許多重大社會革命爆發之前,都出現過這個模式——一切向好的方向發展的過程中突然下坡。發生在法國、俄國、埃及的政治動盪,以及美國的內戰和民權運動都屬於此類情況。通過這些案例我們認識到,稀缺資源、不穩定的多變性會將個人或組織從合作模式轉向競爭模式。

社會比較也是引發以下這種負面現象的根本原因:幸災樂禍,對別人的不幸毫無憐憫,反而感到高興。當我們嫉妒的人落魄失意之時,幸災樂禍之情往往湧上心頭。正因如此,即使從前的競爭關係已經不再,但一旦對方犯了錯誤,人們還是會有快感。也正因如此,當名人的公共形象坍塌時,其中的細節總是會吸引眾多關注。

日本放射線醫學綜合研究所高橋英彥所主持的一項神經科學研究證實,他人經歷的不幸與自己所經歷的事件越相似,幸災樂禍的情緒就越明顯。這項研究發現,當與自己相似但是稍微優越一些的人遭遇了不幸的事情,大腦中的主要獎勵機制(紋狀體)就會被激活。

競技場上就滋生著許多幸災樂禍的情緒。康涅狄格大學的柯林·利奇研究了世界盃足球比賽的球迷。他發現,只要與自己所在國家的國家隊對壘的球隊輸球,球迷就會產生不良的快感。這種情緒在本國球隊出局之後更為明顯。球迷無法再為自己的國家隊搖旗吶喊,於是,無論哪一支球隊對壘他們曾經的對手,球迷都為其加油。這正好說明,那句「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確實存在科學依據。

社會比較不僅決定著運動員在領獎台上是否會面露笑容、人們是否會產生幸災樂禍的情緒,也能夠激勵人們更持久努力地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