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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沒用。」妙風冷笑:就算是有同伴掩護,可臂上的血定然讓他在雪裡無所遁形。

他循著血跡追出,一劍又刺入雪下——這一次,他確信已然洞穿了追電的胸膛。然而僅僅只掠出了一丈,他登時驚覺,瞬間轉身,人劍合一撲向馬上!

「嗤——」一道無影的細線從雪中掠起,剛剛套上了薛紫夜的咽喉就被及時斬斷。然而雪下還有另外一支短箭同時激射而出,直刺薛紫夜心口——殺手們居然是兵分兩路,分取他們兩人!

妙風的劍還被纏在細線裡,眼看那支短箭從咫尺的雪下激射而來,來不及回手,身子只是一側,堪堪用肩膀擋住。

薛紫夜低呼了一聲,看著箭頭從他肩膀後透出來,血已然變成綠色。

「沒事。」妙風卻是臉色不變,「你站著別動。」

「箭有毒!」薛紫夜立刻探手入懷,拿出一瓶白藥,迅速塗在他傷口處。

這支箭…難道是飛翩?妙風失驚,八駿,居然全到了?

他來不及多想,瞬間提劍插入雪地,迅速劃了一個圓。

「叮」地一聲響,果然,劍在雪下碰到了一物。雪忽然間爆裂開,有人從雪裡直跳出來,一把斬馬長刀帶著疾風迎頭落下!

銅爵的斷金斬!?

那一擊的力量是駭人的,妙風在銅爵那一斬發出後隨即搶身斜向衝出,並未直迎攻擊。他的身形快如鬼魅,一瞬間就穿過雪霧掠了出去,手中的劍劃出一個雪亮的弧,一閃即沒——

在兩人身形相交的剎那,銅爵倒地,而妙風平持的劍鋒上掠過一絲紅。

他不敢離遠,一劍得手後旋即點足掠回薛紫夜身側,低聲:「還好麼?」

「還…還好。」薛紫夜撫摩著咽喉上的割傷,輕聲。她有些敬畏地看著妙風手上的劍——因為注滿了內息,這把普通的青鋼劍上湧動著紅色的光,彷彿火焰一路燃燒。

這一瞬的妙風彷彿換了一個人,曾經不驚飛蝶的身上充滿了令人無法直視的凜冽殺氣。臉上的笑容依舊存在,但那種笑,已然是睥睨生死、神擋殺神的冷笑。

果然不愧是修羅場裡和瞳並稱的高手!

她在風雪中努力呼吸,臉色已然又開始逐漸蒼白,身形搖搖欲墜。妙風用眼角餘光掃著周圍,心下憂慮,知道再不為她續氣便無法支持。然而此刻大敵環伺,八駿中尚有五人未曾現身,怎能稍有大意?

地上已然橫七豎八倒了一地馬屍,開膛破肚,慘不忍睹。

「追風,白兔,躡景,晨鳧,胭脂,出來吧,」妙風將手裡的劍插入雪地,緩緩開口,平日一直微笑的臉上慢慢攏上一層殺氣,雙手交疊壓在劍柄上,將長劍一分分插入雪中,「我知道是瞳派你們來的——別讓我一個個解決了,一起聯手上吧!」

薛紫夜猛然震了一下,脫口低呼出來——瞳?妙風說,是瞳指派的這些殺手?!

她僵在那裡,覺得寒冷徹心。

劍插入雪地,然而彷彿有火焰在劍上燃燒,周圍的積雪不斷融化,迅速擴了開去,居然已經將周圍三丈內的積雪全部融解!

「嘿,大家都出來算了。」雪地下,忽然有個聲音冷冷道,「反正他也快要把雪化光了。」

地面一動,五個影子無聲無息地冒了出來,將他們兩人圍在了中心。

殺氣一波波的逼來,幾乎將空氣都凝結。

「薛谷主。」在她快要無法支持的時候,忽然聽到妙風低低喚了一聲,隨即一隻手貼上了背心靈台穴,迅速將內息送入。她驚訝地睜大了眼睛——在這種時候,他居然還敢分出手替她療傷?

周圍五個人顯然也注意到了這一瞬間的變化,然而沒有弄清妙風在做什麼,怕失去先機,一時間還沒有動作。

妙風將內息催加到最大,灌注滿薛紫夜的全身筋脈,以保她在離開自己的那段時間內不至於體力不支,後又用傳音入密叮囑:「等一下我牽制住他們五個,你馬上向烏里雅蘇臺跑。」

她咬緊了牙,默默點了點頭。

「我會跟上。」妙風補了一句。

「他在替她續氣療傷!快動手!」終於看出了他們之間其實是在拖延時間,八駿裡的追風發出低低一聲冷笑,那五個影子忽然憑空消失了,風雪裡只有漫天的殺氣逼了過來!

「快走!」妙風一掌將薛紫夜推出,拔出了雪地裡的劍,霍然抬首,一擊斬破虛空!

九、往昔

在烏里雅蘇臺雪原上那一場狙擊發生的同時,遙遠的崑崙山頂上,瞳緩緩睜開了眼睛。

「該動手了。」妙火已然等在黑暗裡,卻不敢看黑暗深處那一雙靈光蓄滿的眼睛,低頭望著瞳的足尖,「明日一早,教王將前往山頂樂園。只有明力隨行,妙空和妙水均不在,妙風也還沒有回來。」

「應該是八駿拖住了妙風。」瞳的眼裡精光四射,抬手握緊了身側的瀝血劍,聲音低沉,「只要他沒回來,事情就好辦多了——按計劃,在教王路過冰川時行動。」

「是。」妙火點頭,悄然退出。

一個人坐在黑暗裡,瞳的眼睛又緩緩闔起。

八駿果然截住了妙風,那麼,那個女醫者…如今又如何了?

坐在最黑的角落,眼前卻浮現出那顆美麗的頭顱瞬間被長刀斬落的情形——那一剎那,他下意識握緊了劍,手指因為用力而微微顫抖,彷彿感覺到某種入骨的恐懼。

恐懼什麼呢?那個命令,分明是自己親口下達的。

他絕對不能讓妙風帶著醫生回到大光明宮來拯救那個魔鬼。凡是要想維護那個魔鬼的人,都是必須除掉的——神擋殺神,佛擋殺佛,決不手軟!可是…為什麼內心裡總是有一個聲音在隱隱提醒,告訴他那將是一個錯得可怕的決定?

「明介…我一定,不會再讓你呆在黑暗裡。」

那算明亮的眼睛再一次從腦海裡浮起來了,凝視著他,帶著令人惱怒的關切和溫柔。

他極力控制著思緒,不讓自己陷入這一種莫名其妙的混亂中。蒼白修長的手指,輕輕磨娑橫放膝上的瀝血劍,感觸著冰冷的鋒芒——塗了龍血珠的劍刃,隱隱散發出一種赤紅色的光芒,連血槽裡都密密麻麻的填滿了龍血珠的粉末。

用這樣一把劍,足以斬殺一切神魔。

他低頭坐在黑暗裡,聽著隔壁畜生界裡發出的慘呼廝殺聲,嘴角無聲無息地彎起了一個弧度。

教王…明日,便是你的死期!

他瞬地睜開眼,紫色的光芒四射而出,在暗夜裡亮如妖鬼。

※※※

在烏里雅蘇臺雪原上那一場狙擊發生的同時,一羽白鳥穿越了茫茫林海雪原,飛抵藥師谷。

「嘎——」顯然是熟悉這裡的地形,白鳥直接飛向夏之園,穿過珠簾落到了架子上,大聲地叫著,拍打翅膀,希望能立刻引起女主人的注意。

然而叫了半天,卻只有一個午睡未足的丫頭打著哈欠出來:「什麼東西這麼吵啊?咦?」

霜紅認出了這只白鳥,脫口驚呼。雪鷂跳到了她肩頭,細細簌簌地抓著她的肩膀,不停的抬起爪子示意她去看上面繫著的布巾。

「咦,這是你主人寄給谷主的麼?」霜紅揉著眼睛,總算是看清楚了,嘀咕,「可她出谷去了呢,要很久才回來啊。」

「咕?」雪鷂彷彿聽懂了她的話,用喙子將腳上的那方布巾啄下來,叼了過去。

「綠蟻新醅酒,紅泥小火爐。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不日北歸,溫酒相候。白。」

那樣寥寥幾行字,看得霜紅笑了起來。

「哎,霍七公子還真的打算回這裡來啊?」她很是高興,將布巾折起,「難怪谷主臨走還叮囑我們埋幾壇笑紅塵去梅樹底下——我們都以為他治好了病,就會把這裡忘了呢!」

「嘎。」聽到笑紅塵三個字,雪鷂跳了一跳,黑豆似的眼睛一轉,露出垂涎的神色。

「不過,谷主最近去了崑崙給教王看病,恐怕好些日子才能回來。」霜紅摸了摸雪鷂的羽毛,歎了口氣,「那麼遠的路…希望,那個妙風能真的保護好谷主啊。」

雪鷂眼裡露出擔憂的表情,忽然間跳到了桌子上,叼起了一管毛筆,回頭看著霜紅。