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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社會人格者的招數

第一招就是魅力,魅力是一種不可低估的社交能力。

當多琳認為她可以靠魅力達成某些目的時,便會把這一點施展到極致。我們的老朋友斯基普為了給生意夥伴施加影響,為讓自己一路平步青雲,達到支配企業的目的,也是沒少施展個人魅力。魅力是反社會人格者的主要特徵,儘管這種關聯看似有點違反直覺。反社會人格者身上有種很強的魅力,這是一種難於言表的領袖魅力,已經有無數受害者和嘗試對反社會人格病狀進行分類的研究人員察覺並談到了這一點。這是一個突出特徵。我在工作中瞭解到的絕大多數受害者,都說他們最初跟反社會人格者建立交情,以及之後進一步發展關係都源自反社會人格者的魅力,即便這些人會給他們造成痛苦。我曾無數次看到人們搖搖頭,然後感歎:「我從未見過像他這麼有魅力的人」「我覺得我和她似曾相識」「他身上有一種在其他人身上找不到的力量」。

我把反社會人格者的魅力比作掠食動物身上的魅力。例如,當我們觀察大型貓科動物時,很容易就會被它們的動作、獨立性以及力量所吸引。但如果我們在某個錯誤的時間和地點直接跟美洲豹面對面,我們根本沒有機會逃脫,會嚇得渾身抽搐。捕食者讓人神魂顛倒的魅力通常就是獵物從未經歷過的也是最後經歷的一件事(我這裡用高貴的美洲豹來做比喻,但我聽說過很多遭受虐待或義憤填膺的受害者用爬行動物來比喻反社會人格者)。

危險對我們有種溫和的吸引力,而這也增添了反社會人格者的動物性魅力。傳統觀點認為危險的人有魅力,而當我們癡迷於反社會人格者的魅力時,這個陳詞濫調的道理便不言而喻。反社會人格者在很多方面都很危險。最顯著的特點就是他們對危險情境和機會的偏愛,以及說服別人和自己一起冒險的能力。正常人偶爾(但只是偶爾)喜歡嘗試一點兒小冒險和刺激。我們會花錢坐一趟嚇死人的大型過山車,也會花錢進電影院看一部注定會讓自己晚上做噩夢的血腥驚悚片。我們偶爾喜歡嘗試一下刺激的事情,因此我們會覺得反社會人格者看起來,至少在一開始的時候格外迷人。受邀參加一場冒險,與一位不斷做出超常選擇的人士交往,最初可能非常令人興奮。

「我們今晚刷你的信用卡飛往巴黎吧」「讓我們用你的積蓄做一樁聽起來很蠢的生意吧,但憑借我們兩個人的頭腦一定會火爆興旺的」「我們去海灘觀賞颶風吧」「我們現在就結婚吧」「別去搭理你那些無聊的朋友,我們一起跑掉吧」「我們在電梯裡做愛吧」「把你的錢投在我剛剛得到的內幕消息上吧」「我們一起嘲笑那些規定吧」「我們就穿T恤衫和牛仔褲走進那家高檔餐廳吧」「我們看看你的車到底能跑多快」「讓我們活出一些自我吧」。

以上這些例子體現了反社會人格者的「自發性」、冒險以及「魅力」這三大風格,儘管這些露骨的誘騙讀起來會讓人咯咯直笑,但整體方法卻能讓他們屢屢成功。一些不受良知束縛的人很容易就能讓我們感到自己的人生乏味無聊、循規蹈矩、黯淡平庸,所以我們應該加入他的行列,因為他的人生代表了一種更有意義、更令人愉悅的生存模式。從夏娃與蛇開始,我們的史書和古典小說就充斥著冒險者和為惡者用花言巧語和個人魅力控制,甚至毀滅他人的故事。我們生活中多少都有跟這種人擦肩而過的記憶,這種回憶讓人脊背發冷。也就是說,如果幸運的話,我們只是與他們擦肩而過。如果運氣不好,淪為無恥之徒魅力蠱惑下的受害者,那這種徹底的個人悲劇將形成一生都難以磨滅的記憶。

此外,無恥之徒對我們的瞭解比我們對他們的瞭解要更多。我們很難發現誰是沒有良知的人,但一個沒有良知的人立刻就能夠識別出誰比較正派,誰比較容易相信他人。斯基普還是個孩子的時候,就知道可以利用誰為他買鞭炮。而他長大之後,馬上就發現朱麗葉是可以跟他過上幾十年的人,而且她永遠都不會質疑他浮誇的生活。多琳·利特菲爾德早就看出接待員艾薇是個容易上當受騙的人,而且也相當清楚傑姬·魯賓斯坦是一個體貼、可靠、會主動承擔不屬於自己責任的人。

當反社會人格者把一個人當作一枚有利用價值的棋子時,他就會琢磨這個人。他會精心研究怎樣操縱利用這個人,而且為了達到這個目的,他還會研究如何拍這個人的馬屁,如何給這個人灌迷魂湯。此外,他曉得可以通過宣稱自己和受害者在某些方面很像這一招,來增進彼此的熟悉和親密程度。即便反社會人格者已經從受害人的生活中消失,他們還是會時常想起那些甜言蜜語,例如「你知道嗎,我覺得我們彼此很像」「我很清楚,你就是我的靈魂伴侶」等。這些話回想起來簡直是一種侮辱,雖然它們假得令人髮指,卻還是經常縈繞在受害者的耳邊。

與此相關的是,沒有良知的人有一種能夠感知哪些人無法抵抗性挑逗的神奇嗅覺,因此色誘便是反社會人格者常用的另一個招數。對於絕大多數人而言,性關係不免會牽涉感情,哪怕僅僅是露水姻緣。這個情感紐帶會被冷酷無情之人拿來利用,攫取他們想要的東西,如忠誠、財政支持、信息、「征服」的感覺,或者可能只是為了把自己偽裝成常人而建立臨時的情感關係。這是一個很好分辨的故事,在文學和歷史中一再重演。但我們很少能判斷出這一招賦予了反社會人格者多大的能量去控制一個人、一群人或一個機構。躲在組織中的反社會人格者只要讓一兩個普通人拜倒在他們的危險魅力之下,就能夠永遠隱藏自身行徑。例如,多琳之所以能夠冒充心理學家,主要是因為有兩個被她色誘的人為她寫了推薦信。而當傑姬試圖揭露多琳的反社會人格行為時,冒出了第三個人,也就是該單位的主任,或許也是因為跟多琳有染,便出面把此事壓了下來,從而讓這位性感誘人的利特菲爾德「醫生」在這家醫院多待了六年。

色誘只是這場遊戲的一方面,我們也會被反社會人格者的演技所欺騙。人生若抽離了良知,便只剩下欺騙與假象,因此聰明的反社會人格者通常會變成一個演技派,甚至掌握了專業演員採用的獨特表演技法。矛盾的是,自如地表露情感竟成了冷血的反社會人格者的第二天性,他們表面上對另一個人的問題表現出濃烈的興趣,或是看上去很熱情,有一腔愛國之情,會義憤填膺,會因謙虛而臉紅,會悲傷地抽泣。只要他們想要,隨時都可以滴下鱷魚的眼淚,這就是反社會人格者的特色標誌。多琳很有把握自己的眼淚可以把艾薇打動,所以她會在艾薇面前假裝慈悲地為丹尼斯流下眼淚。更可笑的是,當她編造小狗因罹患某種可怕且痛苦的疾病,「迫使」她不得不對它進行安樂死的時候,無疑又會在艾薇面前哭得稀里嘩啦。

尤其是在那些受到良知約束的人用真相逐漸逼問和對抗反社會人格者的時候,這些殘酷無情之人往往會流下鱷魚的眼淚。一個反社會人格者快要被逼入絕境之時,頓時就會變成一個可憐兮兮的淚人兒,沒有哪個有良知的人會繼續對他施壓。還有一種相反的情形:有時候,被逼到絕境的反社會人格者為嚇退指控他們的人,會故意裝出一副義憤填膺或生氣的樣子,就像多琳被開除時對醫院的幾位主任擺出的那副態度。

作為天生的演技派,毫無良知的人可以充分利用自己的社會和專業角色,這些是他們現成的絕佳面具,而其他人不願意探究其背後的真相。角色分工有助於我們組織這個複雜的社會,它對我們極為重要。如果我們看出可疑行為,最後或許會去質疑這個叫多琳·利特菲爾德的「人」,而不大可能會去質疑一個叫多琳·利特菲爾德的醫生,不管她的行為有多不正常。我們認同醫生這個頭銜,這個頭銜對我們來說意義明確而且正面,因此我們不會對一個自稱醫生的人有太多懷疑。這個道理在一定程度上也適用於在其他領域擁有角色和頭銜的人,比如領導階層、商界、有組織的宗教領域、教育界或雙親關係中(合法或非法)。在教會執事、市政委員、高中校長或斯基普之流的商界奇才周圍,很少有人會去仔細審視這些無良者的行為。我們之所以相信這類人做出的承諾,是因為我們認定這類人擁有這些角色本身所應具備的正直和誠實。類似的情況還有,我們幾乎從來都不會對鄰居們的育兒方式提出質疑,即便我們擔心他們的孩子遭受了虐待,我們思維也繞不過「他可是孩子的父親啊」這個最基本的邏輯。

此外,當一個人在某些方面表現出仁愛、創造力、洞察力時,我們的注意力就會從他的實際作為上轉移出來。比如,我們不會質疑那些宣稱自己愛護動物的人,我們會對那些自稱藝術家或知識分子的人網開一面,部分原因在於我們會把背離常規的行為歸結為我們普通人可能永遠都無法理解的怪癖。一般而言,我們對這類人群的看法帶有模式性的情緒,但這也給了善於模仿這類人的反社會人格者可乘之機。

更糟糕的是,我們對那些表面上很會鼓舞人心的親民領袖給予的尊敬很有可能被濫用,或者已經被濫用了很多次,從而造成災難性的後果。對於一位領導人(尤其是一位自稱肩負神聖使命的領導人),我們會像對待醫生、牧師或父母的態度一樣,把這個角色的諸多特質投射在其個人身上,並追隨這個人。《國際群體緊張狀態雜誌》(International Journal of Group Tensions)創辦人兼總編本傑明·沃爾曼曾寫道:「當一位侵略型反社會人格者獲得一種可以催眠般支配一大群人的權力時,人類就會愈發殘忍。縱觀歷史,以酋長、先知、救世者、獨裁者等身份出現的反社會人格自大狂比比皆是,他們千方百計地獲取人民的支持……並且煽動群眾暴動。」當這個「救世者」為達成自身目的而狡獪地忽悠民眾時,他一開始通常會把這群人說成是有志於拯救全人類的善人,接著他會堅定地聲稱只要大家遵照他的侵略計劃就一定能實現這個目標。

令人困惑且極為諷刺的是,良知可能會被部分蒙蔽,因為沒有良知的人會把維持一個社會所需的很多從根本上講非常正面的工具用作對付我們的武器,這些工具包括移情、桃色關係、社會和專業角色、對慈悲之人和具有創造天分之人的尊重、我們想要讓世界變得更美好的渴望、權威的組織規則等。而那些做出駭人聽聞事情的人,看起來都不像會做出那種事情的人。並不存在什麼「邪惡的面孔」。如果我們能夠徹底切斷薩達姆·侯賽因與恐怖含義的聯繫,他的臉龐看起來其實相當慈祥,而且他在錄像裡常常帶著友善的微笑。希特勒要不是因為他犯下的罪行而成為邪惡象徵的話,大家或許會覺得他的臉看起來很有喜感,就像卓別林那副傻傻的表情。莉齊·博登(Lizzy Borden)[1]看起來就像馬薩諸塞州福爾裡弗地區那些束緊腰身的維多利亞時期的淑女;帕梅拉·斯馬特(Pamela Smart)[2]長得很美;特德·邦迪(Ted Bundy)[3]長得十分英俊,他被關在死囚牢房的時候還收到了女人的求婚。而每一個擁有查爾斯·曼森(Charles Manson)[4]那樣迷人眼神的殺人狂永遠都能得到天真的約翰·李·馬爾沃(John Lee Malvo)[5]的大力支持。

我們常常會不自覺地嘗試用長相來判斷一個人的品性好壞,但這種「以貌取人」的方法幾乎從來沒有生效過。現實世界的壞人長得都不像壞人。他們長得並不像狼人或是漢尼拔·萊克特(Hannibal Lecter)[6]或是坐在搖椅上凝視屍體的安東尼·博金斯(Anthony Perkins)[7]。相反,他們長得跟我們沒多大區別。

[1] 1892年莉齊·博登的有錢父親和她的繼母在公寓內被殘忍殺害。莉齊成為該謀殺案最大嫌疑人,但一直沒有確鑿犯罪證據證明她有罪。審訊後,莉齊被釋放,引起輿論嘩然。她得到一份價值20萬美元(相當於目前的500萬美元)遺產,從此低調生活。她的故事被改編成一首著名童謠《紅衣瑪麗》。——譯者注

[2] 美國一個著名的女殺人犯,慫恿年輕男友謀殺她的丈夫。——譯者注

[3] 美國一位著名的連環殺人狂,自己承認的謀殺案就超過30起,1989年在佛羅里達州因最後一次謀殺而被送上電椅執行死刑。——譯者注

[4] 美國一位著名殺人狂,他在加利福尼亞州領導著臭名昭著的犯罪團伙曼森家族,犯下數十起謀殺案,他曾是一名歌手兼詞作家。——譯者注

[5] 17歲的殺人犯,曾與一名退伍老兵約翰·艾倫·穆罕默德聯手在馬里蘭州、弗吉尼亞州以及華盛頓特區射殺了十餘人。2012年,馬爾沃聲稱自己曾遭到穆罕穆德的性虐。——譯者注

[6] 著名電影、小說《沉默的羔羊》的男主角,他是一名高超的精神分析科醫生,同時也是一個食人狂魔。——譯者注

[7] 希區柯克執導的恐怖片《驚魂記》中男主角諾曼·貝茨(Norman Bates)這個變態殺人狂的飾演者。——譯者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