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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刻板印象

1998年夏,胡圖族人在盧旺達屠殺圖西族人,三個白人在美國活生生地拖死了一個非洲裔美國人,新教徒和天主教徒在北愛爾蘭火並,加拿大女軍人普遍遭受男軍人虐待的新聞被曝光。以上僅列舉當年夏季期間,不同國籍、種族、性別、宗教信仰的人群之間接連發生的幾個暴力和侮辱性事件。為了尋找不同群體間產生仇恨和暴力的原因,有關刻板印象的社會心理學研究和理論逐漸受到關注,尤其是二戰後,此類研究的重要性進一步凸顯出來。隨著美國社會的進步和民主自由運動的發展,人們越來越難以接受種族歧視和性別歧視,研究者也開始關注於更加細微的,有時甚至是無意中表現出來的刻板印象。這類研究集中探討了刻板印象如何影響人們對群體成員的看法和行為。雖然這些刻板印象相對而言不易覺察,但仍然會產生消極影響,導致學校、工廠、法庭等各種不同場合出現歧視現象和不平等的對待。即使不是公然的歧視,僅僅是社會中存在負面偏見這一事實,就會造成一種不良的社會氛圍,從而影響到消極刻板印象對像群體中的個人表現。本章將重點討論刻板印象如何潛在地影響人們的思想、情感與行為。

有關刻板印象的許多理論都試圖先著手探討刻板印象是如何產生的。研究結果主要集中在三個方面:第一,刻板印象是主流文化的產物,兒童從他們的父母、朋友和媒體那裡學到刻板印象。第二,刻板印象產生於個人的深層需要,最明顯的是一個人歸屬於某一團體的需要,與他人相比有一定優越感的需要,以及證明現有社會秩序合理性的需要。第三,刻板印象源自於人們對分類與共變關係評估的一般認知過程(綜述參見Hamilton & Sherman,1994;認知過程的討論見本書第2、3章)。儘管有關刻板印象起源的問題備受爭議,但大多數研究都默認了刻板印象的既有定義和事實,並且著重探究刻板印象何時產生、怎樣產生及其影響。這也將是本章討論的重點。

本章首先對刻板印象的本質做簡要討論,然後我將從刻板印象感知者的角度,討論人們在何種情形下激活(或不激活)刻板印象,以及如何利用這些信息對刻板印象群體中的成員形成某種印象。接下來,我將從刻板印象受眾的角度,探討屬於某個消極刻板印象的對象群體會給人的心理帶來什麼樣的影響。最後,本章將回顧那些曾試圖改變人們刻板印象的研究,並討論為何刻板印象的改變如此之難。

什麼是刻板印象

非洲裔美國人、律師、家庭主婦、同性戀者、年輕人,每一個標籤都會使人產生一些聯想。你可能會對每種群體的特徵、行為和所處環境有著某種強烈的預期,還會對他們有著特定的情感反應。換句話說,你對上述所有群體都有刻板印象。刻板印象(stereotype)這個術語已經有很長的歷史了。1922年,Walter Lippman 將刻板印象一詞引入社會心理學,他把刻板印象簡單地描述為“頭腦中的圖像”。1954年,Gordon Allport在他的《偏見的本質》(The Nature of Prejudice)一書中,將刻板印象定義為:“與某一範疇相聯繫的誇大的信念”。儘管現在對刻板印象的定義不再強調這種信念的準確程度或誇張程度,但“刻板印象是與範疇相關的信念”這一觀點仍然是對刻板印象的主流看法。從社會認知的角度來看,刻板印象是一種認知結構,其中包括我們對某一社會群體的瞭解、信念和期望(例如,Hamilton & Sherman,1994);也有一種觀點認為刻板印象是群體標籤所帶來的心理感受和思維方式(例如,Esses,Haddock,& Zanna,1993;Fazio,1995)。

將刻板印象作為“一種對社會範疇的心理表徵”的觀點,突出了刻板印象與其他社會性及非社會性概念之間的相似性。自從人們意識到刻板印象也可被看做是一個概念以後,許多在其他概念研究和理論中出現的觀點和爭論,也被應用到刻板印象的研究當中。事實上,本書第2章中關於概念的結構、功能和組織的討論和結論,完全可以運用到刻板印象的研究中。故本章中不再對刻板印象的這方面問題進行詳細討論。

簡要地說,大多數觀點認為,刻板印象是由對某一群體的抽像認識(例如,律師能言善辯、有攻擊性)和具體例證(譬如,與我為鄰的那位律師,我最喜歡的電視劇中的律師;綜述參見Hamilton & Sherman,1994)混合而成。儘管人們逐漸認識到刻板印象包含推測性的、因果性知識(比如,非洲裔美國人體驗到的歧視以及不斷惡化的經濟條件,一定程度上制約了他們受教育的機會,從而導致了貧窮和犯罪;Wittenbrink,Gist,& Hilton,1997),但典型情況下,還是會把刻板印象當做原型來評述,即說出對象的一系列具有不同代表性的無關屬性(比如,非洲裔美國人的刻板印象就是貧窮、沒有受過教育、有犯罪傾向)。與其他範疇一樣,刻板印象也有等級層次,因此上一級範疇(非洲裔美國人)包含了下一級,即子集(非洲裔美國商人,非洲裔美國運動員,非洲裔美國貧民區居民;Devine & Baker,1991)。

刻板印象還包含有關變異的認識(綜述參見Hamilton & Sherman,1994)。這一點很重要,因為當我們越是認為一個群體具有不變性,我們就越傾向於將群體中一小部分成員所具有的特徵推廣到該群體的其他成員身上,進而推廣到整個群體;反過來我們又會將對群體的刻板印象運用到該群體的成員身上(Park & Hastie,1987;Park,Judd,& Ryan,1991;Park & Rothbart,1982;Quattrone & Jones,1980)。例如,如果你認為女權主義者都很漂亮,就可能會認為“如果你看到過其中一個,就等於看到了所有的女權主義者”;反之,如果你認為每個女性都有很大不同,那麼就不會將對某個女性的認識推廣至其他女性,也不會認為對女性的一般認識能幫你準確估計你遇到的每一個女性的特徵。

群體刻板印象能夠引導我們對群體成員的預期,使我們帶上有色眼鏡解釋其行為與人格特徵(綜述參見Kunda & Thagard,1996)。和其他所有的概念一樣,刻板印象能把一些不易理解的屬性結合在一起,並賦予這些屬性以意義和結構。如果你認識一位亞洲裔美國人,就更容易理解什麼樣的人聰明、害羞、工作努力且身材矮小,因為這一群體具備上述所有特徵。由於刻板印象有助於我們瞭解一個人,因而在印象形成的過程中節省的精力就可以運用於其他任務中(Macrae,Milne,& Bodenhausen,1994)。

雖然通過非社會性概念的研究和理論可以瞭解刻板印象,但是刻板印象也有其獨特之處。當你看到一個蘋果,你通常會將它歸類為蘋果,並預期它具有蘋果的相關特徵。儘管當我們看見蘋果時會自動激活蘋果的概念,但是,當我們看到非洲裔美國人時,並不會明顯地自動激活頭腦中對非洲裔美國人的刻板印象,對他們的刻板印象也不會明顯地影響我們對某個非洲裔美國人的看法。這是因為我們對任何一個非洲裔美國人的看法還可以通過許多其他的概念來獲得。比如:比爾·科斯比不僅是個非洲裔美國人,同時他是一個男人、一個演員、一個百萬富翁、一個喪子的父親,等等,一系列適用於他的社會身份可繼續羅列下去。我們可以通過任何一種身份去認識比爾·科斯比,同時我們也可以通過觀察他的行為去瞭解他,從中發現他很有趣,很熱情。正是由於這些原因,大量的理論和研究都試圖探討觀察者何時激活刻板印象,何時將刻板印象運用到相應的對象群體來理解其行為。下面我們將具體討論這兩個問題。

觀察者的角度

刻板印象的激活

當你遇到一個非洲裔美國人時,是否會馬上聯想到犯罪和暴力?是否感到害怕或生氣?是否認為他特別具有攻擊性?你自己的行為是否會變得很有敵意呢?如果是這樣,你能控制並消除這些反應嗎?或者你是否注意到了這些變化?是否意識到自己的種族身份會影響你對非洲裔美國人的自然反應?如果你是非洲裔美國人,你是否認為你對另一個非洲裔美國人的自然反應不同於白人或者亞洲裔美國人?如果你不是非洲裔美國人,是否會認為你對這個群體成員的反應取決於你的偏見程度呢?這些問題或類似這樣的問題,引發了人們在近十年來的大量研究。

到20世紀80年代中期,人們注意到很多想法和情感可以被自動激活,並在沒有意識到的情況下影響自己的判斷(Kihlstrom,1987;參見第7章)。之後不久,社會心理學家開始探討人的刻板印象能否被自動激活和運用。如果能被自動激活,這將為偏見與歧視的內在動力的研究帶來新的啟發:人們在無意識的情況下對他人的判斷是否會受到種族刻板印象的影響?自認為沒有消極刻板印象的人們,是否仍會無意識地受到刻板印象的影響呢?我們能否減少那些我們不希望的刻板印象的激活呢?

也許是因為上述各種可能情況的社會意義非常重要,並影響到人們的生活,所以自從這些問題被提出來之後,就引起了很多研究者的興趣,並且針對刻板印象激活的自動化和必然性展開了激烈並富有成效的討論。大量的研究關注下列問題:人們與一個刻板印象對像群體中的成員接觸,或與任何讓我們聯想到此群體的事物接觸,是否會自動產生與刻板印象有關的想法、情感和行為;對盛行於文化中的刻板印象的自動激活程度,是否存在個體差異;人們是否能夠按照自己的意願控制刻板印象的激活和使用。到目前為止,其中的一些問題已經有了明確的答案,下面將對此進行詳細討論。

刻板印象可以自動激活

無論你的個人信念是什麼,你可能都會注意到美國普遍存在對非洲裔美國人的消極刻板印象。當Patricia Devine請威斯康辛大學的白人學生敘述這一文化刻板印象時,他們所述的內容非常一致,其中被大多數人提及的特徵之一就是:他們均具有攻擊性(Devine,1989)。當美國白人遇到非洲裔美國人或與之相關的任何事物時,他們是否會自動激活這一刻板印象?當他們聽到黑人這個詞時,是否會自動聯想到攻擊性?為探討這個問題,Devine給白人被試閾下呈現一些與非洲裔美國人相關的詞語,但這些詞語與攻擊性沒有直接關係。她認為如果這些詞語能夠激活對非洲裔美國人的刻板印象,它們應該也能激活與之密切相關的特徵,例如攻擊性。如果攻擊性一詞未被明確提出,但仍被一些與刻板印象相關的線索激活,則表明這些線索能自動激活對非洲裔美國人的刻板印象。

Devine在她的早期研究中構建了其研究程序的模型,研究結果發現,當人們無意識地接觸與敵意相關的詞語時,傾向於對那些具有模糊敵意行為的人產生更加消極的看法(Bargh & Pietromonaco,1982;見第7章)。但是,Devine並不使用與敵意相關的詞,而是使用與非洲裔美國人相關的詞來激活被試的刻板印象(例如,黑種人,懶惰,黑人,藍調,節奏,非洲,刻板印象,貧民區,福利,籃球,失業,種植園)。被試在無意識的情況下接觸到100個詞,其中20%或80%的詞與對非洲裔美國人的刻板印象相關(其他的詞是一些中性詞,例如然後,將會,關於)。每個詞呈現的時間很短(80毫秒),隨後呈現一串掩蔽字母。在這種情況下,人們無法看清楚這些詞語,只看到一道閃光。告訴一組被試每一次閃光代表一個詞語,要求他們猜出這些詞,結果被試只猜對了不到2%的詞語。另外一組被試不能從一系列單詞中有效地辨認出之前呈現過的詞語,這些單詞中除呈現過的那些單詞外,還包括相同數量的、與呈現過的單詞相似的詞語。簡言之,被試不能意識到他們已經接觸過哪些詞語,也沒有意識到他們已經啟動了與非洲裔美國人有關的刻板印象。但是,他們的判斷確實受到了啟動效應的影響。

未被告知所呈現刺激為詞語的實驗組被試還要完成另一項任務,即說出對一個有一系列模糊敵意行為的人的印象(他們閱讀關於Donald的描述,這段描述用於考察無意識敵意詞語的啟動效應;Bargh & Pietromonaco,1982。由於文中沒有說明Donald的種族,他可能被當做白人。)結果發現:接觸大量非洲裔美國人刻板印象啟動詞(例如,80%的詞與刻板印象有關)的被試,與那些僅接觸少量啟動詞(如僅20%的詞與刻板印象有關)的被試相比,更多地認為Donald具有敵意性。換句話說,即使這些啟動詞與敵意沒有直接關係,且被試沒有意識到他們接觸過其中的任何詞語,與刻板印象有關的強啟動詞語仍激活了敵意情緒。這表明美國白人會自動地、無意識地激活對非洲裔美國人的刻板印象,並且在沒有意識到的情況下影響他們的判斷。這個發現最令人苦惱的是,如果一個人完全沒有意識到刻板印象的激活過程,就不可能對這一過程加以控制。

根據這項研究我們是否能得出這樣一個結論:僅與一個非洲裔美國人,或與其相關的中性事物接觸(如非洲裔美國人、黑人這些詞,或者一個非洲裔美國人的照片),就足以自動激活人們對於非洲裔美國人所持有的消極刻板印象?有人可能會認為這個研究並沒有完全證實上述觀點。畢竟,用來啟動刻板印象的詞幾乎不可能是中性詞,它們大部分是負性詞語(例如懶惰、福利、貧民窟等)。有趣的是,一些消極的刻板印象能夠令人想到一些其他未被提及的消極刻板印象(比如攻擊性),這表明消極刻板印象是作為一個整體被激活的。但是也有可能直接啟動了消極刻板印象才出現這種情況,上述研究就是一個例子。可能在一個中性的環境中與非洲裔美國人接觸,或與一些中性的刻板印象詞語接觸,不會導致消極刻板印象的自動激活。但是,下面的研究排除了這種可能性。

對其他美國人而言,即使短暫地接觸非洲裔美國人的照片,也足以激活他們對這一群體的消極刻板印象。一項研究表明,在無意識情況下呈現非洲裔美國人的照片,會激活其他美國人的敵意情緒,並使他們表現得更加不友善(Bargh,Chen,& Burrows,1996)。那些不是非洲裔美國人的被試需要完成一個極其單調枯燥的任務:在實驗中計算機屏幕上會呈現一張畫有很多個圓圈的圖片,被試需要指出圓圈的數量是奇數還是偶數。每張圖片呈現後都緊接著呈現一個年輕男子的照片,這一點並未告知被試。向一半被試呈現的是非洲裔美國人,向另外一半被試呈現的是白種人。每張圖片都快速閃過(不會多於26毫秒),後面緊接一張快速呈現的掩蔽圖片,這樣被試就不會意識到所呈現的面孔。

這種單調的奇偶辨別任務持續進行,直到第130次,出現一個錯誤信息提示:計算機數據保存失敗,請重新開始。一個隱蔽的攝像機記錄下被試對這一壞消息的反應。然後請不瞭解實驗目的的人對錄像材料中被試所做反應的敵意性作出等級評定。研究者在不知道實驗條件的情況下,也對被試的敵意情緒進行等級評定。兩種評定結果說明了同一問題:以非洲裔美國人的面孔為啟動刺激的一組被試,比以白人面孔為啟動刺激的被試表現出更強的敵視情緒。

這一研究結果表明,似乎僅僅只是看到非洲裔美國人的面孔,就足以激活美國人的敵意情緒,從而使他們的行為更加充滿敵意,並且這一切都是自動發生的,他們本身並沒有意識到曾經呈現過非洲裔美國人的面孔,也沒有意識到對非洲裔美國人面孔的感知會對他們產生任何影響。還有研究發現,其他美國人頭腦中對非洲裔美國人的消極刻板印象,可以由一些屬於該群體的中性事物自動激活。與非洲裔美國人照片的短暫接觸,會使美國白人自動激活其消極刻板印象(Fazio et al.,1995)。無意識中接觸“黑”這個詞就會啟動其他美國人頭腦中關於非洲裔美國人的消極刻板印象,如貧窮、懶惰、暴力(Wittenbrink,Judd,& Park,1997)。在英國,英國白人無意識地接觸與黑人刻板印象相關的中性詞(例如,黑人,西印度人)後,傾向於將一個描述模糊的人認定為具有攻擊性和不可靠。總之,關於黑人的一些中性詞會在無意識中自動地引發對其他人的消極想法、感受和行為。

大多數關於刻板印象自動激活的研究都聚焦於對非洲裔美國人的刻板印象,因為美國目前最亟須解決的種族關係問題集中反映在對待非洲裔美國人的問題上。但上述研究結果不僅適用於這一特定的刻板印象,也適用於其他群體刻板印象。比如,有研究表明對老年人、年輕人和性別的刻板印象也能自動激活(Blair & Banaji,1996;Purdue & Curtman,1990)。

以上所有討論的刻板印象激活都是在不受意識控制條件下進行的,即閾下呈現線索,或啟動詞與目標詞間的間隔很短(參見第7章)。本章主要借助這些研究來說明刻板印象可以被自動激活。應注意的是,刻板印象也能夠通過控制性加工得以激活和運用,控制性加工也就是完全意識到與刻板印象相關的材料,並有足夠的時間進行加工。有大量研究驗證了種族刻板印象可通過控制性加工得到激活(例如,Dovidio,Evans,& Tyler,1986;Gilbert & Hixon,1991;Macrae,Bodenhausen,& Milne,1995)。另外還有大量研究表明,通過控制性加工激活的群體刻板印象,也會影響人們關於某些群體成員的判斷(Kunda & Thagard,1996;參見本章中關於刻板印象的部分)。

刻板印象的自動激活所帶來的最令人不安的後果就是,它會使消極反應愈演愈烈,形成惡性循環。如果一個非洲裔美國人激活了我的攻擊性想法,我對他的態度就會更具攻擊性,從而使這個被誤解的人以同樣的態度回應我。結果,我可能會認為非洲裔美國人的確比美國白人更具有攻擊性,從而強化了我對非洲裔美國人的消極刻板印象。問題在於,我不會意識到非洲裔美國人對我的敵意情緒可能完全源自於我對他的消極態度,而這種消極態度也正是由我沒有意識到的刻板印象自動激活引起的。一般來說,被激活的刻板印象會影響我們對某些個體所採取的行為,從而也會影響他們對我們的反應。對一個群體存在消極刻板印象,會使人們很惡劣地對待該群體的成員,從而導致該群體成員表現出消極態度,這恰恰會反過來驗證這種刻板印象。

下面的例子能很好地說明這種惡性循環。研究者讓每個白人被試去面試一個白人和一個黑人應聘者(Word,Zanna,& Copper,1974)。事實上,這些“應聘者”是實驗者的同謀,在接受面試前已統一接受訓練形成了標準化的反應。但白人被試還是對白人和黑人採取了完全不同的態度:面試過程中,他們與黑人應聘者保持較遠的身體距離,產生更多的言語錯誤,並迅速結束面試。接下來的研究發現,黑人應聘者受到的這種無禮的、非言語的、疏遠的待遇會影響他們的表現。在另外一項研究中,普林斯頓大學的學生接受經過訓練的白人同謀者的面試(Word et al.,1974)。有一半的應聘者受到了與前面研究中白人應聘者同樣的較好待遇,而另一半則受到黑人應聘者般的待遇(面試中面試者與應聘者保持更遠的距離,產生更多言語錯誤,並且面試時間更短)。另有兩個評判員在不知道研究目的的情況下,觀看每次面試的錄像(只顯示應聘者),並對應聘者的表現進行等級評定。結果發現,面試官的行為對應聘者有顯著的影響:那些受到“黑人待遇”的應聘者不如那些受到“白人待遇”的應聘者表現得好。綜合上述研究發現,非洲裔美國人在受到白人不好態度的影響情況下,表現出能力不足,這正是由於他們所受的待遇影響了他們充分發揮其能力。

最近一項研究表明,即使是無意識激活的刻板印象也會影響到我們對他人的行為,並因此影響他人對我們的態度(Chen & Bargh,1997)。在該研究的過程中,先讓白人被試在沒有意識到的情況下看非洲裔美國人或白人的照片。然後每個被試與一個未接觸過任何照片的人配對成組,兩人進行猜詞遊戲。研究者分別對每個人進行錄音(一個只錄接受啟動刺激的被試的聲音,另一個只錄其同伴的聲音),兩個不知道研究假設的人作為評分者,根據錄音對每個人的敵意情緒進行等級評定。與先前關於刻板印象自動激活的研究結果一致的是,無意識狀態下受到非洲裔美國人面孔啟動的被試,比受美國白人面孔啟動的被試表現出更多的敵意。換句話說,它們自動激活了對黑人的刻板印象,並且這影響了他們的行為。而且被試同伴的行為也受到啟動效應的影響:受非洲裔美國人面孔啟動的被試的同伴比受美國白人面孔啟動的被試的同伴也表現出更多的敵意。這些同伴並未受到任何面孔的啟動,但在互動過程中,受被試被啟動的敵意情緒影響,其同伴也作出了相同的回應。

以上兩項研究都發現,與非洲裔美國人消極刻板印象有關的類似能力欠佳及敵意的行為表現,並非是非洲裔美國人自發產生的,而是由美國白人引發的。這有助於我們瞭解人們受刻板印象驅使的行為對對方所作回應的影響。這些研究表明,人們關於非洲裔美國人的刻板印象與黑人的行為無關,而是完全源於這些人所受到的不公平待遇,而這些待遇的實施者對非洲裔美國人有偏見或有意模仿美國白人對非洲裔美國人的行為。這些研究表明,自動激活了對非洲裔美國人消極刻板印象的人,在遇到一個非洲裔美國人時,會通過他們自己的行為使對方表現出符合其消極刻板印象的行為。並且個體可能無法察覺或者意識到這種循環,不會意識到自己正在接受這種刻板印象,也意識不到自己正在以自己的行動來維持這種刻板印象。

當非洲裔美國人遇到其他美國人時,這樣的惡性循環是否一定會發生?除黑人外的其他人在對非洲裔美國人的自動反應態度上是否會存在個體差異呢?下面將討論這個問題。

刻板印象自動激活的個體差異

我們大都熟悉在我們的文化中流行的對非洲裔美國人的消極刻板印象,正如上文所討論的那樣,這種刻板印象會在不知不覺中被自動激活。對這種消極刻板印象的熟悉能否肯定會使我們接觸任何與非洲裔美國人相關的事物時,刻板印象都會自動激活?那些不贊成這種刻板印象,認為它是不可接受、令人討厭的人,是否也會在他們做出判斷時自動運用這一刻板印象呢? Devine(1989)在一篇極有影響力的文章中贊同了這一觀點,但之後的研究卻得出了不一樣的結論。

Devine認為,由於主流文化中這種對非洲裔美國人的消極刻板印象如此根深蒂固,當其他美國人遇到與這個群體有關的事物時,無論其個人信念如何,都會自動激活這種刻板印象。但是,除黑人之外的美國人對非洲裔美國人的看法確實存在差異。有些人讚成這種普遍的消極印象,並認為這是正確的。但另一些人卻認為這種印象是不合適的和錯誤的,這些人非常熟悉文化中對非洲裔美國人的刻板印象,卻並不受制於這一刻板印象。當他們遇到一些與這種消極刻板印象相關的信息時,也會自動激活這些消極的刻板印象。但是如果他們意識到刻板印象被激活,並有足夠的時間和認知資源時,他們就能克服和抑制這一刻板印象。換言之,Devine認為,無論個人信念如何,自動激活消極刻板印象是一個自動的、必然的過程。而對這種激活過程的抑制需要意識加工的參與。因此,不贊同這種消極刻板印象並且希望能抑制它的人們,只有在允許進行控制性加工的情況下才能對它進行抑制。

Devine認為,不管人們對非洲裔美國人所存的偏見是強是弱,只要他們接觸到與此群體有關的信息,就會自動激活消極刻板印象。只有那些所持偏見較弱的人,才能在條件允許的情況下抑制這種刻板印象。為驗證這一觀點,首先要確定什麼樣的人持有較弱偏見,什麼樣的人持有較強偏見。但是這一點說起來容易做到卻很難,在反對偏見的主流文化下,即使是對非洲裔美國人最有偏見的人也不願說出自己的真實想法,因為他們知道如果這樣做,會引起很多人的反感。

意識到這個問題的研究者創造了一種敏感的測量方法——現代種族偏見量表(Modern Racism Scale)。該量表使人們通過對不含有偏見的陳述句的反應,顯示他們對某個種族群體的消極態度(McConahay,1986)。例如:“在美國,人們很容易理解黑人的憤怒”,“在過去幾年裡,政府和新聞媒體給予黑人過多的尊重”,“在過去幾年裡,黑人獲得了過多的財富”。這一量表假定持有偏見的人不願坦白一些帶有種族歧視的想法,比如“黑人沒有白人聰明”,但是卻願意如實回答問卷中精心編製的項目,因為根據項目本身的特點,也可站在“種族中立者”的角度對帶偏見的反應作出解釋(如果你在某些項目上遲疑,並考慮為什麼該問卷如此巧妙,這可能是因為在問卷被編製後,社會標準不斷地發展,後面將討論這一問題,參見Fazio,1995)。

Devine利用現代種族偏見量表來鑒別持有較強偏見和較弱偏見的白人被試(Devine,1989)。給被試充分的時間,要求他們寫出提到美國黑人時腦中自然浮現的想法,通過問卷測得持有較弱偏見的人確實表現出很少的偏見,他們與持有較強偏見的人相比,列出更少消極的想法、更多積極的想法。但是在只允許自動加工的條件下,卻得到不同的結果。這一結果在Devine的一個重要實驗中已得到驗證,前文已經討論過這一實驗。那個實驗對當前討論較為重要的是:無論被試所持的偏見程度如何,只要無意識地接觸與非洲裔美國人相關的詞語,都能激活他們的消極刻板印象;所有被試在受到無意識啟動後,都認為被描述得很含糊的唐納德是不友善的。由此Devine得出一個結論:在排除意識控制的情況下,無論美國白人原本對非洲裔美國人的印象如何,在接觸到與消極刻板印象相關的事物時,都會激活對非洲裔美國人的消極刻板印象。甚至那些沒有偏見的人和不認同對非洲裔美國人的消極刻板印象的人,在不能對激活過程進行控制的情況下,也同樣會自動激活這種消極刻板印象。儘管我們的意識很自由,不受偏見約束,最終我們做出的判斷還是與偏見有關。

Devine提出的過激的結論——刻板印象的自動激活不存在個體差異——受到了質疑。Russell Fazio 和他的同事們注意到這個結論依賴於這樣一個實驗結果:通過現代種族偏見量表分出強偏見組和弱偏見組,然後發現他們自動激活消極刻板印象的程度沒有差異(Fazio,1995)。他們認為,現代種族偏見量表可能並不是一個很好的偏見測量工具;Devine沒有發現那些持有強偏見、弱偏見的個體的差異,也可能是因為她在一開始就沒能成功鑒別出那些人。為了考察對非洲裔美國人的自動反應是否有個體差異,Fazio和他的同事們設計了一種方法來測量對非洲裔美國人面部照片的自動情感反應,並關注該方法是否和其他測量偏見的方法相關。

早期的研究表明,對於代表某一事物的詞語的自動情感反應會加速或減緩對其他積極或消極詞語的評價(Fazio,1986;第7章)。比如,如果被“戰爭”一詞啟動,那麼就可能加快“‘糟糕’是貶義詞”的判斷和減慢“‘高興’是褒義詞”的判斷,這是因為“戰爭”自動激活了對消極情感的反應,促進了對表達相同情感詞語的判斷,卻抑制了對表達相反情感詞語的判斷。Fazio和他的同事推斷,如果人們經歷過一種對非洲裔美國人的消極反應,再看到非洲裔美國人的照片時,肯定有相同的效果,這會加快他們對消極詞彙的判斷,而減緩對積極詞彙的判斷(當然,如果對照片的反應是積極的,則情況相反)。

為了將他們的發現和Devine的觀點聯繫起來,Fazio和他的同事用現代種族偏見量表預選出具有強偏見和弱偏見的個體作為被試(選出得分最高和最低的10%)。大部分被選出來的被試都是白人,但也有一些非洲裔美國人,實驗者告知被試這個研究是關於詞義自動反應能力的。在研究的第一階段,向被試呈現12個褒義詞(比如說誘人的、精彩的)和12個貶義詞(惱人的、噁心的)並要求他們迅速判斷所呈現詞語是褒義還是貶義,並按相應的鍵做出反應。以該任務測得的反應時間為基線時間,對啟動條件下的反應時進行分析。在對幾個面孔進行記憶之後,接下來是關鍵的啟動階段,告知被試這一階段考察他們能否同時完成事件評估和面孔記憶任務,然後再一次讓他們判斷第一階段呈現過的24個詞是褒義還是貶義,在實驗過程中,每個詞緊跟在一幅黑人或白人的照片後呈現,呈現時間很短(450毫秒)以排除控制性加工。每個形容詞被評估4次,2次在黑人照片之後呈現,2次在白人照片之後呈現。並且每張照片都用來啟動2個褒義詞、2個貶義詞。

為了確定照片啟動對形容詞判斷速度的影響,計算出被試對每個形容詞反應時間的促進分數——這個分數表明了被試對形容詞的基線反應速度與受到照片啟動後的反應速度之間的差異。也就是說,這個分數說明了每張照片能加快或減緩被試對形容詞反應的程度。分別計算出每個被試在白人照片和黑人照片啟動下對褒義詞、貶義詞的促進分數平均值。

白人被試的結果表明,他們對黑人面孔的自動反應比他們對白人面孔的反應更加消極,如圖8.1(a)所示:對於褒義詞,這些被試受到黑人面孔啟動時比受白人面孔啟動時的反應速度慢一些;對於貶義詞,受到黑人面孔啟動時比受白人面孔啟動時反應速度要快。所以,與白人面孔相比,黑人面孔會減慢人們對褒義詞的反應,而加快對貶義詞的反應。圖8.1(b)表明了非洲裔美國人被試得到相反的結果。與白人面孔相比,黑人面孔會加快這些被試對褒義詞的反應,減緩他們對貶義詞的反應。這些發現表明白人和非洲裔美國人對非洲裔美國人有不同的自動反應。白人的自動反應比較消極,黑人的反應比較積極。這是首個能表明刻板印象的自動激活存在個體差異的實驗。

圖8.1 白人被試和黑人被試對褒義詞和貶義詞的反應時(毫秒),都會因為看到黑人和白人的面部照片而有不同程度的促進或削弱。高分表示更大的促進作用。資料來源:Fazio et al. (1995, 表1, p.1018). Copyright 1995) by the American Psychological Association.Adapted with permission.

此外,研究者計算了每個被試的得分,這一分數代表被試對褒義詞或貶義詞的反應在多大程度上取決於受到黑人還是白人面孔的啟動。這一分數的含義是,更多的負數表明了對非洲裔美國人的更深的消極態度。這個測量也表明白人被試對黑人面孔呈現消極反應,而非洲裔美國人對同樣一張臉則呈現積極反應。但更為重要的發現是,白人被試的反應也存在顯著的個體差異:有的非常消極,有的則比較積極。這些差異是否與其他偏見測量方法有顯著的相關呢?為了驗證這點,在實驗的最後一個階段,通過其他幾種不同的方法引導被試表現他們的偏見。一種方法是:被試與一個非洲裔美國人的實驗者進行10分鐘的對話,非洲裔美國人向被試解釋這個研究(事實上,解釋是幌子,目的是觀察被試的面部表情),並對每個被試表現出來的友好和感興趣程度進行等級評定。結果驗證了被試對黑人、白人面孔的自動反應與他們對待非洲裔美國人實驗者的態度有顯著相關。這兩種測量方法之間存在顯著正相關,也就是對黑人面孔表現出更多消極反應的被試,對黑人也表現出更為消極的行為。

在另一個關於被試對非洲裔美國人態度的測量中,要求被試回答一些關於1992年著名的Rodney King案件後續事件的問題。在這個案件中,4個洛杉磯白人警察毆打一個非洲裔美國人Rodney King卻被判無罪釋放。旁觀者將這一殘忍場面拍攝下來並在全國播放,引起軒然大波。當法庭宣判白人警察無罪時,非洲裔美國人非常憤怒,在洛杉磯爆發了搶劫和騷亂。實驗中要求被試對這個案件進行思考,並說明白人和黑人應分別為騷亂承擔多大責任。結果表明,這個測量和他們對黑人/白人面孔的自動反應成正相關。那些對黑人面孔表現出較多消極自動反應的被試更傾向於將騷亂的責任歸因於黑人。

總之,被試對黑人面孔所產生的自動情感反應與他們自己的種族身份、他們對非洲裔美國人實驗者的行為,以及他們在多大程度上將Rodney King事件導致的騷亂的責任歸因於黑人或白人均有著緊密的關係。這表明對自動情感反應的測量是一種有效的測量人們對非洲裔美國人態度的方法。但這些自動情感反應與被試對現代種族偏見量表的反應不存在相關性,通過現代種族偏見量表被劃為弱偏見的被試,並沒有比強偏見的被試對黑人面孔表現出更少的消極情感。這也和Devine(1989)的結論有一些出入,並且說明Devine 得出的某些結論的可靠性值得懷疑。Devine發現持有強弱不同偏見的個體,在自動反應上沒有差別,因為她採用的量表並不能有效區分被試的偏見程度。如果她用一個更好的測量方法,可能也會像Fazio與他的同事那樣,發現人們對非洲裔美國人持有不同的態度,會對這一群體表現出不同的自動反應。

Fazio和他的同事另外進行了幾項實驗來探討為什麼現代種族偏見量表不能有效測量人們的偏見程度。他們認為儘管這個量表可能在某一時期非常靈敏,但對於現在的被試卻不是非常適用,被試能夠認識到這一量表是用於測量他們的偏見,而那些想要掩飾自己偏見的人就會適當地調整他們的反應。這個量表也測量了保守性,那些保守的被試,即使他們對非洲裔美國人的態度是積極的,也仍然獲得偏見高分(Fazio,1995),這影響了測量的信度。由此,我們可以看出現代種族偏見量表不能有效地區分種族主義者和非種族主義者。

對Devine的觀點——刻板印象的自動激活不存在個體差異——的另一個質疑集中於她在研究中所採用的啟動詞的性質。前面提到過,許多詞都是負性詞語(例如懶惰、貧民窟、福利)。兩類研究都發現,當利用與刻板印象有關的中性詞作為啟動詞時,被試在思維和判斷上存在明顯的個體差異。在英國開展的一系列研究中所使用的測量被試偏見強弱的工具是在現代種族偏見量表的基礎上,結合英國當時的實際情況編製而成的(比如,“獲得英國國籍應當更容易些”,“議會中黑人議員的比例太低,各政黨應當積極改進這一點”;Lepore & Brown,1997)。當英國白人無意識地受到針對黑人的刻板印象的相關中性詞(比如黑人、西印度人)啟動時,只有持強偏見的個體才會自動激活消極刻板印象,也只有他們受到黑人相關詞語啟動時,才會認為刻板印象對像具有攻擊性、不可靠,而低偏見者則不受啟動詞的影響。

有趣的是,與Devine的研究結論一致,使用那些與消極刻板印象內容有關的啟動詞(如粗魯、骯髒、毒品),偏見程度不同的個體的表現不存在差異,兩組被試都自動激活了消極刻板印象。這表明,當受到與消極刻板印象直接相關的信息啟動時,無論是否持有偏見,所有個體都會自動激活這一刻板印象。但只有那些具有較強偏見的人在受到中性詞語啟動時,才會激活消極刻板印象。

依照相同的思路,另一項研究發現,幾種測量偏見的方法,包括現代種族偏見量表,可以預測對非洲裔美國人的消極刻板印象和對白人的積極刻板印象在受到中性詞的啟動(黑或白;Witten,Judd,& Park,1997)時,會有多大程度的激活。換句話說,受到中性詞的啟動時,強偏見者比弱偏見者更有可能自動激活對非洲裔美國人的消極刻板印象。我們不是很清楚為什麼現代種族偏見量表及其英國版本能預測這些研究中刻板印象的自動激活,而在Fazio和他的同事的研究中,這一測量工具卻不能預測出自動情感反應。但該研究與在英國進行的研究的總體結論是一致的,即當受到與黑人相關的中性詞語啟動時,強偏見者比弱偏見者更有可能自動激活消極想法與負面情感。

總之,人們對非洲裔美國人的自動反應是有所差別的。對非洲裔美國人這一群體持強偏見的人,受到與之相關的任何刺激都會自動激活那些與非洲裔美國人消極刻板印象相關的消極特徵,並伴隨消極情緒;詞語“黑人”或黑人面孔就足以引發持強偏見者的消極刻板印象。而對非洲裔美國人持有較弱偏見的人,同樣對這一群體的消極刻板印象相當熟悉,但只有當他們受到與消極刻板印象直接相關的材料暗示時,他們才會自動激活消極刻板印象。如受到貧民窟和福利等詞語的暗示時,即使沒有偏見的個體也會自動聯想到攻擊性。但這並不意味著沒有偏見的個體在任何情況下遇到與非洲裔美國人有關的事物,都會自動激活同樣的消極想法和情感。當他們遇到與非洲裔美國人有關的中性信息時,如果沒有明確地暗示消極刻板印象,他們就不會自動激活消極刻板印象;他們並不是無論何時看到非洲裔美國人或聽到與黑人有關的詞語,都會想到“攻擊性”。

刻板印象激活的內隱測量方法及其使用,將為探究人們內在的種族態度開創一個激動人心的前景(Fazio,1995)。很多對少數群體持有消極態度的人可能會因為不願被譴責是種族主義者而隱藏他們真實的態度。實際情況確實如此,他們會用非偏見的方式來回答外顯的偏見量表;對這些外顯問題的回答和那些沒有偏見的人一樣。但是,那些立足於自動、不可控的反應的巧妙且內隱的偏見量表卻能揭示人們真實的態度。所以我們需要做更多的努力來瞭解內隱量表和偏見行為在其他的情境中是如何聯繫起來的。但現有的研究表明,通過人們對那些與刻板印象群體有關的提示物的自動反應,有可能預測他們對該群體成員的行為。

刻板印象激活需佔用資源

儘管刻板印象的激活是無意識的、不需要注意參與,但刻板印象的激活也要依賴於足夠的認知資源。在認知資源充足的情況下能夠激活某一刻板印象的線索,在我們面臨一個艱巨的任務時,則可能不會激活相應的刻板印象。也就是說,認知繁忙會干擾刻板印象的自動激活。對此,有人進行了兩項研究,要求白人被試完成殘詞補全任務(Gilbert & Hixon,1991)。殘詞寫在卡片上,由一個亞洲人或白人助手在錄像中一一呈現卡片,每個卡片上只有一個殘詞。當被試看到每個殘詞時,都要求他們在15秒鐘內想出盡可能多的詞來完成該任務。實驗中有5個殘詞可以填成與亞洲裔美國學生的刻板印象有關的詞。比如,s_y可以填成shy,poli_e可以填成polite,ri_e可以填成rice。需要注意的是,每個殘詞也都可以填成與亞洲裔美國人無關的詞語。比如,s_y也可填成sky或say。這個測量的主要邏輯是:如果刻板印象被激活,那些刻板印象詞語就更容易被提取出來,因而被試更傾向於用這些詞來填充殘詞。因此,每個被試寫出的刻板印象詞語的數量就可作為衡量其刻板印象激活程度的指標。

在正常情況下,與亞洲人的接觸確實會激活對亞洲裔美國人的刻板印象;與亞洲人助手接觸的被試比與白人助手接觸的被試產生更多的刻板印象詞語,如表8.1所示。認知繁忙是否會干擾這些刻板印象的自動激活呢?為探討這個問題,要求一半的被試在認知繁忙條件下完成殘詞補全任務。這些被試一邊背誦8位數的數字,一邊觀看錄像帶,並完成殘詞補全。這種要求背誦數字的認知任務,減弱了被試對亞洲裔美國人刻板印象的激活。在這一實驗條件下,那些與亞洲人助手接觸的被試並沒有比與白人助手接觸的被試產生更多的刻板印象詞語,如表8.1所示。簡而言之,當看到一個亞洲人時,那些認知不繁忙的人會激活對亞洲裔美國人的刻板印象,但認知繁忙的被試則不會激活其刻板印象。

表8.1 面對亞洲人或白人助手時被試在不同認知繁忙程度條件下產生的刻板印象詞語數量

資料來源:Gilbert & Hixon (1991,表1, p.511). Copyright 1991) by the American Psychological Association. Reprinted with permission.

這些結果表明刻板印象的自動激活不是必然的,只有在認知資源充足的條件下這種激活才會發生。你可能會認為,在資源有限的情況下刻板印象不能被激活,是由於對亞洲裔美國人的刻板印象強度不大,達不到閾限水平。儘管有這樣的實驗證據,那些強大的、根深蒂固的刻板印象仍有可能在較少認知資源的情況下被激活。已有研究發現,閾下線索可激活對非洲裔美國人的刻板印象,因為這一刻板印象非常強大。即使是全神貫注於某事的個體,遇到非洲裔美國人時,也會自動激活刻板印象。然而,最近的一個研究發現情況並非如此(Spencer et al.,1998)。在這個研究中,給被試呈現每個殘詞之前先呈現白人或黑人畫像。要求被試在有額外或沒有額外認知任務兩種條件下完成殘詞補全任務。這些殘詞中有6個可以用與非洲裔美國人有關的詞語來填詞(比如敵意、危險、福利)。儘管此項研究針對那種可能更強的、對非洲裔美國人的刻板印象,但得出的結果跟Gibert和Hixon所得到的關於亞洲裔美國人的刻板印象一致:閾下呈現的黑人畫像激活了認知不繁忙被試對非洲裔美國人的刻板印象,而未激活認知繁忙被試對非洲裔美國人的刻板印象。這再次證明,認知繁忙破壞了刻板印象的激活。

此項研究清楚地表明,在有些情況下刻板印象能被自動激活,有些情況下又受到控制(Bargh,1996)。刻板印象的激活是自動的,因此在無意識的情況下就可發生;通過閾下呈現的面孔就可自動激活刻板印象。同時,這種自動的、無意識的激活又類似於控制過程,因為刻板印象的激活需要認知資源;只有在認知資源充足時才被激活,認知繁忙會使其激活受到干擾。

Spencer及其同事的進一步研究發現,當呈現與刻板印象激活有關的額外線索時,即使認知繁忙,被試也能自動激活刻板印象。他們提出,個體近期的失敗經驗可能激活刻板印象,因為在失敗之後,人們為了安慰自己,經常嘗試用消極的刻板印象去貶低別人,從而使自己顯得略高一籌(Fein & Spencer,1997;詳見刻板印象應用部分)。根據Bargh的自動激勵理論,在經過多次這樣的經歷之後,我們會在個人失敗與消極刻板印象之間形成緊密的聯繫(Bargh,1997;第7章)。因此,近期的失敗經歷,加上與刻板印象對像群體有關的提示,會引起消極刻板印象的自動激活。由於刻板印象與線索之間的關聯性如此之大,以至於在認知繁忙的情況下,刻板印象也會被激活。實際情況的確如此。

在此項研究中,首先讓被試完成一項假的智力測驗,並且在測試後會告知他們在這項測試中是成功了還是失敗了(Spencer,1998)。然後,在一個看起來似乎不相關的研究中,讓所有的被試都處於認知繁忙狀態,在閾限下呈現黑人或白人面孔的同時,要求被試完成殘詞補全任務。結果發現,在偽智力測驗中取得“成功”的被試,其表現類似於先前研究中的認知繁忙的被試;當他們受到黑人面孔啟動時,沒有激活對非洲裔美國人的刻板印象。但是那些“失敗”的被試,儘管處於認知繁忙狀態下,他們在受到黑人面孔啟動時,依然會激活刻板印象。這一系列的研究表明,刻板印象的自動激活通常需要認知資源,因此當我們耗盡認知資源時,刻板印象的激活也會遭到破壞。但是,當情境線索足夠強時,即使在資源短缺的情況下,刻板印象也能被激活。近期的失敗經歷以及與刻板印象對像群體相關的提示,兩方面因素聯合起來正好擁有這種能力。在此種情況下,即使處於認知繁忙狀態下的個體,也會自動激活刻板印象。

激活刻板印象通常需要足夠的認知資源。這一發現為令人煩惱的局面帶來了一點樂觀的因素。的確,我們會在自己無意識的情況下激活消極刻板印象,這可能帶來很多不幸的後果。但刻板印象激活不是不可避免的。在一些需要我們投入大量精力完成某個任務的情況下,即使遇到消極刻板印象對像群體中的成員,也可能會由於我們過於全神貫注於當前的任務而不會激活消極刻板印象。在工作中需要人們全神貫注的任務很多,人們需要集中精力解決與工作有關的問題,解決社會情境中人際關係問題。在諸如此類的情形下,自動激活消極刻板印象的認知資源就已被佔去。激活刻板印象需要認知資源這一發現表明,我們可以通過轉移我們的注意力來控制刻板印象的激活。稍後我將對這一可能性進行探討。

刻板印象的激活可以受到抑制

為避免從刻板印象的角度來看待一個人,我們需要抑制刻板印象。能做到這一點嗎?我們能抑制刻板印象的激活嗎?目前僅有少數幾個研究探討了這個問題,但這些研究表明,有時候刻板印象的激活確實能夠受到抑制(綜述見Kunda & Sinclair,1999)。當刻板印象的激活水平低於正常水平時,我們可以假設刻板印象已經受到抑制,或者已從頭腦中消除。一項研究表明,當我們遇到一個屬於多種刻板印象對像群體的個體時,比如一個中國女子,我們可能會激活其中某一個刻板印象而抑制其他的刻板印象(Macrae,Bodenhausen,& Milne,1995)。實驗中,當被試觀察一系列試圖引發對中國人的刻板印象的動作時——一個中國女子用筷子從碗裡挑麵條吃,這一動作確實激活了被試對中國人的刻板印象。更為有趣的是,他們抑制了適用於那個女子的其他刻板印象,即對女性的刻板印象。另一方面,為了引發被試對女人的刻板印象,讓被試觀察同一個中國女子的梳妝打扮動作,被試激活了對女性的刻板印象,而抑制了關於中國人的刻板印象。Macrae和他的同事認為,人們抑制了占次要地位的刻板印象,從而避免了刻板印象之間的相互干擾。這些研究還無法確定對激活過程的抑制是有意的還是無意的,但是這些研究首次為以下論斷提供了實驗支持:適用的刻板印象的激活有時可能會受到抑制。

另外一系列的研究表明,有時,我們可以有意識地抑制刻板印象的激活(Sinclair,1998;Sinclair & Kunda,1998)。遇到一個非洲裔美國人會使其他美國人自動地激活有關非洲裔美國人的刻板印象。然而,當受到非洲裔美國人的讚揚時,他們可能會希望通過抑制這種消極刻板印象,避免質疑該非洲裔美國人的可信度;畢竟,只有來自一個擅長於評價他人並且有能力的人的讚揚才有意義。以下實驗就是為了檢驗這些動機是否會對刻板印象的激活產生抑製作用。實驗中,首先向非黑人被試提供來自於一個黑人或白人對其表現的積極或消極反饋;其他被試則只觀察某些人接受同樣的反饋過程。接著,告訴被試下面的任務與前面的任務沒有關聯,要求被試完成殘詞補全任務,材料中包括多個可以填成與加拿大黑人的刻板印象有關的殘詞,加拿大是本項研究的實施地。

由於缺乏抑制黑人刻板印象的強烈動機,與黑人的接觸導致了黑人刻板印象的自動激活。被試無論從黑人那裡得到什麼樣的消極反饋,都有動力去激活對黑人的刻板印象以表明這些苛刻的評價者沒有什麼可信度。那些觀察他人從黑人那裡得到肯定或否定反饋的被試,由於在保持或降低自己的能力方面幾乎與自己沒有什麼利害關係,所以黑人的可信度與他們本人的能力並無什麼牽連。事實上,所有那些和黑人接觸的被試以及缺乏抑制動機的被試,確實激活了對黑人的刻板印象;與那些得到相同的白人評價的被試相比,他們更多地用與刻板印象有關的詞語完成殘詞補全任務。

當我們想抑制對黑人刻板印象的自動激活時,是否能夠成功呢?顯然是可以的。從黑人那裡得到積極反饋的被試,可以抑制對黑人的刻板印象的激活,因為這可以避免他們質疑黑人評價者的可信度。這些被試在殘詞補全任務中填寫的與刻板印象有關的詞語數量甚至低於基線組,基線組被試從白人那裡得到相同的積極反饋。換句話說,被試為了更加肯定自我價值從而抑制了對黑人的刻板印象。當被試沒有抑制刻板印象的動機時,與黑人的接觸就導致了對黑人刻板印象的自動激活。然而,有一定動機的被試就可以抑制刻板印象。由此可見,動機可以抑制刻板印象的自動激活。

並且,下面的這項研究發現,動機可以引導人們在眾多適用於某個體的刻板印象中進行選擇,從而激活那些他們自己希望被激活的刻板印象,而抑制那些與之矛盾的刻板印象(Kunda & Sinclair,2000;Sinclair,1998)。被黑人醫生讚揚並因此改善對黑人醫生看法的被試,會抑制對黑人的刻板印象,而激活對醫生的刻板印象(與從白人醫生那裡得到相同反饋或未得到任何反饋的被試相比)。與此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受到黑人醫生批評並因此降低對對方信任的被試,表現完全相反——他們激活了對黑人的刻板印象,而抑制了對醫生的刻板印象。由於我們可以對刻板印象進行選擇性激活和抑制,所以我們可以預測:當非黑人想給予一個黑人醫生好的評價時,則將對方看成一個醫生;想貶低這個黑人醫生時,則將對方看成一個黑人。

似乎只要我們想抑制一種刻板印象,就可以不激活它。在這些研究中,人們需要抑制刻板印象的激活,因為刻板印象會損害其對像在他們心目中的形象。這些結果對於任何一位關注刻板印象自動激活的人而言都是一個好消息,因為它暗示著利用其他目標也可抑制這種激活。最重要的是,避免產生偏見這一目標足以抑制刻板印象的激活,因此它也有可能避免由於激活刻板印象而造成的理解上的偏差或不良的行為。然而,僅僅當我們意識到一種不受歡迎的刻板印象被激活時,才可能對其進行抑制。如果刻板印象在意識之外激活,那麼我們就很難對其進行抑制。即使我們能在短期內成功抑制住不想要的刻板印象,但是從長遠來看,這種抑制可能會反彈,接下來我們討論這一點。

被抑制的刻板印象可能反彈

湯姆和埃瑪共進午餐時討論了種族優惠政策這一話題。湯姆覺得他應該注意自己的言語。因為通過與埃瑪的交往,他發現埃瑪對於男權主義極其敏感。過去許多次,他認為很中立的評論,埃瑪卻認為是男權者的論調。所以在與埃瑪交談的時候,湯姆總是極力避免表達任何對於女性的負性看法或感受,確保不會表達任何可能被看做男權主義者的觀點。午飯過後,湯姆又開始工作,評閱學生的論文。他看到的第一篇論文署名為Debbie Walker。 你認為這個名字會讓湯姆聯想到什麼呢?在用餐時努力地抑制對於女性的消極刻板印象,午餐後在他的腦海中出現這種刻板印象的概率有多少呢?回想一下,當我們試圖控制自己的想法時,往往會出現反向的逆轉:越試圖抑制一個想法,這種想法越有可能出現(Wegner,1994;第7章)。刻板印象也不例外(綜述見Monteith,Sherman,& Devine,1998)。

Neil Macrae和他的同事們所作的一系列研究探討了刻板印象的抑制對其接下來的提取和應用的影響(Macrae et al.,1994)。這些研究主要以英國人對理平頭的男人的刻板印象為研究對象,英國人對留平頭的群體有很深的偏見。在實驗的第一階段,呈現給學生一幅平頭男性的照片,並要求他們簡單地描述一下他生活當中具有代表性的一天。指導一半的被試抑制刻板印象,告知他們通過刻板印象認識別人會產生偏差,他們應該試著去避免以這種方式來揣測目標人物。控制組被試則沒有得到這方面的指導。

表8.2 對實驗組和控制組描述結果的評分以及對刻板印象相關和無關詞語的反應時間

資料來源:Macrae et al. (1994,表2, p.813). Copyright 1994) by the American Psychological Association.Reprinted with permission.

註:基線組被試沒有看到平頭男性的照片,也沒寫下任何評論

a. 反應時間的計量單位是毫秒

要求抑制刻板印象的被試按照要求完成任務。他們對於目標人物的描述由不瞭解被試實驗條件的評估者進行評分,由表8.2可知,實驗組的描述與刻板印象的關聯性小於控制組。這種對刻板印象的抑制,如何影響之後對刻板印象的激活和利用呢?

接下來的實驗任務表明,最初對刻板印象的抑制,導致在隨後情境中刻板印象的激活程度和使用率的提高。在一項要求被試完成詞彙判斷的研究中,驗證了刻板印象的激活。字符串中包括14個與平頭的消極刻板印象有關的負性詞語,以及14個與此刻板印象無關的負性詞語。這項任務的邏輯在於:如果一個詞語已經在被試的頭腦中激活,那麼他們就能更快地對該詞作出正確判斷。因此,對於刻板印象詞語的反應速度便是刻板印象是否激活的一個測量指標。如表8.2所示,起初抑制刻板印象的被試,對於刻板印象詞語的反應速度要比控制組快一些(兩組被試對與刻板印象無關詞語的反應速度一樣)。換句話說,對刻板印象進行抑制以後,被抑制的刻板印象反而更容易被提取出來。

另一項研究表明刻板印象可提取性的提高也可能會對行為產生影響(Macrae,1994)。完成第一階段任務後,被試被帶到另一個房間與這個目標人物見面。然而,當他們進入房間的時候,他們看到了擺成一排的八個空座位。可以看出,平頭男子剛剛離開房間,他的夾克和包放在第一個座位上。要求被試坐下來等那名男子。此時研究者感興趣的問題是,被試將會在他們自己與目標人物之間留多遠的距離,也就是他們將會坐在離那個目標人物的衣物多遠的座位上。和控制組相比,實驗組的被試坐在離目標人物更遠的位子上。由此可以推論,先前受到抑制的刻板印象出現了反彈,並使得被試想要與刻板印象對像保持更遠的社會距離。

這些研究以及其他類似的研究表明,當別人要求我們抑制某一刻板印象時,我們會有效地完成任務。但是,當我們轉向另一些任務而不再努力地抑制刻板印象時,可能這一刻板印象在我們大腦中變得更強烈。當我們自己要求自己抑制刻板印象時,情況也是如此(Macrae,Bodenhausen,& Milne,1998;綜述見Monteith et al.,1998)。在一種情景中,我們全力避免偏見的產生,但是當我們轉向一個新的環境、減少戒備時,我們反而更容易產生帶有偏見的思想與行動。

至此本章主要探討了我們在不同情況下激活刻板印象的程度,以及影響刻板印象激活和抑制的因素。接下來我將探討群體刻板印象會在哪些情況下,以及以何種方式影響我們對群體成員的判斷。

刻板印象的應用

刻板印象給個人信息塗上色彩

區別性解釋 想像一下,當一個白人女生走在校園裡,碰到一個年輕的美籍西班牙人蹲在自行車旁焦躁地擺弄著車鎖。她會認為他在做什麼呢?如果她碰到的是一個白人而不是一個美籍西班牙人在做同樣的事情,她的解釋會有所不同嗎?多項研究表明她的言行很可能會不同。如果一個人已存在的刻板印象中認為西班牙裔人比白人更有可能犯罪的話,她會假設擺弄自行車鎖的西班牙裔人在偷車,而認為做同樣事情的白人是在試著打開自己的自行車。換句話說,一個人的刻板印象會導致他對同樣的行為做出不同的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