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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感調節器:鄧肯的庇護所

心理學家很早就知道最佳表現與最佳激勵有關,想把一件事情做好,你必須保持警覺全情投入,而不是興奮得不能專注於手頭上的事情。激勵條件因人而異,一些人在沒有視覺和聽覺刺激的環境下,如圖書館或者安靜且裝飾素雅的房間工作起來更高效;另外一些人則喜歡周圍有事情發生的環境。我喜歡在吵鬧的咖啡館工作,放著音樂,看著來來往往的人們,周圍有人在閒談,但是我的同事在這種環境下連一份報紙都讀不下去。

我們收集的關於自己的東西以及我們創造的環境並不是要表明我們的身份,而是用來控制我們的感情和想法。「情感調節器」——家庭照、紀念品、音響裡的光盤,甚至是牆上的顏色——能幫助一個人追憶往昔快樂時光,幫助一個人專注於重要工作,或者為一個人在城裡過夜打氣。

鄧肯的房間是我們評估過的一個房間,它看上去像是專門為讓他沉浸在音樂和書的世界裡而打造的,因此造就了一個舒適的環境。這是一個奢華的藏身之處(至少在學生看來是這樣的),如此的設計讓他享受著自己珍愛的收藏品。一張大床佔據了大部分空間:上邊是舒適的被子,床的一頭是枕頭。對著床的是一套時髦的多媒體娛樂設備,包含一台大型的高清電視和音響。音響環繞著整個房間。牆上全是書架,上面擺放著上百張錄像帶、光盤和上百本書。

不像大多數的高科技環境那樣冰冷讓人不快,他的房間溫暖而有吸引力。木質的書架和誘人的床上用品讓你想待上一會兒,享受房間帶來的感覺體驗。這個房間能滿足你的所有需求。如果你想看一部電影,你無須費力回憶演員的名字,或者他與奧黛麗·赫本出演的電影名字,因為電影集和音樂推薦集都觸手可及(我們早在谷歌和互聯網電影數據庫提供這些近乎過時的信息之前就對鄧肯的房間進行過評估)。想要把海頓(Haydn)的交響樂調到最大音量嗎?沒問題。遙控器就在手上。我能看見我們的評判者並沒有去下一個房間,相反,他們被鄧肯的避難所吸引了。他能幹地創造了一個私人空間,留下一些揭示他個性的線索。許多學生能夠在這樣的生活中發現快樂,他們會對任何有自我放縱感的事物產生謹慎的懷疑心理。而鄧肯與他們不同,他能在自我放縱中得到快樂;他可以擺脫工作和生活帶來的煩惱,的確,他已經做好為這樣做而努力的準備了。一些人不能擺脫或者不想擺脫,但顯然,鄧肯能夠做到。

套房衛生間是另一個可以尋找情感調節器的地方。跟次衛相比,它們更有私密性。實際上除了房主,它們不需要迎合任何人。房主可以把它們當作心靈庇護所。作為研究項目的一部分,我和合作者們參觀了這樣的一處庇護所。一個大且深的浴缸,周圍是蠟燭和一瓶一瓶的浴鹽,一張張厚浴墊和一本本觸手可及的雜誌,讓人聯想到想要遠離塵囂的某些人。通過環境來放縱自己,她在心理空間裡留下了線索——她要追求並且想要實現的途徑。我們知道,寧靜是她想要的理想狀態,我們還知道,她會躲進這個庇護所,尋求安靜,這時,便遠離了令她分神的外部世界(其他人可能會在山頂,或者與伴侶坐在托斯卡納區的沉寂小鎮的街邊咖啡屋尋找平靜時刻)。

人也會用音樂來控制或維持所思所想,他們的選擇是判斷個性的有用線索。當我看到一張光盤音樂集收錄了很多舒緩的爵士樂時,這就暗示著主人維持著一種平靜的情緒;那些吹捧斯坦·蓋茨(Stan Getz)、艾靈頓公爵(Duke Ellington)和比莉·荷莉戴(Billie Holiday)的人,一般比不喜歡爵士的人更樂觀一點。音樂是控制情緒的一種廣泛傳播並且高度靈活的方式。音樂如此強大,有時被用於心理實驗來影響研究對象的心情。

有時也會有一兩個例外(例如爵士樂)。令我們感到驚訝的是,居住空間裡關於人們焦慮程度的線索少之又少。然而,有一條有趣的線索:鼓舞人的海報。顯然,高度神經質的焦慮者使用傳達自我肯定和鼓舞人心的信息的海報來控制自己對事物的擔憂和憂鬱情緒。海報是視覺形式的自我調節。近來,我瞭解了那些作為情感調節器的符號的多重功效。我受邀到一所大學進行講座,給大家介紹我的一些發現。開始前,我與幾位教員進行了一對一的談話。其中有一個男士,我稱他為拉裡,他看上去很痛苦。僅僅通過與他的聊天,我瞭解到,他生活得很艱辛——你需要照料你自己,因為沒有任何人會照顧你或者幫助你。所以,對學生嚴厲是對他們好,因為他們馬上就會知道世界的殘酷性。他說到一點:「你可以做你喜歡的工作,但是沒有人會給你任何獎勵。」

就在他進行演說時,我注意到在系辦公室裡一系列的用他的標準來看有心理重要性的事物。牆上掛著的物品裡有幾個裝裱的證書和獎品。更有趣的是周圍書架上新奇的獎品——塑料獎盃,或者一些有絲帶的長毛動物,絲帶上寫著「世界上最好的爸爸」和「你值得擁有獎牌」。當然,這些可以被當作有趣的玩笑。但為什麼我見到的所有教師中只有他有這樣的趣事?這些新奇的獎品和實質的獎品使我明白,在一個基礎的水平之上,拉裡感覺不被賞識。當他的同事得到認可的時候,比如一次加薪或者一份獎品,我敢說他一定會生氣。

我們大多數人都希望被賞識,但是拉裡深深地渴求得到這個在他看來艱難且充滿敵意的外在世界的稱讚。我預測他的系領導和同事會發現,偶爾主動對他的行為或者成績讚賞一下,對他而言會有深遠的意義。他的家人和給予他那些新奇獎品的人已經明白了這一點。

拉裡的獎品永遠留在辦公室裡,但是一些形式的自我調節卻是根據需求來使用的。我的同事比爾·斯旺的辦公室裡有一張尼德·瓊斯的照片,他曾是比爾最敬重的好朋友,著名的社會心理學家,現在去世了。照片放在不尋常的地方——貼在比爾桌上櫃子的櫃門內側。尼德的照片將他們友誼的美好回憶帶回,激勵比爾做好自己的工作。但是如果把照片放到外邊,用大頭釘固定在公告板上,放在窗台上,或者貼在櫃子外邊就會非常明顯。比爾想要感受好友帶來的溫暖感覺和回憶,而不想深陷其中或者被分神。因此,他創造了管理關於尼德的回憶對其影響作用的系統。當他想念尼德的時候,他只需打開櫃門,拿出來看一眼。他的這個系統不僅讓我們瞭解到比爾對朋友的尊敬,也告訴我們他管理情緒的風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