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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原生家庭對人格形成的影響

很多深深影響我們當下的選擇和行為的觀念都源自孩提時代,儘管它們是錯誤的、不合時宜的。

沒有人生來就是聖母

不論你的奶奶是怎麼告訴你的,事實是,沒有人生來就是甘願付出的聖母。你可能是個很早就會笑的孩子,也可能是個安靜且容易滿足的孩子,或者,你可能有著一雙棕色的大眼睛、濃黑的睫毛和一頭濃髮。望著嬰兒車裡的你,人們總是柔聲細語。但「聖母詛咒」,我們所指並不是DNA賦予你的身體屬性。它是一系列觀念和行為的集合,對你而言已成問題,而你想要改變。現在,好消息是,這些觀念和行為是學來的。既然是學來的,那就可以忘掉,或者可以重新學習,換成對你的健康、幸福及安樂更有幫助且代價更少的方式。

一切從童年開始

關於我們是什麼樣的人以及該怎樣為人處世,很多深深植根於腦海裡的觀念源自我們的童年,而且通常可追溯到理性思維能力形成之前。於是,我們才會一直傾向於相信那些錯誤的、早就不合時宜的觀念。

昨天晚上坐公交車回家的時候,我被先後上車的兩個小孩兒深深吸引,觀察了他們好一會兒。他們坐在兒童車裡,看樣子都剛剛學會走路。其中一個是女孩兒,大約18個月大。她對周圍的一切都充滿好奇,首當其衝的就是她可愛的小運動鞋上亮粉色的鞋帶。她十分著迷,摸摸蝴蝶結的打結處,又摸摸一端的硬頭,探索著兩樣東西在形狀和質地上的不同,她在通過實踐來瞭解她的世界。這正是這個年紀的孩子要做的事情,就如同幼童訓練專家克裡斯托弗·格林博士所說的那樣——他十分瞭解孩子們。她的母親(或者可能是她的保姆)看起來好像也被她吸引了注意力,一直微笑著俯視著她,小聲地鼓勵她。不久,小女孩兒成功地解開了第一條鞋帶,然後又解開了另外一條。下一步,她脫掉了一隻鞋!她的臉上浮現滿滿的驚奇和快樂,胖乎乎的小手抓著她的戰利品。看著她的小臉兒,你就知道她並不是在「淘氣」,而是在探索。她的母親或保姆應該也是這麼想的,她用溫暖而冷靜的嗓音說了些什麼,大概意思是:「你真是個聰明的姑娘!但是我們得把鞋穿回去了,因為我們得下車了。」於是,她把鞋重新給小女孩兒穿上,把鞋帶繫好,這個過程中未顯露一絲憤怒或語氣加重。到這裡,我想,某些疲憊不堪的父母肯定要說這樣話:「啊哈,她絕對是保姆!她可能正盼著六點下班,然後去和男朋友過個美好的夜晚。」你會這樣想也不無道理,我稍後就會談到這個問題。

她們下車後,車上又上來一個女人,也帶了個小孩兒。這位母親或保姆面無表情,一副很厭煩的樣子。她帶的是個小男孩兒,年紀稍大一些,可能兩歲或兩歲半大,所以會說的話更多,也更活潑。女人在喂孩子零食,從小包裝袋裡一片一片地拿出來餵給小男孩兒,整個過程中卻幾乎不看他。隨後,她從包裡拿出一個大口杯,送到小男孩兒嘴邊。然後小男孩兒卻不停地用小手擋開杯子,並喊著:「不要(這個兩歲的孩子最喜歡的詞)。」女人顯然很沮喪,很快兩人就開了戰。這位母親或保姆皺著眉大聲地責備著小男孩兒。最後(在我下車之前),儘管這個女人壓低了聲音,我還是聽到她咬牙切齒地說:「你這個笨蛋!你一會兒就會覺得渴,那都是你自己的錯。」

現在的問題是,如果我看到的代表了這兩個孩子在日常生活中的樣子(當然,也有可能不是,畢竟我只觀察了一小會兒),那麼,你認為他們各自會在什麼樣的環境中長大?他們會怎樣認識自己?一個被告知自己很笨,另一個則被告知自己很聰明。事實上,在這個年齡段,語言本身其實是大人與孩子的交流中最不重要的部分;但孩子能夠從大人說話的語氣及肢體語言中感覺到很多東西,如微笑及溫暖的語氣彷彿在說:「你真可愛!我太喜歡你了!」而明顯憤怒的語氣則是在說:「你是一種痛苦!你讓我很生氣!」

請不要認為我很武斷,並且不現實。我知道,現實生活中,人們無法做到時時刻刻或大部分時間都像上述第一位母親或保姆那樣。我自己有兩個孩子,還有一個繼女,繼女也有兩個孩子。我想,照顧孩子是世界上最難的工作,可能也是當今社會中價值最低的工作。兩個兒子小時候,我的日子過得焦頭爛額,那時的我感覺非常孤單,沒有人重視我,也沒有人可以依靠。於是,這樣的我給予孩子們的溫暖和愛真得很少。我還記得,就在那輛46路公交車上,我曾經掉過眼淚。那時候一位老婦人責備我不應該坐在殘疾人專座上,而我當時手裡抱著一個嬰兒,旁邊還站著一個剛學走路的孩子。她厲聲地指責我:「你並不是殘疾人,你年輕又健康!」於是,我掙扎著站起身讓座給她(可愛的詛咒,當然,我讓了座,還道了歉),眼淚卻忍不住掉下了下來,小聲嘟噥了一句:「那要是帶孩子的母親呢?」然後我跌跌撞撞地下車,提前了兩站地,因為感覺非常丟臉,其他乘客都看著我們(但沒有人為我說話)。事後我無緣無故地訓斥了大兒子幾句,因為我又生氣又慚愧。也因為如此,我知道做一個完美的媽媽有多難。我也知道,較好的做法是,盡量做個「足夠好」、通人情的媽媽,但同時也要注意我們的行為對孩子們產生的影響,因為它們的確會產生影響。

有條件的愛:我是別人口中的我

自20世紀50年代開始,由約翰·鮑比及溫尼考特等先驅領導的嬰兒發育研究一再表明,我們年幼時別人對待我們的方式,與我們對自己的認識之間有著密切的聯繫。基本上,如果我們被視為可愛的、寶貴的和值得付出的,那麼我們長大後也(通常)會覺得自己是可愛的、寶貴的和值得付出的。我們對自己的核心觀念很大程度上也是積極的。

愛可以是有條件的,也可以是無條件的。「無條件的愛」意味著沒有附加條件,即「純粹是因為那個人是你而愛你」;而「有條件的愛」是有附加條件的,「我只在你做某些事情或不做某些事情時愛你」。

對於一個孩子來說,區別他們自己的本性和習性是件很難的事情。以一個小女孩兒為例,如果周圍人不停地因為她搶了弟弟的玩具車、拽了貓尾巴或對著祖母吐舌頭這類事情而指責她是個「壞女孩兒」,那麼,久而久之,她真的會開始認為自己是個「壞女孩兒」。相反,如果她有某些表現和行為的時候得到的是寵愛、表揚或關注,那麼,她長大後再有同樣的表現和行為時,她只會覺得那是值得的。心理學家卡爾·羅傑斯稱之為培養「價值條件」。然而,更有效的方法是,告訴孩子你愛她,她是你的寶貝,但她的那些行為不好,請她以後不要再那麼做。這種形式的教育(及教導)是在區別對待習性與本性,前者是可以習得和忘記的,而後者卻是很難改變的。

大多數被「聖母詛咒」折磨的人都在幼年時培養了一些(或很多)無用的「價值條件」。

莫妮卡:1000瓦的燈泡

39歲的莫妮卡來找我,她覺得自己孤立無助,十分不安。她感覺自己無法像其他人那樣去交朋友,並且,儘管她和她的另一半相處得不錯,但她的社交恐懼症已經開始導致他們之間產生了一些摩擦,尤其是在她不想花時間與他的朋友和家人相處的時候。

一眼看過去,莫妮卡並不像是個遭遇「聖母詛咒」之人,但隨著與她的交談越來越多,情況也越來越明顯——她無法維繫友情的主要原因是,她自己付出得太多,以至於覺得筋疲力盡、難以支撐下去。這種習慣存在已久,如此根深蒂固,以至於莫妮卡根本不會想到要去改變它。「我做不到和別人相處時不去付出,」她解釋說,「我只知道如何去做一隻1000瓦的燈泡,照亮每一個地方,振奮大家的情緒。我沒有一個循序漸進的過程;我只能要麼全盤付出,要麼就躲得遠遠的。」

就像很多「聖母」一樣,莫妮卡並不認為她自己的精力同樣是一種寶貴的資源,而且她可以自行選擇使用它的方式、時間及對象。她潛意識裡遵循著這樣一條「死板的個人規則」:「當你和其他任何人在一起時,你應該拿出全部的注意力和精力。」鑒於這個案例跟「死板的個人規則」有關,我想要幫助莫妮卡發現「不然」情況下會怎樣。

「那麼,如果你不做一個1000瓦的燈泡會怎樣?」

聽到我的問題時,莫妮卡身體緊繃,看起來像是被嚇了一跳。一個一直滔滔不絕的人竟然沉默了。

「你在害怕什麼?」我溫柔地繼續著。莫妮卡開始哭泣。

「別人會不喜歡。我無法承受別人一丁點兒的不喜歡,哪怕是陌生人。我對別人的肢體語言很敏感,一點點變化也能感覺到。我不停地察言觀色,那才是讓人筋疲力盡的事。」

我們聊起了她的童年。莫妮卡3歲時,他們全家移居到了一個非常孤立的村莊。她的父親是個四處遊走的銷售員,常常不在家,她覺得她母親當時肯定很孤單,也不幸福。「每週只有一輛公交車開往最近的城鎮,她是個喜歡購物的人,所以,我想她那時肯定無聊至極,也可能非常生氣和沮喪。我們每天早晨送我哥哥去學校,然後回家,一起度過漫長的6小時。我是她的小幫手,幫她做各種家務,我記得當我做錯事時,她常常勃然大怒,也會因此打我,例如發現餐具櫃上有一點灰塵。但之後,我們也會相處得很愉快,我會為她唱歌跳舞,她會很高興,還說我是她最好的朋友,沒有人能像我一樣讓她冷靜下來。」

「你最害怕什麼?」我問道,「她生氣,還是不喜歡你?」

「嗯,我想兩者是密不可分的。我那時小,分不清具體的差別。我只知道,如果我無法讓她高興,她就會發瘋,大喊大叫,甚至打我。」

「你是否覺得,如果現在有人不喜歡你,他們會對你發脾氣,甚至打你?」我問道。

莫妮卡吃驚地望著我,「不,當然不,那太荒謬了!」可隨後,她又若有所思地講:「事實上,也許我會這麼想。我的恐懼感太強烈,我應該是把某種非常強勢和戲劇性的東西與現實中的朋友關係聯繫在了一起。但是,成年後的我從來不敢去測試結果,或許某種程度上我是這麼認為的。」

為了生存而做「聖母」

其實,孩子們沒有真正的力量去反抗、逃離或尋求別人的幫助。他們所擁有的選擇極少,其中一個便是管控自己的行為,讓他們的監護人滿意。因此,是否可愛彷彿就成了一項關乎生死的事情。

對莫妮卡來說,如果能夠取悅母親,或讓她高興,而不要生氣或難過,那她就能避免痛苦及伴隨而來的強烈恐懼。但她把這種幾乎算是恐懼反應的心理帶進了她的成年生活中,用於應對每個人(尤其是女人)臉上最細微的不喜歡的暗示,她下意識地把這類表情當成了拒絕別人後身體或精神將承受痛苦的預兆。

至於那些讓母親生氣和情緒陰晴不定的事情,沒有一件是幼小的莫妮卡的責任,事情並非因她而起,她也無法解決。然而,七八歲之前,我們的大腦幾乎沒有什麼理性思考的能力,這期間,我們通常依賴於所謂的「奇幻思維」來思考問題。這就意味著,我們只是以為我們能夠控制這個世界,以及周圍人的行為。正因為如此,這個年齡段的孩子可能會有一些執著(例如,「如果我不踩人行道兩邊的線,熊就抓不到我」),他們與世界交換條件,以緩解他們的不安。於是就有了這樣的「死板的個人規則」:「如果我一直都表現得很好(細心、安靜、勤奮,或其他很多能夠得到別人認可的行為),那麼,我的媽媽(爸爸或哥哥)就會高興並愛我(或者,他們就不會吼我或懲罰我)。」有些時候,遵守這樣的規則確實奏效,這就加強了孩子的這種觀念。

有時候,我們會很聽話、貼心、親切而善良,大人就會用一種充滿愛的方式來回應我們。接著,就像對小型賭博機上了癮的人一樣,我們會一再嘗試,試圖贏得頭彩,殊不知我們的勝利其實是非常隨機的。而且,我們根本無法通過不斷重複同樣的贏取戰略來控制他人。當然,當我們沒有贏得頭彩卻從大人那得到了想要的回應時,我們還是會認為自己應該更努力一些,而沒能經常贏得勝利是我們自己的過錯。

這些思維及行為模式在我們年幼時有效地幫我們得到了我們需要的東西,因此,雖然沒有得到檢驗,它們還是輕而易舉地進入我們的成年生活。但到了這時,它們的效力已大大減弱,反而無益於我們心願的達成。因此,對於莫妮卡來說,她的戰略是打足精神做個讓周圍人都愉快的人,但這種戰略只在她小時候有效。但現在,這個戰略卻讓她筋疲力盡、疲憊不堪,以至於她想要避開社交活動,於是她才會覺得孤單和沒有朋友。我能為莫妮卡做的就是,找到讓她能夠穩妥地測試她的觀念的方法,通過進行一步步小的行為實驗讓她知道,別人的不喜歡並不會導致難以控制或承受的結果(相關內容見第八章)。

「憤怒逃避者」與「認可追求者」

就像莫妮卡一樣,很多「聖母」屬於「憤怒逃避者」類型:他們不同程度地害怕衝突、別人的不喜歡及批評。他們通常(但不是一直)會避免下列這些情況:投訴餐館服務不好、去商店退貨、任何形式的抱怨(不管理由多正當)、與人辯論或爭辯、拒絕別人的請求、請別人停止(或開始)做某事。他們還會盡量避開那些在工作場所、社區裡和學校操場上舉行的聚會活動。那些聚會者們總是試圖分享他們遭遇的不公平,並讓人們在他們的請願書上簽字。這樣的人光是出現在「憤怒逃避者」面前就足以令其感到不安了,即便他們沒有提出那些無法拒絕的請求。

與「憤怒逃避者」相反的是「認可追求者」。

就像逃避憤怒的情況一樣,追求認可也有很多方式。在我的個人清單上,居前幾位的是安慰、討好及表示同情,用這些方法應對正在生氣和咆哮的人,希望他們能夠喜歡我,並消消氣(並不是說他們一定是因為我而生氣,而是「聖母」的憤怒探測儀實在敏感,讓他們幾乎無法區別對待)。緊隨其後的是尋求讚揚、謝意及感激。其他還包括:追求「滿分」(不管對你來說意味著什麼,對於下文中提到的薩曼莎,它意味著一塵不染的房子和熨得整整齊齊的嬰兒連腳褲);做好事;從不拒絕別人;努力確保每個人都喜歡你(或一定沒有人不喜歡你);做個隨和、樂於助人、體貼、和藹、有禮貌及不自私的人。你可能會從中找到部分相同點,或這些特點你身上都有,也許你還可以給這個清單加上很多內容。當然,這些行為本身沒有錯。儘管如此,我們都知道,它們對我們弊大於利,因為我們自認為別無選擇,也因此覺得自己陷入了它們編織的困境。其實,我們更想要的是:「做個可愛的人,但只在我們完全自願的情況下。」

如果你能夠確定,你是在從那些實際對你有某種影響力的人(如你的老闆)那裡得到認可,或者,作為一個成人,你是在從那些你潛意識中選擇信從的人(如你的伴侶、朋友和父母)那裡得到認可(這種情況可能性更大),那麼,你就會覺得一切都沒問題。你立刻會覺得平靜而穩妥,自我感覺良好。這就是為什麼「可愛的人」通常都有完美主義傾向的原因。以莫妮卡為例:如果她可以完美地完成母親交代的所有任務,她就會得到表揚、溫暖的注視或一個擁抱。但如果有一丁點兒事在她母親眼裡顯得不盡完美,她就會被母親破口大罵、指責、懲罰或漠視。

根據我的經驗,大多數遭受「聖母詛咒」折磨的人都是「憤怒逃避者」與「認可追求者」的結合體,只是看哪一種表現更強烈而已。

薩曼莎:現在誰會認可我?

對於薩曼莎來說,自從35歲生完第一個孩子之後,她的生活就變得非常艱辛。「我有一點兒迷茫,我不再瞭解自己,」她哭著對我說,「在生依奇之前,我一直在努力工作,也有著雄心壯志,但現在,我只能讓一切順其自然。我在意別人怎麼看待我、我的職業及我的外貌。生完孩子後,我胖了很多,我擔心老公覺得我失去了魅力。」

對於大多數女性來說,向母親角色的轉換對她們的自身形象造成了巨大的負擔。通常,她們的很多一貫作風會消失,其中包括工作起來的游刃有餘、對自己身體的愛護、對朋友或夥伴的積極性,以及花時間做自己想做的事情的意願。它們中有些會永遠消失,有些則只是暫時性的,有些則會被其他東西代替,這些女性甚至自己都不知道這些替代的東西是什麼。

薩曼莎解釋說,她是家裡的獨生女,父母都很溺愛她。父母告訴她,她很特別,只要肯努力,任何事都能成功。她癡迷於芭蕾舞,夢想著做一個世界著名的芭蕾舞女演員,成為《天鵝湖》的女主角,贏得雷鳴般的掌聲。「從3歲到17歲,我每週有四個晚上都在練習芭蕾,週末也是。我的老師非常嚴格。她真的逼得很緊,非常吝嗇她的表揚。如果我能夠在芭蕾舞考試中得到高分,我最多只能得到一個微微的嘴角上揚、眉毛上挑以及一個警告,告訴我下一次考試會更難,所以我最好勤加練習!」

在我們進行交流的過程中,薩曼莎認識到,她完全被獲得表揚的渴望主宰著,在任何情況下都想做「(芭蕾舞)老師的寵兒」。

「事實上,我的職業觀源自這段做舞者的經歷。我無法小覷舞蹈老師對我的性格造成的影響。我的上一任老闆很喜歡我,因為我每天早上都是最早進辦公室的,而且晚上也走得最晚。我像瘋子一樣工作,但一切也只是為了贏得老闆的表揚。」

從哪裡獲得認可?

很多人都會在薩曼莎的故事中看到一些自己童年的影子。當獲得的認可不夠時,我們就會上癮般地想要得到它,想盡辦法通過各種途徑尋找它,有時候甚至不加選擇。

心理學先驅卡爾·羅傑斯對「評價源」進行過描述。他所說的「評價源」分為內、外兩種,取決於你是自己評判自己的行動、工作、成就及行為舉止(內評價源),還是受他人評價的影響(外評價源)。

當然,情況各有不同,大部分人是二者兼有之。但我們也不得不面對現實。例如,在外部考試及資格認證的過程中,外評價源的GCSE(普通中學教育證書考試)成績都是F,那麼,即使你的內評價源說你是個A級水平的學生,也無濟於事。當今世界,從無窮無盡的各類考試,到個人網站上的分級照片,大量外部評價創造了一種競爭激烈的文化。

但是,也有這樣的可能性:如果你被施了「聖母詛咒」,那麼你的外源會比內源強勢得多。事實上,很多咨詢者都很難感受到任何自我評判或評價。他們已經把這種評判的權力交給了別人,通常這種習慣都源自童年。那時候,一切評判都圍繞著他們做了什麼,而不是他們是怎樣的人。這讓我們再次想起有條件的愛,那種情況下,你更傾向於通過自己的行為去獲得別人的愛和重視,而不是憑借本身的樣子。

觀念形成於敏感的青少年時期

這麼多年與咨詢者並肩作戰的經驗告訴我,並非只有幼年時的經歷會導致我們形成一些對日後生活毫無用處的觀念和行為模式;我相信,敏感的青少年時期發生的事同樣會產生了強大而持久的影響。

艾拉:害怕壞女孩兒

在艾拉長大的過程中,她的父親在一家大型跨國公司工作,經常被派往不同的國家,每次一待就是好幾年。於是,艾拉也總是換學校,所以她一直都覺得自己是個新生,甚至常常不知道如何用母語與人交流。

艾拉很聰明,學東西也快,所以她不覺得有太大問題,直到她進入了青少年時期。「那時候,我在美國的一所高中讀書,那感覺就像是電影《賤女孩》3里面的場景。學校裡有一群超級酷的女孩,簡直是酷中極品。那時的我有點兒像書獃子,既不會打扮,也不會玩兒。對於像我這樣的人來說,她們完全就是壞女孩兒。她們嘲笑我的髮型、口音,以及我對男孩子的無知。」

艾拉感覺自己格格不入並受人排擠,別人嘲笑她是「失敗者」,她也漸漸將這種嘲笑內化了。「每週六晚上,我總是待在家裡,和爸爸、媽媽一起看那些垃圾的電視節目。從來沒有人給我打電話。週一早晨,那些女孩兒閒聊時總會提到她們參加了什麼樣的聚會、誰跟誰打得火熱、誰喜歡誰……而我總是被排除在這個令人興奮又喧雜的世界之外。」

長大後的艾拉對朋友的認可十分依賴,始終擔心自己會被朋友們拒絕或排斥。如果她知道某次社交活動自己沒受到邀請,就會一連好幾天分析自己對誰說過什麼,想要弄清楚自己是否得罪了人。艾拉癡迷於迎合她那群朋友。雖然她現在已經有能力為自己添置新衣服,也有錢做個「合適」的髮型,但她在人群中還是常常會覺得不安,並總是控制自己要說的話和要做的事,以便讓自己不會顯得太突出,以免引來不友好的關注。

「我從未覺得我可以做自己,甚至我現在都無法確定我到底是個怎樣的人。我從來都不覺得自己可以拒絕別人的請求或邀請,因為我不想得罪人。」這就是艾拉不快樂的全部原因。「有時候,我很討厭自己的生活,真想搬得遠遠的,一切從頭開始。」她直截了當地這樣對我說。

很多人會對艾拉逃離的想法深有同感。我們會在後面的內容中再談到她(見第三章和第八章),屆時我們會知道,她是如何努力與真正的自我重建聯繫,又是如何強化她的評價內源,並減少對同齡人認可的依賴。

評價內源

關於自身對異性吸引力的認知和態度的形成,青少年時期是一個關鍵時期:我迷人嗎?男孩們/女孩們會想要和我約會嗎?我怎樣做才能變得更有魅力?

薩拉:酒吧裡喝到最後的酒友

36歲的薩拉來找我,因為她覺得,她不僅用無休止的減肥和戒酒傷自己的身體,更甚者,她對欠缺完美的恐懼也在影響她與男性的關係。看來她那些無用的觀念形成於青少年時期,而非幼年時期。

「我有個非常快樂的童年,」薩拉說,「家人給了我足夠的安全感和樂趣。我們是那種快樂四溢的家庭,就像電視劇《五月的花朵》(The Darling Buds of May)中演的那樣。因此,當我們聚在一起時,世界就會變得很美好。」(薩拉極其擅長有趣的自嘲,後來她解釋說,這是為了堵住任何想要嘲諷她的人的嘴。)

「但當我十幾歲時,事情變得艱難了許多。我高中最好的朋友非常漂亮,但這一點兒好處都沒有。我得習慣做她的胖朋友。某種程度上,這迫使我變得有趣和可愛。我自我安慰地想:你們可能不會為我癡狂,但你們可能會覺得我是個好女孩兒。」

我們在交流的過程中,回憶青少年時期一些痛苦經歷的細節,薩拉突破性地找出了酗酒習慣產生的根源。她說:「有一段時間,我的漂亮朋友交了一個男朋友,是個橄欖球運動員。我總是跟她一起,我們會跟整隊的橄欖球運動員出去玩兒。我想嚴重的酗酒嗜好就是從那時起形成的。我無法成為他們想要約會的漂亮女孩,於是我就把自己變成了可以與他們一起喝酒、大笑的人。在聚會中,我總是喝到最後,在那些打橄欖球的男孩兒眼裡,這是非常酷的事情。」

薩拉一直暗自以為,那些注意她的男孩兒只是為了接近她那更迷人的朋友,以至於當有人真的喜歡她時,她更傾向於不去關注,並假設他們並不是真正喜歡自己。

在治療中,她第一次承認,她認識一個男孩兒,她知道他把她當朋友,但卻不敢相信他對她有更強烈的感覺,而事實上,她對他也有同樣的感覺。「他給我寫過很多信,我們會每天晚上通電話,一聊就是好幾個小時,但我早早地就扼殺了和他戀愛的可能性。我記得曾帶他去舞廳,並曾一度某種程度地抗拒與他的身體接觸,然後我看到了他臉上困惑的表情。我想我從來不相信他會真正地像對女朋友那樣對我感興趣。」

這段記憶讓薩拉很難過,但也讓她開始改變對自己及周圍男性的觀念,讓她認識到青少年時期的痛苦經歷是如何束縛現在的生活的。

同情條款:別管那些責備

重要的是,我們要以一種憐憫自己和自己能接受的方式,去深入探究和瞭解那些無用的觀念和行為舉止的來源,而不要害怕會出現更多否定和批判。一旦我們認清這些模式,就可以開始改變,讓自己從那些不再有幫助的思維和行為模式中解脫出來。在第六章中,我們會看到薩拉在以一種同情自己並行使權力的方式,與15歲的自己對話之後所發生的變化。

本著同樣的精神,我們也可以試著將帶有同情心的好奇和理解,應用到那些可能對這些模式的形成起到一定作用的成年人身上。對於大多數父母來說,不管他們自身處境如何,以及從他們的父母那得到的是什麼樣教育,他們都竭盡所能去養育自己的孩子。當我們能夠以某種平和的態度去探究過去時(見第四章),我和我的咨詢者們常常發現,在養育我們的過程中,父母承受了巨大的壓力。情況可能是這樣:一對夫妻有三個不到5歲的子女,他們沒什麼錢,沒人幫助他們,就連一次性紙尿布都買不起,疲憊不堪的他們難以控制自己的情緒,對子女也非常嚴格。或者,他們可能正身陷於失去某位至親的悲痛中,可能是他們的父母,也可能是不幸流產的孩子,只是他們從未提及。又或者,父親一直忙於工作,或有了外遇,所以他一回家就會引發可怕的爭吵或製造緊張氣氛。也有可能家裡有人生了重病或染上了某種惡習。這些情況中沒有一種情況應當由家裡的孩子來承擔責任,因為事情不是他們引起的,而他們也沒有解決的能力。

另外,同樣重要的是,很多關於兒童情感及心理發育的突破性觀點只是在近十來年才得到廣泛傳播並為大眾所接受。《超級保姆》給我們的主要啟示是,好父母等於無條件的愛加上明確的界限。這類電視節目的熱播帶來了廣泛的效應,但在前幾代人生活的年代,這類節目並沒有那麼流行。

畫個家譜圖

這個時候,畫個家譜圖可能會很有幫助,也會很有趣。它可以幫助你想起你成長的過程,並確定你的個人規則及觀念形成的由來。你可以從爺爺奶奶開始,到你這一代為止。女性用圈標注,男性用方塊標注,夫妻用直線連接,孩子位於父母下方,但別太在意畫得好看與否。

在治療中,家譜圖可以收集一切可能有幫助的信息,讓你知道你是如何成為今天的樣子的。其中可能包含離婚、搬家、外遇或親人猝死等生活事件。你還可以加上人物的心理刻畫,如挑剔、控制欲強、親切或寬容等,只要你知道或記得,就可以寫上去。你還可以與某個你信任的家庭成員談一談,以便發現更多細節。這個過程可能會喚醒許多痛苦的記憶,你也許無法獨自面對。如果是那樣,試著找個你信任的人聊聊,或者約個心理咨詢師談一談。

小結

以下是本章的核心觀點,以及我們在後面內容中要學習解決的問題。

·力爭「足夠好」。

·審視「價值條件」及某些觀念和行為舉止的起源與價值。

·強化你的評價內源。

·別管別人的責備。

·畫個家譜圖,幫助你確認個人規則及觀念的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